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劝一边喂,老侯爷果然就将那碗粥都吃了,还喝了一碗冰糖银耳雪梨燕窝汤。这里红霞吃了饭回来,看见阮云丝的成绩,不由惊喜道:“侯爷从昨儿起就没怎么吃东西,这还是头一回吃了这么些,果然是看到三姑娘,心中高兴。”

阮云丝点点头,又给老侯爷捏了捏肩背,见其他丫鬟也都过来了,她便嘱咐了几句,这才往阮思齐的院子里来。

万籁俱寂,中秋渐近,连虫鸣声都慢慢听不见了,诺大一个侯府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乡中。

阮云丝因为和芸娘说话误了时辰,躺下后过了困劲儿,因此一直辗转反侧到将近三更才睡着。正睡得香时,就觉有人推着自己的身子,朦胧睁眼,只见芳草站在身前,急急道:“姑娘你听,好像是有什么声音。”

阮云丝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一骨碌爬起,就见芸娘也从对面床上坐起身来,面色惶急道:“云丝,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打斗声,你……你听,越来越清楚了,好像是……是往这边过来。”不等说完,她的脸就变得一片惨白。

第二百零六章:打劫

阮云丝面色凝重,沉声道:“果然就让我料了个正着。”她说完,芳草和芸娘都吃惊地看着她,喃喃道:“什么?姑娘(妹妹)你……你已经料到了,这……这是些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他们今夜会来……他们来侯府做什么……”

阮云丝冷笑道:“这个时候来侯府,除了趁火打劫之外,还能做什么?哼!我就料着大概会有事,却没料到是今晚。其实这也不难猜,当日那李姨娘的奸夫能在被我哥哥爹爹发现后翻墙逃跑,就说明那人有些手段,这样的人,若不趁着侯府正乱着的机会来趁火打劫,也就没胆子进侯府偷女人了。”

一语未完,只听喊杀声果然清晰起来,接着就是一人大喊道:“动作麻利点儿,别惊着了姑娘们,都绑了,这会儿世子爷怕是已经在前厅等着,走走走,留两个人,找几个婆子报信,各房各院都说一声。”

阮云丝放下心来,对芸娘和芳草呵呵笑道:“行了,不必担心,看来都摆平了,唔,没想到咱们府里家丁的素质还真是不错,嗯,哥哥看上去不太着调,这种时候还是蛮靠得住的嘛。”

芳草和芸娘呆呆看着她,喃喃在嘴里重复着自己理解不能的词语:“素……素质……素质是什么东西?”

“哦……”阮云丝咳了一声,心想坏了,有点小兴奋,差点儿原形毕露。没办法,这种现实中的劫案很难遇上嘛,何况还是正义战胜邪恶地结局。从前都只有在电影院里才能看到这种桥段呢。

因就和芸娘芳草在屋里静静等着,果然,过了约莫小半刻钟,就听见房间门被敲响。一个婆子的声音道:“三姑娘睡着吗?”

阮云丝微微一笑,心想我要是睡着,你还来敲门吵我美梦啊?于是命芳草去开门。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婆子走了进来,很显然也是在梦中被揪起来派任务的。看见芳草芸娘和阮云丝都是披着褂子坐在床上,这婆子便陪笑道:“我看见屋里亮着灯,就知道姑娘定是也醒了,不然也不敢进来打扰。”

阮云丝笑道:“无妨,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我怎能睡得着?你既来了。就具体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听见院里声音嘈杂,有人嚷嚷着把什么人绑了。”

婆子点点头,露出心有余悸地表情,夸张道:“啊哟。姑娘可不知道,刚刚这后院里真是惊险万分哪,竟然有几个胆大包天的强人进了来,天啊,这些人怎的如此狠毒,上天也不把他们收了去。幸亏咱们院里的大爷们厉害,将那些贼人全都绑了,一个也没走脱,饶这样。还是留了两个在院子里巡逻呢,让老婆子我来和姑娘们说一声,千万别出去,虽说贼人们都成擒了,保不准他们还有没有同伙,万一进来了。正碰上姑娘们,姑娘们是金贵身子,擦破了一点油皮都不得了的……”

阮云丝耐着性子听她唠唠叨叨,好不容易等这婆子说完,她就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芳草,你拿一串钱,给这妈妈打酒吃,半夜好梦正酣,却被叫起来派差事,也着实辛苦了她。”

芳草答应了一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了一串钱,那婆子万万没料到还能得到赏钱,如今侯府虽然暂时安稳了,但真正地情况谁不知道啊?那些主子们就是平日里出手大方的,这会儿也是紧紧护住了钱袋,何况本来平时就小气的?人人心中都有防备:万一这侯府倒了,自己多一文钱防身也是好的。

却不料这三姑娘果然和别人不同,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她要掌家,不说锱铢必较,反而出手尤其大方。只把那婆子喜得,竟跪下磕了一个头,嘴里直念阿弥陀佛,这里方捧着钱去了,心中除了乐开花之外,也是出奇的安稳了。暗道看三姑娘这出手,分明十分大方,许是侯府没几天就能恢复从前风光呢。

阮云丝这里看见婆子走了,便用手掩住嘴巴打了个呵欠,躺下道:“还不到五更天,让我再睡一会儿,哥哥这会儿怕是睡不成了,嘿嘿嘿,明天等着看他的黑眼圈。”

芳草和芸娘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一笑,也躺下了,不过她们可没有阮云丝这份儿定力,到底辗转反侧到天亮,实在是在被窝里呆不住了,便爬起身梳洗。

昨夜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府中秩序,卯时三刻,厨房那边送来了早饭,阮云丝就着稀粥和炸出的金黄馒头片,吃了块腐乳和一个咸鸭蛋后,便往阮思齐的院里来。

只见顾氏和柳姨娘也正在院中说着什么,两个孩子却是不见在身边,她左右看了看,顾氏便笑道:“承运和承业都去族学了,这两日因为府里的事情,族学也停了,如今诸事妥帖,自然要重新开的。所以一大早,我和柳妹妹就把他们送出去了。”

阮云丝恍然大悟,暗道可不是?那两个孩子也有六七岁,正儿八经该启蒙了。因又想起昨日看到的那个孩子,因问道:“是了,二弟如今也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吧,也去族学里吗?昨儿我让芳草找他去我那里,结果芳草找了一圈儿也不见人影,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

顾氏和柳姨娘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诧异之色,顾氏便笑道:“三妹妹怎么忽然想起了思举?唉!说起来惭愧,老爷如今这个样子,论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可我们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待这孩子,他从小儿就孤僻,就连老爷都拿他没办法,原本指望着他读书立志,偏偏他又不好此道,还总是惹出祸端,弄得老爷也不喜欢他,那会儿太太当家,他一个没有庇护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妹妹说昨儿找不见他,其实我们大多数时候想找他,也找不见,一天到晚也不知道他鼓捣了些什么,这府里大多数人都不管他的。”

阮云丝皱皱眉头,沉吟道:“原来是这样,罢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吧。我昨儿看见他在爹爹房外,想来也不是那没心没肺的人。太太当家时,嫂嫂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能顾得上他?可如今不一样了,倒是要多照顾照顾,小孩子有时候,真是又别扭又倔强,但若是能好好哄他,对了他的脾气,其实也是很好教育的。”

这是阮云丝从小白身上得来的经验,想起那古灵精怪的小孩儿,阮云丝心中泛起几许黯然,又有些日子没见到那孩子了,也不知他在国公府里自在不自在,苏名溪虽说严厉,不过对于这个儿子还是很喜欢的,还有老太君和国公夫人,苏三姑娘也是聪慧女子,嗯,有这么多人护着他,应该不会让他受委屈吧?

正出神想着,就听脚步声响,回头一看,阮思齐大步走了过来,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神清气爽神采飞扬,别说黑眼圈了,眉宇间连一点儿疲态都不见,看到她,便哈哈笑道:“妹妹过来了?我这里也正好要找你呢,嘿嘿,料到你肯定忍不住过来探听消息,所以才没往枕香阁去,果然,这不就是让我碰上了。”

阮云丝微笑问道:“看哥哥这模样,我已经猜到结果了。如何?可是当日走了的那个李姨娘的人的同伙?哥哥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阮思齐冷哼一声道:“不是那伙人还有谁?要说他们也够聪明了,知道侯府遭了事儿,想着趁火打劫,原本他们还打算等咱们府里再乱一乱,下人们都开始偷偷往外逃的时候过来下手。哪想到观望了一日,却发现府中情况似乎越发好了,这些人唯恐失了先机,才匆忙动手,幸亏之前妹妹提醒了我,这才让我能够料敌机先,将他们一举成擒,嘿嘿嘿,妹妹你就是诸葛再世算无遗策啊。”

阮云丝心想我那《红楼梦》可不是白看的,嘿嘿,自然不能让自己家重蹈大观园的覆辙。因又问道:“哥哥打算把那些人怎么处理?对了,李姨娘呢?还是关在柴房里吗?想来她不至于和这伙人有勾结,哥哥有打算如何处置她?”

阮思齐哼了一声道:“虽然她没有和这伙强人勾结,但这伙人进府后第一步就是先把她给救了出来,也就是因为他们在寻找那贱人被关押地方的时候,被一个巡逻的护院发现,这护院也是个聪明的,只悄悄缀着,见他们救了人出来,又往后院去,并没有分头行动,这才打信号招呼了其他护院,方能将这伙强人一网成擒。”

“这么说,李姨娘也是在强人之中了?”阮云丝皱皱眉头,这一点倒是的确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那个奸夫竟然还会顾念着她。只是这样一来,阮家更不可能放过她了吧?虽然在现代,这根本就不算个什么事儿,大不了离婚,净身出户就是。可是在古代,犯下这样罪行的女子,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何况她最后竟然还是和强人们搅在一起。

第二百零七章:国公府的反应

果然,就听阮思齐道:“那是自然,哼!那贱人看见大势已去,就跪下磕头求饶命,说她不认识这伙人。笑话,她是不认识其他人,难道还不认识她那奸夫?分明我都认出来了。总之和这样女人也没什么话好说,我也懒得费心思,今天一大早,我就命人将这伙强人绑了押送官府,嘿!也是巧了,正好那顺天府的赵捕头回来,认出这伙强人就是一年前在仓苏城劫了好几户富商人家的大盗,要说他们也是心狠手辣,那被劫的几家富户里,家家都有几条人命。因为这案子惊动了刑部,派出许多好手缉拿,他们才流窜到京城躲了起来,本想着咱们侯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为着兄弟义气要救那贱人出去,所以才趁夜进来,却不料咱们早已有了准备,哈哈哈,痛快,这一次可是真痛快。”

阮云丝眉头一挑,暗道原来如此。这么说,这些人恐怕是死罪难逃了。奇怪,这样一伙强人,李姨娘是怎么勾搭上的?唔,这个却也不重要,或许是进香或许是外出,只不过,唉!那女人恐怕是要在女监呆一辈子了。哥哥没有在府中杀她,已是仁至义尽。

想到这里,果然就听顾氏道:“你哥哥原本是要在府中处死李姨娘的,只是想到爹爹如今还在病中,虽说那李姨娘是自己取死,然而伤人命总是有违天和,因此一直下不定决心。到今日,总算也是圆满解决了,那女监岂是一个好呆的地方儿?让她在那里受些罪。也就是惩罚了。”

阮云丝点点头道:“没错,恰恰是嫂子说的这样。哥哥,昨夜护院和家丁们辛苦,要赏些钱下去。还有被叫起来通知各处的婆子们,去我房里的那个我赏过了,但是其他人。在这种时候恐怕没这么大方。”

阮思齐点点头笑道:“妹妹说的没错,不但要赏,而且要厚赏,要告诉那些等着看咱们侯府倒掉的人,侯府不但没倒,还比从前更好。”

忠信侯府闹出了之前的笑话,可以说。京城中人人都等着看他们的下场。当日忠信侯府因为阮云丝的事情,远离了朝政中心,这些年,不过就是个没有什么势力的贵族罢了,因此人人都猜测。不到几天,这侯府就要倒了。即便还有个世袭的爵位,但诺大一个府里,没有银钱支撑,那是比寻常百姓家还要艰难的。更何况下人们谁肯给你白干活?历来树倒猢狲散,如今侯府没了前途,那些下人们哪还会在里面呆着,忠厚的无非遣散。那些聪明有机心的,怕是不等遣散。就要偷偷卷些东西跑出来。

人人都是这样以为着,却不料到第三天,竟然传出爆炸性的一个消息,一伙夜入侯府抢劫的强人,竟被一个不漏的擒下,而且这些人就是当日在仓苏城闹得人心惶惶的那些强盗。当日那些富户家又何尝不是有家丁护院,还被这些强盗杀了人洗劫财物而去。风雨飘摇的忠信侯府,哪里有力量和人家对抗?可不曾想,人家就偏偏对抗了,而且还赢了。

这消息转眼间就传遍了京城,紧接着,那些得了厚赏的护院家丁们也一个个到了街上,逢人就说昨夜是如何如何凶险,自己如何如何英勇,主人家如何如何大方,赏下的银钱如何如何丰厚等等,只把京城里等着看热闹的人震得一愣一愣,心想这是眼看着就要落魄倾倒的忠信侯府吗?这……这分明是如日中天的架势啊?从前忠信侯府也没有这么厉害的时候儿,难道我们都猜错了?人家这是厚积薄发?

消息传到国公府中,就连老太君国公夫人等也都知道了,不但是下人们处处议论这件事情,就是几位主子,这会儿聚在一起,话题也是这个。

杨老太君坐在炕上,冷笑道:“我原本以为,那忠信侯府总算遭了报应,当日落在咱们国公府上的巴掌,如今加倍还了回去。谁想竟让他们逃过了一劫?唉!这也是苍天不开眼。”

袁姨娘忙在旁边道:“老祖宗不用生气,俗语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天爷不过是让那一家再苟延残喘些日子罢了。不说别的,就说侯府里的情况,爷那时候过去,看的清清楚楚,忠信侯爷中风,差点儿死了。世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老祖宗想想,他们若有钱,肯让那些人叫骂吗?身为贵族,命能丢,面子哪里能不顾?可见是真的山穷水尽了,还是爷拿出了五万银子,才帮他们把这个坎儿给度过去,如今他们又厚赏家丁,那不过是做给人看的,其实哪里真能有这么些钱?”

刘夫人在一旁慢慢道:“就算是做给人看的,他们能抓住那一伙强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下人卷了细软逃出来,这也算是治家有方了。”

杨老太君听了媳妇的话,默然半晌,才叹气道:“我老婆子吃斋念佛,原也是慈悲心肠。只是当日,他们家那个女人做的事情太不厚道了。罢罢罢,如今忠信侯爷中风,也是够凄惨的了,阿弥陀佛。”

袁姨娘转转眼睛,目光落在苏吟玉身上,却见平日里喜欢说话的小姑这会儿却是无精打采神游天外,她自然知道原因,因又掩口笑道:“说起来,老太君和太太怕是还不知道吧?阮家当日那个逃婚女回来了呢,就在老侯爷中风当日回来的。不过却是错过了最不可开交的时候儿,要说起来,她也算有本事的,爷替他们花出去的五万银子,她当场就还了一万两呢。”

苏吟玉身子猛然一震,抬起头,目光如电地看着袁姨娘,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这里袁姨娘等老太君和刘夫人惊讶完,又喃喃骂了几句时,方又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道:“还有个消息,老太君和太太听了,只怕是要更加震惊,那逃婚的女子其实咱们也认识的,就是那小王村织锦的阮云丝,她当日送小白回来,还来过咱们家一趟,被咱们奉为上宾待着,也亏得她那个时候从容自在,竟将咱们都蒙骗过去了。”

“什么?你……你说什么?”

杨老太君猛然坐起了身子,刘夫人的身子也瞬间挺直,包括厅中坐着的刘吟霜段如兰等人,全都震惊地看着袁姨娘。

袁姨娘少有被如此瞩目的时候儿,这会儿不由得更得意了,瞟了一眼苏吟玉,笑道:“这件事情,三妹妹应该是知情地。当日爷从侯府回来,三妹妹就去了书房,等我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您失魂落魄的出来,想必也是爷告诉了您真相吧?”

苏吟玉抬起头看着她,淡淡道:“没错,是哥哥告诉我的。但不知又是谁告诉姨娘的?阖府上下都没人知道,您是怎么就知道了?”

袁姨娘心中一凛,暗道自己实在是太莽撞了,只因为苏吟玉素日言谈间露出亲近阮云丝之意,让她对这个小姑十分不满,只是平日她还能将这些心思藏起来,却不料今日得意忘形之下,竟露出了一些来。这可是大大不妥,须知苏吟玉那是谁?那是苏名溪的亲妹妹,是这国公府真正地嫡出千金小姐,将来就算嫁人,也必定要是那位高权重之辈,自己和人家针锋相对,你有这个资格吗?

因想到这里,就忙堆了满脸的笑容,陪笑道:“妹妹别恼,是我一时疏忽了,想来你也正为这件事情难过,自然也不欲说出来给太太和老太太知道伤心的,倒是我一时间多嘴。”说完轻轻在自己腮上拍了一下,这就算是当众给苏吟玉赔礼了?

苏吟玉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这里老太君和刘夫人已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刘夫人便对袁姨娘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袁姨娘这才笑了笑,然后叹气道:“当日那位阮姑娘来的时候,我就总觉着她有些面善,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太太和老太太请想一下,那时她的举止言谈,和大家千金有什么两样?只那时咱们没往这方面想,只以为她是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还为她感叹了一番。恰好昨日我身边的丫鬟上街,回来和我说那位逃婚的阮家女儿回去了,恰恰是因为她,才让忠信侯府维持住了现下局面,又说那位姑娘织锦的手段着实厉害,凭着她的手艺,侯府将来总会越来越好,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妾身心里就划了魂儿,想着这怎么和阮姑娘那么像?偏偏她们两人又都姓阮,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情?因就找人向侯府家丁打听了下她们回家的那位姑娘的容貌,这一下就印证了,我再想起妹妹从爷书房里出来的模样,想想爷素日对侯府虽说是不计前嫌,可也不该这样热心,何故一听说侯府遭难,就立刻去了?如此,可不是就知道那位姑娘的身份了呢。”

杨老太君和刘夫人面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青,都是十分难看,好半晌,杨老太君才沉声道:“叫你这么说,名溪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了,是不是?”

第二百零八章:流水有情落花无意

袁姨娘连忙道:“这个妾身不知,不过想来,或许总该比我和老太太太太知道的要早吧。”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小丫鬟道:“爷过来了。”接着帘子一挑,苏名溪神清气爽地踱了进来,一看见厅中各人的面色,他便愣了一下,心中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偷偷看了妹妹一眼,果然,就见苏吟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于是他就明白:阮云丝的身份到底还是暴露了。

苏名溪一直想要尽力隐瞒阮云丝的身份,然而这时候他知道对方的身份被揭开,心中虽然震惊,却反而松了一口气,脑海中急速转了几下,已是想好了应对之策,于是拜见完老太君和刘夫人后,便在一旁坐下笑道:“祖母和母亲的面色不太好看,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刘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实话告诉我们,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位救了小白的阮姑娘就是侯府里逃婚的阮家千金?”

“是,我比母亲和祖母知道的早,不过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苏名溪点点头,平静地承认了。这下可让刘夫人气得够呛,站起身恨恨道:“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和她往来?你……你好歹也是国公府世子,哪里需要……需要这样迁就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苏名溪面色一点儿没变,只是喝了口茶,沉声道:“母亲这话可是冤枉我,从我知道她的身份后,就再也没有和她往来过。上次去小王村。那是为民请命,劝皇上取消建行宫的旨意,和阮姑娘可半点关系也没有。至于侯府遭难,也是因为和忠信侯府世子有些交情。总不好叫堂堂侯府被一群市井泼妇侮辱,这不但是侯府的颜面,可也是贵族的颜面。”

刘夫人和老太君的面色好看了些。想了想又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心里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个女人?”

苏名溪淡淡一笑道:“不放过又能如何?我苏名溪乃是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难道还能因为数年前的恩怨就去报复一个女子?这种行径我可做不出来。更何况,她当日虽然逃婚,让我颜面尽失,可我失去的也不过是颜面而已。她后来救了小白,却等于是救了我的命。两相比较,恩大于怨,母亲认为我该怎么做?”

刘夫人和杨老太君哑口无言,想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又听苏名溪道:“娘。祖母,万事皆有天定,想来若不是当日阮姑娘逃婚,小白离家也未必就能被她所救,若是不被她救下,小白在拐子手里,会变成什么模样,我也实在不敢想象。可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祖母和母亲都是信佛慈善之人,这件事就作罢了吧。”

杨老太君和刘夫人心中还有不甘。暗道那女人回来,最起码总该让她过来亲自磕头赔罪,不然的话,哼!那婚书还在我们手里,难道就这么算了?只是一想到苏名溪刚刚的话,又十分有道理。他们国公府数十年的门风,只有以德报怨的宽厚事情被天下人赞扬,如今阮云丝恩大于怨,若他们还要为难,岂不是以怨报德?这样没品格的事,国公府还真做不出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杨老太君平静说完,目光忽然变得无比锐利深邃,看向心爱的孙儿,一字一字道:“只是,也仅此而已。名溪,你休要对这女人再起什么念头。国公府,是绝不会让这样一个女人重新进门的。她的婚书还在咱们手里,你也该知道咱们当日不让他们退聘是为了什么。如今你既然这样说,看她一个女子走到如今地步不容易,我与你母亲就不落井下石了。那婚书,你明日就给她们送回去,忠信侯府这会儿倒是水深火热之时,聘礼他们退不出来,也就罢了,咱们也不要了。孙儿,你明白祖母的意思吗?”

苏名溪当然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想起当日阮云丝的话,只觉心中又酸又苦,涨的满满的都是苦涩,他摇头苦笑道:“祖母和母亲也太小瞧了她,当日她既然肯逃婚,如今又怎会进我们家的门?至于婚书和聘礼,多少年了,世人早忘了这回事,又何必重提?让人知道了,又是嘲笑她的一个把柄。”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老太君看出了自己孙子对那阮云丝似乎有情,但刘夫人却毫不知情,听见儿子的话,便皱着眉头询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苏名溪也不知怎么的,只觉心中一热,起身离座道:“母亲,没什么意思,儿子流水有情,奈何阮姑娘落花无意。儿曾说过,只要她肯进门,儿愿一生一世守护珍惜她,可惜……阮姑娘却毫不为所动。”

他说到这里,便苦涩笑道:“祖母,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她会进咱们苏家的门。阮姑娘……她不是寻常女子,她自己选的路,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知道,她即便是终身孤单一人,也可以过得繁华似锦,自在逍遥。”

“真是反了她了。”

刘夫人又惊又怒,起身恨恨道:“不行,她……她竟然如此嚣张,怎能容得她如此嚣张……哼!她不想进咱们家的门,我还偏要看看她有多清高……”

“母亲。”

苏名溪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后悔,暗道自己刚刚怎么就把持不住呢?这么多年的定力,竟还不能控制这一时情绪,委实太不应该了。因此忙拦在刘夫人面前,却听杨老太君淡淡道:“罢了,她不想进咱们家的门,咱们家却也不想要她,如此正是两相得宜。锦霞,你回去就将那婚书撕了,只当从来没有这回事吧,当日那女人救了小白的恩情,也就此一笔勾销,彼此两不相欠了。”

“是,儿媳全凭老太太做主。”

刘夫人心中虽然不甘,奈何杨老太君如此认真说话,她也不敢不听,只好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句。

这里杨老太君看着苏名溪的模样,长叹了一口气,摇头无奈道:“孽缘,真是孽缘,名溪啊,你和那女人有缘无分,从此后不必再费心了,你从小儿就是我和你母亲心头上的肉,如今我们都老了,你……你就别让我们再为你心疼了。”

“是,孙儿明白,若非母亲和祖母问起,孙儿本已将这件事放下了。”苏名溪心中一紧,看着祖母和母亲又是关切又是生气又是不甘的复杂表情,他也只觉得心中痛悔难当,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萦绕心头:早知今日,不如当初不相逢。

刘夫人回去后就命人翻出婚书,在房中一怒撕成了几片,接着怒气冲冲出了屋子,往老太君面前“复命”,这里丫鬟们收拾了碎纸片,正要出门,就见苏吟玉走了进来,看见那些碎纸片,她就叹了口气,都捡起来,一边道:“行了,出去吧,这纸片子等我处理吧。”

丫鬟们觉得奇怪,不过这样小事也不值得过问,因此便都出去了,这里苏吟玉看着那几张碎纸,摇头叹道:“唉!造化弄人,莫过于此。本来你该是我名正言顺的嫂子,却不料竟演变成这种结局。罢了罢了,这东西已然碎了,就如你和哥哥之间,横亘着无数沟壑,是怎么也不可能终成眷属了,只是留下来,或许将来,也是个念想。”

苏三姑娘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些碎纸片存起来,仔细想想,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对哥哥和阮云丝的这段感情太遗憾了,本可以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哪想到头才知道,原来这一段情路,根本就是狂风暴雨,就算用尽心力到了尽头,也会发现,那尽头竟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悬崖。这样一段感情,实在是太可怜,太悲哀,可是在这可怜悲哀中,又自有它的一番动人滋味。

阮云丝丝毫不知道国公府为自己而起的这一场波澜。她在侯府中已经是忙的不堪,撑起这样一座摇摇欲坠的侯府,别看她和阮思齐商量时都胸有成竹,然而真正投身其中,才知千头万绪。

转眼就是一个多月过去,总算忠信侯府在阮思齐阮云丝兄妹以及顾氏柳姨娘的同心协力下,熬过了这最艰难的一段时间。随着云溪织染厂的锦缎和印花布送去了流锦布庄,钟南将得了的几千银子送过来,侯府那捉襟见肘的情况终于是得以改善。

云溪织染厂那边钟南也离不开,阮云丝又关心着钟秀等人织的那宽面妆花富贵锦的情况。钟南便道:“我来的时候,已经织出了将近八匹妆化富贵锦,碧秋姐姐说,她们千小心万小心,虽然慢些,总算没砸了姐姐的招牌。只是当日姐姐说过,太后今年是七十整寿,这进贡的最上等锦缎总要费些心思。原本就是要织完十匹富贵锦后,再织十匹宽面蜀锦,那个她们却是绝对不能完成了,因此碧秋秀妹妹问姐姐到时候能否回去,若是回不去,又怎么办?”

第二百零九章:谋划

这下阮云丝真是有点为难,蜀锦的织法又比妆花富贵锦要难得多,有的地方,甚至要十几个人一起协作,这样的情况下,要织出漂亮的花虫鸟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有多困难。以大吴国的举国之力,每年进贡的蜀锦不过几百匹,几个花样,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自己,碧秋和钟秀等人是绝不可能单独完成蜀锦的。

“嗯,若说只是回去指导她们一下,倒也不难,难就难在这东西太复杂,恐怕需要我领着她们织上十天半月,才可以放手给她们做……”阮云丝沉吟着道,却听钟南苦笑道:“姐姐也别把她们想的太厉害。这一次的妆花富贵锦,已经是她们竭尽所能了,小本子上记得密密麻麻,唯恐出了半点儿差错,不然一个多月,怎么可能只织出来这么一点,我看,那蜀锦没有姐姐,她们万万不能完成。”

阮云丝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才叹气道:“也罢,那看看她们的富贵锦织完,南哥儿就找个机会把她们和那大型的花楼提花机都送到侯府来吧,我和她们一起完成。”

钟南笑道:“姐姐这一说,可算是遂了她们的意,我估计着,她们也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呢。成,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一边说着,就站起身来,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道:“对了姐姐,听说绿水城的张知府就要回来了。这一次,说不定会到京里述职,你……你小心些。”

“回来了?他在绿水城才干了多长时间的知府?这么快又升官?难道是做出了什么政绩?”阮云丝皱起眉头,她倒不是还关心张灵信,只是觉得如果对方真的也到京城来,碰不上还好,一旦碰上了。总归是个麻烦,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他已经对自己死心,即使相逢,也是真正地彼此都当做陌路人了。

钟南点头道:“嗯,我也是刚刚听说的,说他做了知府后一直在绿水城倾力于民生,有他那义父的帮助,让圣上十分赏识他。去年他从前任职的地方又出了个官商勾结的大案子,皇上因为他熟悉那里情况,就派了他去。又封他做八品巡按,赐天子剑。顺便巡视天下,结果立了大功,大概就要回京述职了,有他那得力地义父。这还不是平步青云吗?所以我提醒姐姐一声,且小心些。”

“无妨,休书还在我这里,我和他已经半点关系都没有了,就算不小心他又能如何?哼!甄尚书就算针对我和侯府。暗中打压也就罢了,难道还敢明着来?这里毕竟是忠信侯府,不是他的甄府。”

钟南听阮云丝这样说。便点点头道:“嗯,我就是和姐姐说一声,肯认甄尚书做义父,这样的男人乃是典型地小人伪君子,姐姐不可不防。”

“行,我知道了。”阮云丝答应一声,把钟南送出去后,她这里想了想,怎么想都不觉着自己和那负心的男人还有纠缠机会,因也没放在心上,自往上房而去。

只见几个姨娘此时都在,红霞和小丫鬟们站在旁边伺候着,看到她来,姨娘们都笑容可掬的站起身来,纷纷拉着她到老侯爷面前去坐,又极力赞她将侯府管理的处处妥帖,这个热情劲儿就别提了。

阮云丝皱了眉头,暗自警惕,她这些日子在府中,和这几个姨娘们的关系就是像白开水一样,是不冷不淡的。她知道姨娘们都等着挑她毛病,但她不短这些人的吃穿用度,因此姨娘们心中虽然不服气,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彼此就是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多月。

因此这会儿的热情就显得格外可疑了。不过阮云丝也不把她们放在眼中,因也便笑着坐到老侯爷床前,先叫过红霞问了老侯爷的病情,红霞便笑道:“老爷有起色多了,刚刚何大夫又过来诊脉,说是已经无恙,剩下的,就是按照他开的方子服药,保持平常心就好。才刚太太来了,在老爷面前跪着,很是痛哭流涕了一番,老爷也没理她,后来就自己走了。如今姨娘们在这里说笑,老爷还笑了两回呢。”

阮云丝一挑眉头,心知佟夫人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想来也是,那样一个权力欲望深重的女人,让她在一个偏僻的院落里孤零零过了一个月,再没了平日众星捧月般的威严,她能好受吗?这样女人要是能因为这次的事情忏悔,改过自新,当日她也就不至于做下那样愚蠢的事,险些断送了侯府前程呢。

“要说起来,太太的脸皮也是厉害的,做下那样事,要我,早一根绳子勒死了,只怕也赎不了那份罪过。李姨娘当日事发,还知道绝食赎罪呢,她倒好,竟和没事儿一样,还有脸到老爷跟前来哭,这也幸亏老爷心宽,不然看见她,恐怕就气死了。”

霜姨娘恨恨说着,这几个姨娘对佟夫人的恨意自是不用说的,平日里就没有交清,还被她克扣刻薄,如今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哪里能放过?只不过她们对阮云丝,同样也没什么讨好喜欢的心思,这女人逃婚离家,也是丢尽了侯府的脸面。今日之所以对她这样热情,只是因为侯府确实让人家撑起来了,只怕日后要过好日子,也离不开人家。利益面前,什么过节怨恨都可以丢到一旁,这就是世间大多数人所奉行的法则。

阮云丝没有说什么,任姨娘们发泄了一通,这时红姨娘才笑颜如花的上前道:“三姑娘,过几日便是黄姨娘的生日,我想着,咱们府里从遭了事情,倒还没有好好地热闹过,何不就趁这个机会,也热闹热闹?姑娘觉着怎么样?”

阮云丝见老侯爷的目光刷一下就看向红姨娘,眼中似有愠怒,她忙轻轻捏了一下父亲的手,然后微笑道:“是黄姨娘的生日么?也好,府中的确是很久没热闹了,前些日子中秋节,也因为我事情忙乱,没顾得上周全大家,既如此,那便给黄姨娘好好过个生日,咱们大家也好好乐一乐,论理,府里这道坎儿过去了,也是该放松放松。”

红姨娘一愣,原本还以为阮云丝会推脱,毕竟侯府虽然过了这道关,可元气却还远远没有恢复,阮云丝就算是要拒绝她们,也是正常的。却没料到对方竟一口答应,这让她后面的一肚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黄姨娘也没想到阮云丝会答应,一时间她倒是真的欣喜不尽,连连道:“这……这是怎么说的?我一个生日罢了,哪……哪值得这样隆重?何况又是在这个时候儿,姑娘,我也知道府中艰难的,这……这恐怕不好吧,可不能让您为难。”

阮云丝看了那黄姨娘一眼,心中对她的印象倒稍微扭转了些,无论如何,这女人还能考虑到府中情况,说出这样一句话,就算是难得了。因此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府里虽然还艰难,过个生日还是能过得起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便让嫂子准备下。”

几位姨娘喜气洋洋的出了门,这里老侯爷就看着自己女儿,目中泪光隐隐,却是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握着阮云丝的手。

却听阮云丝笑道:“爹爹放心吧,府中情况女儿心里有数呢,何况这一个月确实艰难,爹爹宦海沉浮了半生,该知道恩威并施才是治家之道。几个姨娘罢了,还翻不了天,女儿若是连她们都摆不平,还有什么脸面管理后宅。”

红霞在一旁叹气道:“姑娘可千万别小看了几位姨娘,没理也能搅出三分来,当日太太能摆布得了她们,那是因为有老爷撑腰。如今老爷这个样子,不能替姑娘撑场面,那几个姨娘又仗着是长辈,还不知要怎么为难姑娘呢,叫我说,姑娘就不该答应下来。”

阮云丝不屑笑道:“她们就是等着我不答应,然后好在爹爹面前哭诉委屈呢。好丫头,你啊,照顾好老爷就成,我这里,不用你操心。几位姨娘若是知情识趣,安安分分也就罢了,这府里不会亏了她们。若是嫌日子太平静,想着捣腾出点儿浪花,我却不是一味任由她们揉捏的软柿子呢。

因说完便站起身来,径自去了顾氏那里,和她一起商量给黄姨娘过生日的事情。

“那丫头竟然答应了给黄姨娘做生日?呵呵,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幽暗的房间内,佟夫人端坐在榻上,听彩凤说完,她便冷笑一声,手中佛珠越捻越快。

“太太,这可怎么办?原本以为那丫头必定不会给黄姨娘过生日,咱们就可以趁机鼓动那几个姨娘给她点难堪,就算动不了她,也给她添点堵,可谁知那丫头竟然答应了,这下咱们后面可还怎么弄?”

“无妨,做不做这件事情,其实只是个借口,只要那几个姨娘心中还是不服她,还是对她有怨恨鄙视,就有咱们做文章的机会。彩凤,你看看哪天去红姨娘那里坐坐,把我腕上这只碧玉镯子拿过去,如此这般这般说一遍……”佟夫人说到此处,便凑近彩凤的耳朵,悄悄耳语了一阵。

第二百一十章:老太君的孩子脾气

“哥儿……哥儿饶了奴婢吧,若是让爷知道哥儿又跑出去,奴婢真的不用活了,直接割头下来给爷请罪好了。”

服侍小白的丫头在他身后紧跑着,却又怎么能跑得过精力旺盛的小白,眼看那小小身影就要消失在假山石后,忽见对面出现一个人,拦在小白面前,沉着一张俊秀的小脸蛋道:“小白,你又捉弄香桃,若是让义父知道了,看你屁股上不多几道指印。”

小白一把抓住阿峰的胳膊,摇着叫道:“阿峰哥哥,你不想去看阮姑姑吗?阮姑姑都不在小王村了,她现在都来京城了,我们坐辆马车就可以去,就算走着也可以去啊,忠信侯府离国公府又不远。”

阿峰无奈摇头道:“可是义父说过了,不许你随便过去,义父不是说过让你好好学习,只要完成他定的目标,就可以过去吗?你何必难为香桃?阮姑姑最善良,如果让她知道你不管香桃死活,她一定会教训你的。”

小白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耸肩道:“爹爹布置的那也叫任务?你不如说是大山好了,我算了又算,好像我十岁之前都不可能完成啊,阿峰哥哥你如今也读书了,你说句公道话,那是给我布置的任务吗?就算布置给你,像你这样被先生夸为神童天才的,没有个一年半载,你能读完吗?阿峰哥哥,你说,爹爹是不是故意的?”

阿峰犹豫了一下。凭良心讲,苏名溪布置给小白的任务也的确是惨无人道,连苏三姑娘看到了都大呼她哥哥的良心被狗叼走了,才能布置出这样连苍天都看不过去的可怕任务。但……那毕竟是义父布置的啊,更何况他在族学中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也让他比小白更清楚阮云丝和苏名溪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是因为苏名溪严令。府中没有人敢把这种恩怨告诉小白,以至于小白仍是一门心思要亲近阮云丝。

依照阿峰的心思,自然也是喜欢亲近阮云丝的,

只是在苏名溪和阮云丝的两难之间,他也不知自己该倾向谁,所以索性先抛开,可他能抛开,这个弟弟却不肯抛开,而且这就是个小狐狸,一个不慎。再让他跑出去,阿峰想到这里。小大人似的扶住了额头,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小白见不到阮云丝,气得连饭也不肯好好吃,也就在这个时候。锦乡侯府发来请帖,原来过两日就是锦乡侯夫人的寿辰,特意邀请刘夫人带着家里的姑娘们去赴宴。

过来送请帖的媳妇在杨老太君屋里站着,满面笑容道:“论理,咱们侯府从前和忠信侯府的交情也是不错的。只偏偏如今他们家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们太太这次有心想请忠信候的夫人过来,又怕她在众人面前没脸。听说他们家现在当家的就是当日那位逃婚的三姑娘,我们太太鄙视她的人品,自然不肯相请,所以这一次,请帖也就不送过去了。”

这意思是很明显的,在国公府和忠信侯府之间,自然要选择一个。这可不是寻常吵闹,借着这个机会把人凑在一起,大家说和说和也就把这段恩怨丢开手,锦乡侯夫人生怕国公府误会自己也请了忠信侯府的阮云丝,不肯前来,所以借由送帖子的机会,就把话说明白了。

刘夫人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就听榻上的杨老太君淡淡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位三姑娘当日逃婚,也许是有什么难言的原因。锦乡侯府既和忠信侯府一向交好,这种时候,倒格外该看顾他们些才是。俗语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越是这种时候,便越是看人心的时候儿,锦乡侯夫人不必因为我们家就违背了自己良心,让她放心好了,我这老骨头那一日虽然去不成,媳妇必定带着姑娘们去的。”

别说锦乡侯府来送信的媳妇愣住了,就连国公夫人都愣住了。一大屋子人全都怔怔地看向杨老太君,不明白她为什么竟会说出这样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