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乡侯府派出下请帖的人,自然都是机灵的,当下一听老太太这样说,愣了一下后便连忙笑道:“到底还是老太君和国公夫人大度,若是摊上别的家,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去替忠信侯府着想,既然老太君和国公夫人不介意,奴婢回去和夫人说一声,再看我们夫人的意思。”

这话倒也不卑不亢,接着这媳妇又说了两句话,便起身告辞了。刘夫人命人好生送出去,待人一离了院子,她便上前道:“老太太这话把儿媳弄糊涂了,锦乡侯府这样做,正是照顾了我们的心情,儿媳觉着她们处置的很得当啊,老太太怎么又……”

杨老太君淡然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那锦乡侯府和忠信侯府一向交好,若真是鄙视那阮家姑娘的人品也就罢了,若只是因为咱们,就故意不去请她们,这不但是太过冷酷,还将咱们也给夹带在其中了。国公府是什么身份?难道到如今还斤斤计较当年的恩怨?那不是太给那阮家女人的脸了吗?”

刘夫人皱皱眉头,觉得老太太这是表面上的话,必定不是心里的。只是老太君不肯明说,她也无从猜测,因只好无奈答应,当下就定了让苏吟玉和刘吟霜段如兰陪自己三日后赴宴。

杨老太君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只是这打算却不能当众说出来。老人家小孩儿心性,自从那一日苏名溪感慨之下把自己的真心露了出来,老太太心里便结了一个疙瘩。

论理,像阮云丝这样的女人,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进国公府的门了,只是这是国公府不要她,就算她求着哭着也不要她。哪里想到听孙子那天真情流露,竟然是孙子喜欢了她,她却一口回绝了。这……这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自己的孙子多优秀啊?堂堂苏府那在整个京城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望族,这样的条件下,那女人竟然还拒绝了。哼!是玩欲擒故纵吗?一定是这样,不然她就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清高到如此目无下尘的女人,连自己这天下间最优秀的孙子都打动不了她。

老太太不服,非常不服,所以今天一听锦乡侯来送请帖的媳妇这样说,她当即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了锦乡侯府的好意。她就是想让儿媳妇去看看,阮家那个女人到底凭的什么,这样清高骄傲。

老太君这层意思,刘夫人当时虽没弄明白,但很快却也明白过来。只不过令她和老太君都没想到的是:三日后去锦乡侯府赴宴的,并不是阮云丝,而是顾氏带了几个女孩儿,那些自然是庶女,不过是带她们出去散散心罢了,阮云丝却是不在其中。

这就好像是你攒足力气挥出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毫不着力,这把老太君和刘夫人郁闷的,又是恼怒又是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她们这才想起,虽然谁都知道忠信候府如今是她们当日的三姑娘管家,然而若需要出席一些官面上的场合,顾氏才是当之无愧的人选。

不说国公府的老太君和刘夫人都在肚子里生闷气,只说忠信侯府,在深秋之际,黄姨娘的生日终于到了。

一大早上,阮云丝就来到顾氏院中,见她穿着打扮一新,她便笑道:“嫂嫂可是都预备好了?”

顾氏见她来,忙将两个孩子交给了柳姨娘,这里拉着阮云丝的手就进了里屋,焦急道:“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稳坐钓鱼台,我这里上火上的嘴都快起泡了,我左思右想,这事儿都不对劲,该不会是太太和几位姨娘有心用这个机会搞什么幺蛾子吧?”

阮云丝笑道:“这还用左思右想?不是明摆着吗?太太都不问世事一个多月了,再这样蛰伏下去,怕是府里的人都要将她忘光掉,可若是贸然出来,哪里会有人给她好气?这种时候,不想办法拿我立一下威,她可怎么重新出那监牢一样的小院?”

顾氏张大了嘴巴,喃喃道:“你……你早都料到了,只是……只是你怎么不早说,唉!早知这样,就不替黄姨娘过这个生日了,现成的理由在这里摆着,你不用,这下可怎么办?骑上老虎背了。”

阮云丝笑道:“我的好嫂子,你真是单纯天真,你也不想想,这次的事情,你不办,人家说你刻薄,不尊重长辈,不照顾府里人的情绪。你办的好了,人家说你给一个姨娘办这么隆重,分明是不分轻重缓急做事没分寸。你办的不好,又是做事不认真,鄙薄长辈,总之,不管你怎样弄,总是会有错儿,不然太太拿什么借题发挥?”

顾氏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着急道:“这竟是说……竟是说,怎么办也不对了?那……妹妹要如何应付?”她说到这里,见阮云丝面上盈盈轻笑,很显然是根本没把这件为难事放在心上,这才松了口气,向对方虚拍了一巴掌,咬牙道:“死丫头,你早有算计了吧?也不和我说一声,害我为你白担心这么多天,一夜一夜的睡不着。”

阮云丝咳了一声,低头悄声笑道:“嫂嫂一夜一夜睡不着难道不是因为我哥?而是因为我?”她也是嫁过人的女儿,所以这种话题微微点一点还是不失分寸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阮思举

顾氏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不由又是气又是笑,咬牙跺脚道:“你你你……哎呀,真真让你气死了,你……你快把应对的办法说出来,不然……不然我饶不了你。”

阮云丝笑道:“这种事情也值得费心?也不带什么阴谋算计,无非就是大家鼓动嘴皮子,谁能说得过谁,谁就占了理字,占了上风。嫂嫂你不必管,到时候太太出来,自有我应付着。我倒不信了,都说不要脸皮天下无敌,我今儿就印证一下,看看她是不是豁出脸就能天下无敌了。

有了阮云丝给的这一颗定心丸,顾氏总算放了心,柳姨娘走过来笑道:“我就说姐姐不必担心,三姑娘是必定会料到这种情况的,哪会没有应对办法,她只以为我是特意宽她的心,如今知道了,还说自己这些日子是白担心,可不就是白担心了呢。”

阮云丝看着两个孩子都换成了新衣裳,到自己面前,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姑姑,她心中欣慰,忽地又想到阮思举,便对身边的芳草道:“过去看看二爷,看他准没准备好,叫他换身新衣裳,若是没有,就回嫂嫂这里,不知哥哥从前的衣服还有没有?”

顾氏忙道:“新衣大概是有的,虽然太太每年想没想着二弟我不知道,不过每年给两个孩子做新衣时,我也想着让人给他做一套,素日在府里,也没见他怎么穿。”

阮云丝点点头。这里又闲话了几句,就见芳草转回来,啼笑皆非道:“二爷在他那个小屋子的后院,也不知道摆弄什么,奴婢和他说了今儿给黄姨娘过生日,让他过去,他理都不理我。还是他身边那个丫鬟晓点道理,跟我说二爷不喜欢凑这些热闹,看样子是不会过来了。”

顾氏无奈扶额道:“还能摆弄什么?定然是又摆弄他那块地,妹妹说说,这孩子真是天生的怪癖,从生出来会走路,就喜欢玩泥巴,到后来性子越发孤僻,见着人也不怎么说话,更不读书好学。反而专门去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每次去田庄上。他倒是肯出头了,必要跟着去的,及至到了田庄,又不肯好好儿呆着。定要去庄稼地和那些佃户搞在一起,为这事儿有一次甚至都被公公打了一顿,却是半点儿也没改过来。”

阮云丝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就喜欢庄稼,花草。泥巴?不会吧?难道这么多年,终于让我发现了一个故乡的道友也穿过来了?还是农业大学的?

想到此处,不由得就有些坐不住。连忙起身道:“是这样吗?那倒真是有些趣味,无妨,我过去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营生,就能把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迷得神魂颠倒。”

说完让芳草在前面引路,一径来到阮思举住的思过阁,可见老侯爷对这个儿子有多么失望?就因为这孩子不肯读书上进,竟然就连他住的地方都叫做思过阁,这便是古代父亲的严格父爱了,对子女寄望的要求过高。阮云丝可以想象,如果不是老侯爷这场病,如果不是他遭遇打击万念俱灰,自己就算回来,也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不过做下了那样的事,老侯爷最后还能想着自己的生死衣食,这也就算是不错了,若摊上个心狠手辣的,亲手勒死自己的女儿也不是不可能的。

思过阁里十分简陋,很显然,佟夫人是不可能把这么一个孩子放在心上的,这里的一切都表明,除了一点月钱和食物外,佟夫人明摆着是让这主仆两个自生自灭,或许从前她不敢做的这样明显,但是当老侯爷也对这个“逆子”失望后,佟夫人哪里还肯再管这里一点半点儿?阮思举那种性格,一看就知道是不可能扶植起来和阮思齐竞争世子之位的。

“姑娘,二爷就在后院,那里有片小林子,难怪奴婢上次来就没找见他们,敢情都是在林子里。这一回还是看见秀红姐从林子里出来,我才知道呢。”

芳草一边说,就领着阮云丝来到后院,指着那林子给她看,这边大概是秀红也听见了声音,忙赶出来,看见阮云丝,就连忙低下头,小声道:“三……三姑娘怎么来了?奴婢见过三姑娘。”

阮云丝打量了她几眼,只觉已经完全没印象了,不由得感叹笑道:“太长时间了,我恍惚还记得林姨娘的模样,但是看见你,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秀红脸色一黯,轻声道:“奴婢就是个服侍人的丫头,三姑娘哪里还会记得?唉!只可怜姨娘,生下小少爷没几年,就去了……”

阮云丝见她珠泪盈盈,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对方,只好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小声道:“听说二弟喜欢玩泥巴?走,带我过去看看。”

“是,二爷……二爷就是小孩子心性,从前老爷就不喜欢他摆弄这些,偏偏不听……”秀红看起来有些紧张,语无伦次的解释着,一边领着阮云丝和芳草往林子里去。

只见阮思举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锦缎衣裳,正拿着一个小壶,替几株植物浇水,阮云丝细细看去,才发现那几株植物竟然是结了硕大玉米棒子的大玉米。

“咦?这是思举种出来的?”

阮云丝惊奇上前,上上下下看着那大玉米,却见阮思举抬起头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到另一边,在那边有几棵稻谷,也是结着稻穗,在风中轻轻摇摆着。

“这论理该收割了啊,怎么还在这里养着?”

阮云丝有些好奇,阮思举不理她,倒是秀红觉着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二爷就是想看看这些作物还能不能长的再大一些,这还没到冬天呢,看,玉米的叶子也还是有些绿。”

阮云丝忍不住对阮思举笑道:“真真是小孩子心思,这就像人长个儿一样,长到一定程度,自然就不长了。你看秀红这么多年可还变高过?你这玉米棒子长到这个程度,也已经是成熟饱满,不可能再长大了。看,玉米叶子都有一半发黄,再过几天,叶子就全枯了。”

阮思举一开始还是扭头背对着阮云丝,但是听着听着,就转过头来,等她说完,这小孩儿细细思索了一会儿,不由得一跳而起,哈哈笑道:“没错没错,我真是傻,姐姐说得对,人长个儿到了一定时候,也就不长了,看来这些草木也是和人一样的。”

芳草在旁边忍不住“扑哧”一笑,摇头小声咕哝道:“真是个傻二爷,这样浅显的道理,竟然还要姑娘说了才知道。”

秀红却是呆呆站在那里,她整个人似乎完全都怔住了,好半晌,方偏过头去以手拭泪,一边哽咽道:“从我照顾着二爷那天起,一直到现在,我……我从没见他这么笑过,就是到了田庄上,在庄稼地里看那些庄稼,和人家佃户说话,也没见他有这么开心……”

阮云丝笑道:“佃户们看见他穿着绫罗绸缎,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怎么还肯真的和他说那些庄稼地的话?只怕倒是要向他打听府里穿什么吃什么了,难怪他不高兴。”

她这个时候已经确定,这阮思举虽然非常奇怪的对农业有着浓厚兴趣,但他完全不是穿越过来的,再怎么说,穿越来的,哪怕就是一个普通成人,也绝不会生出这么幼稚的想法,竟然想把玉米养到冬天,看看它到底能长多大?

“思举,你是喜欢种地吗?为什么要在林子里种呢?”

阮云丝蹲下身,阮思举见她并没有像府中其他人一样,用那种怪异的让人不舒服的眼神看自己,竟然还主动询问自己种地的事,不由得就去了戒心,得意道:“在外面种,被爹爹看到又要训斥我打我,种在林子里,就没人看到了啊。”

说到这里,俊秀小脸上猛然又换了严肃的神情,看着阮云丝戒备道:“你……你不许去向爹爹告密,不然的话,我……我……我……”连续我了三个字,也没说出什么像样的威胁,毕竟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在府中有没有地位,哪里有什么威胁的筹码?

阮云丝觉得好笑,柔声道:“好好好,我不去告密。”一语未完,就见阮思举又低下头去,黯然道:“其实……其实你告密我也不怕了,爹爹不能再打我了,我看到的,他躺在那里,不能动……如果他再打我一顿,就能起来了,该多好……”

阮云丝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她在现代见惯了听惯了那些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小孩子,大人们不敢说一句重话,不然就动辄闹离家出走的戏码。甚至就连自己和大哥,小时候被爹爹打骂的时候,心中也不是没有怨气的。可阮思举小小年纪,他甚至都没有享受过什么父子温情,却能说出这样的话,这片赤子之心,怎能不令人为之动容。

当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抬起对方的小脸,替他擦去眼泪,点头哽咽道:“会的,总有一天,爹爹还会起来的,到那时,你可得做点成绩给他看,免得他又打你。”

一边说着,就拉住阮思举的小手往外走,秀红刚要说什么,但见这小主子竟然真的跟着阮云丝出去,她不由得再度石化。

第二百一十二章:余威

“思举喜欢种地是不是?你是不是也盼着能种出各种各样的东西,粮食,药材,花草,所有所有的东西,是不是?”

几个人一边往屋里走,阮云丝就很认真的和阮思举说话,见他目中射出兴奋神采,使劲儿点着头,她便笑道:“人各有志,爹爹盼你读书上进,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却信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成,你既然喜欢,就放手玩吧,需要什么,只管来和姐姐说,但凡能支持你的,姐姐一定支持你。嗯,我看你这后院也不小,只是有些荒凉,不如哪天找几个家丁来帮你开出几块园子,让你种那些东西试试如何?”

“姐姐你是说真的?你……你真的肯给我开园子种东西?”

阮思举眼睛都快瞪到了眼眶外,不敢置信的看着阮云丝,也难怪他震惊,这位二爷因为这个古怪爱好,可以说是在全府上下,就没一个人正眼瞧他,如今忽然遇到阮云丝,不但不骂他训他,反而还要支持他,给他开园子,这怎能不令他惊讶莫名?

“是啊,不但开园子,姐姐还会给你买些种子。不过啊,你别看种地是个简单事儿,似乎春天种子扔下去,秋天收获就可以了。但这其中也有很多学问呢,什么样的土壤适合种什么,不适合种什么;哪一种作物要多浇水才能长得快?哪一种千万不能多浇水,不然就会涝死;还有一年四季里。要怎么种地才能把几块园子尽情利用上,这可都是学问。你知道吗?在南方,有的农民掌握得好,一块地能种三茬作物,就是收割了一茬后,再赶紧种下一茬……”

她不等说完,阮思举就大声道:“啊。这个我知道,那是稻子吧?我从前在田庄上听那些佃户们聊天时说过,说是水稻成熟最快,南方有能人一年种三茬,就等于别人一年收获两百斤粮食的话,他们就能收获六百斤,是大大有利可图的好事情。”

阮云丝诧异的看着阮思举,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将几个佃户的聊天都记到如今。她心中忽然一动,暗道不会吧?难道我这弟弟竟然是一个农业天才?我的天,简直不敢想象。

因见阮思举情绪高涨。她便趁热打铁的鼓励道:“没错,可是这种办法。也是要经过很多人研究试验后,才能推广开来的。所以啊,不要小瞧种地,想要把地种好。可也需要很多学问。全天下这么多农民,有的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也只是勉强能得温饱。有的人轻轻松松,就可以变成有钱人,所以啊。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话不是假的。思举如果真对这个有兴趣,姐姐就帮你找书看。到时带你去乡下,和那些有经验的老农一起交流,嗯,说不定到时候,我们阮家虽然少了一个进士,却能多出一个农业方面的大学问家呢。”

阮思举兴奋的小脸通红,使劲儿点着头,激动道:“我从小儿就老听人说,民以食为天。我就想着,既然吃饭是人人必不可少的,那也是很重要了。读书有什么用?满肚子学问,倒是可以博个才子名声,可是这名声能吃吗?我就是喜欢种地,我想要种出好多好多的粮食,可以让天下人都不再挨饿。一旦需要打仗,皇上轻轻松松就可以征集到好多好多的军粮,可以让我们的士兵吃的饱饱儿的,去打那些鞑子。”

阮云丝点着头,摸着阮思举的脑袋道:“爹爹看错了思举,这府中上下的人,都看错了你,我们思举是一个心怀天下,志向远大的好孩子,一点儿也不比你大哥逊色,甚至比他还要强的多。你放心,姐姐一定支持你,让你能够完成自己的愿望。”

阮思举头一次被人夸奖他是心怀天下志向远大的好孩子,从来都只有人骂他不务正业的,因此兴奋的小脸儿都发红。服侍他的丫鬟秀红在一旁忍不住泪流满面,捂脸痛哭道:“多少年了,奴婢服侍二爷从小到这么大,就没见他这么高兴过,呜呜呜……三姑娘……奴婢……奴婢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阮云丝站起身笑道:“日后你见他高兴的时候儿有的是,就怕他到时候缠的你烦不胜烦,好了,擦擦眼泪,去找套新衣裳给思举换上,你也换一套衣裳,黄姨娘今儿个生日,咱们府中这些日子一直就像是紧绷的弦,因此我特意趁这个机会,让大家伙儿轻松轻松,你也陪着思举去赴宴吧。”

阮思举扭了扭身子,小声道:“姐姐,我不想去,那些人的眼光让人不舒服。”

阮云丝笑道:“你想做农业上的大学问家,连这点儿眼光都忍受不了,还谈什么大成就呢?走吧,跟在姐姐身后,谁爱看谁就看呗,你趁机会多吃些东西,好好长个子,让身体健健康康结结实实的才最重要。不然啊,种地可是个体力活儿,你这小鸡仔儿一样的身板,连锄头都扛不起来,还种地呢。”

阮思举听见姐姐这样说,立刻答应下来,秀红便忙活着替他找新衣裳,这些年,因为这孩子喜欢玩泥巴,两人日子又不是很好过,所以秀红都很节省,几年前的新衣服都不舍得穿,现如今她那青缎掐牙的背心上,还打了个补丁呢。

阮云丝见她拿出来的衣裳,都是已经过时的式样和锦缎,好在做工非常考究,便含笑问道:“这都是你做的?”见秀红点头,她便颌首道:“手艺是好手艺,可惜布料太普通了,白费了这份苦心。也罢,明天我让人来把这思过阁好好收拾下,再给你们几匹锦缎,好好儿做几套衣裳。”

秀红连忙惶恐道:“不用不用,二爷总是去摆弄泥巴,锦缎衣裳穿着也是可惜了……”不等说完,就听阮云丝道:“自然不能穿着锦缎去摆弄那些的,我也送几匹葛布麻布过来,你到时候给他裁夺着做。你们两个如今一个月的月钱是多少?够不够生活?厨房那边给的饭菜是按照什么例?我看思举瘦得很,可见平日里没吃什么好东西。”

芳草见秀红还有些犹豫,便笑道:“快别多想了,咱们三姑娘如今被世子爷委了管这后宅呢,你有什么委屈,都说给她听就是。刚刚说送你们缎子布匹的话也不假,三姑娘可厉害了,自己开着一个大织染厂……”

阮云丝没好气白了芳草一眼,在她额上点了一指头道:“你就吹牛吧,什么大织染厂?”一边回过头来,听秀红犹犹豫豫的说出了月钱数目和每日里吃的饭菜,她便皱眉道:“也忒不像话了些,怎么说思举也是个主子,这样的例,竟连太太房里伺候的婆子还不如,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好吧,我今儿回去嘱咐他们一声,从今儿起,二爷这边的例比照大哥的……”

说着话的功夫,阮思举和秀红已经换了身衣裳,阮云丝又让他洗干净小脸儿,亲自替他梳了头发,眼看天近晌午,她估摸着好戏大概就要上演了,这才带着主仆两个往黄姨娘的院子里来。

只见原本有些冷清的院落里,此时已经是热闹非常,黄姨娘原本只是刑部八品照磨的女儿,虽然家族微小,却也有几个姐妹,今日也邀请了过来,红姨娘云姨娘等人也在,她们的下人也自然都聚在这里,没想到后来连佟夫人都出现了。

看着这一个多月没露过面的侯爷夫人和那位七姑娘,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可在对方的积威之下,竟然没有人敢对她们表露出丝毫的不屑和讥讽。与当日几位姨娘在老侯爷和阮云丝面前唾弃这位诰命的嘴脸大相径庭。

佟夫人心里很清楚,自己惹下了那天大祸事,没被赶出府已经是邀天之幸了,这也就是老侯爷中风不能动弹说话,不然哪里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如今既然想重新融入府中后宅的圈子里,这脸皮是一定要豁出去一回的。

好在那阮云丝也是之前犯了天大错误的女人,自己这一回,哪怕是不能将她赶走,重新夺回掌家权力,最起码也要和对方平分掌家之权,决不能让它顺顺利利落到那个注定嫁不出去的女人和顾氏手中。

只是这件事说起来也艰难,因此她才不惜用自己爱如性命般的极品翡翠镯子去贿赂红姨娘,她知道自己在后宅中不得人心,总得找个盟友才行。好在阮云丝当年逃婚,在众人眼中一样是不知廉耻,比起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自己有了盟友,她是孤军奋战,那这场不着痕迹的权力之争就对自己很有利了。

佟夫人一边一改常态地和几位姨娘和蔼说话,一边在心中将如意算盘拨的啪啪直响,眼见顾氏和柳姨娘走过来,看见她,都是十分惊讶,竟一时间忘了动作,佟夫人坐在那里,便冷笑一声道:“怎么?不认识我了?还是我不在这些日子,你们就纵的连礼数都忘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斗法

顾氏心中深惧这位婆婆,一听见这话,就慌忙要过来行礼,倒是柳姨娘出身青楼,虽然是个清倌,但从前耳濡目染之下,竟也有几分侠气,此时看到佟夫人坐的八风不动,她心中便有气,冷哼一声道:“这也不能怪咱们,太太在小院子里闭关一个多月,若不是今儿出来,我们怕是连太太长什么样都忘了。”

“大胆。”

彩凤立刻跳出来替主子出头,指着柳姨娘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上不了台面的一个姨娘罢了,如今也敢对太太这么说话?”

柳姨娘不服气,正要再说,就听佟夫人冷笑道:“彩凤说的不错,你必定是觉着之前我做了错事儿,这一世里再无翻身之日了,是不是?”她忽然冷哼一声,抬起头昂然道:“但是你别忘了,我还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夫人,我身上还有五品诰命的诰封,你一个小辈,又是一个姨娘,竟敢如此对我说话,果然这一个多月,府中风气越来越不像话了,再不管,是不是就能反天了?”

她这样一说,就连柳姨娘一时间也无话可答,这里顾氏更是颤了下身子,连忙带着两个孩子上前,依足礼数拜见。只把柳姨娘气得跳脚,看到佟夫人嘴角边的笑容,她如何不知这是对方先发制人,只看她身后那些姨娘们重新出现畏惧的目光,便知这一招看似轻巧,但已经重新把众人的心给抓住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只听一阵笑声传来,柳姨娘心中一喜,回头一看,果见阮云丝和芳草领着阮思举秀红走了进来。她暗道来了来了,对付这老妖婆,看来只能依靠三姑娘,我们奶奶这简直就是个面团儿,不。根本就是滩烂泥,扶都扶不起来。

阮云丝正和阮思举说到农作物也会长虫子,肥肥白白的,问他怕不怕。阮思举说不怕,到时候拿着虫子去吓她。两人言谈正欢,忽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道:“果然这府中是越来越没了规矩,当着众人面,就笑的这样大声,也不怕被取笑了去,哼。这也难怪,若不是这样不知耻,当日也就不至于逃婚了,连一大家子的前程都不顾,如今竟然还有脸回来。”

阮思举一下子站定了脚步,恶狠狠瞪了佟夫人一眼,这里阮云丝也假装才看到对方,面上先是惊讶了一下。接着才笑得阳光灿烂道:“哟,这不是太太吗?这真是怎么说?从我回来,便要去拜见太太。可听哥哥说您在那独院里闭门思过呢。我想了想,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太太好了,万一因我之故,让太太不能明白反省自己的过错?可不是有罪?至于太太刚刚说我怎么还有脸回来?哎呀!这还真是要感谢您呢,不是您将这府里弄了个千疮百孔,让人都堵上门要债了,像我这样大逆不道的女儿,还哪有机会回来?更别提掌管这后宅一应事宜了。”

“你……”

佟夫人印象中的阮云丝,是一个清清冷冷沉默寡言的女子,虽是外柔内刚。却不失大家闺秀的沉静自持。谁能想到这么多年不见,对方竟如脱胎换骨一般,说这样的话,脸上还全是诚恳笑意,她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就知道今天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如愿了。

这时黄姨娘云姨娘等都上来打圆场,阮云丝便笑着对黄姨娘道:“是啊,今儿怎么说也是姨娘的好日子,自然要欢欢喜喜开开心心才好。只是我有这个心,却不知别人怎么想。太太您看,府里因为您的缘故,这么多天都是乌云压顶,好不容易大家伙儿今日想轻松轻松,您就开开恩,先让咱们乐呵一回如何?至于其他事情,好歹等姨娘这生日过完了再说。”

佟夫人气得牙根儿都痒痒,这阮云丝故意做出了一幅大度嘴脸,言语间却始终把自己置于罪魁祸首之地,这可不是让众人心里都回忆自己犯下的错,生了怨怼之心么?只是这个时候儿又怎么能说不肯?哦,人家都说了让大家伙儿先轻松完,你却非得不依不饶的,这岂非一下子就让众人心中厌弃?若是平常,自己怎么会在乎别人怎么想?可现如今,自己人心尽失,可不敢再干犯众怒的事情了。

因重重哼了一声,只好转过头去,那黄姨娘今日自觉面上有了光彩,又听阮云丝这番话明显是维护自己,不由得喜气盈腮,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安排众人入席。

阮云丝的表情却是微微冷下来,与顾氏坐在一边,就听顾氏小声道:“妹妹刚才也太不给她面子了,这样说,可让她怎么下的来台?怎么说也是个长辈……”

不等说完,便听阮云丝冷笑道:“你敬她是长辈,她可曾将你当做晚辈般爱惜?嫂嫂,不是我说你,这个时候儿还妇人之仁,你说人家下不来台,你也不看看人坐的比你还稳当呢,操这种没味的心。我老实告诉你,今日的事摆明了不能善了,她既然不想给我留任何余地,就别怪我不给她留余地。”说完看向芳草道:“你回枕香阁一趟,让芸娘把我柜子里锁着的那个檀木盒子找出来,拿过来给我。”

芳草答应着去了,这里黄姨娘招呼众人入席完,就见阮云丝站起身呵呵笑道:“今儿没有差事在身上的下人们,也都有厨房里特供的佳肴,借着姨娘这个生日,咱们府里上下好好乐乐,来,姨娘的好日子,我借花献佛,这杯酒敬大家伙儿,感谢大家和我齐心协力,度过这侯府的难关,我先干为敬。”

这……这哪里还是什么千金小姐?竟摆出女土匪的做派了。佟夫人心中恨得冒火,咬牙咒骂着。然而府中其他人谁像她这样龟毛?听见阮云丝的话,只觉心情鼓荡,就连红姨娘都不例外,举着酒杯和众人一起叫了声好,然后仰脖子一饮而尽。

阮云丝在府中一个多月,加上自己从前在府中时的印象,对众人性体都了解的八九不离十,知道这里除了佟夫人和顾氏外,就没有一个是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佟夫人想收买人心,她也要收买,到时候就看谁的手段更高超,很显然,这一回合是自己赢了。

接着推杯换盏,众人尽情享用这一个多月来难得的美味宴席,佟夫人一边吃喝着,一边暗中思忖众人对自己的态度,想着等下要怎么发难,一边看着女儿和那几个姑娘在一起说着话儿,几人时不时抬头看阮云丝一眼,她嘴角边暗自噙了一抹笑容,暗道看来明蝶已经成功让大家在心里对那不要脸的女人生出鄙视了。

一时饮宴完毕,黄姨娘看看阮云丝,又看看佟夫人,心中生怕这两人再起纷争,因此连忙站起身笑道:“今儿多谢姑娘奶奶姨娘们捧场,我这辈子还没这样光彩快活过,我先去送了我几个姐妹回去,只怕大家也都乏累了,不如各自回房安歇?”

没有人动,所有人都把目光定在佟夫人和阮云丝的身上,这里黄姨娘叹了口气,知道事情已经不是自己能压下来的了,三姑娘锐气锋芒正盛,太太韬光养晦一月有余,两方面都是寸步不让的人,自己这生日宴注定要成为战场的。

因也只好将几个姐妹赶紧送了出去,除此之外,就都是家里人。黄姨娘惦记着这边,将姐妹们送到大门口就匆匆回来,果然还没到里面,就听见彩凤的声音冷笑道:“这便是姑娘一片孝心替长辈办的生日宴?说什么让大家伙放轻松,这样的寒酸淡薄,亏姑娘还好意思说呢。”

这种话佟夫人自重身份,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而阮云丝此时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她不能给彩凤这个脸。

好在芳草为人机灵,虽是在厨房呆了许多年,但素日里那些婆子媳妇们的言谈哪件能离得了这侯府八卦?因此也算是深谙宅斗之道,当下便撇了撇嘴,一步跨上前,昂然道:“是么?这个果然是寒酸哦,没有戏班子也没有流水席。只是我倒疑惑,从前就是这样简陋的生日宴,不知道太太替姨娘们办过么?”

芳草说完,见彩凤一下子答不上来,小丫头便洋洋得意地道:“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黄姨娘还说她从来没有过这样体面光彩的时候儿吧?说起来也可怜呢,进府这么多年,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儿,也不知道有几个人惦念着。”

彩凤语塞,便暗暗向红姨娘那里看了一眼,所谓拿钱办事儿天经地义。因此红姨娘虽然不想得罪三姑娘,却也不得不轻咳一声,微微笑道:“话也不能这样说,我们做姨娘的,是什么身份?不办也就罢了,既然办了,又说是让府里人都轻松轻松,自然就该好好儿的办一次。黄姐姐你说呢?”

黄姨娘刚回来,就被推到了风头上,心中这个无奈啊,佟夫人她不敢得罪,三姑娘她不想得罪,因此只好和稀泥似的笑道:“都好都好,今儿我觉着也挺好的,就像妹妹说的,咱们得有自知之明,一个姨娘,三姑娘还能想着就不错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完胜

云姨娘在一旁,心里看的明白,目光落在红姨娘戴出来显摆的镯子上,暗自冷笑一声,心想怪不得你改了性子,竟替那母夜叉说起话来,原来是得了好东西。我可不成,什么东西也没得到,前些日子还把三姑娘得罪了,如今我看太太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若不趁这机会表明态度,只怕日后三姑娘真的长长久久掌权下去,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地?若是太太重新掌权了,呵呵,她平日也没看对我怎么好,大不了还是和从前一样呗。

因此云姨娘打定主意,立刻参与战团,微笑道:“可不是?人就是别不知足。从前世子爷让三姑娘掌权时,大家也知道我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还当众给过姑娘难堪呢。可是到如今,这一个多月下来,姑娘做的怎么样,大家都长着眼睛,心里清清楚楚。不用说别的,只说下人们,侯府遭了这样一回事,竟没有一个卷款潜逃的,这是多难得?看惯了那些大家族树倒猢狲散的下场,就格外知道三姑娘这个月来,究竟做的有多好了。”

云姨娘肯这样“仗义执言”,着实出乎阮云丝的预料,眨了眨眼睛,她心想这是个什么情况?一时间,不等阮云丝和佟夫人出手,几个姨娘倒是先唇枪舌剑的开战了。

红姨娘气势越来越弱,黄姨娘也不是傻子,这一个多月,阮云丝管家和佟夫人管家的不同她哪里比较不出来?这样艰难的情况下。若还是那个女人,不知道克扣成什么样儿了,可阮云丝不但没克扣,甚至还给自己办了生日宴,让自己也能在姐妹们面前露露脸,她又没收佟夫人的贿赂,哪里还不知怎么选择?虽说阮云丝之前做的事情让她心里也抱怨。但利益面前,这点抱怨算什么啊。

红姨娘哪里架得住其他姨娘一起压制她?论理,她也就是能说的了,单挑的话,这里谁都不是她的对手,因此当日佟夫人那镯子才给了她,原本想着挑拨一下关系,再有红姨娘助阵,这一次怎么也能从阮云丝手里夺得一些权力来,却没料到自己所期待的万众一心的局面并没有出现。这不由得令她恼羞成怒,暗道这会儿你们就反了?哼!当日去侯爷面前不让这女人回家的都是谁?如今竟然就敢帮着那女人来说我。

她却不想想自己做下的是什么事情。早已人心尽失,阮云丝力挽狂澜,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本来就要高于她。

因见众人吵嚷着不像话,七姑娘便站了出来。森森然盯着阮云丝,冷笑道:“几位姨娘显见着如今是得了三姐姐的利,便一股脑儿向着她说话了吧?你们且看看我这几个姐妹,这可都是你们的女儿,若不是她影响了我们的清白名声。至于我们现在的地位这样尴尬吗?满京城的名门公子,一提起阮家女儿,哪个不是当做笑柄?这都是谁害的?”

阮云丝看了眼阮明蝶。正要说话,就听芳草笑道:“姑娘不能这样说,咱们姑娘逃婚的时候,七姑娘您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呢,如今七年过去了,若不是有心提起,谁还记得当年的事?好,就算拿这个做把柄,可姑娘们也要想想,今儿若是没有我们姑娘,这侯府早就烟消云散了,到那时,勉强能有个爵位就不错,名门公子们若提起连个寻常乡绅富户都比不上的穷侯府,难道就能有好印象了?”

阮明蝶气得低吼一声:“你闭嘴,主子说话,你一个奴才插得什么嘴?”

阮云丝这才放下手中茶杯,冷笑道:“主子说话么?我怎么记得挑起话题的便是太太身边那位彩凤姑娘啊?不是七妹妹说起,我还真不知道这竟是主子说话呢。”

阮明蝶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极为精彩,忽听佟夫人慢条斯理道:“顾左右而言它么?原来你心里也是愧疚的。可你当日给侯府造成了多大损失?岂是现在的一时愧疚就能弥补的?”

阮云丝冷笑道:“太太从前管家,手腕还是有的,怎么如今许是年岁大了的关系,竟越发糊涂了?我给侯府造成的损失,不过是名声上的,也让哥哥和爹爹从此在朝堂上的位子没了,这是我的错儿,我承认,所以如今我才回来,倾尽全力的撑起这个家,让侯府顺利渡过难关,这便是我对侯府的赎罪。可是,我当日离家,并没有让侯府的田地没了,没让侯府的古董没了,几万银子没了,还欠下了五万银子的外债,我没让市井泼妇堵着侯府的大门骂,骂的哥哥爹爹都出不去。我是逃婚了没错,可是这府中有一个算一个,谁因为我逃婚而受委屈了?除了我身边的芳草和爹爹哥哥之外,你们谁有损失?可现在呢,这侯府偌大家财,都哪儿去了?我犯得错儿再大,能比得过太太犯得错儿?你说我现在不过是将功补过,这也没错,可我好歹还能补这个过,太太您呢?您能补这个过错儿吗?”

佟夫人一时语塞,她早知道自己这一次想要讨回一点权力是难上加难,只是也没想到阮云丝咄咄逼人到这个地步,当下不由得恼羞成怒道:“无论如何?你也做过对不起侯府的事情。现在有什么资格掌管后宅?”

阮云丝冷笑道:“我是没资格掌管后宅,但是太太你有吗?”她忽然一把夺下芳草手中捧着的那个盒子,向桌上一摔,那盒子盖猛然便弹起来,她从盒中抓出一把白纸,沉声道:“这就是你掌管后宅十几年的成果,便是为我们侯府换来了这些借据,这上面,是你的手印。外面,我们还欠着小公爷四万两的外债。我不掌管后宅,难道还要把这里重新交回给你?你问问,有没有人答应?”

佟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万万没料到阮云丝竟如此狠辣,还留着她当日的证据,情急之下不由得尖叫道:“你……你竟如此大胆说我,你……我还是你的长辈,我……我还是你的嫡母,你……”

阮云丝冷哼道:“既然知道自己是长辈,总该做出个长辈的样子。可似你这般作为,就算是小辈也未必做得出来。如今竟然还在这里挑我的毛病。我知道,你是太太,是我的嫡母,也是我的长辈,所以你当日犯下的错儿,我才不得不为你善后。只是让我善后出银子可以,别想着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我出银子,你一个长辈的帽子压下来,我就乖乖地把掌家之权给你。我这权力,是世子爷委下的,刚刚云姨娘也说了,当日诸多人不服,只是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你可以问问,还有谁不服我?若这样,我甘心乐意离开侯府,继续回我的乡下,若是府中众人都还想着让太太重新掌权,我阮云丝眉头都不皱一下,立刻走人。”

“妹妹……妹妹别这样……”

顾氏急了,云姨娘黄姨娘霜姨娘等也急了,就连红姨娘都瑟缩着不敢说话,她们谁都没有料到,阮云丝竟如此烈性,半点面子都没给佟夫人,直接拿着对方的借据,当着众人的面和她叫板,让她下不来台。”

一时间热闹的花厅里万籁俱寂。阮云丝这才缓缓收了借据,看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变为惨白的佟夫人沉声道:“就如太太所说,你始终是我的长辈,所以我愿意在人前敬你,你若是觉着那独门小院子太凄凉,尽可搬回荣璐堂去,爹爹如今病着,也不在那里住,那也是个十分清净的所在。一应吃穿用度,不会少你半分,名义上,你仍是这个侯府的诰命夫人。只是,这掌家之权,你是别想要回去了,除非有天侯府元气尽复,爹爹和哥哥都不用我再管侯府中事,那时不用你说,我自然就功成身退。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我今儿就把话说开,你别再去妄想什么管家之权,揪着我的错处不撒手,咄咄紧逼,太太,说到错处,你那错儿可比我大得多。”

她说到这里,便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来到黄姨娘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今日是姨娘的好日子,本不该在这里说这些话,只是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我也实在是被迫无奈,还望姨娘体谅则个。”

说完也不管众人怎么看她,竟是扬长而去,顾氏和柳姨娘以及阮思举秀红也忙都随着她一起走出去。

“真解气。”

阮思举到底是孩子性情,在路上兴奋的直挥拳头,顾氏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妹妹,你今日有些过了,她怎么说也是诰命夫人,咱们的嫡母,哪好一点儿脸面都不给留?”

阮云丝叹气道:“我给她留一分脸面,她就能逼进十分,对这样人,实在是必须一下子就断了她的念想,免得将来还要作怪。嫂嫂放心,今日我说的话,虽然泼辣,可也只是我自己的名声,我反正已经是名声狼藉了,还怕人家再给我加上一条悍妇的罪过?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第二百一十五章:来自忠信侯府的请帖

顾氏便把脸沉下来,咬牙道:“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和我没关系?难道咱们两个不是一家人?这话太生分了……”不等说完,就听柳姨娘笑道:“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这里还觉着与有荣焉呢,这么多年,真受够了那老虔婆的气。也就是姐姐这样温柔如面团的,才甘心受她摆布,不信你问问二爷,是不是觉着今儿这事情着实大快人心?”

阮思举笑着直点头,忽然眼圈儿一红,小声道:“秀红和我说,我娘亲在的时候,就没少受她的气,后来娘亲没有了,我和秀红相依为命,开始还好些,可是慢慢的,她知道爹爹不喜欢我了,就露出了本来面目,每一次秀红实在是维持不住生活了,去要点月钱时,都要被她们百般嘲讽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