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想着会是谁,却并不能清楚的理出头绪来,只是把采薇的嫌疑给抹去了,虽然就对谢慎严的情感来说,采薇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恰恰她又是最不会坏谢慎严生活的人,而且采薇她现在只是每日里在书房伺候,于凝珠的汤药来说,根本碰不上。

会是谁呢?若有庶长子出来,最大得利者的确是凝珠,所以她的嫌疑最大,但是第二受益的会是谁?庶长子出现,纵然不能夺了嫡子继爵的权利,却也是坏了家门血统的,按照道理没人回和家门为敌啊?谁这么…不对,不一定是要和家门为敌啊,凝珠有了孩子,生不生的下来与理来说,却是要看我的,这是有人想叫我两难里外不是人吗?还是说…考验?

一时间林熙的脑袋里充斥着各种猜想,却根本摸不出头绪来,而此时夏荷回来了,更在她奔进屋时,谢慎严也入了院。

“我将去了门房上打听,就看见姑爷下了轿,急急的奔来了。”夏荷堆着笑:“姑娘,姑爷回来了,是不是叫着摆饭了?”

林熙被夏荷的声音招回了魂,当下点头应允,夏荷才出去叫着摆饭。谢慎严就走了进来,进屋便是伸长了双臂等着林熙为她宽衣,口中轻念:“对不住,今个看吏表,看得入了迷,肚子饿了才知都黄昏了,累夫人等了。”

林熙为他取了腰带,宽了罩衣。递上了他在家穿惯的绸料衣裳。一边伺候他穿套一边言语:“我听过看诗词话本入迷的,也知道善本孤本的珍贵,头一遭听说有看吏表入迷的,不过是人事的调动而已,这有什么可看的?”

谢慎严闻言嘴角浮着一丝神秘:“你不懂,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吏表里的故事比之话本有趣的多。”

“你就蒙我吧,反正我不懂。”林熙说着为他扎上了汗巾。谢慎严却似乎很有兴趣为她解释,冲着她言语:“吏表上记载着一个人在官场里的升迁跌黜,这就如同看着一个人的脚印。看着那些年历,看着那些记录,浮浮沉沉便如戏在你眼前,岂不是比话本有趣精彩?”

“这也能看出来?”林熙当即挑眉:“那是你蒙猜的想当然吧?”

“推而顺,顺而出果。自有几个答案,去伪存真,并非难事,何况,我所求又不是百分百的正确?只求知个大概就好!”

“你倒会自乐,知了又能如何?打发日子吗?”林熙顺口问着话,其实心思已不在这里。

“当你知道一个人他所经历的,就会很容易弄清楚他的弱点与强项,他的在乎与秘密!”谢慎严说着冲林熙眨眨眼:“秘密可是个,好东西,夫人,你可有秘密?”

林熙闻言一愣,斜眼瞧他,几息后笑了:“当然有。”

“不与为夫分享吗?”

林熙摇头:“分享了还算秘密吗?何况,你也有你的秘密。”

她话音才落,夏荷在外招呼,随即仆从们送了饭菜进来,当下两人也没再言语下去,便在一起用餐。

大约谢慎严是饿的凶了些,他今日用餐的速度比往日快了一些,早早吃完后,放了碗,却没搁筷,而是看着林熙用餐,时不时的夹上一筷子菜放进林熙的碗碟里,即不说你多吃点,也不说着尝尝的话,就这样一言不发的隔三差五的夹菜,倒把林熙弄得眉头渐渐蹙了起来—这碗碟里的菜就没下去过多少,可她的肚子却已经饱了。

“真不成了,我吃不下了。”林熙见谢慎严没停下的意思,终于忍不住言语,而就在这个时候,花妈妈急急地跑了进来,一看到这两口子用餐的样子,忙又想退,但林熙怎会让她退?立时出言:“花妈妈这么冲进来,莫非是有事?”

花妈妈闻言扫了一眼谢慎严,一副欲言又止的苦瓜样儿,林熙见状忙是言语:“你这是避讳什么呢?有事直说。”

花妈妈见状自是捏了捏拳头要言语,岂料此时谢慎严却冲着林熙开口:“看来你还是愿意和我分享秘密嘛!”

林熙白他一眼,这那里是什么秘密?这明明就是糟糕的算计!

当下她不搭茬谢慎严的话,直望着花妈妈:“说吧!什么事啊!”

花妈妈深吸一口气说道:“姑娘,凝珠姑娘有孕了!”

林熙立时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纵然她深知叶嬷嬷强调过,真正的惊讶不会超过1秒,但此刻她不想淌进这摸不清黑手的浑水里,所以她果断的让自己的保持了一种呆滞,像是被惊到一时不能回神那样。

“你说什么?”谢慎严扫了一眼林熙立时开了口,脸上先前同林熙言语的笑容已经消失。

花妈妈立时把凝珠昏倒,自己守着她醒来,而后又请了郎中来瞧的事说了一遍,而后一副忿忿的模样立在那里,显然是为自己姑娘面对的委屈在那里不平。

谢慎严听完后,再次看向林熙,见她依旧一副呆滞的模样,当下叹了一口气说到:“不必如此,我应承过的就一定做到。”说完立时起身向外走去,花妈妈见状也果断的跟了出去。

他一走,林熙的肩头立时松垮了下来,她伸手捂着心口,发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就好劫后余生那般。

她坐在桌前好半天才转头看到那些饭菜,想了想,她伸手举起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慢慢的往嘴里送。

当她把最后一口菜送进嘴里时,谢慎严似风一样的冲了进来,一眼瞧见她把碗里的饭菜扒拉了个精光,眉眼里的怒色忽而就充满了笑意,随即他打量着林熙,立时抬手指了她:“你啊你!行,我就让你躲个清闲!”说着他把手往身后一背:“用好了吗?用好了。就走吧!”

林熙瞧着谢慎严眉眼中的神色变幻。已经非常清楚自己这点小九九某人已经清楚非常,无奈的心中叹了一口气,乖乖的刚下碗筷,净口净手,而后润了一口茶,这边捏着帕子到了谢慎严身边。乖顺地低着脑袋。

谢慎严的嘴角抽了一下,转身冲外迈步,林熙便跟着。转头来到了副院里,就看到了院落里,丫头们不分等级身份都齐齐的立在那里。而院落当中,八个管事除了古妈妈,全部在立在这里,那凝珠和云露也立在那里,而后在院子口上。两把大椅,一张桌几已经摆好,院角和跟前都支着**只灯架,倒把这还未暗透的天照的明亮亮的。

这样的架势与阵仗,林熙还是第一次见,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慎严,就发现他那张好看的面容上挂着的是惯常的温和之容,一贯的亲和温柔。

他这是…

“坐吧,夫人。”谢慎严说着抬手扶拽了林熙一把,林熙低着头应声坐去了他身边的椅子上,屁股才触碰到椅座,谢慎严便是击掌,当下古妈妈捧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放着不少东西,待走到灯火之下,便清晰可见是汤碗一个,剪子一把,还有…一张纸。

古妈妈把托盘直接放在了桌几上,人便默默的站去了那几位管事的一边,林熙转头扫了一眼托盘,清楚的看到了那张纸是贱契中的罪身契,当下她瞧向谢慎严,谢慎严便扫了她一眼,转头看向面前的那些人慢悠悠,声音非常温柔地说道:“你们在我谢家府门中,都不是一日两日的了,老者不必说,就是年岁小的,也至少是伺候过两三年的,我自认你们都是聪慧的,明白的,知道我谢家最看重的是什么,所以我也没多花心思在你们身上,因为我把你们都看作是我最放心,最不用去顾虑与顾忌的人,但是,今天看来,我错了。”

他说到这里停歇了一下,眼慢慢的扫着院中人。

林熙偷眼瞧看谢慎严,发现他没有怒目,更没有暴戾,有的是不变的和暖,只是眉眼间竟浮着痛心之色。

当下她诧异了:他,是真的在,痛心吗?

此刻的林熙已经分辨不出他的痛心是真是假,而此时谢慎严已经言语起来:“在我最糟糕的时候,我迎娶了林氏,与她结为夫妻,我托她的福,熬过了最难的日子,虽然她还年小,不曾与我共枕,可是在我心中,却是尊她,敬她的。云露和凝珠,你们是谁给开的脸,做了通房?”

云露当即言语:“是奶奶。”

凝珠不言,只人是一副落魄的模样。

“你们与我同房时,我交代过什么?”

云露红了脸,人还是老实言语:“不可痴心妄想,要尊着谢家的规矩,尊着奶奶。”

谢慎严看向了凝珠,凝珠嘴唇哆嗦了起来:“不可痴心…妄想,要,要…”忽而她双膝向下一跪,脑袋就往地上磕了起来:“老爷,这不管我的事,我没有痴心妄想,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那避子汤我喝了的,我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不要吵!”谢慎严声音不大,语速不快的丢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凝珠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泪在流淌,身子趴在地上,只剩下颤抖。

“有些事,也许不是你的错,但是结果却摆在那里,所以即便你无辜,你也得承担。”谢慎严说着起了身:“谢家的血脉不容轻怠,谢家的规矩不容挑战,我同你们说过,不要痴心妄想的,你们最好都惊醒些!”说着他伸手敲了下桌几:“谢家历代没有一个庶长子出现,我这里更不会开先河的,凝珠,你是在我祖父跟前伺候过的人,应该明白接下来会怎样,这里有一碗堕胎药,你喝了吧!至于后路嘛,谢府已经不能容你,要不你自剪发入了庵堂,要不,我就只有将你发卖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郎心似铁(下)

“老爷,凝珠真的没有起过此心,我真是不知为何会这样,求老爷你…”

“你伺候过我祖父的,最是清楚家里的规矩的,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求情就宽恕你吗?”谢慎严依旧是温柔言语,但这字字温柔之下,却是一点温情也无。

凝珠闻言顿了顿,随即竟跪的笔直,而后她冲着谢慎严认真的磕头一道,言语到:“我到底福薄,还以为能服侍在您身旁,却不想…我若剪发,虽可归于庵堂,却难免叫那些贪心之人以为日后还有侥幸,我愿意自求发卖,只是老爷也不必为我认真寻那去处,我离了谢府,自会寻一无人地,了了这贱命的!”她说完又转头看向林熙,冲着她一个磕头:“奶奶是有福之人,日后若有同我这般敢痴心妄想的,奶奶只管叫她们照着我今日之路走,我在黄泉路上,会替您好好招待不轨之人!”

凝珠说完,立时撑身而起,朝着桌几奔来,便喝下了那碗汤药,而后她转身就奔去了自己的屋里,掩上了房门。

院落里静悄悄的,谢慎严一言不发的坐回了椅子上,根本没叫着散,于是大家都这么侯在这里。

林熙此刻心里有些微微的不适,因为她很清楚凝珠并非是真正起贼心的人,逼死一个无辜的人,这很不应该,她觉得自己应该阻止,但是她不会那么做,因为一旦阻止了谢慎严,那她打的不仅是谢慎严的脸,更会让自己无处可立。

有些事,明知无辜也会做,因为人总是自私的,她不是菩萨。她是一个要为自己而活的人。

所以这一刻她一言不发,她在内心轻叹着对不起的同时更道一声谢谢。因为凝珠最后的言语已经清楚的表示。她懂了谢慎严的意思--谢慎严的处置态度很直接,不管是不是你,结果如此,你便只能负责。没有丝毫的温情,没有丝毫的手软。他用他的无情和冷血看似一刀断的处理这件事,却无疑是在宣告他的决不姑息,他更是在警告生事的人。你别让我抓着你。抓着了就没有姑息的可能。

这一刻林熙觉得谢慎严一点也不温柔,她甚至觉得他有一种可怕的东**在身体里,但莫名的她却觉得这种可怕并非叫人敬而远之,相反有一种难以描绘的感觉拉巴着她…

这就是强者的无情?王者的心吗?

她问着自己,却不知答案是不是肯定。

很快,有痛苦的声音从那房门里窜出来。痛苦的声音渐渐拔高加剧,听的林熙扯着帕子抬眼扫着眼前每一人的表情来降低自己对于这声音的负罪感。

但很快。她被大家的表情给震撼了,因为在这些人的表情里,她只看到了八成的人是怜悯与难受,还有足足两成的人藏在畏缩表情中的是:震惊,疑惑,忿忿以及放松…

放松?

林熙诧异不已,她望着出现放松表情的三人,内心心跳似击鼓。

叶嬷嬷曾教过她,当一些人的判断错误指向缓解了当事者的危机后,当事者会因为脱身而出现放松的神情,而现在这三个人都出现了放松神情,莫非三者都有干系?

林熙眼扫着云露,觉得她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她的放松更大程度上应该是对手的消失。

林熙看向古妈妈,这个一脸黑气不会笑一般的老婆子,竟然眉眼里满是放松,可是她是深得谢慎严信赖的人,否则当初就不会管着他的库房了,这样的人,会弄出这种事来吗?若从谢慎严这里说起,可能性也不大,但是…她现在没管库房了,而一切都被我接手管捏着,她会不会因为这个要弄出点什么来,下了我的面子,或是坏了我的口碑好再拿回去?

林熙断不清楚,把目光又转向了何田氏。

管事们的头儿,有必要弄出这种事来吗?坏了我的路,她能得到什么好?她又是为着什么要这么做?

林熙脑中胡思乱想的做着分析,而此刻整个院落里都充斥着凝珠痛苦的叫嚷。

忽而丫头里面的采薇动了,她上前一步冲着谢慎严向求:“老爷,凝珠姐姐她…我,我想去帮帮她!求老爷准许!”

谢慎严没有作答,而是看了一眼林熙,一直在分析情况的林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置身事外,不过眼见如此,她倒更不愿意淌进这水里,她看向了谢慎严,一副你做主的样子,谢慎严这才冲采薇点了头。

于是采薇折进去帮忙,谢慎严又同古妈妈开了口:“您也去瞧瞧吧!”

古妈妈应声进去后,周妈妈也不僵着了,当下就冲身边的两个丫头指挥起来:“快去烧水,再去弄些茄叶来!”

这些人忙活起来,其他人便凑着看。

立在林熙身边的夏荷看着大家都忙活起来,姑娘却不叫自己人上去帮忙,有些不解,她轻轻的碰了下林熙的肩头,提醒自己这边是不是也得忙活起来,可林熙却不言语,当下她也不再动作同花妈妈一道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就在这个当口,院落外一声招呼传了来,竟是太太身边的方姨娘过来了。

“姨娘怎么来了?”谢慎严瞧着她来,脸上浮着淡笑而问,那方姨娘略欠了身子这才言语:“太太听着您把人都拢了来,又不见迟迟散的,便叫我来瞧看,怎么这边有人在用刑吗(书书屋最快更新)?”

她问的虽有疑惑,却眼神已经转向了凝珠所在的房间,毕竟那声声痛苦的音律全然无遮掩的向外窜着。

“有人狂妄,轻了礼仪规矩,我正协林氏循例处置呢!姨娘请回我母亲,不必她操心的。”谢慎严说着当下便转身一脸正色的往着凝珠的房间,那方姨娘当下也就不再多言,应了声后,便是退走了。

大约一刻钟后,凝珠的声嘶力竭立时小了许多。再后面连呻吟声也无,随即古妈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丫头倒出一盆子血水来。一切似乎都过去了。

“事已了了,请老爷放心!”古妈妈说着扬了手,手中一个不大的布包,虽是攥团。却也不及包子大:“这个,怎么处置?”

“依照规矩来吧!”谢慎严说完这话。眼神便落去了何田氏田妈妈那里:“你是管事的头儿,今个弄出这种事来,谁有责。你自己看着处置吧!”说着。他起身看了林熙一眼,林熙便起了身,随即跟着谢慎严便是离开了副院,而这过程中,也没见徐氏再又遣人来问过。

回到了屋中,林熙以为谢慎严会同自己说什么。谁料一回来,他却叫着人备水沐浴。林熙立时摆手,夏荷同花妈妈便退下张罗,自觉的留给两人言语的空间。

林熙搓了搓手,思量着如何开口,毕竟凝珠堕胎堕下的可是谢慎严的孩子,而未料谢慎严却见她搓手的样子,直接抬手抓握了她的手,而后将她一把拉过,搂在了怀里:“明明就不慌不忙的等着我收拾摊子,这会儿却又踌躇什么?别说你是后怕与不安!”

林熙闻言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后怕,也不是不安,你许我的,我信,自然要留给你完成你的承诺,我如今踌躇也不过是思量那毕竟是你腹中骨肉,你竟没一丝犹豫,别是面上痛快了,心里还恼着我,当我逼你…嘶…”

手腕子上的痛让林熙的话戛然而止,她望着谢慎严不明白好端端的他为何捏痛自己,而谢慎严盯着她,话语很慢:“有心算计还是算计外人的好,与我,你犯不着浪费,痛快直说就好!我与外算计已累,与你不想多费劲儿!”

林熙抽了下嘴角,低了头。

好吧,她只是很想让自己呆在一个安全的地儿上,将来这事儿若煽起风浪来,自己能置身事外而已,可是这家伙看穿了还不配合着来,竟然一点都没客气的拆了她的台。

“我谢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爹看着闲散,但也算是当世大儒,我母亲更是门名闺秀,深知礼仪规矩之重,如今我十三妹大义风光,我谢家岂能出些腌臢?别说这个当口,就是没这前因,堂堂千百年传承的世家,怎敢有庶长子来扰秩序?若没这点心硬,世家血统早毁,家业早乱,何来今日的磐石之态?”谢慎严说着手劲彻底的缓和了下来,他揉了揉林熙的手腕子:“你耍滑头想什么都躲了,我能理解,毕竟你现在空有名,自己心里也没底子,可是迟早你是一桩桩一件件都跑不掉的!这次我因着诺,全都收拾了,也由着你的意思,不让你参合,可是这件事并不是如此就能完的,后续,你得担,因为你是我的夫人,是我谢慎严的嫡妻,懂吗?”

林熙闻言点了头:“我懂,可是你一刀断下,不就是想要阻了查下去的念想嘛,怎么又…”

谢慎严的眉眼里闪过一抹光泽:“你倒清楚我的盘算,知道我这是阻,不过,兵甲有云,兵道,诡道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夫人就不能体会这其中深意吗?”

林熙眨眨眼:“要我查,却还要让对方以为不查而免得警惕防备,是这个意思吗?”

“嗯,应对时,你真假难辨,最好的就是无防无对,何况…以你现在的状态,未必能大张旗鼓的去查,有些事,水深的超过你的想象,所以这一刀断,与其说是我阻了念头,还不如说,我希望你在安全的情况下,摸清楚这事。”

“安全…”

“对,安全,大张旗鼓不见得就是好事!我问你,实在我处置这桩事时,你可以瞧出点什么眉目没?”

林熙瞧出了眉目,可她没法说,她没办法和谢慎严说那微表情的事,所以她想了想摇了头。

谢慎严的眼里闪过一抹失望,随即抱了一下她说到:“是我要求的多了,你慢慢来吧!”

林熙看着谢慎严眼中的失望,立时觉得自己的情绪都低落起来,不过她觉得这样也好,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让自己明白肩头的责任的份量,以及观察摸索和学习出最好的处世之道。

“既然你没看出什么来,那就以后多花点时间跟在我娘跟前吧。相信假以时日你也会看懂这里面的门道,也会明白进退之间的微妙。”他说着松开了林熙:“去取我换的衣裳吧!”

林熙应声。亲自动手给取了衣裳。随后谢慎严便去了浴房洗澡。

他离开后,夏荷进了屋,凑在林熙耳边,脸有忧色的悄声言语:“姑娘也不叫着我们进去瞧看。这孩子到底打下没谁知道,再说了。您就不怕日后别人嚼舌根说您心冷?”

林熙闻言却是淡笑了一下:“我若叫你去了,一来不信夫君与谢家府中人,二来。一样少不了流言蜚语。怕是说我得好卖乖或是假惺惺呢!我倒不如撇个干净的好!”这是她真心的打算,只有把自己撇干净了,别人才不会盯着她,那她也就真能抽时间出来摸清楚这背后的事儿。

夏荷见林熙如此言语,眨巴眨巴眼睛后,脸上的担忧就下了一半。兀自嘟囔着:“真没想到姑爷倒利索,处置时半点犹豫都没。真跟外人似的。”

林熙闻言眉眼一挑,心中道:外人?对啊,我身在其中顾虑太多,反倒看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若我是外人关注此事,到底这是谁的盘算,怕也好瞧出端倪来。

“对了,姑娘,您说要撇干净,那凝珠出去的时候,您也不搭理了吗?”

林熙当下指尖敲了敲桌子:“依着规矩见一面也是应该的,不过既然我要撇干净,那就干脆做到底,不见!”

凝珠的房间里,血气残留,采薇和古妈妈两人在她跟前,一个动手擦抹收拾着床榻上的狼藉,一个则端着碗汤药扶着她慢慢饮下。

“好苦的药…”凝珠喝了两口坚持不下去,推了开来,古妈妈瞪她一眼:“谁家的药是蜜一样甜的?喝!”

凝珠望她一眼,蹙着眉:“喝了又怎样,反正都已是死路一条,我索性省了这罪吧!”

古妈妈闻言把药碗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抬眼瞧望着凝珠:“你别怨爷,你是个什么出身,你自己清楚,原本安安生生的等着四奶奶生了嫡子,再慢慢的伺候些年头,最终也能锦衣玉食的过完此生,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偏生你有了,哎…”

凝珠一把抓了古妈妈的手:“什么天不遂人愿?那药我次次都喝的,从没敢坏规矩的拉下一碗!我如今有了身孕,那是有人拿我做刀!”

古妈妈当即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还叨叨?你在院子里苦求的时候,爷是怎么说的?你是跟在老侯爷跟前的,知道什么叫取舍,我看你先头已知收敛,还道你聪慧,这会儿你又张扬什么?”

“我,我冤!”凝珠拉下了古妈妈的手,抬手抹泪:“我更委屈,这般咽下了,就没机会知道是谁害我…”

古妈妈叹了一口气:“知道了又怎样?就凭你这么一个破落的,还能争出个子丑寅卯来?老爷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也聪明知道怎么选,你这般痛快的认了栽,免了夫人的麻烦,老爷的难堪,更免了一场风波,你也算祸福相依,熬出头了。”

“什么?熬出头?”凝珠诧异的望着古妈妈:“妈妈你说的什么话,我不懂…”

“你不懂?”古妈妈挑眉:“那你倒大义了?”

“是不是大义,我不敢说,我会选择这条路,认下这苦,是因为我最遭罪的时候,进了谢家,老侯爷待我虽不是女儿,却也没当下贱的仆人用过,我的日子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过的舒坦,虽然奶奶进门,我成了通房后,有些不愉快,但当权者要的平衡不就是两厢为斗嘛,我在老侯爷身边伺候,早就耳濡目染岂会不明白?我也乐意和那云露不待见,换个天长地久求个安稳,等着有朝一日奶奶能明白我没能争斗的心,岂料…岂料我反倒被人做了棋子,弄出这事儿来!若不是为了那份尊我的恩德,我势必今日就是撞死在院子里,也有弄清楚是谁害我,一证实我无妄想之心,但,我季红就算是罪民。流于贱籍,却也是有学之士家的女儿。怎能不报恩?”

古妈妈打量着凝珠:“这么说。你倒是真是高义了。”

凝珠转了头:“妈妈不必这么言语,如今我已是笑话了,不过,您那句熬出头是什么意思?”

古妈妈眨眨眼:“老爷叫我进来伺候。你不懂吗?”

凝珠摇头。

“孩子已经拿下,你若留着少不得事情还能再起风云。你死了,便是都安省了,只是这件事上如你所言。还有隐情在。所以…在先前老爷问过你怀孕属实你承认后,他便到了我这里,一面叫我去把管事们寻来,一面嘱咐了我,若你识大体知道进退,拿下孩子后。送你汤药,保住你这身子和命。若你不知好歹,趁着拿孩子时,便拿去你的命!你是个聪慧的,不管因为什么,总之选对了路,现在你就好好喝着这养身的汤药,静候明日的安排,而后等出去了,你随着你的话真真假假的‘死’上一回,日后这世上便没你这个人,你也能脱了贱籍去,还做你的季红或是季什么去,再不是凝珠了。”

古妈妈的话让凝珠当即顿住,许久好,她使劲的掐了自己一把,然后便激动的抓着古妈妈言语:“我要谢谢老爷,我得谢谢老爷大恩!”

古妈妈的眉一蹙:“才说你聪明,这就糊涂了?”

凝珠一愣,随即笑了:“我喝药,喝药!”说着自己端了汤药碗开始喝药,一旁的采薇一脸笑容地言语:“我就知道四少爷的心地是最好的。”

古妈妈当即转头瞪她一眼:“再好,也没你的事儿!”

采薇一顿,随即低头:“我知道,我也不会痴心妄想的,他的眼里没有太多的儿女情长,唯一有,那也是给***。”

古妈妈点点头:“你清楚就好!”

采薇叹了口气,捉着帕子在水盆里涤摆,凝珠已经放下了药碗满脸兴趣的冲着采薇言语:“采薇,你能明白就是最好了,咱们这种身份,知足才能长久,不该自己的千万别去想,想了就会失去的更多,连仅有的也保不住!你是跟着爷最久的,爷的性子你也清楚,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做了通房被老爷收了,可千万别去一根筋的和奶奶较劲儿,她是嫡妻,是不能伤的本!”

采薇当即苦笑:“没这天的,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出去了!”

凝珠惊讶,古妈妈则挑了眉:“谁告诉你的?”

“奶奶和我说的。”采薇说着拧了帕子,叹了一口气:“哎,这是我的命!我原本以为爷会给我一个容身地,我不求名分,也不求关照,只求在他身边就好,可是,容不下,便只能离,我苦着没关系,只要爷开心就好!”

“爷的意思呢?你没问?”古妈妈眨着眼睛。

“这就是爷的意思,他半个月前还问过我,是想嫁到农户里做个正经妻子还是去那富贵家里做个妾呢!”采薇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帕子擦抹着手边的家什。

“你怎么答的?”凝珠询问。

“我说都成,随爷的意思,怎样顺爷的安排,对爷来说好,就怎样来。”采薇说着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笑:“能回报他一丝总也是好的。”

凝珠的眼里立时盈了泪:“这谢府里,我就你这么一个还算交心的,想不到一根筋到这个时候,若是奶奶知道你这份痴,能容了你就好了!”

古妈妈立时瞪眼:“胡说!才教人家知足知本,怎么乱言了?”

凝珠立时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下:“我一时妄言了。”

古妈妈瞪着眼还要言语,采薇却开了口:“妈妈,不必再来与我言语,其实对于入爷房中的事,我已经绝了心了!实不瞒你们,若是以前,凭着豁出命去,我也想要赖在爷的脚边的,可是,奶奶已经清楚的告诉我,不留我的是爷不是她!我本还抱有念想,可这些日子我伺候在爷的身边,爷在书房里,有时作画是奶奶,有时看书也会笑,问起笑什么,说的还是***事,最近他上心***紧,以至于午觉梦中,也会有时笑起来,自是又挂着奶奶了,他的心都只落在奶奶这里,就如同我的心只落在爷那里一般,我自然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所以,妈妈省了那些话吧,为了他好,我宁可一辈子做个浮萍,由着他的安排,好也罢,坏也罢,都无所谓了。”

古妈妈听到这里闭上了嘴巴没说什么,倒是凝珠喟叹起来:“我道爷无情,其实爷有情,只是,他的情早已落在一处,我们不知而已。郎心如铁,无情于旁,痴心一瓢!”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流与下流

翌日,谢慎严大早上同林熙一道去给父母请安,行礼之后徐氏便慢条斯理的问了起来:“昨个晚上立规矩如何?”

谢慎严当即作答:“已经处置了。”

徐氏瞟了一眼一旁当摆设的林熙,冲着谢慎严言语:“你好歹是家中的爷们,这远房里的事,处置大可由熙丫头去处置嘛!”

谢慎严淡淡一笑:“她也算初来乍到,我担心她不清楚咱们世家的规矩力度,故而出来处置,也是要她看一看,以后类比也好有个分寸。”

谢慎严这般言语,不但把林熙给拉巴了出去,顺道连自己老娘的话也给堵上了,徐氏的嘴角抽了一下,冲着谢慎严就嗔怪的挖了一眼,而后才看向林熙说到:“你能指点着固然后,但很多东西总得上手了,才知深浅!熙丫头,你嫁过来,也半年的光景了,这日子也得认认真真的过,是以该你抓的得抓,该你管的得管,就算什么都不懂,也得站出来瞧着学着,这才能成,你总不能把自家的爷们捆住手脚,让他围着你转不是?”

林熙立时上前欠身:“婆母教导的事,熙儿也深知将来还有诸多要学要看的,所以熙儿希望婆母能多带带熙儿,让熙儿跟着您多学点才好

她这般言语,徐氏听来舒坦,当下点了头:“你有这份心最是好的,我会带着你的!”说罢看了眼身边的安三爷,安三爷从沉默中表态:“没什么别的事儿了,你快回去用点吃的,去韩大人那里吧,哦,对了,我那里有幅字画看着似莫真人的真迹,你帮我拿上去叫韩大人给品鉴品鉴吧!”

说着安三爷起了身,谢慎严自然允诺跟着去了,立时这厅房里便是徐氏和林熙两个人了。

厅房里没了外人,徐氏也自是拿足了婆婆架子的,身子略是松散了一点便看着林熙问道:“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和我说个清楚吧!”

“小子,你倒有些担当!”安三爷同谢慎严一到院落中,便是冲着他言语:“不过,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出这纰漏来!”

谢慎严蹙了眉:“凝珠有用药,古妈妈一直有盯着我院里的人,她说凝珠没起意。”

“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