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辈分上高了一头,可事实上这风邑也只比延陵君年长了四岁罢了。

所以此时他摆出完全一副长辈的慈爱笑容来,褚浔阳便是有些难以受用。

她很快的转移了注意力,移开目光对延陵君道:“你是要跟十二殿下叙旧吗?那我就先进去了?”

“不了!”延陵君道,看了风邑一眼,“我太医署那边还有点事情,要马上过去一趟,你和十二舅舅先进去吧,晚些时候咱们宴会上见。”

“离着开宴还有时间呢,我去了那边也无聊,和你一起走一趟吧!”褚浔阳道。

延陵君想了一下,想来也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就点了头,“那好吧!”

说着他才又把目光移给风邑,道:“我有事,要先行一步,就不陪舅舅一起进去了!”

“嗯!”风邑点头,稍稍侧身让路。

太医署离着西侧的宫门最近,要徒步过去还是很费时间的,映紫很有眼色的牵了马给两人。

延陵君也褚浔阳并肩往西边有些荒凉的小路上走去。

风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又再开口叫住了他,“君玉!”

延陵君回头,含笑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明天中午,望江楼,我等你!”风邑道。

一会儿虽然宫宴上可以见面,但是宫里本来就人多眼杂,再加上宴会上说话也不方便,所以他才会私底下约见。

“嗯!”延陵君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拒绝,重新收回视线摸了摸褚浔阳的头发,温和笑道:“走吧!”

两人就又继续并肩往前行去。

两人先是徒步前行,走了一段,待到把身后灯火辉煌的喧嚣都抛开老远的时候延陵君才利落的翻身上马,然后自马背上给褚浔阳递过一只手去。

褚浔阳捏着他的指尖跟着跃上马背。

延陵君扯过披风将她裹了,打马不徐不缓的往前走。

夜色宁静,月光落下,洒在两人身上。

延陵君却是长久的沉默,并没主动的开口说什么。

褚浔阳仰头看过去,抬手去摸了摸他的半边脸颊,笑道:“怎么了?不高兴了?”

“没有!”延陵君目不斜视的打马往前走,月光洒下来,让他的面部的轮廓看起来多了几分冷毅的味道。

褚浔阳一直往后仰头看着他。

被她盯的不自在了他才终于垂眸看下来,却不说话,忽而倾身直接含了她的唇瓣大力的吮吻起来。

褚浔阳倒抽一口气,想了一下就抬手圈住他的脖子轻轻的回应。

座下战马不徐不缓的慢慢前行,马背上两个人紧密的相拥,间或能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细碎的嘤咛声。

这原本只是延陵君有些恶作剧意味的一个吻,不想演变下来也是缠绵悱恻,持续了许久。

直至最后,两人分开的时候,俱都红了脸。

褚浔阳便是搂着他的脖子,把脸藏在他胸前闷头发笑。

每一次在她面前他都难以自持,可偏偏这个丫头又从来就懂得矜持为何物,哪怕他原来只是想要浅尝辄止的开个玩笑,每每到了后面都能被她给勾出火来。

这丫头的性子——

说起来是叫人既喜爱又觉得深深的无奈。

延陵君有些恶意的屈指弹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褚浔阳吃痛,低呼一声,这才面有愠色的自他怀里抬头瞪了他一眼。

撞上她半嗔半怒的眸子,延陵君才自觉找回了场子,唇角上扬勾起一个笑容,继续不急不慢的打马前行。

褚浔阳又不是个小肚鸡肠的性子,自然转眼也就忘了,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手指一边绕着披风的带子把玩一边才是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很不高兴见到你舅舅吗?”

她问的突然,又好像完全都在情理之中。

延陵君也不觉得意外,只就淡然一笑道:“迟早的事,我本来也没准备躲他一辈子。”

褚浔阳仰头看着他脸上不咸不淡的表情,抿了抿唇角,还是迟疑着开口道:“我记得你曾说过,阳羡公主的死是有内因的,是不是——”

阳羡公主死时,风邑也仅是个只有四岁的孩童罢了。

若真要说到她的死会和风邑之间扯上什么关系未免牵强,但是看着风邑和延陵君这舅甥两人之间相处的模式,也是十分的发人深省,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延陵君从远处收回目光,垂眸看了她一眼,仍是平和的笑道:“你别多想,我和舅舅之间没什么嫌隙,只是这么多年以来,父亲不希望我和皇室交往过密,和他之间也难免生分!”

他这话明显是带了些敷衍的意味在里头。

既然他不想要明说,褚浔阳也就不再深究,岔开了话题。

两人一路闲聊,延陵君去太医署取了两份脉案,因为这些东西是不能随便带出去的,所以他就直接坐在桌旁草草的翻阅了一遍,看完之后两人就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褚浔阳方才问道:“你方才查看的脉案是谁的?”

“这段时间陛下的平安脉都是师伯负责去请的,太医署这边却也额外做一份脉案存档,那些人做事我不很放心,就顺便看两眼。”延陵君道。

皇帝的身体状况一直在对外隐瞒,太医署里他的脉案全部都是假的,但哪怕是假的也不能随便编写,所以延陵君要审核一遍才能放心,以免有什么不好的流言散出去。

“对了,他的身体现如今怎样了?”提起了皇帝,褚浔阳就忍不住问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中毒,一直都用药石之物死扛着,这本来就是个杀鸡取卵的法子,长久不了,能抗到什么时候全在他自己。”延陵君道,提及皇帝中毒一事,神色之间也不觉的多了几分凝重。

褚浔阳思忖片刻,脱口问道:“你说——给他下毒的会是褚易简吗?”

“可能吧!”延陵君道,神色淡远看着别处,也不知道是心思没往这里放还是故意不想提及这个话题,总之是很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模样。

褚浔阳见他兴致缺缺,也只当他是因为风邑的事情在劳神,于是也就没再烦他。

两人这一圈兜下来,再回到南宫门的时候就有些迟了。

大部分的客人都已经进去,那宫门外停了各家的马车,看上去也有些冷清。

两人换乘了软轿进宫。

彼时那殿中皇帝等人都已经到齐了。

两人也没有刻意的遮掩,直接就欲盖弥彰的前后脚进的殿。

正在和风邑还有风连晟叙话的皇帝也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扫过来一眼,目光不觉的深了深。

而风连晟的脸色却在那一瞬间就沉了几分下来。

虽然大部分的朝臣都有揣测,两国可能是要联姻以示友好,但是真正知道风连晟已经向皇帝请旨求娶褚浔阳的人却是不多,只限于几位阁臣。

眼前的这个场面有些超出意料之外,几个老头子也都忍不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观望。

“咳——”皇帝不悦的咳嗽一声,拉回众人的思绪,扬声道:“难得南华的安王和储君今日齐聚在此,今日咱们不谈国事,朕以主人家的身份设宴,给你们二位接风,众卿可以开怀畅饮,不必拘谨!”

“谢皇上!”众人齐齐举杯,三呼万岁谢恩,宴会这便算是正式拉开了。

席间褚浔阳一直镇定如斯,和刻意坐在她身边的褚月宁谈笑,半点也不被这殿中气氛干扰。

风连晟坐在皇帝右侧下首的位置,却是当真扮演好了他那半个所谓“未婚夫”的角色,目光不时的就瞥过来一眼。

起初的时候没人在意,慢慢就有不少人开始揣测——

这南华太子莫不是对浔阳郡主动了心思了?

再有之前宫门口见到的一幕,在场众人,尤其是女客们个个都是眼睛雪亮,视线开始不住的在褚浔阳、延陵君和风连晟三人身上皴巡探索起来。

延陵君一如往昔,唇角翘起一个洒脱不羁的弧度,全不在意的随便他们瞻仰。

褚浔阳也是没事人似的,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座上风连晟更是无所谓。

三个人的态度越发叫人难以捉摸。

风邑面上笑容极盛,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三个小辈之间隐晦官司。

南华国中这些年崇明帝的皇子们也都渐渐的大了,开始角逐天下,而他作为和这些皇子们年龄相仿的长辈,从头到尾不过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罢了,这么多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远游,这一次若不是听到了延陵君的消息,也不会就近赶到了这里来掺和。

所以从头到尾他也就只是看戏罢了。

因为这么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三角关系,这一场宴会倒是别开生面,让每个人都兴致勃勃,不觉得乏味。

酒过三巡,殿中酒香弥漫,熏的人有些微醺。

褚浔阳远远看着对面延陵君的脸上隐约带了几分倦色,就遥遥对他使了个眼色。

延陵君会意,又坐了片刻就起身对皇帝告罪道:“陛下,微臣不胜酒力,可否先行一步?”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皇帝也是看在眼里了,只看了他一眼,刚要点头,殿外却见一个嬷嬷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惊慌失措的扑倒在地,“皇上,皇上不好了,荣妃娘娘难产了,孩子卡住了,生不下来!”

拓跋榕瑶怀胎这还不满十个月,算来是属于早产的。

早产又遇到难产?

是巧合?还是——

又是一场图谋?

如果不提,褚浔阳几乎都忘了宫里还有这号人物了。

皇帝的子嗣不少,但是对这个老来子也的分外重视,闻言几乎是有些失态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焦躁道:“荣妃怎么样了?”

第083章 还真是招人恨呢!

“荣妃怎么样了?”皇帝问道。

他如今膝下虽然子孙满堂,但毕竟也是行将入木的人了,对这个老来子自然也是十分看重。

“娘娘的情况不好!”那嬷嬷被他盯着,面无血色,颤声道:“稳婆还在守着,可是娘娘的羊水破的早,孩子却一直没能生下来,说是——说是十分凶险的!”

拓跋榕瑶的孩子还不足月,本来是这天一早就已经有了生产的迹象。

不过皇帝早就是过来人了,也没把后宫女人生孩子的事太过放在心上,仍是按部就班的设宴款待风邑和风连晟等人。

此时听闻拓跋榕瑶那边的情况不妙,他才是急躁了起来。

“皇上,稳婆说娘娘的这个状况她们那边是没办法了,您看——是不是让太医过去瞧瞧,或者还有转机也不一定!”那嬷嬷大着胆子道。

褚浔阳的眸子一眯,眼底突然有幽暗的冷芒一纵而逝。

她的唇角牵起一抹不甚明了的笑容,却如是开在冬日峭壁上的凌霄花,美则美矣,看着就叫人遍体生寒。

风连晟手里捏着酒杯,很容易就将她眼中这一点微妙变化的情绪尽收眼底。

皇帝那里还在犹豫——

男女有别,更别提还是他的女人,女人生产从来都忌讳有男人在场,即使是太医或是大夫也不行。

风连晟的眼中也跟着闪过一抹笑,随后就飞快的收摄心神,起身走过来,正色道:“事关皇嗣,皇帝陛下还是去荣妃娘娘那里看看吧。”

褚浔阳的眉头皱了一下,侧目瞄了他一眼。

她这一眼的目光虽然不明显,却是带着明显的恼意。

风连晟看在眼里,唇角就不易察觉的跟着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面上却还是一副庄重的神色,眸子一转,对皇帝道:“正好延陵大人也在这里,本宫听闻他那金针渡穴的手法精妙,没准——能助荣妃娘娘脱险,保得母子平安也不一定呢!”

说话间他的目光似闪非闪的斜睨褚浔阳,挑衅的意味非常明显——

他在这个丫头面前还从来没得过便宜,虽然看出来了这就是有人针对延陵君的一个圈套,但凡是能给褚浔阳添堵找回场子的——

他也不介意站出来顺水推舟。

就算是不能成事,能给褚浔阳添点堵他也乐意。

褚浔阳自是看出了这人的恶趣味,却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皇帝还是没有马上应承下来。

事关延陵君,一直坐在席上静观其变的风邑却是不能坐视不管,也散漫的抖了抖袍子起身走过来,语气不徐不缓,带几分责难的语气对风连晟道:“连晟你造次了,皇帝陛下的家务事,你别跟着乱出主意。”

他这人的态度一贯散漫,哪怕此时站出来搅局也不会叫人觉得刻意。

风连晟勾唇一笑,垂眸把玩自己腰间玉坠,道:“本宫也是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褚浔阳忽而冷嗤一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太子殿下还和我们荣妃娘娘还有交情吗?”

她这话说来已然是十分的不客气,就连皇帝的面子都没给。

皇帝本来就心情不好,此时更是免不了黑了脸,目光锐利如刀朝她看过来一眼。

褚浔阳只当是自己一时失言,默然垂下眼睛。

风连晟却是不能这样搪塞的,被这一句话堵的神色尴尬,胸腔里面又隐隐的开始有一股子邪火乱窜。

褚琪枫走过来,瞪了褚浔阳一眼,对皇帝告罪道:“是浔阳口不择言了,皇祖父不要和她小孩子一般见识。”

皇帝这个时候明显也无心计较这些,顺势就移开了目光,视线一瞥,看向了延陵君。

延陵君平时一直端着的都是一副风流不羁的姿态,他那唇角不分场合,仿佛是天然上翘,所以此刻,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他唇角自然翘起的那一个弧度也叫人挑不出毛病了。

皇帝的视线移过来——

他的子嗣,自是大过天的!

延陵君接受到他眼神里的讯息,便是本分礼让的躬身施了一礼道:“皇上您是知道的,微臣精通的只是医药之道,对妇人病症却无甚心得。荣妃娘娘是万金之躯,微臣不敢逞能,万一耽误了娘娘,也无法对陛下交代。”

要他去产房帮拓跋榕瑶催产?且不说能不能保得住她母子平安,只就他以一介外男之身去了那种地方——

那么后面的下场也无非只有一个——

因为是皇帝的命令,明面上皇帝肯定不会说什么,可是随后来个暴毙而亡那就简直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了。

背后设局的人居然连这么阴损的法子都想的出来,还真就是迫切想要他的命了。

延陵君以一个不懂妇人病症作借口推脱,又是口口声声为了荣妃的安全考虑,哪怕明知道他这都是推诿之词,皇帝也不好强求。

“走吧,朕过去看看!”深吸一口气,皇帝语气不善的说道。

延陵君也不管他心里是不满还是不高兴,本该见好就收的时候,他却是上前一步,道:“皇上,微臣还是随您走一趟吧!”

好不容易才出的火坑,他这转瞬就又要往上凑?

在场众人无不诧异,目光齐刷刷的聚拢过去。

皇帝的瞳孔一缩,脚下步子顿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延陵君的神态自若,仍是有条不紊的继续说道:“虽说是难产,不过微臣觉得事情可能也没有这位嬷嬷说的那样严重,宫里的稳婆都是处理这类情况的老手了,在这方面的经验老道,就算是到了最坏的情况下,权衡取舍,也总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所为的权衡取舍,不过就是保大保小的问题。

陪在皇帝身边的德妃齐氏眼中精光一闪——

她入宫多年,膝下无子,只是当年靠着个还算强硬的娘家得了个妃位,如果拓跋榕瑶生产殒命,她倒是可以说服皇帝把孩子抱过来养。

德妃的眼波连闪,又唯恐被皇帝瞧见,就使劲低垂了眼睑遮掩。

她都听的出来的弦外音,其他人自然也都洞若观火。

褚琪枫看向了皇帝,也是说道:“延陵大人在配药方面很有一套,关键时刻开张方子替娘娘吊着力气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

拓跋榕瑶的事,虽然直观的看来是有人要针对延陵君的,可再往深处钻研——

对方所要打击的分明就是褚浔阳,甚至是他们东宫的。

虽然心里对延陵君不喜,但是这个时候并不妨碍两人连成一气。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皇帝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就一撩袍角当先走了出去。

他没发话,延陵君也只当他是默许,举步也跟着走了出去。

皇帝这一离席,宴会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其他人不方便跟着去后宫,也就四下里散开,在这殿里殿外三三两两的攀谈寒暄。

褚浔阳在殿外的僻静处选了处回廊,倚着栏杆坐下。

不多时褚琪枫就找了来,往她肩上搭了一件披风道:“怎么在这里坐着,当心着凉。”

“那殿中人多,闷得慌!”褚浔阳道,拢着披风在身上,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褚琪枫挨着她也在栏杆上坐下,唇角弯起一个温软的弧度,语重心长道:“你向来都沉得住气的,今天怎么反而不留余地了?南华太子那里的事,你何故要和他计较?”

风连晟那人根本就是跳出来搅混水的,即使褚浔阳不干涉,延陵君想要化解也不难。

“他不是喜欢搅混水吗?我也只是顺水推舟成全了他而已。”褚浔阳撇撇嘴,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继而又再回头对上褚琪枫的视线道:“今天这事儿——是出自褚易简的手笔吧?”

“八成是了!”褚琪枫道,视线不觉的一冷,唇角弯起的那个弧度也转变为讽刺。

他回头,看着脚下碧波粼粼的月色池塘,然后才声音冷涩的开口,“他比其他的任何人都知道延陵君的本事,会从他这个外人那里下手来对我们开刀就再合适不过了。只是么——”

延陵君这算不算养虎为患?

替他医好了双腿,最后却得来对方倒戈一击做回报。

诚然褚琪枫说这话也没有嘲讽的意思,褚浔阳闻言也不过微微一笑,从旁边的花盆里摸出一块鹅卵石往水面上横臂一扫,然后才漫不经心的说道:“褚家欠了他的,这全天下都欠了他的,他会这么做也不是不能理解。”

本来健康开朗的一个孩子,突然遭受无妄之灾,小小年纪开始就要被病痛折磨,再难站起来。

再亲眼见到自己的母亲和族人被屠戮,这种打击,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本来和褚易简相处的时候褚浔阳也总觉得他那种淡然和平和的心态有些泰定的叫人难以捉摸,其实换个角度想想,换成是其他的任何人——

在这种折磨之下扭曲疯狂都简直是顺理成章的。

而褚易简与其他人不同的是——

他隐藏的更深,更加不着痕迹。

而现在,他要为此而报复,要夺位——

也都无可厚非。

褚琪枫对此也是无话可说,只就岔开了话题道:“霍罡那里,你准备对他出手了?”

“嗯!”那边的事情是蒋六和朱远山去帮忙布置的,褚浔阳也没打算瞒着他。

“什么时候?”褚琪枫提了口气,正色道。

“今晚!”褚浔阳道,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还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旁边却是德妃带着自己的侍婢款步而来。

“德妃娘娘!”褚浔阳和褚琪枫起身和她打招呼。

“郡主和康郡王这是在说悄悄话呢?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德妃笑道,眼睛都弯了起来,打量着两人。

“娘娘说笑了。”褚琪枫道,错过她身后看了眼正殿的方向,“我去那边和几位同僚打声招呼。”

“康郡王请便!”德妃笑道。

褚浔阳一直目送了褚琪枫离开方才把目光移给德妃道:“娘娘怎么出来了?”

“荣妃那里说是凶险,本宫这心里也总跟着不太平,实在坐不住了。”德妃道,含笑看着她,“本宫正准备过去看看,郡主要和本宫一道儿吗?”

以前众人就对褚浔阳和延陵君之间的关系各种揣测都是捕风捉影,但是经过今晚,一切就都不再普索迷离。

延陵君跟着皇帝去了后宫,褚浔阳不可能不担心。

所以德妃的这个顺水人情送的恰是时候。

褚浔阳对她的示好没有多少特别的情绪,只就点头答应着,“也好,本宫和荣妃娘娘也有过数面之缘,刚好也去看看她吧!”

德妃暗暗舒一口气,热络的握了她的手往前走去。

其实拓跋榕瑶那里到底如何她根本无需去看,只等着结果就是,她会提出走这一趟,全然只是为了和褚浔阳拉拢关系。

两人一路上攀谈着往前走,去到拓跋榕瑶的寝宫外头就已经听到里面人来人往一片慌乱声。

德妃举步先行进了院子。

皇帝和延陵君一起站在寝殿外面的廊下,彼时一名稳婆正跪伏在他脚边回禀着什么。

皇帝面色阴沉如水,唇角紧绷成了一条线,却是迟迟没有吭声。

就在这时,那殿中却是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又一个婆子跌跌撞撞的奔出来,扑倒在皇帝脚边,道:“皇上,您快拿主意吧,娘娘这会儿又没了力气,孩子的头还没出来,再不用药的话——怕是——怕是孩子得要憋死了!”

本来宫里就最忌讳说这个“死”字的,可是这会儿十万火急,那婆子已经是语无伦次。

德妃的目光一闪,连忙快走两步过去,担忧道:“荣妃的情况不好吗?”

两个稳婆都是一筹莫展,其中一个拿袖子擦了把汗,小心翼翼的瞄了眼皇帝脸色,这才小声道:“皇上,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和孩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