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上,也算难得的其乐融融,林盛几番举杯,言辞竟皆是说着自己当年的糊涂种种言语出来,听着好似浪子回头一般,但林熙几次偷瞧叶嬷嬷,见她盯着面前的碗筷毫无表情,又见林贾氏虽是挂着笑,却也是那种假笑,便觉得大伯的种种似乎别有深意再把心思放到他那里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便横竖觉得怪怪的,可怪在那里,却又弄不清楚。

不过,林盛的这番悔悟似乎很有功效,家宴吃到最后,母子两个竟然还对饮了三盅酒,一副恩怨了断的架势而叶嬷嬷同郝氏这边,始终是清清淡淡的,至少林熙看到郝氏几番与叶嬷嬷言语叶嬷嬷都不过是惯常的淡笑,那不冷不热的劲儿,自然有所拒,是以到了最后,郝氏的言语举动都少了些。

宴后林熙,林佳以及林洵便被打发了去西楼阁玩,而林贾氏则叫常妈妈把捎带来的三抬箱笼差人抬到了正房内室后,便起身去了内里。

林贾氏,常妈妈,林盛郝氏以及叶嬷嬷,五个人进了屋,继而大家分坐在了里间的罗汉塌与大椅上,常妈妈则打开箱笼,取着一些带来的礼物,待到摆的差不多时林贾氏看向了林盛:“这些都是因着你信上所提之事,与叶嬷嬷商量后,你二弟和弟媳妇准备的,日后这里的九成都要用在佳儿的身上,只是眼下,我得问清楚,这佳儿选秀的事,是你的主意还是她自己的意思?”

林盛一顿,开了口:“母亲觉得佳儿如何?”

“敞养的有些没规矩。”林老太太也没绕弯,甚至直接点出了林佳最大的问题,当即郝氏红了脸低头,林盛却点头言语到:“母亲说的不错,她的确有这个问题,可佳儿打出生便在蜀地,她这习性在本地来说,却已是很规矩的一个了!”

“所以你就想起我们来了呗!”林贾氏本冷不热的接了一句,林盛却脸色丝毫未变,也不搭茬,如同没听见一般,林贾氏立时扫他一眼,又言:“还是先答我的话吧!”

“是,娘!佳儿今年五月的时候已满十四,原本我们两个打算着今年给看看,说个合适的人家,结果礼部的文书下来了,我们蜀地有满共九个名额,照道理,我自能划了佳′出去,不沾这趟浑水,可是,蜀地风俗与京城不同,这里蠲姑娘不似咱们要等到十五及笄然后嫁人,大都十一二岁,就已入了男家,结果八个名额,适龄的,我竟难以凑齐!”

林贾氏闻言撇了嘴:“所以你就拿自己的女儿去充数?”

“若是充数,我也不至于要娘您这会舟车劳顿的奔我这乱地来了,我名额是凑不出,可还是从关中府上,借了两个来凑数,多凑一个其实也不是不成的,只是其他五位,资质太差,倘若最后未有中者,只怕落我个督办不严之责,我正近着京查,怎敢有失?是以不但要把佳儿放进去,还得希冀着她能高中,当然她要中不了,那也得至少能走到第三关上再落选,如此我才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拽下去。”

知州的官职,说来从五品到六品都有,因着蜀地偏远,林盛便落了个正六品,听起来品级不高,似乎还不如现在的林昌,但知州是外放官,手里握着的可是实权,真金白银的不但能进,更是各路人脉的串连,若此地的乡绅大户里有什么显贵的,你说他是个土皇帝,那也是不为过的,所以这种得实在好处的官职,大把是人惦念,是以三年一度的京查,这便是抢手货,大家都盯着呢,你要这会儿出点纰漏,那真是送把柄给人家使劲拽你下去了。

所以林盛这话实在的说了出来,便也等于是说林佳必须得在选秀里大放异彩,怎么也得让她选上一至于那三关的话,却无非是面子话了。

林贾氏闻言直接看向了叶嬷嬷,这有没可能得她说了才算数。

叶嬷嬷很省事,把对林贾氏的话又说了一遍:“路是自己走的,要我教没问题,但她能走到什么地步,得看她自己。”

林盛听了这话,立时对着叶嬷嬷鞠躬,继而看了郝氏一眼,郝氏转瞬出去,很快带了个丫头进来,那丫头手里放着个托盘,上面竟是十锭小巧的金元宝。

“这是给您备下的束修。”

叶嬷嬷看了一眼,笑了笑:“这个就不必了,只要林大爷能帮我选个有如此水平的绣娘或是绣品就成。”她说着从袖袋里抽出一方丝帕直接放在了桌上,人便起了身:“我先回去歇着了,一会儿会叫七姑娘跟前的丫头过来同二小姐言语下我那里的规矩和时间,明日里这便开始吧

“好!”林盛见叶嬷嬷痛快,立时应声,叶嬷嬷出去后,他便动手去收那绣品,拿起来一瞧之后,却是脸色大变,既有些许尴尬又有不少激动。

林贾氏瞧见他那样子,眼皮子一垂:“你平日里那么活的一个人,竟把金银搬了出来。这东西你给的是个没跟子的,人家乐呵,傺把她当了什么?人家肯出来伸手,那是当年的情谊,你拿这个出来,却是打脸了。”

林盛闻言立时低头认错:“是儿子糊涂了,那眼下…”

“就按她说的吧,去找着能与宫中供奉相近的绣娘或是绣品吧!”说完林贾氏也起了身:“老了,吃了些酒,便顶不住了。”当即扶了常妈妈的手:“大儿媳妇,你叫人把这些布匹且先收了,明日里去请个这里最好的裁缝来给佳儿量身。

“是。”郝氏并未多言的应了,林盛却开了口:“娘,冬日里的衣服早叫人去做了,明日来裁缝也是应该给你们制衣的…”

“你要表孝心,我不拦着,可是这些料子,只能是佳儿用,而且做衣服的款式图样,明日里叶嬷嬷也自会给你们的,到时,你们就知道了。”说罢扶着常妈妈便出去了。

林贾氏一走,正房里便是他夫妇二人,郝氏伸手撑了腰,自己往榻上一坐看向林盛:“这叶嬷嬷怎么不似当年那么好亲近了。”

林盛叹了一口气:“此一时彼一时。”

郝氏抿了唇:“是啊,那时她尚算林家人,现在却不算了,原先还带着面纱遮了伤处,如今,…话说回来,我不曾想她脸上的疤竟那般狰狞,她对自己还真下的了手。”

“所以我才与你说过,她不简单,与那些靠着姿色争宠的人比,她更有手段,若她当年肯争,只怕现在的太后都要易主,若佳儿能学下她的一些本事,我这大房也能光耀门楣,又何须二弟一家子荣耀了。”林盛说着坐去了榻上:“他可真好本事,一转眼的功夫,竟三个丫头都攀上了富贵,我要再不往上一些,却真对不起我这林家长子的身份了。”

林熙同这姐弟两个在西楼阁里玩,也不过是抓抓牛拐,斗草一二,耍了一阵子大家也就没了兴致,林佳虽然还拿着诗书出来同林熙招呼,但林熙却已经看出她其实没什么性子与心情,便干脆说着自己还没歇过劲来,回了东楼阁。

她回去时,叶嬷嬷已经回去歇下了,花妈妈伺候的她洗漱,并告诉她因着明日里二姑娘会和她一起开始接受叶嬷嬷的教养,冬梅便过去说着时间安排等等。

林熙无心理会这些,便躺下歇息,可睡到半夜里,外面却雨声哗啦啦作响,她没了什么睡意,也不唤冬梅,更不点灯,只自己披了一件外袍在身上,去了窗前立着。

蜀地的楼阁因着是竹木所制,走动声音是闷闷地,而下雨的时候,雨滴敲击发出的声音却似盆瓦之音,颇有些动听,她一时听着便觉得有些意思,眼扫着远处的深浅墨色,欣赏雨夜之景。

岂料此时西楼阁处的窗口显出一个身影来,林熙站在屋内瞧望,虽不看清那人的模样,却也认得身段高矮,登时发现是那林佳,正好奇她是不是也睡不着时,就看到一个窗口处抛出一个栓了绳的竹筒坠下,而此时院子里竟快速的闪出一个身影,转眼间,竹筒被取下,那身影便退去了南边的门房处,而那绳子则快速的被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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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未见如愿

林熙站在自己房里,把对面雨夜里的这一出瞧看了个真真,这心里立时就跟划了一道闪电一般,吓得她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好半天醒悟过来自己瞧见了什么,便是立刻折身快速的爬回了床上,连外袍都没脱,就那么披着一并钻进了被窝里。

心扑腾腾的跳着,她睁大了双眼看着床顶,整个人都傻了一般。

天哪,她这是,在做什么?不,不会是她的,好歹她也是大伯的女儿,怎么会不知礼?肯定是我看错了,弄不好是她房里的丫头,传个东西而已,对,兴许这,这是这里的风俗!

林熙混乱的想着,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理由编织谎言,让自己来为那一幕做出合理的解释,可是越是这样的掩盖,那些看到的情景就越是清楚,害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半天,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才迷糊上了。

刚到寅时,她便习惯性的醒了,这是叶嬷嬷给她定的时间,说着日后出嫁,这个点起来才是正经夫人该有的规矩-伺候夫婿,问安公婆,只是此刻她离这些还早的很,便还能得一个时辰的补眠时间,可她这么一睁眼,无端端的又想起了昨夜的事,反倒没了瞌睡,干脆抱着被子再次胡思乱想起来。

刚到了卯时,冬梅便和花妈妈起来了,伺候着林熙洗漱更衣。因着外面落了雨,湿乎乎的,便不能穿那及第的外衣长袍,是以选了一条藕荷色的笼裤,着了一件粉色绣了蝴蝶还嵌宝的短襟小袄来,再配了她那金项圈,还有簪着两颗东珠珠花的双螺,看起来既有名门小姐的金贵自持,又有姑娘家的俏皮纯真,再加上这两年的叶嬷嬷的细心调养给养出来的水嫩肌肤林熙看起来倒是隐隐可见一个美人胚了!而因着昨晚没休息好,她双眼略有些慵懒之色,反而还给她加了一丝不同的韵味,真格儿的如同那权贵家的小姐一身的慵懒贵气了。

这般收拾妥当,便到了卯正时分,林熙立刻出屋前往祖母的房间,便见祖母的房里亮着灯,常妈妈守在外面,脸色却不大好看。

“呦,七姑娘来了啊!”常妈妈瞧见林熙有些尴尬似的笑了笑,在林熙应声后,人却没动,没传话,立时林熙明白,这会儿她不适宜进去,便自觉的退后两步立在边上,等着内里的人说完话着岂料这个时候,闻听的竹木闷响,脚步声声继而大伯,大伯母出现在了林熙的面前。

林熙当即一愣,很惊讶的看着大伯与大伯母,毕竟按照道理,他们可来的应该比自己早,不说循例的要早一刻,也不应该是比自己晚的,这使得林熙下意识的看向了身边的冬梅,思量着不会是自己早到了吧。

“大爷大太太来了啊!”常妈妈笑着应了一句,转头朝内里传话:“老夫人大爷和大太太一早来给您问安了。”

她没说什么过多的话,却加了“一早”这两个字,分明是点了大房夫妇的错处,当即如同两耳刮子抽了过去一般,叫他两个羞愧的低头迈步进去了。

若是旁人,只怕没这个胆量与资格可常妈妈不同,陪了老夫人嫁进来,做了老太爷的通房,因着未生产便没抬姨娘,待到老爷子去世,她便以妈妈的身份一直伺候着林贾氏,可在府中却是绝对有脸面可以替林贾氏训斥二人的。

而今日里她不客气,却也是为了大房一家着想,毕竟她说了,就代替林贾氏说了,自然林贾氏不会再开口,倒免得才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母子两个便恶了口舌。

门帘子放下,常妈妈转头看向林熙,冲她一笑后,又盯着门口去了,毕竟林洵和林佳还没出现。

而林熙知道,错的不再自己,便放了心,眼看到常妈妈那盯着门口的样子,知道她在生气,思想刚才常妈妈的不客气,当下猜想着只怕日后大伯和大伯母必然不会再迟的了。

内里悉悉索索中夹杂着一些低低的言语,似是在说着什么,不一会,林洵快步的跑了进来,瞧见叶嬷嬷张口就问:“我没迟了吧?”

他声音不小,也透着随性,常妈妈却是直接黑了脸:“七姑娘都这里杵了一炷香了,洵哥儿你说你迟没迟?再者,晨昏定省乃是孝礼,规矩,岂容你咋咋呼呼?”

林洵闻言一吐舌头,低了脑袋,此时门口子上人影一闪,则是林佳儿走了进来。

她穿了一身轻罗长裙,梳着单螺,编着几个碎辫,打扮完全随了蜀地之风,而她进来时,因着外面地湿,便抬手提了裙子,完全没有顾忌与讲究,这使得她整个一双绣花鞋的鞋面子都叫林熙看得清清楚,就在林熙惊讶之时,叶嬷嬷已经瞪了眼,当即不客气的冲林佳言语起来:“二姑娘失礼了!”

林佳闻言一顿,脸有惊色,眼里却是糊涂,她看向常妈妈时,屋里却传来一声轻咳,常妈妈抿了唇说到:“二姑娘,二爷还有七姑娘给老太太问安。”当即挑了帘子,让他们进去。

林洵林佳都是野惯了的,今日里这晨昏定省已经破了天荒,这会儿被常妈妈这么一斥,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推搡着就那么进了屋,林熙见状内心轻叹了一口气,便低头迈步,步履轻稳的入了屋。

三个孩子给老太太问了安,老太太没多说什么,随口问了两句便叫林熙带着林佳去给叶嬷嬷问安,林洵则陪着他爹娘待在林贾氏的屋里。

林熙应声自是带着林佳过去,她们一走,林贾氏看向了林盛:“再是蜀地之风,你也不至于这般散了规矩,就这样还想选秀入宫呢,只你们这样回到京城府上,便是丢人现眼,盛儿,你幼时学下的规矩都落了何处了?你这样,可对得起你爹!”说完人便起了身,直接去了里屋,显然不打算和他们言语了。

林盛一脸臊红之色在外屋低头言语:“母亲不要生气儿子知道错了,今日里必定整顿起来,再不乱了规矩。

入了叶嬷嬷的屋,林熙便带着林佳给叶嬷嬷行礼叶嬷嬷冷眼瞧着林佳的一举一动,嘴角撇撇说到:“二姑娘打今日起,便得跟着我学了,我问你一句可知为何要学?”

林佳低了头:“爹爹说,明年我得参加选秀,得学学规矩。”

叶嬷嬷嗯了一声:“那好咱们就学规矩吧!”说着她看了林熙一眼:“站姿。”

林熙本就是站着的,闻言往边上了一步,和先前站法相同,只是脑袋略略抬起了一些,不再是看着脚前三寸,而是看着脚前一尺了。

“二姑娘就照七姑娘的样子来吧,今个头一日,不为难你学着她那样子站足半个时辰,就能回去用饭了。”

林佳闻言看了林熙一眼,有样学样但还是不打规整,叶嬷嬷又上前给她摆了摆,这次推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说到:“你是要入宫选秀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着规范的,为着你好,我就一步到位,全依着宫里的规矩来,七姑娘跟着我时,我便那么教的,未免你觉得我为难你你这些站姿坐姿,我都会叫她陪着你来上一道,日后她却是要忙她的,你得自修你的,知道了吗?”

林佳挂着笑的应了话,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叶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玩味之色,人便自己摆了棋盘在那里落子打谱去了。

林熙已经习惯了如此,根本不觉得有什么,站在那里的顺当也就眼扫嬷嬷的落子,留心起来,如果叶嬷嬷一会叫她复盘,她也是绝对可以坐的来的。

一个时辰后,林佳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来,她咬着牙一次次的看着叶嬷嬷,可叶嬷嬷专心打谱根本不觉得时间的流逝,这使得林佳的身子微微的晃了起来,不自觉的开始扭身变幻,想要活动下她早已发僵的身子,而此时叶嬷嬷忽然开了口:“我还没出声呢,你怎么就活动了?站如松而已,你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吗?”

林佳当即言语:“不是我做不到,而是我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时间早到了。”

叶嬷嬷扭头看向她:“将来你入了宫,假设你有资格能参加祭祀之类的大殿,你便要在殿前青砖上站上五到八个时辰,那可是从早到晚的,越是纹丝不动的,越是别人眼中庄重优雅的典范,那时皇上也罢,天官也罢,但凡一处耽搁下来,挨到最后,往往会比预计的多站出一到两个时辰来,难不成似你这样的,也能去冲着皇上或是天官言语,时间到了,我不站了?”

林佳闻言白了脸:“这不是第一日嘛…”

“第一日你都受不了,日后你又怎么受的了?”叶嬷嬷说着丢了云子冲林佳摆手:“行了,你先回去用饭吧,半个时辰后,咱们继续。”

林佳答应着出去了,林熙看着她那略微僵直的身子,便想起了林悠那时的样子,可是与林佳最大的不同,便是她们四个,当时可份外积极,生怕自己学不到,而林佳则不是,林熙能感觉到,她只是在应付。

“看到什么了?”叶嬷嬷冲林熙轻声问话,林熙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叶嬷嬷点点头:“你还算有点资质。”说完对她一抬手:“你也回去用饭吧!”

“娘,这劳什子的规矩,非得学吗?”林佳躺在藤椅上,由着丫头给她揉腿,自己手里拿着快点心一边吃一边问。

才进屋的郝氏看着她那样子,立时皱了眉头走过去:“和你说了,千万不要这个样子,你就不能听一句?这样成什么规矩?”

林佳闻言丢了点心,悻悻的坐了起来:“娘,我不想去参加什么选秀,这太累人了。”

“胡说!”郝氏立时瞪她一眼:“你再不许说这话,要是让你爹听滗,准保说你不懂事!”

林佳转了头,一副不快的样子,郝氏则又叹了一口气:“你呀,你看看你二叔家的几个姑娘,一个个都说的是怎样的富贵人家,你爹如此为你,也是图着有朝一日你能风光你平日里也知你爹是个怎样心高气傲的人,为了你的将来,昨日他是怎样做的,你看得清楚吧?纵然外人看来那是你爹的孝道,可还不是为了你?你若伤了他的一番苦心,你对的起你爹吗,那是你一个做女儿该有的孝顺吗?”

林佳闻言噌的起了身:“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去学还不成嘛!”说着甩甩手,人便招呼着身边的丫头出去了,而陪着郝氏的陪嫁丫头翠喜则略有不安的在郝氏耳边低声言语:“小姐您这样言语合适吗?万一小姐她因此恼了老太太那边…”

“恼就恼吧,反正也只这半年近着,日后谁也挨不着谁,只要能让她起了心来用心学,她就是恼到我这里,都无所谓。”郝氏说着撑了身:“咱们回去吧,今日起早了,这会儿还困着呢到底不是以前了。

翠喜闻言一笑:“十几年不用晨昏定省,您自是不好早起了,何况现在肚子里还有这一个金疙瘩呢!不过老太太也真是的多少也该体谅着你才是啊!”

郝氏冲她笑:“我才三个月,又不出怀,又不害喜的,更不到生产,这些免不了的。”

第一日上,叶嬷嬷其实没教林佳多少东西,几乎整个一个白天就拿来学了站姿,坐姿这两样,但是因着林佳闲散惯了,你叫她规规矩矩在那里站着坐着便似憋了她一样,不一会脸上的假笑都没了,只有烦躁,但她也没再叫再抱怨,就那么掉着脸的练,倒也算配合。

练到下午申时裁缝上门,叶嬷嬷拿了图纸出来,要裁缝过目,而后量身,带量完后,林佳看到了图纸,立时被其上式样繁琐而又大气的衣服所吸引,当得知这是宫装式样,做来为她适应时,这脸上的欢喜当即便去了一半。

晚上睡前,叶嬷嬷又在打谱,叫了林熙过去陪着,林熙几次想到林佳的神情,便小声的言语:“嬷嬷今日里,是不是故意在磨她?”一日就学两个姿势,这可比她之间教的慢多了,可她还有几年的时间来学,而林佳却只有半年的时间,嬷嬷会这样,她能想到的便是磨了。

叶嬷嬷笑着点头:“没错,她野惯了,不收收心,不压压气,可不成。”

林熙捏捏手里的云子:“可是…她非得进宫选秀吗?她那性子,合适吗?入了宫,危险更大吧?”

叶嬷嬷看了一眼林熙:“她的性子不适合,像她这种通常进去便是给人坐棋的,那还是她运气好,能多活个几年,也能大大小小得一点风光,可是运气不好,进去便是冷板凳,熬白了头,熬枯了心,一命呜呼在里面。”

林熙一听傻了眼:“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她去?大伯好歹也是知州,难不成连自己的姑娘都免不下来?”

“免得下来与否,这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免,又是一回事。”叶嬷嬷说着点点棋盘:“落子啊!”

林熙此时哪里还有心情落子,眼巴巴的望着叶嬷嬷:“您的意思,莫非是大伯非要二姑娘去的吗?”

叶嬷嬷摆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嬷嬷为何不劝劝我大伯,总不能害了二姑娘吧?”

“害?”叶嬷嬷一笑:“不到最后,谁会分的清楚什么是害,什么是帮?”说着她忽然收了笑,一本正经的看着林熙:“你跟我学本事,人人都道我帮你,因着我的名头,你倒也顺当的说给了谢家的小四爷,可小四爷如果这辈子真的回不来了,到你老了的那日,你会不会怪我呢?怪我害了你,让你嫁入了繁花似锦的侯门,却过得一生寂寥?那时你会不会说是我害了你?”

林熙一怔,随即站了起来放下了云子,错开一步离座后,对着叶嬷嬷便是一个福身,继而言语:“嬷嬷不必言语这样的话,帮与害固然是看结果,但在熙儿的眼里,您是真心为我好的,只要是为我好,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也怪不得您半分,毕竟真正行事的人在我,我有我的路,我的命!”

叶嬷嬷看了看林熙忽而叹了一口气:“好了,你回去歇着吧!”

林熙点点头,但又言语了一句:“二姑娘这事儿上嬷嬷当真不劝一两句吗?”

“不劝!还有,你也不许去!”叶嬷嬷看着林熙。

“可是…”林熙有些犹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抉择,此时她也是一叶障目的时候,我磨她压她是要她知道日后生活的那片天空下是怎样的血腥,若她一往无前,我自会为她添些繁华,助力她一点,可若是她受不起,自知不成,便也会自己言语的到了那时,就是要看你大伯是个什么心了,是疼姑娘还是重仕途,这更不是你我可以触碰的,知道了吗?”

林熙闻言,只得点了头,乖乖的出去了。

她走后,叶嬷嬷望着那打了一半的棋局立时失了兴致,她把那些棋子扫了一些进了云钵后,便看着那张棋局目露凝色,口中低声呢喃:“若不是疼你,我怎会助你家人下定决心全了你去谢家?如今有个送上门的,你便更安全,可她要是不去,哎,你这将来,未见如愿…

到了夜里,细雨再度降临,屋里便凉飕飕的。

林熙思量着昨夜所见的那幕再度披了衣裳去了窗口,依然是未有亮灯,就那么站着。

结果遥遥的听到更锣,知是都要二更天了,便思量着也许昨日只是凑巧,就想回去睡了正要抬手合窗,免得夜里凉到,却见西阁楼的小窗处,再度显出了身影来,这次林熙使劲的睁眼瞧看,结果越看越能断定是林佳,而她和昨日里一般,丢了绳索下去,只是这次却没绑什么竹筒,倒是院子里窜出个身影,蹲在绳索处,手脚麻利的一番捆绑。

林熙从上往下瞧看,依照着那人身量比划,正想推断出那人身份和大概的年岁来,那人起身退开,楼上的林佳慢慢收了绳索,那刚绑上去的竹筒便到了林佳的手里,继而林熙瞧见林佳得了竹筒后立时消失于窗口,却未合窗,而那个黑影闪去了院角,恰恰被阁楼的印象笼罩,以至于瞧看不到他。

林熙静静的站在窗口,小心的张望,她想知道,这个人是从哪儿进来,又哪儿出去的,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找出个路来,而此时林佳再度出现在了窗口,竟和昨日一般的手段,将竹筒送了下来。

那身影再度窜出,取了竹筒后就走,林佳也收绳关了窗,林熙立刻盯向那片阴影,好可依旧看不到什么。

而此时外面的天色更加的沉暗,林熙想了想,退了回去,上床休息了。

翌日,大房里无人迟到,林熙到老太太处问安时,大家都已到了,而后又是一番练习,叶嬷嬷真心是要磨林佳的性子,不但只叫她做昨日的两个动作,更是在旁精细要求,但凡林佳有一点失误,便会毫不客气的指出来,更声称明日还是如此,但要再错,便是要上戒尺打手板了。

林佳面色有些难看,但依然没有多话,到了中午大家回去歇着用饭的时候,林熙便带着冬梅出了屋,一副四处打量这蜀地建筑的样子,到处瞧看。

她慢慢的挪去了南阁楼的阴影下,眼在靠近府门的位置上扫,她记得昨夜那个身影就是在这里融进了阴影中。

“七姑娘,你瞅什么呢?”冬梅不是不多话,但看着七姑娘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阁楼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毕竟这楼阁在她看来,一无雕梁画栋,二无飞檐走兽的,实在没什么看头,何况七姑娘看得还全是墙根。

“哦,昨日里和嬷嬷说起雨后青苔,一抹可成灰,我觉得有意思,便来看看,这里雨多又背阴的,应该不少。”她说着往墙根去,做样子的摸弄,可是不料脚踏青苔,立时一滑,当即就丢人的摔了一脚,但偏偏这一跤下去,她手打在了墙根之上,不但她的手没有料想到的那么痛,竟还倒下了一块石板,于此同时林熙的角度正好能顺着墙根下的这个洞看向外面。

“你们在干什么?”而此时林佳的声音出现在她们身后。

第六十一章 非礼之情

林熙闻言立时转头看向身后,林佳此刻一脸不悦之色,眼里更闪着慌乱,她快步上前到了林熙身边,盯着她瞧。

林熙眨眨眼,抬了手:“我滑倒了,摔了一跤,却未料把这里撞了个洞出来,佳儿堂姐,这洞是…”

“那个,是个狗洞,原先这官宅里的人养着狗,给开的,我们没养,就封了。”林佳说着上前同冬梅一起扶起了林熙,看着那一屁股的青苔,便是笑着言语:“嬷嬷说你最是规矩稳重的,结果还不是摔了,这里满是青苔,你走哪儿不好,竟从走这里?”

林熙瞧看到林佳眼眸里未曾散的紧张慌乱之色,便知她这是套话,当下把应付冬梅的说词又说了一遍,然后扯了扯裙摆,一脸羞色的冲冬梅言语:“快扶我回去换衣服,这可丢人了呢!”

当下两人便离开了这里,而林佳左右看看无人后,小心的凑上前,快速的把石板又给封上了,而后她退开些许,眼珠子一转,便直接奔向了东楼阁,寻林熙去了。

林熙入了屋,花妈妈正在屏风后给她脱衣裳,林佳蓦的一下推门进来,可把花妈妈吓了一跳,伸头一瞧是她,本能的抱怨了一句:“哎呦,是二姑娘啊,您进来好歹也吱一声啊,怎么没了规矩呢!”

林佳一听规矩两字便是皱眉:“我自己的家,哪来那么多规矩?”说着人就直接冲到了屏风后,根本不管什么礼仪规矩。

好在都是女子,林熙虽然觉得林佳这样十分失礼,却也不能说她什么,随手捞了被子遮身,等着花妈妈为她套上衣服,但只是如此,她那冰肌玉骨的身子显露出来,如若羊脂白玉一般登时让林佳挑了眉:“你好白啊!”

林熙红着脸低头,花妈妈被林佳先前兑了那么一句,当下就昂了下巴给林熙套衣裳:“那是,我们姑娘可是叶嬷嬷一手教养出来的怎能不白皙如玉?”

林佳当即歪头:“教养而已,说的都是规矩,她白不白的有什么相关?”

花妈妈立时言语:“教养便是教习调养,我们七姑娘的冰肌玉骨那可是叶嬷嬷一手调理出来的。”

林佳立时眼里闪了兴致出来,看了林熙一眼后,什么也不说的转头出去了。

“这个二姑娘忒没规矩了,连基本的礼都没有。”花妈妈不满的嘟囔林熙看了她一眼:“妈妈,您今个可多话了,在是林家,这里也是大伯的府上。”

花妈妈闻言扭了下嘴巴,快速的伺候着林熙穿衣,可在她穿戴的差不多时,还是念叨了一句:“就她这样,还能选秀得中拉倒吧!”

下午的时候,依然是练习那些,可是林佳的脸上烦躁之气,少了许多,而她自己的错处也少了一些,显然是开始用心了。

到了黄昏各自散后,叶嬷嬷却来了林熙的房间,在把花妈妈和冬梅都支出去后,她看向了林熙:“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

林熙无奈,把花妈妈与其的言语重复了一遍,叶嬷嬷点了头:“我说呢,怎么忽而就来了兴致了。”说着转了身可走了一步后,又转了回来:“等等,她为什么中午那样来找你,又为什么你好端端的全套的换衣裳?”

林熙无奈只得说了白日里的事,但当叶嬷嬷问她为什么去墙根时,她却不吭声了。

撒谎叶嬷嬷会看出来,不撒谎,却是要说她夜里所见,是以,她只能选择闭嘴,毕竟这事事关一个姑娘的名节,她可不敢也不想妄言。

叶嬷嬷见她不答,也就没再问了,离开时只说了一句:“路是每个人自己选的,你不要去多事。”

叶嬷嬷都说了那话了,林熙自然不想多事,可到了夜里,她还是会醒来,因为心里记挂,又去了窗前。

蜀地的冬日有些特别,白天说不上放晴,总是天色发灰,难见阳光,天气也不算冷,却也并不暖,而到了夜里,反而会阴冷起来,只因为总是会下雨,有时大有时小。

前两天的晚上都是那种不大不小的雨,而今天却难得的没有落雨,林熙在窗口小心翼翼的站了许久,也没见动静,便猜想,许是林佳警惕了,便回了床上休息。

翌日,一切照旧,林佳安然接受着训练,林熙也乖巧的做着示范,而到了夜里,再度雨水滴答时,她又起来瞧看了,结果还真让她等到了动静。

林佳与先前的举动可谓一致,都是抛下了绳索等着那人送来竹筒,而后她又把竹筒送了下去,好似对于林熙那日的撞见狗洞,并没在心,可是等到第五日上,又是下雨天时,林佳却没出来,以至于后面连着三天,不管下没下雨,她都没有在和那个身影有过竹筒的传递。

转眼十天过去,有关礼仪的各种举动,林熙都做了示范,此刻叶嬷嬷对林佳的单独教导便开始了,而林佳竟对叶嬷嬷提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问题:“嬷嬷,我有一天也能像熙儿妹妹那样,拥有冰肌玉骨吗?”

叶嬷嬷看她一眼:“冰肌玉骨的打造,费时费力且开销很大,而其中最重要的雪水蜀地难寻,如果是在蜀地,我没法为你打造。要是在京城的话,你最多也只能赶上一回,能出多少效果,就算多少吧!”

林佳闻言淡淡的笑了下,眼里却难掩失落。

而当天下午,林佳便称她来了月事,身子不方便,歇在了屋里。

于是这天下午,是林熙一个人同叶嬷嬷在一起,叶嬷嬷便自然而然的问起这些天在这里对于大家的观察和了解,两人说了一气后,叶嬷嬷冲她言语:“有道是入乡随俗,但你好歹学出了规矩,总不能也敞放了你,我思量着不如咱们就随上一半,明后天,我带着你这城镇里转转,你多看看大家的脸也能更好的掌握一些。”

“您说的随一半是…”

“给你改头换面一下,让你也能去街上抛头露面一下,反正你还没满十岁,倒能趁着这个时候再占占尚幼小的便宜。”

林佳身子不便,一歇便是四天半,而这四天半里,林熙却觉得十分有趣。

叶嬷嬷先是和林贾氏谈了一翻,终得了林贾氏的准许,允她去见见世面,而后叶嬷嬷也不知从那里寻来的一些东西竟把她打扮成了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而她自己便在脸上糊了块膏药,遮住了伤疤,继而拄着一根拐杖,拉着她,装成了乞婆的模样,在这城郭里转悠起来。

这四天半,她完全按照叶嬷嬷的要求毫无顾忌的盯着别人的表情与动作,不管是街头吵架对骂的婆子,还是酒肆里耍酒疯的酒鬼,最后竟连街头卖艺的杂耍人,也盯了一圈。

四天半下来,她意犹未尽,可叶嬷嬷却不再带她出去,并告诉她,再去这心就野了,于是让林熙开始收心养性,而随着林佳干净了后,教养继续开始。

没过几日,便是大年了,今年的年关是在蜀地过的,自然规矩也按照蜀地的来,欢欢乐乐的年夜饭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不得了,而林佳更为热情,三番五次的提及这一年她得上京去选秀,得离家,一旦得选,便是再难见家人等等,总之是把那酒水不住的往大人们的嘴里灌。

临近交子之时,城镇里炮仗声声,老人家便去了屋里歇息,而作为孩子辈分的人便得守夜,为父母求寿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