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轻声劝了翁老太君和路王爷徐王妃两句,总算几人都是经过大场面的,倒还没有当场失控,不过却也差不多了。因罗莞拜完天地后,终于从小正太手中接过谢青锋的牌位,她珍惜的在手中摩挲了几下,听到司礼官高唱“送入洞房”,便轻轻一笑,将牌位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轻声自语道:“好了,倒让你逃过一劫,不然你若活着,这么多虎视眈眈的家伙,非把你灌得烂醉如泥不可。”

第二百五十三章:冥婚(下)

一语未完,心中又涌上伤感,暗道就算是灌得烂醉如泥也好啊,喝醉了,总还有醒过来的时候儿,能陪我恩恩爱爱过一辈子,如今,却只有他的牌位陪着我了。

就在罗莞被喜娘牵引着进洞房之时。从京城的东城门外,一匹大白马飞驰入城。正是半下午时分,骑士知道这个时辰街上没有多少人,自己就算不能纵马飞驰,却也不用勒马慢行。

谁知一进城,他便大吃了一惊,只见街道上行人寥寥,一瞬间,竟让他生出错觉,暗道我这真是回了京城?而不是走错路,走到哪个落后贫穷的县城了?

可两旁林立的酒楼店铺都是那样熟悉,两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还完全不够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这一切仍是谢青锋离京时熟悉的模样。

“哎哟李兄,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啊?罗家姑娘早就出了门儿,听说罗府撒了不少果子,有一种樱桃足有这么大,见都没见过,我还抢了两颗,你还不赶紧去?就算抢不着这大樱桃,总还能抢到点儿别的吧?”

“拉倒吧,这个时候儿只怕天地都拜完了,就算罗姑娘真是百果仙子下凡,她毕竟又不能凭空就变出果子山来,罗府这会儿哪还会撒果子啊?我看啊,我还是去路王府那边碰碰运气的好,三天流水席,那可是王府,怎么着还不吃点好的?”

被称作李兄的人说完,先前说话的那个便笑了,点头道:“说的没错,你赶紧去,我要不是我家老娘还病着。我也过去了。我先回去把这些果子给老娘,马上就再回去。”

谢青锋坐在马上,怔怔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不,这样形容不准确,应该说他的心就像被一个无形的拳头给狠狠揪住。瞬间痛的连呼吸都忘了。

然而痛苦之外,谢青锋觉得自己也能理解罗莞的选择:自己已经战死了,难道还要罗莞为他终身守寡?那女孩儿还不到二十岁吧?她这一生够坎坷的了,只怕是上天都不忍让她的余生竟比之前还要凄惨。如果自己真的战死,九泉之下,也是希望她活得快乐幸福啊,会有另一个男人代替自己爱她护她,纵然有不甘,有挥之不去的嫉妒。但这终究比不上他希望罗莞幸福的心情。

不知道她这一次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会对她好吗?嗯,应该会的吧,话说回来,就算那男人不是东西,也没关系。自己已经回来了,若是那个男人敢对她不好,自己不介意再把她给抢回来。

谢青锋握紧了拳头。但紧接着心中便浮现出另一个声音:若是那个男人对她好呢?

是啊,如果那个男人也像自己一样爱她护她呢?他叹了口气,暗道如果这样,也唯有送上祝福了。谁让造化弄人,自己和莞儿竟是这般的阴差阳错,有缘无分呢?

因怔怔坐在马背上,胯下大白马似乎有些不耐烦,仰起脖子长嘶了一声:主人啊,到底走不走,你倒是给个话儿啊。

“驾!”谢青锋回过神来。再次叹了口气,策马便往罗府去,却不料途径路王府时。竟看到路王府外,长长一条巷子里,也摆满了流水席,原本宽阔无比的街道巷弄,此时竟是挤得水泄不通。

谢青锋这才明白,敢情进城看到的人那么少,都是跑来吃席了。他也想起之前隐隐听那两人说过路王府这里的流水席,只是罗家办喜事还算正常,路王府这又是办什么事?莫非自己的妹妹出嫁?可是妹妹出嫁,也不用办流水席吧?这一般来说只有特别重大的喜事,例如自己娶亲,那是肯定要办流水席的,可自己既已战死,那世子之位应该到了堂弟头上吧?堂弟今年才十二岁,哪有可能娶亲?

难道是莞儿嫁过来了?

心中划过一丝疑惑,但世子爷旋即摇头,把这个真正的答案从脑海中抹去:开什么玩笑?自己战死的时候,可还没上罗家提亲呢,这样情况,便是定了亲的人家,退婚都是正常的,没人能挑毛病,何况是还没提过亲。就算罗莞心中只有自己,愿意一生枯守,她的亲人也绝不会答应的啊。

这样想着的谢青锋完全忘了罗莞在家那就是当家做主的存在,而且因为一直都是自己在努力的追求罗莞,虽然后来终于打动了这个女孩儿的芳心,但他完全不觉得罗莞对自己的感情能深刻到海枯石烂的地步,两年后出嫁,已经算是那女孩儿长情了。

可怜的罗莞,就因为穿越女的爱情观和整天扑在果园里的工作狂行事方式,让世子爷压根儿都不相信她的爱同样是天荒地老矢志不渝的。也不知这会儿蒙着盖头坐在床上的罗姑娘知道后,心里会怎么想。

那这流水席……谢青锋只是悄悄站了一会儿,心中便“明了”了:是了,这定然是父母不忿罗莞嫁人,所以特意在同一个日子里,为自己举行了盛大的冥婚。

苦笑着摇摇头,世子爷叹了口气,暗道父母也是,何必和罗家置这个气呢?罗莞嫁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你们怎么不为她想一想?若是妹妹定亲的对象战死沙场,你们肯把女儿嫁过去吗?这是人之常情,怎么轮到自己,就看不透,反而不忿呢?

一面想着,却终究还是挂念着罗莞,谢青锋犹豫了一下,暗道自己以后和爹娘祖母团聚的日子还有,还是先去罗府看看,就当做是私心好了,他……他看一眼,就看一眼,从此后,便把这些不甘和伤心都埋葬起来,只为皇帝尽忠,为父母尽孝就好。

一念及此,再不犹豫,那些吃流水席的人就见停留在巷子外面的那匹大马转眼绝尘而去,不由得都松了口气:这里已经很挤了,万一那么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也要来抢,可以想象,绝大部分人应该都抢不过他。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男人捅了捅身边兄弟:“我说大哥,你看见刚才那人没?怎么看着……有点像世子爷的模样呢?”

“妈的你真是没出息,这么多好吃的在桌上,不赶紧抢着吃,还有心思看人?早吃完了,也好给后面的挪地方啊,不然你身小力轻,钻着空档就出去了,我还怕被人挤成肉饼呢。”

正往嘴里塞一条鸡腿的大哥骂骂咧咧嚷着,让小个子碰了一鼻子灰,也只好拿起一个馒头大口啃着,忽见身旁一个陌生人凑过来,小声道:“兄弟,你……你也注意到那人了?说真的,我从前看见过世子爷凯旋班师归来,那人……那人和世子爷真的很像呢。”

“是吧是吧?”

小个子终于找到了知音,激动地脸孔发红,却见对方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嘘!这里大多数人都没看见那人,兄弟你大概和我一样是眼睛清亮的,今儿是世子爷大喜日子,那……大概是他的魂魄回来了。”

“啥?”

小个子吓了一跳:“怎么可能?魂魄怎么可能大白天骑马回来?”

“怎么不可能?你也不想想,世子爷杀了多少鞑子?那是煞气冲天之辈,他要回来成亲,阎王爷都拦不住的,至于骑马,他是百战杀神啊,当日在他灵前烧的除了金山银山,就是各色纸马,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但他们两个,人群里其他各处,也都在议论纷纷,“世子爷大喜之日还魂现身”的说法不胫而走,转眼便传开了。

“娘,别看了,姐姐这会儿大概早都拜完天地了呢,王府中的姑娘们我经常见,姐姐嫁过去,一定会很好的。”

罗府大门外,罗孚正在轻声劝着蒋秋娘,却听母亲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再怎么好,也是守寡度日,又能怎么好?罢了,回去吧,我也不操心了,从来我也做不起那丫头的主,这既然是她自己选的,将来日子过得是好是歹,自然也该她承受的。”

她说完,终于转过身来,罗孚扶着她有些虚弱的身子,心情郁结加上连日的忙碌,让蒋秋娘支撑到现在,就有些撑不住了,因也便任由儿子扶着,慢慢向府中走去。

姐姐出嫁了,也不知道这个结果,对她来说是否就是求仁得仁。

罗孚挽着母亲,心中也有些伤感,一面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张灯结彩的大门,恰在此时,就见大门外一骑绝尘,接着马上骑士一勒马缰,那大马长嘶而起,刨了几下蹄子才立定身形。

罗孚眉头微皱,心想这是谁啊?难道是北疆那边的将士,因为来得晚了……等等,不对啊,来的再晚,也该去路王府,不该来我们这儿。

心中正疑惑着,便见那马上骑士终于转过头来,看见他,愣了一下,忽地翻身下马,叫道:“孚儿。”

罗孚呆若木鸡,维持着怪异的扭头姿势,身子瞬间僵硬的成了块儿石头,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第二百五十四章:回归

“孚儿,你怎么了?”

蒋秋娘察觉到儿子的姿势好像有些奇怪,连忙低头询问,却见儿子面色苍白,眼睛直直望着一个方向,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也似,她心中一寒,连忙转身,就见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面上带着一丝尴尬之色,抱拳呐呐道:“蒋……蒋伯母……”

“啊!”

蒋秋娘只吓得心胆巨寒,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谢青锋吓了一跳,连忙就要上前扶起她,却听罗孚结结巴巴地道:“谢……谢大哥……姐姐……姐姐已经嫁去了路王府,她已经走了,你……你不该来这里啊,你……你赶紧过去吧,不……不对,这……这阴阳相隔,谢大哥,你……你最好还是不要出现了,会……会吓死人的啊。”

谢青锋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一时情急,竟忘了此时的自己应该是个死人。于是连忙道:“孚儿,我……我没死,我是大活人啊,不信你看看,我……我这身子是热的。”

罗孚哪里敢去摸他,反而吓得退后了一步,小声道:“谢大哥,你……你回去吧,别不甘心了,我姐……我姐姐立志为你守节终生,你……你就放心回去,在奈何桥上等着她好了。”

谢青锋真是哭笑不得,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来,登时整个人就像被一道炸雷劈中了似得,激动道:“你……你说什么?你姐姐立志为我守节?可她……可她不是……刚刚才出嫁吗?”

“她是嫁给你的牌位了啊。”罗孚快崩溃了,心想谢大哥肯定是死的时候怨气太重,不然这大太阳下,他的魂魄怎么一点儿都不稀薄呢,呜呜呜,虽然我也很可惜谢大哥你英年早逝,可……可我真的很怕鬼啊。

“嫁给我的牌位?”

谢青锋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便怒气勃发大叫道:“这是王府逼迫她嫁的对不对?这……怎么可以如此行事?太过分了。”

“不……不关王府的事,是莞儿自愿的。”蒋秋娘颤抖着声音插了一句话,果然世子爷生前就是杀神级别的人物。这死后也是怨气深重。因此蒋秋娘虽然害怕,却仍是解释了一句。不然她怕谢青锋怨怒之下,会把路王府夷为平地。

“莞儿……自愿的?”

谢青锋喃喃念着,似是不敢置信般的看着蒋秋娘和罗孚,然后他二话不说,转身飞奔上马,下一刻,那大白马便四蹄翻飞。转眼间从母子二人面前消失了踪影。

蒋秋娘和罗孚同时松了口气:总算把这尊厉鬼给送走了。

不过很快的,罗孚便看了蒋秋娘一眼,小声道:“娘,娘亲。你……你说刚刚那个谢大哥,真的……真的是鬼吗?”

“我也不知道啊。”蒋秋娘也愣住了,仔细回想了一番:“好像……好像说话做派,都是人,可……这怎么可能呢?两年前他就战死了啊。”

“但是没有找到尸体啊。”没有了那份对鬼的惧怕。罗孚迅速开动脑筋,喃喃道:“当初所有人只看到谢大哥中箭落河,之所以认定他已经死去,是因为那河水湍急,鹅毛不起。人落下去万无幸理。只是娘啊,谢大哥是百战杀神,皇亲贵胄,人人都说他是星宿下凡,就算没有百神护体,也该是洪福齐天,万一……万一他没死呢?”

“啊?”

蒋秋娘也被儿子这个结论给震惊了,一时间只觉得心旌神摇,好半晌,才呐呐道:“可……如果他没死,怎么会这两年来都没有消息?”

“现在不是就有消息了吗?”

罗孚双眼放光,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是吓得上下牙齿直打颤,因把蒋秋娘从地上拉起来,他急急道:“不管怎么样,咱们赶紧去路王府,也许到了那里,这一切就有答案了。”

路王府此时的气氛十分怪异,府内十几个院落摆满了酒席,明明是盛大的喜宴,然而却没有多少欢笑之声,来赴宴的谢氏族人,文武官员乃至至路王爷徐王妃和皇帝凌晨以及平王等人,面上都没什么笑模样,有的,只是满面悲戚。

大家都在沉默的喝着酒,也恰在此时,路王府里的二管家匆匆走进大厅,来到路王爷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大厅里众人目光立刻集中到了路王爷的身上,下一刻,就见一向如老狐狸般狡猾沉稳的路王爷竟猛然站了起来,颤声道:“胡……胡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王爷,怎么了?”

徐王妃注意到路王爷面色通红,而他面前的二管家却是面色苍白,心下不由“咯噔”一声,知道不知哪里出了事,于是也站起身问了一句。

“说是……府外那些吃流水席的人,之前……之前看见一个和锋儿很像的人经过,现在外面都在说,锋儿因为今天的冥婚,所以还魂来见。”

路王爷一句话,震得整个大厅里落针可闻,忽听翁老太君怒道:“这还是大白天,哪里就能还魂?到底是谁在妖言惑众?想干什么?”

皇帝凌晨也点头道:“没错没错,就算是还魂,青锋也该先来见过朕和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他总不能刚还魂就只顾着媳妇,所以进洞房吧?”

凌晨向来幽默,用路王爷的话说就是没个正形。今天虽然是给谢青锋办喜事,然而因为是冥婚,气氛压抑,他心里早已憋闷难受的不行,此时听见这话,见外祖母和舅舅舅妈面色难看,于是连忙插科打诨,想缓解一下紧张气氛。

却不料他话音刚落,便听院子里“哗”的一声,如同钱塘大潮从天边涌来,嘈杂声立刻把他的声音都给淹没了。下一刻,谢青锋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院中开了锅,可大厅里仍然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直愣愣瞪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在这里坐着的人,就没有不认识谢青锋的。

凌晨嘴巴张得能装下一个鸡蛋,眼睛也像金鱼般几乎凸了出来,好半晌,他才怪叫了一声:“我的天,朕……朕只是随便说说,没……没没没……没真想召你过来啊,青锋你你你……你不在下面好好儿呆着,大白天跑出来吓人,这……这这这好吗?”

“弟弟是皇帝,皇帝金口玉牙。”

白痴王爷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就蹦出来一句话,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大家都纷纷点头,暗道没错啊,皇上你是真龙天子金口玉牙,你说世子爷应该先来见过你和老太君,人家可不就来了吗?

“朕那是玩笑话,不是金口玉牙。”凌晨叫了一声,不过心下却也疑惑起来,暗道这大白天的,还真能出来鬼魂不成?阴间的官员们做事这么不认真吗?

正想着,就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叫:“锋儿,我的儿,你……你可算回来了,你让娘好想啊……”别人畏惧鬼魂,可徐王妃能畏惧吗?就算是鬼,这也是她儿子,怎也不会伤害她的。

徐王妃扑了出去,却见谢青锋“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目中两点泪光,忽地重重磕了一个头,哽咽道:“让祖母和父亲母亲为儿子担忧,是儿子不孝。娘,我没死,我回来了。”

“嗡”的一声,继院中开了锅之后,大厅里终于也炸开锅了:世子爷没死?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怎么可能没死呢?不是说掉进石兰子河,有死无生,连尸体都找不到吗?

这一通乱就别提了,就连场中定力最强的皇帝陛下,也无法阻止自己呆若木鸡的痴呆表情,反倒是一直痴呆的平王爷,在这一轮强力冲击中,仍是保持着他温柔的笑,显得镇定而从容。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堂女孩儿们的宴席上,谢家三姐妹连风度都顾不上了,提着裙角跑出来,看见坐在皇帝和路王爷对面的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果然是谢青锋,她们忍不住便发出了一声尖叫。

“我……我去告诉罗姐姐。”

要么说到底还是五姑娘有良心,看见此情此景,她是第一个想到要去告诉罗莞的。但很快就被谢青锋拦住,只见这个哥哥笑得温柔而酸楚,轻声道:“五妹妹坐下吧,我亲自去见莞儿。”

直到谢青锋的身影消失,大厅中众人才一点点消化了他刚刚说的话:掉下河,结果被人救起,却因为撞了脑袋而失忆,且一失忆就是两年,直到日前因缘巧合,又撞了下脑袋才恢复记忆,这……这真的不是在唱戏?而是活生生发生在世子爷身上的事?

一片寂静中,忽见皇帝凌晨猛然站了起来,拍着大腿叫道:“糟糕糟糕。”

众人吓了一跳,路王爷连忙道:“皇上,什么事情糟糕了?”

凌晨却没有回答,而是发了一会儿呆,才拍着腿叹气道:“青锋回来了,而且肯定不是什么狗屁的还魂,他压根儿就没死,这如今我们都知道了,可是……可是罗姑娘不知道啊,她如今自己在洞房,冷不丁青锋进去,这……这还不得吓死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我没死,真的

他这样一说,路王爷和徐王妃翁老太君等果然都十分惊恐,正要派人过去通知一声,就听谢玉芳笑道:“皇帝哥哥不用担心,罗姐姐对哥哥用情至深,她既然都不怕嫁给一个死人,又怎会害怕哥哥还魂?就算她以为那是哥哥的魂魄归来,说不定还会感动的很呢。”

话音落,就听谢玉婉也道:“没错,如果罗姐姐真把哥哥认成鬼魂,岂不就成了她给咱们讲过的那个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啊,那一定很有趣儿,咱们快去看看。”

几个小姑娘到底好玩儿,如今哥哥死而复生,心中高兴之余,立刻就想去凑热闹,却被徐王妃一手一个拉住,听她咬牙道:“什么人鬼情未了?你们哥哥如今已经回来了,这……这冥婚的仪式就都不合适了,赶紧吩咐各处,把那些不合规矩的都给我拆了,还有,来主持冥婚的喜婆灵婆什么的赏些银子,赶紧有多远打发多远……”

徐王妃气势十足的过河拆桥,却并没有人提出异议,本来这些人就是下九流,若非王府给世子爷举行冥婚,她们这辈子别说王府的门了,就是连这条街道都进不来,谁愿意沾这种晦气啊。现在世子爷归来,王妃没让人把她们打出去,还让赏银子,这就不算是过河拆桥了。

一时间整个路王府内都忙碌起来,然而后院罗莞的新房周围,却仍是静悄悄的,因为是冥婚,也不用喜婆接引新郎过来,所以此时这里空无一人,房间内也只有捧着牌位的罗莞和馨香玉香两个丫头。

“忙了一天。你们也定然饿了,去吃饭吧。”

反正没人给自己掀盖头,所以罗莞把头上的大红盖头揭开,撵馨香玉香去吃饭,却听玉香吃吃道:“那个……姑娘,啊,不对。是奶奶,那个……我们陪着您吧,不然您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你们爷?”

罗莞看了玉香一眼,见她猛点头,她便忍不住笑道:“傻丫头,我如果怕,也就不嫁了。若是你们那个没良心的爷还记着我们的誓言,知道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他从地下爬出来见见我。倒还好,我必要问问他,怎么忍心就把我一个人丢下来守寡……”

说到这里,终究难免一点伤感,罗莞挥挥手,对馨香和玉香道:“好了。今天这日子,不该哭,你们别来招我。去吃饭吧,回来的时候儿给我也带些吃的东西,从一早上就没吃饭,这会儿肚子都要造反了。”

馨香和玉香都忍不住笑了,这才转身出去。这里罗莞在新房四周走动着,看得出来,翁老太君和徐王妃大概总觉得是愧对她,这新房收拾的美轮美奂,就博古架上那些古董摆设,不要说拿到现代去了。就是在这个时代,每一件也都是价值连城的。

在新房内缓缓走了一圈,罗莞把谢青锋的灵位摆在桌上。坐下看着那牌位轻声道:“亲爱的,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喜,你就不能回来一趟?我不信你投胎了,你杀过那么多鞑子,就算是保家卫国,也是满身的人命官司,阎王爷肯那么容易就放你投胎?我才不信。”

她说完,便假装认真倾听了一下,好像那牌位真的能替她和谢青锋传话一般,过了一会儿,便竖起柳眉,假意怒道:“放屁,你在阳间的时候何等威风,到了阴间也该是大英雄,就不能让阎王爷他们通融通融?又不是来了就不回去了,他们不答应,你就打回来,我不信你这样的人,下了黄泉一点儿法力都没有……”

按照自己的想象和牌位说了一会儿话,大概是想象中的谢青锋终于答应“从地下上来见一面”了,罗莞满意点点头,起身离开桌子,到床边桌上倒了两杯酒,一面转身嘻嘻笑道:“你快来,我们喝交杯……”

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是酒杯掉在地上的碎裂声,罗莞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那个站在摆放灵位的桌边的谢青锋,喃喃道:“我……我的天,你……你真的大闹地府,还……还魂了?”

谢青锋站在桌子旁,就那样静静看着凤冠霞帔的女孩儿大呼小叫奔了过来,手里端着两杯酒。他心中涨得很满很满:这是自己用尽一切心力爱着的女孩儿,只是他从没想过,原来罗莞也是同样用尽心力的爱着他。

泪水不由自主就那么夺眶而出,世子爷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流过泪了,但是这一刻,他的感动和愧疚让他忍不住也不想忍,所以他就这样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阎王给了你多长时间的假期?最起码也要有一夜吧?快快快,先把交杯酒喝了。”罗莞两只手端着酒,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这熟悉面容,然而嘴里说出的话却令人啼笑皆非。不是不悲伤,只是没时间悲伤,既然谢青锋为了两人的大婚还魂,那当然就要抓紧时间定下所有名分,以期两人百年之后能在阴间团聚。

“莞儿……”

谢青锋轻轻叫了一声,还不等往下说就被罗莞打断,只听她急急道:“人鬼情未了的狗血咱们等会儿再来,你把我一个人扔下战死沙场的账也等会儿再算。阎王发一次慈悲不容易,快和我把交杯酒喝了,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对了,盖头……我好像应该把盖头蒙起来,算了,反正你现在是灵体,恐怕也不能拿秤杆把盖头给挑起来。”

这个反应很是与众不同,所以一时间,谢青锋竟然被震住了。只是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哭笑不得道:“莞儿,其实我……”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懂你。”罗莞终于觉得有些伤感了,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然眼前的谢青锋怎么会这样真实呢?天还没黑吧?他的身体很结实啊,一点儿也不像鬼魂那般稀薄飘渺。

“来,咱们把交杯酒喝了吧。喝了之后,你就只能在奈何桥前等我,反正咱们两个一直到投胎,都手拉手不分开。我知道,过去未来,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爱我的人了。来,喝了。”

罗莞的眼泪终于下来,却非要做出豪气干云的模样,一抬手将一只酒杯递了过来。

“莞儿,其实我……”

罗莞一瞪眼:“你还不喝?阎王爷给了你很多假期吗?所以你才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唔,实话说,假期的确给的不少。”谢青锋无奈的笑了笑,伸出手接过那个酒杯:“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好像要把婚礼重新举行一遍了。就算不重新举行,拜堂起码是要重来的。可莞儿既然这么着急,那我就先把这杯酒喝了吧。”他说完,就将那只手臂穿过罗莞的臂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但是罗莞却不会动了,她愣愣看着面前的谢青锋。脑海里不住回荡着对方刚才说的话:重新举行婚礼?拜堂起码重来?先把这杯酒喝了?没错,他的确是把那杯酒给喝了,他他他亲自喝了。他把杯子接过去了,自己原本还只想着他是魂体,拿酒杯肯定不方便,做个样子就行,但……但他用自己的手把那杯酒喝了。

罗莞脑子晕乎乎的,似乎都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谢青锋,好半晌,才小心翼翼道:“鬼仙……应该不是那么容易修炼的吧?尤其是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能修炼到化形的地步,世……世子爷。你吃了多少苦?”

鬼……鬼仙?

谢青锋脑袋上下了三排黑线雨,心想这什么跟什么啊?莞儿的想象力怎么就这样丰富呢?哦,对了。她喜欢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传奇小说嘛,不过传奇小说中也有这些东西?

“莞儿,什么鬼啊鬼仙的,都不是,我活着,我还活着你明白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活生生的我,莞儿……”

世子爷说到这里,看着一身华丽嫁衣凤冠的罗莞,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哽咽道:“你摸一摸,你看一看,我的身子是热的,莞儿,我还活着。这两年,让你受苦了,但我很感激你嫁给我,你不知道刚进城时,我听见有人说你嫁人了,我的心有多痛,我以为你嫁给别人了,谁知道你却是嫁给我的牌位,莞儿,我的莞儿……”

“等……等等……等一等……”罗莞在谢青锋紧紧的拥抱中费力举起一只手,然后她一把把谢青锋推离身前,大喘了几口气,接着就惊讶的在对面男人的身上摸摸捏捏,最后终于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人:“你……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这……这是真的?”

“是真的,莞儿,我没死……”

谢青锋见罗莞终于认清事实,心中无比欢喜,刚要再上前抱住对方享受片刻有情人的热烈和温馨,就听到爱人的尖叫声。

怎么回事?之前莞儿误会自己是死人时都没啥害怕的反应,难道现在她竟然要兴奋的昏倒了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再来一遍?

这个念头在世子爷心中一闪而过,然而看到罗莞倒竖起来的柳眉,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是自作多情了:罗莞大概可能差不多的确会有那么一点兴奋,不过此时她尖叫过后,完全不是要昏倒的模样,看这架势,是准备兴师问罪了。

果然,下一刻,就见罗莞气呼呼的一把拽住他领子,大叫道:“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就算回不来,捎个信儿也成啊,为什么就让我们伤心难过了两年多?你知道我为你掉了多少眼泪吗混蛋?多少午夜梦回……”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罗莞想起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午夜梦回,从谢青锋死后,她压根儿就没做过和这家伙有关的梦,不过半夜醒来,有时候看着幽幽透进纱窗的白月光,倒的确是痛哭过几回。

“莞儿,我失忆了。”

谢青锋苦着脸;“你以为我不想回来吗?可是我那时候被人救起,真的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我唯一记得的,就是你的名字,慕容大哥说我刚醒来时就喊着莞儿莞儿,我也记得这个名字是我非常重要亲近的人,可我就是记不起来。直到前阵子,我撞了头,这才想起,可不就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了呢。”

卧槽失忆?

罗莞忍不住就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青锋,暗道这也太狗血了吧?竟然是失忆?有没有搞错啊?唔,等等,我应该感谢作者没有让他失忆到头发白了的时候才恢复记忆吗?(梨花:必须滴,看亲妈我对你们俩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