这一幕本是惊险精彩之极,不过阮云丝却稍稍有些失望。暗道果然,大路中间一个小孩儿,眼看要被马车撞到,这时候有人飞身而出,一手抱起孩子,一手勒住马缰,凭着千斤之力就将疯马制服这种情节,全都是小说里编的,生活中可没有这样狗血的事情。

正想着,忽听身后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道:“阮姑娘,真的是你?”她惊讶之下回头,苏名溪那张俊逸秀雅的面孔便映入眼帘,配着唇边浅笑,真个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苏……苏公子,你……你怎么在这里?”

阮云丝难掩惊讶,心想不会吧?我刚刚还说生活中没有狗血,这狗血就来了。月上柳梢,华灯如昼,这……这就发生了巧遇,老天爷你怎么想的啊?这种情节也太容易叫人误会了吧?

苏名溪被她那“囧囧有神”的表情逗笑了。摇头道:“今日是元宵佳节,就连那一位,也在风云楼上赏灯观景与民同乐,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说完,见阮云丝已经恢复了正常表情,他便正色道:“原本和那一位一起看灯,如今送他回……家后,我便来街上转转,想着能不能遇上家慈和孩子,却不料听说有惊马狂奔于市,所以我便和王彪一路赶来,又听见芸娘的声音,四下里一望,便看到姑娘了。”

阮云丝惊讶道:“这么说,刚刚那制止了惊马的好汉就是王护卫?”见苏名溪点头,她便道:“怪不得我觉着那魁梧身形有些眼熟,原来果真是熟人。”

这时人群已经渐渐散开,芸娘等都围了过来,看到苏名溪,不由得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问好,苏名溪也连忙还礼,又见王彪和那受惊了的马车走过来,他便皱了下眉头道:“看这马车,像是荣禄侯家的,只不知为何那匹马好端端的会受惊发狂?姑娘稍等,待我去看一眼。”

阮云丝笑道:“不必了,公子前去处理事情即可,我们本是来看灯的,如今自然还是继续随着人群……”不等说完,就见苏名溪慑人的目光直盯着自己,一字一字道:“姑娘当真就避我如蛇蝎吗?”

“不……不是……”

其实苏名溪的目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认真一些罢了。但看在阮云丝眼中,就觉着有些慑人,再听他那样一问,她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连忙澄清解释,谁知不等说完,便见苏名溪微微一笑,轻声道:“既然不是避我如蛇蝎,就请姑娘在这里稍待。”说完便转身向那马车而去。

“这……这是什么人啊?”

阮云丝气得咬牙,心想不应该,真不应该,刚刚就应该说“是,就是避你如蛇蝎”才对,管他伤不伤自尊呢。哼,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我凭什么就要在这里等你啊?

在心中气哼哼的咬牙切齿,依着阮云丝的心思,就该掉头走掉。谁知偏又在这时,就见已经走到马车前的苏名溪回头看过来,见她果然等在这里,他面上再次绽出温和笑容,向阮云丝微微点了点头。

“呸!以为自己是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阮云丝恨恨地说了一句,以表达对苏名溪这种“骚包”动作的鄙视。话音刚落,就听身旁的钟南沉吟道:“回眸一笑吗?苏公子是男人呢,这种诗词对他不适用吧?”

阮云丝挑起眉头,恶狠狠道:“哦?这种不适用?哪种适用啊?”

钟南摇头道:“我可不敢说,说了姐姐会剥我的皮。”

第九十七章:空惹余香

阮云丝若是平时,未必想不到,不过这会儿心神却有些乱,便非常自觉地开始给自己挖坑,咬牙道:“说,说出来我也不剥你的皮,放心好了,我可是温柔慈祥和蔼的好姐姐。”

钟南假意哆嗦了下身子,嘻嘻笑道:“姐姐,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来打我。”说完这小子眼睛一转,便曼声吟到:“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如果不是还在人群中,阮云丝简直恨不得把这臭小子的耳朵给揪下来了。偏偏一旁的钟秀还笑着道:“嘻嘻,我就知道哥哥会说这个,姐姐一向聪明,这会儿怎么没想到呢?”

“我就不该教你们两个识字读书。”阮云丝恨得牙根儿都痒痒,指着钟南道:“臭小子给我等着,你这张皮暂且寄在你身上,将来可别让我找到机会,把它剥下来……”不等说完,忽然就听钟秀失声道:“呀,好漂亮的女子,看起来应该还是个大家小姐呢。”

阮云丝就算对苏名溪再警惕,这八卦之魂也是熊熊燃烧着的。因连忙回头去看,只见一位袅娜丽人正在向苏名溪行礼,看那打扮,分明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便撇了撇嘴,心想长得帅就是占便宜哈,得了,这一次英雄救美,恐怕人家姑娘日后就要芳心暗许了。咦?不对啊,救人的难道不是王护卫?他根本连一指头的力气都没出吧?这时候也好意思上前抢功劳?

这种想法当然非常小人之心了。不过阮云丝的言情小说到底也没白看,最起码有一点她猜对了。荣禄侯家的千金小姐,得知面前这位翩翩公子就是名满天下的苏小公爷。刚刚也是他的护卫救了自己,那颗芳心哪里还能静如止水?

只不过苏名溪对着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心如止水。他只牵挂着阮云丝可别趁这个时候走掉。因面对着人家姑娘的盈盈浅笑颊上飞红,竟是看都不看一眼。只回了个礼,让人家再出门小心一些之后,便和王彪转身往回走。

看到阮云丝并没有趁机离去。苏名溪方松了口气,身旁王彪大蒲扇手一挥,就将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赶开。这里两人来到阮云丝面前,未及说话,就听对方淡淡笑道:“公子何必着忙?不见人家姑娘怅然目送你么?你竟是连头也不回,也未免太绝情了吧?”

王彪回头看了一眼,便扭过头道:“爷。是真的呢,那蓝家小姐仍然望着这里。”

苏名溪淡淡道:“正因为如此,这头才越发不能回。别人不知就里,难道阮姑娘还不明白?”

阮云丝笑道:“说的是。其实我也不该等在这里的。”

她这一句话,显然又是在划清界限。苏名溪心中有些黯然,不过很快就又振奋起精神。暗道她只说不该,实际上到底还是等我了,因这样想着,就又开心起来。

阮云丝心中也暗暗叹了口气,烈女怕缠郎。从认识苏名溪以来,对方种种举止,若说她真的还能心如止水,那她真的与木头无异了。

只她是个最干脆利落的女人,张灵信负她。那份曾经的爱情便随风而逝,真正是“你既无情我便休。”如今苏名溪在知道她那些不容于世的思想之后,还是这样死缠烂打,阮云丝也能看出来,他是一片真心。加上对方无论是从相貌还是从学识举止上,哪一点不让人倾心?她又不是尼姑。说心如止水,骗鬼去吧。

但是偏偏苏名溪不知道她曾经的身份,只这一条,便是横亘两人之间的天堑鸿沟,所以阮云丝是从来不肯想也不敢想的。因直到这时候,还不得不往苏名溪头上泼冷水。只不过,这冷水的效果好像不尽如人意。

“其实我让姑娘等在这里,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问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进的城?可找到客栈了?”苏名溪笑着问了一句,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对这元宵佳节的盛况自然是清楚地。这一天不知道多少人要露宿街头。如这般天气还是好的,若是遇到那异常严寒的天气,官府不得不临时征用民居,来安排那些没有地方住的外地人。好在日子长了,大多数人心中也有数,若是定不到客栈,这一天就不来了,所以近年来露宿街头的人越来越少。

但是阮云丝她们在乡下,苏名溪却知她们是绝对不清楚这件事的,果然,话音一落,还不等阮云丝回答,芸娘等人便抢着道:“可不是,到现在也没找到一家客栈,都说客满,连通铺也没了,就是柴房,都被人定了去,这……实在不成,我们也只能回车马行,在马车上凑合一夜了,好歹那里还能挡挡风,避避寒气。

苏名溪不等说话,他旁边的王彪便哈哈大笑道:“既如此,也不必麻烦了,你们就去国公府吧,咱们府里空房子多着呢,不差你们几个。”不等说完,就被苏名溪瞪了一眼,然后他转向阮云丝,微笑道:“姑娘放心,这样鲁莽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做的。我在这京里也有几处宅子,离此不到一里地,就有一处院落,不如姑娘等就去那里歇一夜吧。”

国公府那里,阮云丝的确是不宜上门的,不然岂不是等于告诉别人自己是苏名溪的人?这个时代的风言风语可厉害着呢。但她也没想到,苏名溪竟如此磊落,不肯用这样看似关心的手段来为他自己制造机会。因心下也稍微有些动容,暗想了想,心道对方都照顾你到这份儿上了,若再拒绝,可不是就惺惺作态了呢?因此便点头道:“如此多谢公子了,还请头前带路。”

苏名溪见她答应了自己,心中不由得十分高兴。又命王彪买了些糕点熟食,将阮云丝等送进那独门独户的小院里,因为白日都有下人打扫,所以屋子整洁如新,被褥俱全。

苏名溪也没有多留,将她们送到就离去了。此时已是子时,他想着母亲妹妹们大概已经回府,自己也不该在外面多耽搁,何况阮云丝等既已住下,自己还在这里痴缠,未免有些下作,因此将她们安顿好后,就匆匆回府。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那小院落里,然而阮云丝等人却早已飘然离去,院落中只剩下早起打扫的妇人,她甚至不知这院里昨夜住进了人。

屋中的被褥枕头都叠得整整齐齐,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佳人身上的余香。苏名溪默然半晌,上前在床铺上坐下,喃喃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吟罢怅然一叹,脑海中似是又浮现出阮云丝昨夜容貌,她从来都是素颜朝天,难得昨夜竟淡施粉黛,在那些流光溢彩的华灯下看着,别具风情韵味。只可惜,这样特别的女子,与自己怕终是有缘无分。今年元夜有幸巧遇,不知来年元夜时,是否还能得遇佳人了……元宵过后,天气就一日暖似一日,杨柳条儿慢慢发青,杏树梨树等上头也都打了花苞。虽说春寒料峭,可毕竟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因此城里乡下,那些男女无不是换上了颜色漂亮的春衫,走在大街上,格外显出一股勃勃生机。

“这是开春之后染的料子,不多,只有二百多匹,接下来我想试着织锦,不过暂时还不能操之过急,掌柜的且耐心等待。”

流锦布庄里,阮云丝和钟南来送了最新一批布料后,言掌柜的请她们入内喝茶聊天,于是便聊到了日后的合作上面。对流锦布庄,她是真心感激,也相信素流云和言掌柜的人品,所以并不藏私。

言掌柜的捋着山羊胡子,呵呵笑道:“我和公子猜着姑娘怕是要迫不及待了,也罢,公子虽然去了京城,不过他临走时吩咐过我,大毛,把东西拿上来。

大毛答应一声,不一会儿拿了一个小笸箩过来,只见里面是各种颜色的生丝,言掌柜便笑道:“这是用姑娘教的固色法子染出来的生丝,果然不易掉色。姑娘若真的织出锦缎来,于流锦布庄也是大大有好处,五公子说了,我们也不能坐享其成,所以这些生丝,便由咱们来提供吧。”

阮云丝皱眉道:“这怎么行?哪有这样办事的?”话音落,却听言掌柜的呵呵笑道:“我知道姑娘顾虑在哪里,这样一来,原材料也是我们提供的,倒显得姑娘是给我们做工的了。无妨,公子说了,这只是第一批的原材料由咱们提供。将来姑娘若用了觉着好,就从咱们自家厂里进料子,比别的地方省。听见了吧?虽然便宜些,照样要收钱的。这一来姑娘就不受咱们辖制了,哪怕您织锦后要卖给别家,也使得的,不过公子也说了,若卖给咱们家,价钱绝不会比别家低。”

第九十八章:狡猾狡猾地小孩

阮云丝忍不住摇头笑道:“公子和老掌柜的为了我,倒真是煞费苦心。”说完便听言掌柜笑道:“非也非也,在商言商,咱们不过是感激姑娘,绝不敢坑了您就是。您快看看这些颜色,想一想都要什么样的?哪一样要多一些哪一样少些,我这就派人提货去。”

阮云丝心想奸商就是奸在这里呢,不坑我,我自然就要长长久久的和你们合作下去了。不过五公子和老掌柜的一片赤诚,的确让人感动。放心吧,我会让你们知道,阮云丝是值得你们这样对待的。因便将自己需要的颜色说了,言掌柜便立刻吩咐大毛去办。

两下里谈完了,阮云丝便告辞出来,彼时言掌柜已经让大毛也拉了一辆马车过来,车上是他按照阮云丝说的预备下的生丝,因为也是有车厢,一时倒也看不出有多少。阮云丝自然也不可能掀帘子进去看看,开玩笑,这可是人家给的,给多给少都是个情意,你要是还特意去看看数量,那真就是不识好歹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出了城,阮云丝和碧秋坐在马车里,因为已经到了春天,所以原本包裹着车厢窗子的木板和厚垫子已经卸了下去,只在车窗处钉了两张帘子。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只见原本光秃秃的道路两旁此时却都钻出了些绿草,偶尔天空传来几声燕子鸣叫,虽不是一派鸟语花香,却也是天气晴朗。处处好风光。

阮云丝一边看,就一边对碧秋道:“清明已经过了两天,论理这时候野蒜长得正好,若是有了空儿,该去田间地头挖点,回来炒鸡蛋烙葱油饼都是好的,还有些野菜应该也钻出头儿来了。这会儿正嫩着,咦?你看,那可不就是一朵婆婆丁(蒲公英)花呢,这会儿就开了……”

她不等说完,忽然就觉马车猛地一停,接着是钟南又气又急的声音骂道:“这是从哪里蹿出来的野狗?这……真真是撞死了活该。”

阮云丝和碧秋等连忙钻出车厢,几人心中都觉得奇怪,暗道这马车也不过就是小跑罢了,若是野狗,合该一下子就蹿过去。怎么可能撞上呢?刚想到这里,忽听钟南惊叫道:“姐姐……姐姐快过来看。这……这不是野狗,分明是个孩子……”

阮云丝这下可真是大吃一惊,连忙跳下车辕,只见一个身穿破烂衣衫的孩子坐在地上。大眼睛很惊恐地瞪着那两匹高头大马,钟南则在一旁瞪着这小家伙,一看阮云丝下来了,就指着他道:“咱们的马车跑得好好儿的,这孩子忽然蹿了出来。幸亏这两匹马听话,我又赶紧勒了缰绳,姐姐。我……我可没碰着他,谁知道他……他怎么就站不起来了?”

“谁说我站不起来了?”那小孩儿听见钟南的话,面上惊恐表情渐去,一下子跳了起来,却随即又“哎哟”连声,用手捂着膝盖,对钟南大叫道:“谁说你的马没碰到我?它碰的我膝盖都破了。”

阮云丝见这孩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一张小脸儿如同面团也似,粉嫩俊秀,着实可爱如仙童一般,身上穿的衣裤虽然破烂,但里面的贴身衣服却俱是锦缎做成。

因此她心里不禁便疑惑起来,暗道这个孩子必定出身富贵,且该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中呵护的,怎的如今却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被拐子拐了,如今他却从拐子手里逃了出来?

她因为想着这些问题,所以也没注意到那孩子起先跳起来时确是满脸激愤,但是转瞬间那两只大眼睛骨碌碌一转,他便捂着膝盖叫起疼来,这显然是心里有了算计。因只微笑着上前和声道:“好好好,马车吓到你,这是我们不对。你如今活动一下腿看看,若是没什么大碍,姑姑送你回家好不好?你家在哪里?你这么大一个孩子,又是怎么跑到这地方儿来的?”

那小孩儿一听回家二字,就把小脸一扭,恨恨道:“我才不回去,哼,爷爷奶奶爹爹他们对我都不好,我才不要回去。现在我的腿疼得根本走不了路,是你们撞了我,你们就要负责。”

钟南在旁边实在忍不住气了,上前挽起袖子佯装恫吓道:“你说什么?你刚刚还从地上跳起来,那动作比猫还灵活呢,现在腿就疼得不敢动了?嘿,小东西,敢情你把我们都当了傻子是吧?你是不是看着我姐姐和蔼,就像趁机诈钱?我告诉你……”

“南哥儿。”

阮云丝沉着脸叫了一声,钟南无奈道:“姐姐,我不是真想打他,只是这小东西也太狡猾了,你看他才四五岁的年纪,就如此难缠,这若大了还了得?倒不如趁着今日替他家人教育教育。”

阮云丝好笑道:“教育也轮不到咱们,这样孩子的家里必定非富即贵,何苦多生事端?”说完又蹲下身去,笑着对那小孩儿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哪里?嗯,姑姑不送你回去,只是你如今既是离家出走,自然就该逃得越远越好,是不是?到时候姑姑用马车把你送到离家更远的地方,如何?”

她自问这一番话怎么也能哄出这孩子的实话了。看上去四五岁的一个小孩儿,花花肠子难道还能绕过自己这个大人?

结果就见那孩子低下头红了眼圈儿,轻声道:“我叫小绿,你不用想着把我送回去了,哼!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忙着搬家,要搬去云南,我爹爹是要到那里做官的,不搬走不行,我离家一个月了,现在根本回不去,我也不想回去,爹爹和奶奶要给我娶后娘,那女人看上去就讨厌,我才不要她做我后娘呢,哼!”

阮云丝目瞪口呆,芸娘却在一旁笑道:“我才不信呢,离家一个月?你这衣裳还这样干净?还有这小脸儿和头发,你哪里有离家一个月的模样?这一路上你吃的什么?”

小绿昂首挺胸,不屑的瞥了芸娘一眼,撇嘴道:“哼!你知道什么?我这衣裳是穿在里面的,外面有这破夹棉袄遮着,自然就看不出脏来。至于脸,难道你每天不洗脸吗?这一路遇到河我就会洗脸好不好?再说我离家出走,自然要把压岁钱带着,不然吃什么喝什么?只不过到今天,钱都用完了,我这才想着是不是应该去乡下,人家都说了,乡下人实诚,讨饭容易,不像城里人那么坏。”

阮云丝和芸娘见这小孩儿说的全都头头是道,心中已是信了,阮云丝便道:“这孩子竟如此任性,可怎么办?”话音未落,就见小孩儿撸起裤腿儿给她们看,气呼呼道:“看,这就是你们马车把我撞得,我也不要你们赔了,哼,反正你们得养着我,什么时候我的腿能走路了,什么时候咱们再说后话。”

钟南气道:“呸,你这腿根本看不出伤来,还有脸让我们养你。”说完就听小孩儿嚷道:“怎么没有伤怎么没有伤?没看见都发红了吗?”

阮云丝看了看那块发红的地方,也觉好笑,那分明是这小家伙临时用手揪出来的一点儿潮红,自己若盯着看,不到两分钟就褪了。刚想到这里,就见那小孩儿立刻把裤腿放下,显然他也明白这小把戏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只是一叠声的要求阮云丝“赔偿”自己。

阮云丝见这孩子聪明伶俐得紧,又是如此可爱漂亮,无非就是有些任性,她那母性光辉便忍不住一圈圈发散开来。抱起小绿在他小脸上刮了一下笑道:“好啊,既然是你主动要求我们赔偿,那我们就赔偿好了,嘿嘿,把你这样漂亮的小孩子带回去,当儿子养也不错啊,不过你以后可得听话,不听话要打手板儿喔。”

小绿撇撇嘴,很鄙视地道:“姐姐,你这种吓唬小孩子的办法根本就没有威力好不好?最起码你也要整出几只吃人的妖怪来,然后吓唬我说要把我喂妖怪,说不得我也就配合配合你,装一装害怕的样子,免得你脸上难看下不来台。可你用打手板儿这种东西来吓唬我,我要是还装出害怕的样子,那也太堕我小绿的威风和名头了。”

阮云丝目瞪口呆,一旁的芸娘和钟秀碧秋却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芸娘便伸手在小绿的脸上掐了一下,笑道:“这孩子究竟是哪一家养出来的?怎的古灵精怪至此?让我好好看看,莫不是一只小狐狸精吧?不然怎能如此聪明?哎哟,我现在可有点儿喜欢他了,云妹妹,既然他不肯回家,不如我们真就养下来吧。”

阮云丝没好气道:“哪里是什么古灵精怪,这分明是个小混世魔王。也罢,先带回去吧,既然他父亲已经去云南做了官,山高水长的,就先养在咱们家里再说。”

她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打好了主意,暗道看看什么时候苏名溪再过来,就把小绿的情况和他说一说,让他帮忙打听下小绿的家人,然后送过去。这样一个孩子走丢了,家里人可不是心急火燎呢?不过那个老太太和父亲是为了续弦,只怕这孩子是真不喜欢那个后娘,如此一来,让他们着急一下也无妨,只有失而复得的才最珍贵,小绿离开他们,让他们急一急,日后自然就会多注意一些,多宠这孩子一点儿,这样的话,就算那个后娘是个心地不好的女人,要对小绿打骂下手时,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第九十九章:小绿

这样一想,也就心安了,平心而论,阮云丝是真喜欢小绿这聪明伶俐的小家伙。她原本就喜欢小孩子,偏偏自己当日要做母亲时,却小产了,若是那孩子能生下来,四五岁时说不定也是像小绿这样可爱呢。一想到此处,就更是母爱泛滥,又想起张灵信当日迎娶姚香玉,而这孩子的父亲也续了弦,听小绿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没正式嫁娶,那女人就住进家里去了。如此放荡的一家人,不好好折腾折腾他们,小绿回去后也难免受气。

虽然这样想,但阮云丝深知丢了孩子的滋味儿,前世微博上那些孩子被拐走的父母形容多凄惨啊。所以在这方面,她比芸娘等人体会更深。因此心里虽也替小绿有些抱不平,想着让他家人急一急,却也并没有走极端,想着把孩子养个半年一年,再托苏名溪去找人。已经是春天了,以苏名溪喜欢射猎的性格,必然近期内就会去西山走一遭,说不定就要来自己家送猎物,到那时再和他说,以他的能力,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小绿的父母。

心意已定,阮云丝看着小绿,心情也就放松下来。见他掀开车帘,不停向外面望,一边兴奋地扭着小小身子,如同一只不肯闲下来的猴儿一般,更觉可爱。一路上芸娘和碧秋也争着抱他,但这小孩儿着实“势利”,似乎认准了阮云丝就是这个小团体的头儿一般。因此只巴着她不放,着实让芸娘碧秋等人嘲笑了一番,他也昂然不理。

到了家门口,大毛和钟南便从后面马车上往下缷那些生丝,小绿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阮云丝看他张嘴瞪眼的模样着实可爱,便笑着摸他的脸蛋道:“那是生丝。你身上穿着的这些衣服布料,就是由那些丝织成的,知道吗?”

“那些东西可以变成衣服?”小绿果然惊讶的更张大了嘴巴,看看那一筐筐的生丝,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怎么也想象不出它们两个是怎么转换的。他跳下阮云丝的身子跑过去,踮着脚尖往筐里看,又伸手去摸那些润滑生丝,可爱的动作让芸娘碧秋等都大笑起来。

钟南走过来,伸手就要搬那个大筐。一边对小绿道:“去去去,在这儿添什么乱哪?”话音刚落。就见小绿昂起头来,理直气壮地道:“什么叫添乱?我本来是看着你搬动吃力,所以要好心帮你抬一抬的,你竟不识好人心。哼!不理你了。”

钟南摇头无奈道:“你们听他说的话,可讲不讲理?好心帮我抬筐,就他这小身子,还没有筐高呢,要踮着脚才能够到筐沿儿。帮我抬筐,亏他怎么说得出来?”

小绿很不满意钟南对自己的贬低,挥着小拳头冲他比划。更让众人笑个不停。忽听一个粗犷的声音道:“哟,这是谁家娃娃?怎么就跟粉团儿似的?也太漂亮了吧?来,让大叔抱抱。”

小绿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过来,下巴上一部络腮胡子。正张开双臂向自己扑过来。这小子吓得“妈呀”一声,扭头撒丫子就跑,来到阮云丝身边,巴着她的身子就往上爬,一边叫道:“走开走开,才不要你抱,会让你那胡子扎死的,走开走开……”

芸娘钟秀碧秋只笑的肚子都疼了,见他好像一只小笨熊似的,竟用爬树那样的动作,抓着阮云丝的衣服往她身上爬,着实可笑,因越发笑个不住。

阮云丝也笑得肚子都疼了,一把将小绿抱进怀里,好容易忍住笑,才对那大汉道:“张大哥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张江见把人家娃娃吓到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摸着脑袋道:“哦,是这样,那个……我听说妹子家想盖厦子,所以就过来问问,你知道我就是干这一行的,要是需要的话,这活儿我给你干了,不要你一文钱,活儿你也可以放心,这十里八村的,我手上活儿不敢说是最好,那也是靠前几名的。

这方面张江还真没有说大话,阮云丝也是知道他的名头,因为活儿干得好,现在好几个人跟着他干,平日里接到的活计也多。如今竟主动跑过来给自己干活,并且还说不要钱,自然就是因为素日阮云丝用布料和吃食结下的善缘了,虽然张江受她的恩惠不多,但是这村中受她恩惠的人可多着呢,尤其是那些家里有老人,又贫穷的家庭,更是得了阮云丝不少接济。现在金纺乡谁不知道小王村出了个女善人的事儿啊?

所以张江感佩阮云丝的人品,听说她要盖厦子,立刻就跑过来毛遂自荐了。阮云丝心里也高兴,这活计交给张江,的确就不用操心了。因便笑道:“张大哥,你的活儿我自然放心,钱却不能不给,咱们必得先谈好了,我才能让你给我干,不然我可不用你,哪能让你给我白干呢?你也要赚钱养家的。你我都是痛快人,要是答应了,咱们就进屋谈谈,要是执意不要钱给我白干,那你别怪我现在就下逐客令了。”

张江听她说的斩钉截铁,不由摸着大脑袋直吸气道:“你看,这事儿……这事儿闹得,几间厦子罢了,料钱都是你出,我们那点工钱算得了什么,大妹子你非要这么较真儿干啥……”竟是情急之下,连自己的东北话都撂出来了。

阮云丝听了,只觉亲切好笑,于是到底劝得张江同意了。这里大毛和钟南将生丝卸了下来,大毛就赶着马车回去,阮云丝抱着小绿进屋,和张江谈了自己的想法后,那豪爽汉子便一拍胸脯,大声笑道:“好嘞,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妹子你就等好儿吧,保准给你盖几间漂漂亮亮方方正正的厦子。

“什么叫厦子?”

“好学不倦”地小绿在旁边早就等不及了,只是看来他家教还是很好的,知道大人说话自己不应该胡乱插嘴,所以等阮云丝一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不耻下问”。

“厦子就是在前院和后院再盖几间房子。”

阮云丝摸摸小家伙的头,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对芸娘道:“做饭吧,都晌午了,简单弄点吃了,下午咱们挖野菜去,晚上吃野菜盒子。”

“成。”芸娘答应了一声,一边洗手一边道:“那就蒸一锅米饭,炒个酸菜五花肉,再炖个白菜豆腐粉丝肉片儿,让这小贵客也尝尝咱们乡下的口味儿。”

“我不是小贵客,我只是个小可怜,没人要又受了伤的小可怜。”

小绿倚在门框上撅着嘴巴,摆出一副“怅然”的POSS,还没等将感情彻底发挥出来,脑袋上就被阮云丝拍了一巴掌,听她笑骂道:“行了,还装,你以为我们都是瞎子?从下了马车后你就活蹦乱跳的,哪有一点儿腿受伤的模样?不揭穿你罢了,还真以为我们都没看到?”

小绿吐了下舌头,苦着脸道:“不成不成,看来我这小狐狸精道行还是太浅了,轻易就被你们给看穿,不行,我以后要好好修行。”

“人小鬼大,再修行你就真的成精了。”钟秀恰巧抱着柴禾来到灶下,听见小绿的话不由笑回了一句。

这里阮云丝去了后院看建厦子的地方儿,小绿也连忙跟着跑了出去,忽见大黄小黑正懒洋洋躺在杏树下晒着太阳,他不由得兴奋叫道:“狗,大狗狗……”

阮云丝也没好气地笑道:“这两只惫懒货,不说在前面看院子,倒跑到后院来晒太阳了。”

小绿一双大大的眼睛只盯着大黄,这大母狗如今生活条件好了,营养也跟了上去,只把它吃的又肥又壮,加上阮云丝常常给它们洗澡,所以一身皮毛水光溜滑,也难怪小绿看见之后就欢喜不尽。

阮云丝和大黄说了几句话,就让小绿过去,笑道:“你摸它是无妨的,只不许打它,不然咬你。”说完见小绿兴奋点着头,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摸大黄的肚皮,大黄躺在那儿,舒服的哼唧了几声,这幅画面着实美好可爱。

论理小黑的卖相比它老妈还要好上几分,那黑白相间的皮毛更是漂亮,可偏偏因为它肩负着看家护院的任务,要随时保持着战斗力,所以体型魁梧雄壮,却不像大黄那般痴肥,看在小孩子眼里,自然就不如大黄狗那般讨喜了。

阮云丝暗暗筹划好了建厦子的地方,又见后院的树下和菜园里也长了不少嫩野菜,于是兴致勃勃的取了铲子挖起来,正挖着,就听芸娘喊吃饭,只好丢下筐和铲子,拉着和大黄玩得高兴的小绿回到堂屋里。

小绿出身富贵至极的家庭,平日里讲究的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然而他离家两天,几乎水米未进,这时候真是饿得前心贴后脊梁了,眼看这一大家子人不分主次,都坐在一起大口吃饭,全没有素日家里长辈们的风度,他也乐得甩开了腮帮子吃,一吃之下,只觉得这两小盆酸菜白菜看似粗糙,但配着米饭吃,实在美味无比,自己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第一百章:织锦

阮云丝见小绿吃完一碗饭,还要再盛,那碗可不小,以钟南这种正长个儿的青少年来说,一顿饭量也就是两碗半,而她之前也问清楚了,小绿还不到五岁,因忙摁住了他的手,和蔼笑道:“不是姑姑不给你吃,实在是你年纪小,这会儿因为饿得厉害,只想多吃,回头撑住了可是没法子想的。不如这会儿先停了筷子,实在觉着饿,下午弄两块点心垫垫,比这样胡吃海塞的好。”

小绿虽然任性,却也知道阮云丝说的有道理,大富之家的孩子,那是从小儿就知道惜福养身的,在家时也是从不让他暴饮暴食。因虽然还垂涎着,却是把筷子放了下来。

吃完饭收拾了桌子,小绿那小脑袋就耷拉下来了,阮云丝知道他离家出走,肯定疲累,忙在炕上铺好了被褥,将他外面的破烂衣服剥下来扔了,只穿着贴身衣服塞进去,小家伙只觉着被褥都软软的,闻着还有一股淡淡香气,不由得十分舒服,没几分钟便睡熟了。

芸娘虽然也喜欢小绿,却也觉着收养这样一个孩子不太好,待到问明了阮云丝的打算,方恍然大悟,于是也就放下了一段心事,笑道:“不是说去挖野菜吗?走吧,今儿天气正好,咱们去地里。”

阮云丝笑道:“你和秀儿碧秋一起去吧,我这会儿又不想动了,等你们回来,给你们看一样好东西。”

芸娘白了她一眼。摇头道:“神神秘秘的不知所以,那好,我和秀丫头碧秋一起去,回来若是看不见好东西,咱们再说话。”言罢就和钟秀拐了筐和铲子出去,这里钟南也道:“姐姐,如今流花河的冰都化了。那些鱼过了个冬天,正是肥嫩时候,我去网几条来,晚上吃。”

屋里只剩下阮云丝一个人,她便来到那杂物间,那些织机和提花机她早就看了无数遍,每一台都可以织出什么料子来也都烂熟于心,此时坐在一架织机前,这是一架单人织机,虽然不费人工。却只能织很简单的锦缎,若是像妆花锦库锦那样的华贵布料。一般都要多人协作才可能,更加名贵的蜀锦就更不用提,当然,换做现代的机器。那可就省事多了。

从生丝中拣出几样丝线,阮云丝满怀激动地心情开始工作,听着熟悉的织机声,她的思绪便飞回了遥远的前世,一时间不由得热泪盈眶。暗道造化弄人。原本穿越后以为自己要把前世所学尽皆丢开,只要在这古代淡然安稳活一世就好,却没想到情场失意。倒让我又有了接触织染行当的机会,这难道就是天意?

因为心情澎湃,这一下午劳作了两个时辰,竟不觉着累,看着经过自己的双手,那些生丝就变成了一寸寸的锦缎被慢慢吐出来,虽然图案简单,但毕竟也是锦缎,她这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

只不过,这忘我工作很快就被打断,随着院子里响起唧唧喳喳的笑声,阮云丝便知道芸娘和碧秋钟秀回来了。于是她站起身来走到外面,微笑道:“瞧你们这个开心劲儿,挖了多少野菜啊?”

“的确挖了不少,咦?南哥儿哪儿去了?”

芸娘走进堂屋,将筐里野菜兴冲冲倒在地上,四下里一望,就发现钟南不见了。

“在这儿在这儿,看看,我的收获可也不比嫂子和妹妹少。”芸娘话音刚落,钟南的声音就在院里响起,只见他提着一只大水桶,,也是满面兴奋地奔进来,将水桶向地上一放:“姐姐,嫂子,你们看这开春的鱼多肥?还有几只虾子,看,我还在水里养着呢。”

“哟,还真是,这开春的鱼最鲜美了,而且这个时候儿,它们还没开食,那些鱼肠子鱼肝都是干净的,用酱扒一扒,放点辣子,那味道真是想想都要流口水。”芸娘也兴奋起来,指着地上的野菜道:“正好今晚用野菜熬鱼汤喝。”

若是阮云丝的前世,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开食,如今她却明白了,原来有一些鱼冬日里是不进食的,等到开春,它们还没来得及进食就被抓了,那鱼肠子里面一点儿脏东西都没有,鲜红鲜红很是肥美,所以村里人们多爱在这个时候去抓河鱼,听钟南说,今天在流花河,他就遇到了好多人,都在那里抓鱼,好在流花河很宽,鱼也多,因此大家倒也不用相争。

芸娘便撇嘴道:“往日里可没有这么多人,如今忽然多了这么些人,还不是因为那些傣依族人?真不知他们那腿子怎么这么能跑,竟跑到咱们这地方来安家,前些日子县太老爷还过来了一趟,似是要他们迁走,偏偏他们又不肯,我听说县老爷很生气,如今那些乡绅地主都不肯给他们地种呢。”

阮云丝倒没听说这件事,闻言不由奇怪道:“傣依族人不是大吴国人吗?为什么他们逃难过来后,官府不安抚还要逼他们迁走?都是讨生活的老百姓,就收留一下帮一把又有什么关系?”

芸娘笑道:“难怪你不知道,整日只在家里看你的织机,大家又不喜欢他们,多不愿提起,可不是就传不到你耳朵里。嗨,其实也不用你操心,那傣依国离着咱们大吴何止千里远?之前不肯对咱们大吴称臣,好了,如今被人灭了,老百姓就都逃进了大吴国,谁知这帮人跋山涉水的怎么就跑到了咱们这儿来,京城他们进不去,竟然看中了咱们这里地肥水美,把家安下来了,俗语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想想,县太老爷能愿意吗?可上面也没说过不许他们在咱们大吴国立足,所以也就只能暗中使使绊子,盼着他们开窍,自己迁走就最好了。”

按照阮云丝的习惯性思维,她总是将这个架空时代和自己现代时的中华大地相提并论。也的确,它们除了历史不一样外,地理环境其实都差不多。包括江南的苏杭,西域的丝绸之路,东海之滨长白山等等都是相同的。但是也有很多不同,例如这个傣依族人,她就实在分类不出。

仔细地问了好一会儿,芸娘也不过是个妇人,偶然听人说起这些人罢了,哪里懂那么多?只知道他们是西南的一个边陲小国,男人勇武妇人倒也贤良,但因为天生骄傲,不肯对大吴国称臣,所以让有着强烈民族国家自豪感的吴国人很不爽,以至于他们被灭之后很多人逃到吴国来,也没有得到多少善意的对待,流落到小王村附近的这一支傣依族人足有一千多,算是一个相对较大的部落了,也难怪县太爷不高兴,这可都是不稳定因素啊,一旦闹出乱子,他这上官难辞其咎。

再多的芸娘也不知道了,便不耐烦道:“打听这些做什么?反正也不与咱们相干。”

阮云丝却不这样想,暗道其实也是一群可怜人,如果所有人都对他们抱着敌视态度,不肯施加援手,让他们生计无着,就可以逼他们搬走离开吗?这些人饱经磨难,谁知道都受过什么样的心理创伤?一旦偏激了,不但不搬走,还闹出事情来,那可是得不偿失。

她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却也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她不过是这时代中一个最平凡普通的妇人,这些事情可轮不到她来操心。

“是了,你之前说等我们回来,有好东西给我们看,现在可以拿出来了吧?”芸娘显然也不愿就这件事多说,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

阮云丝一拍脑门,笑道:“竟把这事儿忘了,你们跟我来。”说完便领着芸娘和钟秀碧秋钟南进了那杂物房。小绿则仍然在水桶边,用两只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扒着桶沿儿,伸头去看那里的大鱼和虾子,只觉得这些鱼和虾虽然没有自家水塘里的金鱼那般色彩艳丽,却比那些鱼还要好看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