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秀又不是笨蛋,从刚刚这个媒婆说的那几句话里,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时候就有些犹豫起来,暗道姐姐连小公爷那样的人物都不肯嫁,难道就是因为钟情素五公子?虽然素五公子各方面条件比起小公爷都差得远,但姐姐不是也常说吗?感情这种事情是最难说的,喜欢一个人,哪怕跟着他吃糠咽菜也是情愿的。不喜欢的,就抬一座金山来也没用。

因想到这里,虽然还是很不情愿,却到底把人让了进来。听那媒婆问她道:“不知阮姑娘有没有双亲高堂或者长辈在此处,那就更好说话了。”钟秀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该当着阮云丝面儿说的,因想了想,便道:“你在这里等一下。”说完转身进了门。

阮云丝透过窗子,也看见了这个女人,心中奇怪这女人是干什么的,怎么敢穿戴成这样儿就抛头露面?忽见钟秀将芸娘叫了出去,接着芸娘也没让对方进屋,只是将她拉到了另一边院子,她只听见窃窃私语声不住传来,究竟说的什么却是听不清楚。正疑惑呢。忽见正和方旭狗子说话的苏名溪抬起头来,锐利目光直盯着自己。

阮云丝让他盯得发毛,正不知是怎么回事,忽见苏名溪展颜一笑,淡淡道:“看来我要对姑娘道一声恭喜了。”虽是这样说,却是语气淡漠,哪里有一星半点恭喜的意思。

“苏公子什么意思?”

阮云丝皱起眉头,却听苏名溪仍是淡然道:“素家派媒婆来提亲,素五公子想和姑娘结成百年之好,这难道还不值得恭喜吗?”

苏名溪话音未落,就见阮云丝“腾”一下站起身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竟隐隐似有发怒的模样,沉声道:“公子莫要胡言乱语,我与素五公子一向是只有生意往来,他怎么可能……”

她说到这里,猛然醒悟过来,不由得将后半段话都咽了进去,只是震惊地看着苏名溪。

苏名溪见她这模样,很显然对此事也是毫不知情,甚至是有些排斥的。心下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面上淡漠尽去,也站起身正色道:“难怪姑娘斥我胡言乱语,只因为你是普通人,耳力自然比不上我这常年习武之人,刚刚芸娘和那媒婆子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等着,她这就要过来问您的意思了。”

阮云丝哪里还用得着芸娘过来问她的意思,苏名溪一语未完,她已经转身就走了出去。方旭和狗子瞪大眼睛看着苏名溪,怯怯道:“小公爷,我们带那个人来,是不是惹了阮姑姑生气?”

苏名溪微笑道:“不关你们的事情,阮姑娘也不是生你们的气,放心吧。”说完拍拍两个小孩儿的肩膀,便凝神听着外面的说话,越听嘴角笑意便越大。

阮云丝的确是带着气出来的,当日素流云给了她一万两银子,分明是算清账务,不肯留一丝暧昧之举,因为这个,她再三考虑后这才收下。谁知他今日又差遣媒婆上门提亲,莫非那一万两银子是自己会错了意?那不是什么生意买卖,而是他用来向自己示好,顺便展示他有多少家财之举?哼!那他也太看轻了自己,别说素家那点家产根本不放在她阮云丝眼中,就算他们有十座金山,她阮云丝又岂是贪财的女人?素流云从来都是个聪明人,怎么今日却干了这样的糊涂事?

愤怒之下,也不及细想,人便已冲了出去,对着那媒婆面赛寒霜地道:“不必说了,麻烦你回去告诉素五公子,我和他除了生意往来,不会再有别的交集,日后也不要请你这样的人上门了,不然别怪我翻脸。”

媒婆看着面前这猛然冲出来的愤怒女人,不由愣了一下,刚刚芸娘和她说话分明还算客气,她还以为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呢。她哪知道那是因为芸娘也和钟秀一样的心思,都以为阮云丝连小公爷都看不上,就是因为已经喜欢了素流云。

也不怪两个女人这样想,素流云和阮云丝素不相识的时候,就为她出头,在贵云绸缎庄的色鬼手下将她救了,自古美人爱英雄,这也难免,何况素流云也是织染起家,这和阮云丝算是志同道合啊,一旦两人真能结成秦晋之好,那才真正是夫唱妇随呢。所以芸娘虽然心中有疑惑,却也没敢一口回绝,却不想苏名溪在屋里把什么话都听了去,这一透露出来,阮云丝就忍不住跑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小公爷的腹黑属性

当下把媒婆都吓傻了,就算阮云丝再彪悍,她也不能冲出来直接对自己的婚事发表意见啊。媒婆结结巴巴道:“你……你这女人知不知道廉耻?这……这你自己的婚事……你你你你……你怎么就跑出来了?”

阮云丝冷笑道:“婚事?八字没一撇的事你也有脸说?少废话,我自己的事情我难道还做不了主?你说我不知廉耻也好,你回去就这么和素流云说吧,让他早些熄了这份心思。”

那媒婆虽然身份低贱,但是阮云丝在她眼里也就是个平民百姓家,这样被人休掉的女人,竟还敢对自己大呼小叫,心里哪能受得了这口气?这可不是在那些官宦大户人家,就算让人家打骂了,也得自认倒霉。只是看着芸娘阮云丝钟秀等人都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她倒也是不敢动手,只好气咻咻道:“好,等着,给我等着,你们……呸!活该你们这一屋子女人守活寡,嫁也嫁不出去。”

说完便悻悻去了。回到绿水城,素家老爷子就在言掌柜这里等信儿呢。那媒婆自然是添油加醋,将阮云丝说的一文不值,又说她是如何无礼,如何瞧不起素家,只把素老爷子听得也有些恼了,暗道这女人好不知耻,虽然我们素家欠了你的情,可好歹也真心实意帮过你。怎么你翻脸就不认人?这样糟蹋我们。不就是看用两张方子帮了我们的大忙吗?也用不着张狂成这样儿啊。

素老爷子不高兴。言掌柜却知阮云丝不是这样轻狂人,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连忙解释,只是素老爷子哪里能听得进去,沉着老脸出了门,丢下一句话道:“罢了,她帮了咱们的忙,可她那些方子咱们也从没白要过她的。让人再送五千两银子去,从此后两不相干吧。”

“东家,东家,千万不能这样儿……”

言掌柜想要拦着,却被素老爷子挥挥手拦住,只能眼睁睁看他去了。这时候老家伙才知道后悔,暗道自己真是老糊涂了,特意挑了个五公子不在的时候办这件事,这下好了,真按照东家这么弄。和阮姑娘势必要僵了,如今那些大布庄。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盯着这个人才啊?只是因为人家阮姑娘讲情义,当日撵跑了贵云的两个供奉,所以人人都不好再贸然下手。如今你流锦布庄忽然和人家闹翻,这不是把下凡织女白白让给了那些大布庄吗?偏偏五公子不在。自己又做不了主,此时竟是束手无策。

不说言掌柜自作主张结果弄巧成拙,一夜之间嘴里就上火起了一大串燎泡。且说阮云丝这里,苏名溪听她毫不犹豫拒绝了素流云,心里那真是比吃了个冰镇西瓜还快意舒坦。因施施然走出门去。见阮云丝一幅余怒未消的模样,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这满面春风有问题呢,竟欣然迎了上去。

阮云丝看见小公爷脸上笑意。心中更加恼火,心想至于吗?看我的笑话来了?幸灾乐祸啊?因此也没好气,冷哼一声道:“苏公子笑什么?可是看见我遇见这等尴尬事,心中畅快?”

“哦……”

苏名溪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了,连忙咳嗽了一声,尴尬道:“那个……怎么会?我……我只是没想到,姑娘也有这样彪悍的一面,啊……不对不对,不是彪悍,是……是是是……是豪爽,豪爽……哈哈哈……咳咳咳……”

堂堂小公爷,就算在皇上面前,那也是气定神闲的,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尴尬的情况啊,他脸上窘迫的表情倒让阮云丝撑不住笑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刚刚我是气糊涂了,迁怒于你,公子莫怪。其实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彪悍女人,平日里那些斯文,不过是强装出来的。”

苏名溪欣然道:“这样挺好的,这世上多少女子碍于身份,笑不敢笑哭不敢哭,哪里有姑娘活得这样痛快潇洒?”

芸娘和碧秋钟秀等人听了这话,忍不住都在心里翻白眼,暗道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便是了。看来小公爷对我们这位姐妹还真是动了情,奈何这便是个榆木疙瘩,不对,分明是铁石心肠,任你打叠起千百样温柔,她就是不动心,可叫人有什么办法呢?”

苏名溪可一点也不这样认为,他的心志多坚毅啊?此时心里全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美丽未来呢,如果像以前,阮云丝这里没有半丝机会,他还只能强行压抑自己的心意,想着做个红颜知己就好,但如今分明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但只要透了一丝光亮,小公爷哪有不打蛇随棍上的道理?又怎么可能轻易气馁?

因见阮云丝没什么精神,他知道对方最感兴趣的话题是什么,于是便笑道:“姑娘若要建厂,必然还要再进一些织机。若说织机,便以苏杭那边的织机类型是最全的,这方面我其实不行,不如找个机会,姑娘和南哥儿秀丫头以及芸娘碧秋随我一起下一趟江南,由你自己来挑选织机如何?”

小公爷虽然从来没追过女人,却也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如果只邀请阮云丝一人,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阮云丝现在还没喜欢自己呢,肯定不会同意。但如果是拉上她的一大家子,就当是游玩了,她未必不动心,就算不动心,只要钟秀碧秋芸娘等都想去江南繁华之地游览一番,还能不使劲儿撺掇吗?她们和阮云丝亲近,说话自然是比自己要有用多了。

小公爷满心里打的都是如意算盘,却不料阮云丝这会儿心情正烦着呢,叹气道:“再说吧,唉!现在我和流锦布庄闹翻了,织那么多锦缎却卖给谁去?建厂的事情,让我再想想吧。”

苏名溪一听之下,哪肯放过这好机会,如果能让阮云丝从此和流锦布庄交恶,就等于断了她和素流云最后一丝可能,那真是再好不过的。

因此苏小公爷腹黑属性全开,无比“真诚”地对阮云丝建议道:“阮姑娘实不必如此烦恼,我知道您心性刚强,所以当日宁愿自己在城里跑遍所有布庄寻找代卖之人,也不肯让我帮你。只是如今和那时不同,姑娘虽深居简出,然而您的大名和技艺却早已为各大布庄所熟知。从前是您念着素家当日情义,不肯轻易为别人织锦。如今素家若是听了姑娘之言,一笑置之,从此后仍然如故也就罢了。若是他们先恼羞成怒,断了和姑娘的生意往来,姑娘再找别人家,岂非天经地义?难道姑娘的理想,要因为这样一家小肚鸡肠的布庄而放弃吗?恕我直言,姑娘既对素流云没有男女之情,就这样为了一个流锦布庄而放弃梦想,似乎也太不值得了。”

芸娘钟秀等人对素流云的印象虽然也不错,但是她们对苏名溪的印象更好,更何况素流云这次做出这样冒失的事情,就像苏名溪所说,他们知道是自己唐突,从此后就当没发生这回事儿,依然该怎么做怎么做还好。若是他们反而还恼羞成怒,断了彼此往来,阮云丝的确不必要为了他们而放弃自己的事业,要知道,经过了这么多事,阮云丝可是今非昔比,只要她一个口风透出去,有的是布庄来要她的布,价钱就算比不上流锦布庄厚道,也断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因此都在旁边帮着苏名溪劝阮云丝,平心而论,她自己也知道这话没错,只是想到一直以来和流锦布庄的亲厚,素流云的平和温柔,言掌柜的风趣亲切,如今忽然间出了这样一件尴尬事,从此后恐怕就要断了往来,因此心中实在是有些难过,这时候听见这些劝慰,便都成了聒噪,只好无奈道:“你们让我静一静,我只是现在有些心乱。”

苏名溪给众人递了个眼色,然后温和道:“出了这种事情,也难怪姑娘心中不痛快,好吧,大家都别说话了,且让阮姑娘静一静心,南哥儿且和我出去找找小白,这小东西真看是来了这个地方,简直像是脱缰的野马似的,出去就不肯回来了。”

钟南答应了一声,苏名溪便和他一起走出去,阮云丝此时倚在炕被上,透过窗纱正看见他们从院子里走出去的身影,一时间心下不由得暗叹道:男女之间,就真的不能只做朋友吗?苏公子也就罢了,我和他之间是绝无可能的,明里暗里的拒绝我也都表达出来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可是五公子你……唉!你怎么会对我有情呢?素日里根本没看出来你有这方面的意思啊,不然我也不能和你那样毫无顾忌的相处,是我令你误会了什么吗?不,不可能,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你是冰雪聪明的人,我何曾有过什么暧昧暗示。那你突然行了这样一步棋,到底是为什么?我看你也不像对我有情,还是说,你的心里全都是家族生意,只是因为看到我能给你们带来巨大利益,又生怕我和别人家合作,所以才想用这种法子来拴住我?若真是这样,你不但看轻了我,更是弄巧成拙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人才

她在这里独自郁闷,那边苏名溪找到了儿子,只见小家伙玩的跟个花猫似的,恰好方旭狗子刚刚也跑了出来,几个半大男孩子正带着小白野呢?听见苏名溪叫他回去,大家伙高涨的劲头一下子没了,都露出几分依依不舍之态,倒是小白还有几分豪情,拍着胸脯说不久后还过来玩儿,这才和伙伴们一一惜别。

方旭和狗子也就要告辞,苏名溪看到方旭比自己上一次见他又高了一个头不止,心中不由一动,微笑道:“旭哥儿,我记得你扔石头是很准的,如今可还能像从前那样准吗?”

方旭笑道:“怎么不能?如今我扔石头越发准了。”说完便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儿,四下里一望,便看到树上几只麻雀,他就骄傲道:“小公爷,看我给你打一只麻雀下来。”

话音未落,小石子已经“嗖”一下飞了出去,树上一只麻雀应声而落,狗子在旁边乐得直拍巴掌,一边叫道:“方哥哥好厉害。”一旁的小白也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拉着方旭道:“哥哥原来这样厉害,怎么从前都不见你施展?不行不行,你一定要把这一手教给我。”

方旭笑道:“教给你做什么?就你这顽皮性子,回去能把你们府里的大鸦雀窝全都给祸祸了。”他嘴里说的大鸦雀就是喜鹊,这是此处人们的土话。苏名溪听了,不由得笑道:“旭哥儿说的没错,这小子要是学会了你这一手绝技,我那府里就别想有鸟雀安家了。”

小白嘟着嘴巴不吭声。心里却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方哥哥这一手绝活给学来。忽听苏名溪又道:“我记得阮姑娘和我说过,你父母让你读书,可你却不爱看那些圣人之言,反倒是很喜欢兵书是不是?”

方旭惊讶道:“阮姑姑还和小公爷说过我爱看兵书吗?嘿嘿。其实……其实我哪里懂什么?就是看个热闹知道知道意思,我……我觉得兵书很有意思,战场上瞬息万变。要随时根据情况做出调整,有时候胜负往往只是一个小小不起眼的念头和举动,这……真的很有意思。”

苏名溪听阮云丝说过方旭对兵书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只是年纪幼小,又没有这方面的师傅,所以见解还很浅,此时听见他这样说。不由得也来了兴趣,一边往回走一边就问了方旭几句兵书,果然,就好像阮云丝说的,见解还不是很到位。却有许多自己的看法,看得出来,这孩子是用心思考过。

苏名溪原本只是闲来无事心念一动间生出的想法,此时却如同发现了一块璞玉般,心情也跟着兴奋起来。待回到阮家,他将方旭和狗子小白留在院里看鱼,便进门对阮云丝道:“阮姑娘,旭哥儿着实令我惊奇,这孩子若是在乡村里。日后像他父亲一样,无非打猎务农,实在可惜,可他又不愿看四书五经,就算他父母期待他从科考出头,叫我说也太难了。不如我带他回去,将他送到国子监里,让他系统的学习一下兵法骑射,说不准将来这就是一员猛将呢。你觉得如何?他父母可会同意么?”

阮云丝心中本来苦恼,听见苏名溪的话,倒也高兴起来,只是踌躇道:“国子监?那里不就是教授学生们科举之道四书五经的地方吗?难道还分门别类?再说,那里可都是官宦勋戚家的孩子吧?旭哥儿一个平民子弟,哪里有资格去?”

苏名溪笑道:“国子监分文武两部,虽多是官宦勋戚子弟,但只要有人担保引荐,也有平民孩子入读。有我关照,想来旭哥儿也不至于受气的。我实在是看旭哥儿是个好苗子,不忍心让他埋没在这山村里,听姑娘的意思,他那父母都是急功近利拔苗助长之辈,根本不知道孩子真正地才华在何处,如此就算他们花再多的钱,也只是耽误了旭哥儿,将来一味逼着他科考,难免一次次名落孙山,到那时,本该意气风发的一个孩子,说不定就要被那些失败打击的沉沦了。”

阮云丝笑道:“既然苏公子这样说,这事儿您就拿主意吧,问问旭哥儿。方大叔那里我觉得倒没什么,他们若知道旭哥儿靠上了您这棵大树,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苏名溪笑道:“如此甚好,我就叫过旭哥儿来问问,若是他同意了,让他回去和父母说一声,替他打点打点,我下次带小白过来时,顺便接上他就走。”话音未落,只见方旭已经冲进来,大叫道:“小公爷,我……我愿意跟您去,我爹娘也一定高兴,小公爷,您这就带上我吧,我想学兵法骑射,我喜欢兵法骑射。”

苏名溪笑道:“别这么急,过些日子我自然来接你,今日回去和你爹娘说一声,让他们替你打点些衣裳,银两就不用了,也没有几个钱,我替你出了就是,国子监中的吃食也是不错的,让你爹娘不用担心……”

不等说完,忽听一旁的狗子也大叫道:“小公爷,我和旭哥哥是最好的,平日里我们都一起玩一起学习,你若带他去,就把我也带过去,将来他做大将军,我做军师,我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苏名溪讶然看着这个八岁的小男孩,却听阮云丝笑道:“这小东西,惯会审时度势的,狗子,你别闹,若想和你旭哥哥在一起,你就在家好好用功,下次苏公子来了,考较你的功课,你若合格了,就让你也陪你旭哥哥去,如何?”

狗子挺着胸脯道:“小公爷现在就考我啊,千字文三字经我比旭哥哥还强呢,论语我也会背几篇的。”

苏名溪果然问了几句,狗子竟答得头头是道,以一个八岁孩子来说,这便是难得了。他便转头问阮云丝道:“这是猎户村那个……那个……”

阮云丝见他想不起来,便提醒道:“王嫂子的儿子,当日公子和我一起去送黄鼠狼,便是送到她那儿去,由她分给众人的。”

苏名溪轻拍额头道:“是是是,我记起来了,说起来,我似乎还欠着人家一顿饭呢,难得他家这孩子伶俐,就让他和旭哥儿一起吧,他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等到阿峰和小白大了,他们也要进国子监的。”

阮云丝皱眉道:“这样好吗?虽然您身份地位超然,可越是如此,就越容易受人诟病,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因为这个再让你被言官攻击……”

不等说完,便听苏名溪哈哈大笑起来,阮云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曾是侯门嫡女,知道这点小事对于苏名溪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听说如今他们苏家和甄家正是两个派系,万一因此而被那边的人攻击……因想到这里,见苏名溪笑得得意,便不由有些恼羞成怒道:“苏公子,我这份关心这很好笑吗?”

苏名溪见她面带嗔怒,比起素日淡然,此时风情不可描述,心中便是一荡,面上却连忙收了笑容,咳了一声后认真道:“是,姑娘这份关心,在下十分感激,不过……咳咳,这点小事,还不足成为言官们攻击我的理由,何况狗子和旭哥儿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我为国家发掘人才,皇上该褒奖我才是,我那些对头哪里肯给我这样的机会?姑娘放心好了。”

这事儿便这样敲定了,当下方旭和狗子真是大喜过望,谢了苏名溪之后便撒丫子往回跑,要告诉他们爹娘这个喜讯去,而苏名溪看着天色不早,也就带着小白告辞,阮云丝忙把小白那套脏衣裳换下来,换了从前自己给他做的干净衣裳。小白拉着她的手只是不舍,不过想到爹爹严格,如果这次自己不听话,即便能在这里住几晚,再下次来就难了。因此最后也跟着苏名溪一起走了。

父子两个骑在一匹大白马上,在乡间小路缓缓走着,微风徐徐吹来,虽是三伏天,倒还有一丝凉意。

小白半天没听到苏名溪说话,不有抬头看了看父亲,待看到父亲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便奇怪道:“爹爹在想什么?可是舍不得阮姐姐?哦不,阮姑姑,若是舍不得,咱们回去住一夜如何?”

苏名溪正想着心事,听见儿子的话,不由笑着在他额头上戳了一指头,道:“你别想了,明日爹爹还要上朝呢,今天傍晚说什么也要赶回府的。”

小白眼睛一亮,连忙道:“那是不是下次爹爹不用上朝了,就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呢?”

苏名溪板起脸道:“你胡说什么?爹爹是大男人,怎么可以住在你阮姑姑那里?岂不是坏她名声?”

小白嘻嘻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爹爹到时候就和南哥哥一起住啊,听说那是芸姑姑的房子,到时候不就没事儿了?我一个小孩子,住在阮姑姑这里,也不至于坏她的名声吧?”

苏名溪气结,自己这个儿子,倒当真是有急智,只可惜不肯用在读书习武上,谁知道大了能不能收收性子?不然他还真是愧对苏家的列祖列宗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谢礼

因想到这里,不由便向儿子看去,却见他正殷殷期盼的看着自己,苏名溪心中一动,轻声道:“小白这么喜欢阮姑姑吗?”

“是啊,小白喜欢阮姑姑,很喜欢很喜欢,世间再没有像阮姑姑这样的好女人了。”小白高兴地在马上欠着屁股高叫:“她那时候不知道我是爹爹的儿子,却还是对我很好,很好很好,甚至我偷偷溜走了,她日后看见我在拐子手里,还是没有生我的气,甚至冒着危险把我从拐子手里救出来,爹爹,阮姑姑是真心对我好的人,我知道,除了我娘和爹爹姑姑爷爷祖母还有太祖母之外,再没有人会对我像她一样好了。”

苏名溪哭笑不得,这小家伙故意把袁姨娘和两位表妹都撇到了一边去,敢情几个人平日里讨好他全是白费功夫了。不过这种情况他倒也是乐见其成的,因想试一试儿子的心意,便假装叹气道:“是啊,你阮姑姑对你是很好,可她终究不是你亲姑姑,将来她嫁了人,要去别人家住了,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连这里的房子,大概也会卖给别人,或者是留给芸娘住吧。”

果然,苏季白小同志立刻就抓住了老爹话中的重点,在马上紧张道:“嫁人?嫁给谁?爹爹,姑姑不是说要阮姑姑做我的娘吗?她除了你之外,还要去嫁谁?”

苏名溪心中暗喜,表面却无奈道:“唉!你阮姑姑那样的好女人,当然很多男人都喜欢了,爹爹今天在她家就看到一个媒婆上门提亲呢。爹爹身份太高了,你阮姑姑不敢嫁,你又不喜欢爹爹娶别人……”

“可我想爹爹娶阮姑姑啊,为什么爹爹身份高阮姑姑不敢嫁?是说姨娘表姑姑她们会欺负她吗?那怎么行?那是太祖母祖父爹爹和小白的家不是么?阮姑姑嫁进来。她们只能听阮姑姑的,怎么会欺负她?爹爹你告诉阮姑姑,不用怕。到时候小白会保护她的。”

苏名溪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对这件事竟然如此积极,一句话就把该自己干的事儿都揽了过去,他呆呆看着儿子,心中一个劲儿咋舌,心想我这儿子真的不满五岁吗?这……这都是谁教给他的?怎么学习上没见他会多少东西,这些事情他倒了解的清楚?

正想着,又听小白气呼呼道:“爹爹。你不要输给那个臭男人,哼,爹爹想做什么事,从来都没有做不成的时候儿,阮姑姑也一样。爹爹。你肯定要比那个男人强的,就算不比他强,小白帮你,哼,我不信那个男人也恰好有个儿子帮他,就算有个儿子,那个儿子也一定不如小白更讨阮姑姑的喜欢。”

“够了,这事情爹爹自有打算,你给我回府好好念书就行了。不许你多事。”苏名溪见儿子越说越兴头,自己要是需要儿子帮忙才能获得阮云丝青睐,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他现在只要知道小白是真心实意打算接受阮云丝做他的后娘,这就已经足够了。

当下心情大好,至于素流云,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阮云丝已经一口回绝对方了,以对方的高傲,恐怕流锦布庄和阮云丝的生意也要断掉,只要他们之间连一点儿联系都没了,还怕阮云丝和对方会有牵扯吗?

心情舒畅之下,便搂紧了儿子,大声道:“坐稳了,天色不早,趁着官道上没人,咱们策马狂奔,如何?”话音落,便听见小白的叫好声,苏名溪一夹马腹,那高头骏马便是一声长嘶,接着便奔驰起来,渐渐地四蹄如风,很快便消失在远方。

且说阮云丝,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刚刚喂完了鸡鸭,还不等吃早饭,就听街门外有人叫,她因为正在后院里摘豆角,只听得一阵阵说笑声传来,却是陌生的声音,不由得有些疑惑,将篮子放到地上,便从后门进了屋,这里洗了手,就见芸娘把猎户村王氏和一个不认识的妇人迎了进来,见到她,两人俱是堆了满脸的笑容。

阮云丝心里便明白了,果然,就听王氏笑道:“哎呀阮家妹子,这次……这次可多亏了您啊,这真是怎么说的?做梦都没想到能从天上掉下这样的好事儿来。”

阮云丝笑道:“和我没什么关系,还是旭哥儿和狗子两个孩子争气,不然小公爷也不会兴起培养他们的念头。”说完便看着王氏身旁那个约莫四十岁出头的妇人道:“这便是方家婶子了吧?素日里从没见过的,我竟是不认识。”

方氏从来都是在家中深居简出,只知道干活赚钱,这会儿听见阮云丝这样说,便不由得有些不安,忙笑道:“是是是,我这人孤僻,少有和人往来。我们家那口子,就是个掉进钱眼里的铁公鸡,前年竟为了只麝腿,做出那样不地道的事儿。回去说了给我听。把我气得,我就说,当家的,这事儿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见了利就忘了义,怎么说阮姑娘也是咱们的乡里乡亲,你为了那杨老爷几个臭钱,便也这样去欺负人家,你难道就敢保证日后没有用到人家的时候儿?实话说,你方叔那个人虽然贪财,可也知道个事理,让我埋怨了一顿,他原本就有些后悔,结果更后悔了,偏那时候侄女儿的年货都有了,我们也实在没什么东西可送……”

方氏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阮云丝和王氏都听得暗暗好笑,耳听得她说个没完,阮云丝忙道:“婶子不用在意,那件事情本来就不怪方大叔,我也早就忘了。你们也不用谢我,真和我没关系,旭哥儿聪明伶俐,狗子也机灵,这才能有今日的机缘,我可没出过半点儿力。”

王氏笑道:“话不是这样说的,若不是你,苏小公爷能来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儿吗?若是小公爷不过来,别说他们只是有点小聪明,就是那不世之才,没有人赏识,不也是白瞎?最多跟着我们打猎种地罢了。”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进了里屋,芸娘便对阮云丝道:“王嫂子和方婶子真是见外,还拿了些野味来,我让她们拿走,她们又不肯。”

阮云丝见地上有一条狐狸一条狍子,还有几只野鸡,一头黄羊,便笑道:“也罢了,总是嫂子和婶子的一番心意,你们是断不肯拿回去的,我却也没什么好谢你们,这里倒是有几匹锦缎,你们两个各挑一匹回去,做几床被褥或衣衫穿都是好的。”

方氏目中立刻露出贪婪的光芒,她早知道阮云丝的名声。倒是王氏直摇手,说什么也不肯拿,这一来方氏也不好意思拿,心中只埋怨王氏古板,心想这样好的事,用几只野味就能换匹锦缎,这是多划算的事儿啊?怎么还推辞?她这时候利欲熏心,倒完全忘了自己拿来的野味本就是感谢人家的。

阮云丝也不多说,只和王氏方氏说着话儿。正说得热闹,就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黄莺走进来道:“姑娘,又织了三十匹锦,我们给拿过来了,您看看还是放在那边屋里的炕上吗?”

阮云丝站起身,见六个傣依族女人手里各捧着五匹锦缎走进来,她便连忙起身道:“嫂子和婶子稍坐。”说完引着几人来到里屋,将那三十匹锦缎悉数堆在炕上。

黄莺楼兰等看着这一炕锦绣繁华,着实高兴,又去看钟秀和碧秋织的锦,双方议论了一会儿,她们便仍回后面抱厦去了。这里阮云丝看着炕上这些锦缎,忽然心念一动,高声叫道:“王嫂子,婶子,你们过来看看。”

方氏早就巴不得这一句话,只是王氏一直坐在那里,她也不好过来看,此时一听见阮云丝叫自己,那屁股上就如同按了弹簧也似,“嗖”一下就站起身往这边屋里奔来,跑了两步一回头,见王氏还坐在那里,只把这女人急得,忙过来拉着王氏起身,一边小声道:“是阮家妹子让我们去看看的,你还等什么?”

芸娘在炕上正做针线,听见方氏的话,不由笑着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心想怪不得人人都说他们两口子势利,果真是这样,你们倒是干什么来了?敢情不是谢我们,倒是打秋风来了。

阮云丝倒不像芸娘那样鄙薄方氏,只不过她敬重王氏,所以方氏在她心中,自也是微不足道了。因便指着一匹浅蓝色绣着暗色竹叶纹的锦缎道:“这个布料正适合给旭哥儿和狗子做两套衣裳,我便送一匹给嫂子吧。还有这匹云纹锦,给两个孩子做衣裳也不错,做被褥也不错,这个送给方婶子,回去后你们还可以换着用,两个孩子岂不是都有两套衣裳了?”

王氏本待不要,奈何阮云丝坚持给。方氏那眼睛都笑地眯缝起来了,不过这妇人虽然势利,倒是很会说好话,千恩万谢了一番,到底和王氏每人抱着一匹锦缎去了。

第一百四十章:决裂危机

待她们走后,芸娘便忍不住笑道:“王嫂子也就罢了,那个方婶子,实在让人尊敬不起来,啧啧,一匹锦缎给了她,我只觉着可惜。”

阮云丝笑道:“有什么可惜的?不看她,也看在旭哥儿的面子上。”

芸娘笑道:“这真是奇怪,她们两口子那样的人,竟生出了旭哥儿这样的孩子,真不知是哪辈子烧了高香。”话音刚落,忽听外面的小黑大黄又汪汪叫起来,不等阮云丝走出去,便听钟南道:“姐姐,外面是个不认识的男人,待我去问问他干什么再说。”

阮云丝和芸娘便不做声了,过了不一会儿,便见钟南手里擎着一张纸跑进来,涨红了脸叫道:“姐姐,流锦布庄真不是东西,说是他们老爷子给的五千两银票,从此后和咱们再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这……这简直是放屁一样,五千两银子?他们全家的性命就值五千两银子?明明是他们自己做事不对,姐姐没说什么,他们倒恼羞成怒了,这哪有这样道理?”

钟南气愤之下,都有点语无伦次了。拿着银票的手也在颤抖着。阮云丝却是眉头一挑,将那银票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抬头道:“南哥儿,你刚刚说,是他家老爷子让人送来的银票?”

钟南还没回过味儿来,气得点头道:“是,那人是这么说的。而且把银票扔进来转身上马就走了。倒怕我们追着还似的。呸!他们既然无情无义到这个地步,咱们还管什么?五千两银子也不多。姐姐,这可是他们先断了情义。日后咱们和谁做买卖也不能再和他们流锦布庄做了,哼!这些锦缎拿出去,不知道多少大布庄抢着要呢。不行,我今天下午就把锦缎拉去绿水城。我就不信了,除了他们流锦布庄,咱们就找不到买家了?我不但要卖。还要当着他们的面儿卖了……”

钟南愤愤不平的说着,钟秀就在一旁道:“哥哥别气了,你惯是这样冲动的,不如听姐姐怎么说,左右这些锦缎都是姐姐的,又不是你的,你急个什么劲儿?”

钟南让妹妹一说。也觉得自己刚才的确是气得过头了,不由得呐呐道:“我……我也是替姐姐不平,哪……哪有他们这样欺负人的?哼!如果不是那混蛋跑得快,我真想把银票摔在他脸上。”想想觉得不对,连忙又加上一句道:“摔在他脸上之后再拿回来。总之不能便宜了他们。”

芸娘见阮云丝不但不恼怒,脸上反而挂着淡淡笑容,不由得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眉问道:“妹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说出来听听,你……你怎么还笑起来了?莫非这就是怒极反笑?”

“扑哧。”

阮云丝这回真是笑出了声,摇头道:“怒极反笑?果然这戏是没白听的,连这个词儿也知道了。”不等说完,听芸娘气道:“我虽然不识字,你也不能就把我瞧扁到这个地步啊?废话少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既然是白给的银票,自然就收下来,然后等等看啰。”阮云丝笑着又看向手上那张银票,心中暗笑道:五公子啊五公子,这可是你们家老爷子上赶着给我的,可不是我去要的。而且是扔下就跑,我不能不收吧?

“等……等等看?”

芸娘也急了,恨恨地捶着炕沿道:“流锦布庄把事情都做绝到这个份儿上了,妹妹你还要等等看?凭什么?凭什么你对他们就这样让步?就算当日五公子救过你,可你也救过他们,那天蓝色布,若不是你的话,他们全家这时候还不知道掉了多少颗脑袋呢,难道抵不过那次他救你?你还等什么?赶紧找下家才是正经吧?”

阮云丝笑道:“你们别沉不住气,仔细想想就明白了,总之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们就放心吧。”

芸娘看着她轻轻松松地古怪样子,心中疑惑,而钟南钟秀在一旁却寻思过味儿来了,只是心里难免还有些疑惑,不过这事儿既然出现了疑点,阮云丝都要等一等了,他们倒也不用在旁边非得把素五公子一棒子打死,本来就不是做小人的料,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不过接下来几天,却是出乎阮云丝的意料,竟不停有人上门游说,除了几家一二流的布庄之外,就连贵云也派出了人三番两次来请阮云丝,那派头,真真是比刘备三顾茅庐还虔诚,若非阮云丝打定了主意,就冲这份诚意,也真是不好意思拒绝了。

但再怎么不好意思,阮云丝最终还是将这些家布庄一一拒绝。那些织好的锦缎就堆在里屋炕上,她看到了那些人眼中的贪婪和惊奇,心中自然是骄傲的:这便是自己的本钱,她相信以素流云的精明,绝不会愿意让自己和别的布庄合作,之前的事,说不定就是出了什么差错,而且很可能是素老爷子一手导致的,素流云很可能是在外地,才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所以,她愿意等,不为别的,就为了言老掌柜和那位温柔仁善的素五公子,她愿意再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来挽回局势。

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已经是极限了,素流云就算去外地,身为素家现在的掌事人,也不可能一个月不回京城这大本营来,如果真的还毫无动静,就只能说自己看错了人,对方也是一个只会意气之争的无能之辈,这样的人,即使和他合作,也没有什么前程可言。到那时,自己仁至义尽,再向别的布庄伸出橄榄枝,她相信,一样会有很多布庄争相招揽自己,商人逐利,这些锦缎,就是证明自己值得他们招揽的资本。

所以阮云丝一点儿也不着急,只不过她在这里稳坐钓鱼台,从千里之外正赶回的素流云却已经急得嘴都起泡了。

素老爷子一时冲动,恼羞成怒之下主动断了和阮云丝修好的所有念想,这可把言掌柜急坏了,这事儿就是他出的主意,何况东家后来给人家的那五千两银子,就等于断了所有后路,所以老家伙也实在没脸上门去找阮云丝,何况他只是一个掌柜,一切都只听命于东家行事。万般无奈之下,老掌柜只好一封快信送去给了正在辽东视察的素流云。

因为有了阮云丝做后盾,眼看流锦布庄的前途不可限量,而辽东那边因为朝廷鼓励耕种贸易,如今的经济也正在起步之时,素流云凭着一个商人的天生敏感,已经察觉到那里有无限商机,据他所知,徐家已经派人前去视察了,自己也不能落于人后,不然恐怕别说分肉吃,就连汤也难以喝上一口了。

只是辽东远在千里之外,虽然沃野千里,但从前却是少有人烟,如今虽然朝廷往那里迁徙了许多人口,在一项项政策下达后,经济又有腾飞之势,但到底具体情况如何,他还是不落底,这笔投资不小,他不能不谨慎行事,所以再三考虑后,才决定亲自走这一遭。

谁能想到走这一遭就走出了天大的祸事。

如今辽东这里的情况,素流云已经心中有数,原本心中兴奋不已,暗道在朝廷支持下,这里很快就会富得流油。那些被融入此处的各族百姓富商首领们,和在此处定居的汉人们,他们在富裕之后,消费最多的是什么?当然就是吃穿住行四样,流锦布庄的锦缎还不够支撑这里的需要,但是好在还有阮姑娘,只要回去就立刻让她建厂,买下几十甚至几百的女奴织锦,到那时,这里将会是锦缎的一个巨大消费市场。

素五公子美得心花怒放之余,把未来的蓝图都规划好了,他甚至想先在这里建一个大染厂和大布庄,先把名气打响。谁知道刚把厂址选好了,还不等具体操作,言掌柜的急信就到了。

一看之下,素五公子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万万没料到父亲和言掌柜精明了一辈子,到老了竟然能行出这样一件糊涂事来。糊涂事做了也就做了,千不该万不该,父亲不该恼羞成怒,竟傻得主动断了和阮云丝的情义。想也知道,经历过几次事件,对方的名头早已打响,就连贵云都打过人家的主意,何况那些比自己家实力还要雄厚的大布庄?

阮云丝就是一只下金蛋的金凤凰,可以说,正因为她讲情义,而自己和言掌柜又一直对她厚道,这才能把这只金凤凰留在流锦布庄这样一棵并不十分粗壮的梧桐树上。

如今父亲昏招连出,岂不是等于主动把这只金凤凰推向了那些枝繁叶茂的大梧桐树吗?自己和言掌柜费尽了心血情义,最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裳,更何况,没了阮云丝那花样繁多的锦缎,流锦布庄刚打出来的名声岂不是就要这样付之东流?日后还有什么资格来维护住这个宫廷供奉的职位?还拿什么去铺展那锦绣未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一石二鸟

素五公子又气又惊又吓,险些吐血三升,星夜兼程往京城赶,却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因为急火攻心加上连日赶路,一个身子竟隐隐不舒服起来,他知道自己怕是得了什么风寒病症,只是这种紧要关头,万万不肯耽搁了路程,却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眼看就要到绿水城的时候,竟又让他在一家饭馆内遇到了徐金鹏。

“流云这样着急,可是要回去挽回阮姑娘的心意吗?”

原本素流云看见他,冷哼一声就要转身离开的,却不料徐金鹏一句话,就把他给留住了。

已经是午时末,饭店里没有多少人,徐金鹏一挥手,就把这些人的账都包在了自己身上,条件却是让那些人将饭菜都打包走,于是整个店内转眼间就没了人,只剩下素流云和徐金鹏对面而坐。

对徐金鹏的心思,素流云明白的很。对自己的心思,他也明白的很。只不过徐金鹏这厮出身富贵,一直仗势欺人惯了,一旦受了点挫折,遭人拒绝,他所能够想出来的手段就全是逼迫,让素流云心中恨他之极,又怎肯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