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那样的人家,离婚只怕难得很”画楼道。

“可不?”采妩眸子微黯,叹气道,“婆婆想要孙子,我又不能生,那边又怀了…兼祧我是不可能同意的,我娘家也不会同意;离婚,吴家又丢不起这个人,简直是绝地家里天天不得安生画楼,你可有更好的法子?”

这个…

画楼愣了下。

她真没有。旁的还好说,居家过日子的柴米油盐,婆媳关系,夫妻关系,她都没有经验,如何能给别人出主意?

“什么更好的法子。什么法子都是扬汤止沸,离婚才是釜底抽薪”卢薇儿愤然道,“你那个丈夫,简直就是畜生”

采妩望了卢薇儿一眼,居然颇有知己的感慨。

“可是离了婚,采妩姐以后怎么办?”白云灵担忧道。虽然说如今是新社会,可是对于离了婚的女人,并没有坦然接受的程度。

“不离婚,采妩以后怎么办?”卢薇儿反驳道,“任由吴家有两个少奶奶?尊严丧尽守住那婚姻?”

白云灵语塞,叹了口气道:“结婚真可怕”

画楼便想起后世的一句话,感叹道:“所以人家说,爱情像打桥牌,全靠算计;婚姻像打麻将,全靠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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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节软硬兼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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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节软硬兼施

第一百二十八节软硬兼施

她一句话说的新颖,惹得吴夏采妩笑起来:“你是说,我成亲前少了算计,如今就活该运气不好?”

爱情是新时代的名词,在新派小姐口中运用平常,可是采妩和画楼这般老式女子,说得很少。

如今她们都说了,卢薇儿更是笑着接腔:“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好好谋划着算计一番?”

白云灵直笑,却有些含羞垂眸,想起李争鸿,笑容微涩。当初李争鸿还在官邸做副官的时候,她应该用些手段让他明白自己的心。

白云归回来的时候,听到屋子里笑语嫣然,不免眉头微舒,眼角有了些笑意。因为画楼的到来,官邸少了往常的肃穆庄重,生活的气息浓了很多。不管是争吵还是女子清脆的欢笑,都有生机,让人感觉活得很真实。

见他进来,大家都笑着起身。

有外客在,他没有要坐下,不打扰她们说笑,只是道:“从苏州来了批春衫的料子,周副官正在往西花厅搬,你们都去挑挑…”

画楼愕然。她印象中的白云归,是绝对不可能给女眷买衣料的。

卢薇儿和白云灵则没有多想,一个兴奋问是不是真的,一个说多谢大哥,便拉了吴夏采妩和画楼,往西花厅去。

周副官等人还在从货车上下料子,西花厅都堆满了。

画楼望着那一屋子香纱稠,微微愣住。轻薄如朝霞似夕阳的香纱稠是苏州府的特产,每年销量极少,大都往京都、沪上、杭州府出售。等到了俞州,数量极少,千金难求。那些商人十分势力,不是权贵或者极富人家的女眷前去,都不会拿出来。

物以稀为贵,要说这香纱稠哪些地方胜了旁的丝绸,大约就是质地更加讲究,产量极少吧?

这满满一屋子…

画楼预感苏州香纱稠今年春衫料子产量的三分之一,都被白云归买了回来

这人

白云灵、卢薇儿、吴夏采妩都是爱美的大户小姐,自然识货,皆瞠目震惊。卢薇儿半晌突然尖叫起来:“天哪,是香纱稠吗?是苏州府的香纱稠吗?”

“是的”采妩亦是高兴,家里那点不快烟消云散,眸子熠熠生辉。

“大哥太厉害了他也知道香纱稠是好东西啊?我以为男人都不懂…五哥就看不出有何差别…”白云灵亦是高兴。

画楼心中微动。

那晚他解不开她衣裳的银扣,便随手将她衣裳扯了,撕坏了好几个衣扣眼。画楼恼怒骂他是浑人,说这是最难得的香纱稠…

当时他呼吸炙热在她耳边呢喃:“…回头叫人去苏州府,买最好的苏绣香纱稠给你,别气了…”

一句玩笑话,画楼早已不记得。且她的衣裳很多,根本穿不过来,比那件香纱稠更加出彩的也多不胜举,那衣裳她早就扔了。香纱稠不过是相当于后世的顶尖名牌,多求而难得,所以身价甚高。其实很多优质丝绸,比香纱稠还要漂亮舒服。

画楼对于名牌,没有太多的苛求,坏了也不心疼。

不成想…

她摸了一匹凉滑细软的藕荷色料子,心中仿佛被羽翼轻轻扇过。

不管是哪个年龄的女人,总有属于自己的矫情。当自己随口一个要求被旁人记下,且不声不响帮你做到了,这种矫情就会得到满足,就会感动,心口有些欢喜和蜜意。

女人就是这样,把微小的事情看得很重,反而把重要的事情忽略,所以不解风情的男人,会觉得女人在很多时候莫名其妙。

好半晌,画楼心绪才渐渐宁静。

这么多的料子,四个人平分后,大约一人能做三四十身衣裳。想到这里,又是开心极了。

爱美的女子永远不会嫌弃自己衣裳和首饰多。

画楼叫管家把她们三个人的分开放在库房里,又吩咐副官帮吴夏采妩送回府去。

吴夏采妩丝毫没有客气与推辞。她想着,自己以后得了好东西再送个她们,倘若非说不要,显得很做作。再说像白家这样的人家,白云灵和画楼什么好东西没有用过?她们是不会心疼这点布料的…

果然,吴夏采妩举止大方,更添画楼等人的喜爱。

在官邸吃了午饭,又跟她们闹了一场,四点多才回家。

一进门,大嫂便热络又谄媚拉了她:“采妩,下午送过来的那些料子,怎么看着像苏绣香纱稠啊?”

精明的眼睛里流露贪念。

吴夏采妩原本也是千金散尽的性子,向来慷慨大方,便道:“是苏州府的苏绣香纱稠,白督军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白夫人、六小姐还有卢小姐,我们四个人分的…”

大少奶奶便哎呀一声:“你怎么拿了那么多啊?”

“我们是平分的”采妩笑道。听大嫂这口气,大约是觊觎这丝绸,便抿唇笑了笑。

二少奶奶性格糯软些,说话也不够圆滑,惊愕道:“那今年的春衫料子,南边怕是断了香纱稠”

大少奶奶嗔了她一眼。

采妩却朗朗一笑:“旁人没有,更显得咱们的好看。大嫂二嫂,料子搬回来放在哪里了?你们去挑几身,给娘和三嫂留几身…”

“别别,这么珍贵的东西…”大少奶奶口是心非。

“不用了采妩…”二少奶奶倒是真的过意不去,要人家那么贵重的东西。

采妩拉了她们两个,豪爽道:“衣料这种东西,再珍贵也是有限。过了季,明年又有新的款式出来,便再也不能穿了。再说,我这不也是借花献佛?是白夫人送给我的,我又没花一分钱,还得个你们的谢谢”

说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笑起来。

两个选了四匹料子,各自欢喜散去,家里气氛松弛了半分。

采妩又挑了八匹出来,亲自给三少奶奶和婆婆送了各送了四匹。

三少奶奶精神不好,看到这料子,眉眼亦璀璨一动,说了句采妩你太客气了…

因为兼祧的事情,一向温和恭顺的采妩好几日没有跟婆婆说话。老太太心中也急,真不知道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采妩会有这么大的脾气,惴惴不安。看到她从白府回来后,整个人开朗不少,还给自己送了布料,当即呵呵笑,拉住她的手说话。

对采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情些。

吴夏采妩心中苦笑,原来每个人都是挑软柿子捏,连婆婆都是…

从前觉得她性子好,便总是打压她;她稍微反抗一下,婆婆就服软了。

采妩心中有了丝冷峭。

晚饭的时候,一向歇在外面姨太太那里的吴时赋突然回来了。家里好不容易松弛几分的紧张气氛,又瞬间凝重起来。众人皆望向采妩,却见她神色自若,举止娴静吃饭,眉眼都没有抬一下。

两人回了房,关了房门后,吴时赋坐在宽大的双人床上,望着斜依梳妆台,一语不发的采妩,顿时气涌上心头,烦躁问她:“你到底想怎样?”

“离婚”采妩平静又淡然说道。简短一句,说完便睥睨了一下吴时赋,依旧闲闲依靠那里,脚勾起高跟鞋,有一下没一下轻敲地板。

吴时赋一时语塞,这个女人真是固执,油盐不进

他解了衣领的两粒扣子,让自己透透气,冷声道:“这不可能除了这个,你有没有靠谱一点的要求?”

“我不可能接受兼祧的”采妩轻声笑道,“虽然你们家子嗣单薄,但是大哥和二哥是有孩子的,爹有了三个嫡孙,你的情况根本不能够兼祧,你别妄想钻法令的空子”

吴时赋气得恨不能扇她一耳光,这个女人说来说去,就是不肯松口。

她不同意,爹娘那里也不可能同意,那么就算自己不顾一切把同陆冉结婚了,陆冉亦是不能进吴家祠堂的,还不是跟姨太太一样?

那结婚还有什么用?

“我可告诉你,你母亲家在山东。这里是俞州,隔了千山万水,我现在一枪崩了你,也没有人替你出头”吴时赋凶狠道,“你最好聪明点…”

“那…你还等什么?”采妩望着自己的蔻丹指尖,拿出锉子磨着指甲,声音轻柔又不屑道,“你大可一枪崩了我不过,你最好记清楚,家里为何不同意离婚…因为不想闹出丑闻。是离婚的丑闻大,还是杀妻的丑闻大,少帅最好心中掂量清楚…”

吴时赋一愣。

他不过是仗着吴夏采妩是旧式女人,没有念过书没有见识,所以吓唬吓唬她。谁知道,她心中通透清晰,比他还算的精明

他气得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帅若执意要兼祧,咱们就法庭相见在俞州,少帅的确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怕与我这个弱女子对簿公堂。可我如今是白督军夫人的挚友,她已经知道我家中这些琐事。倘若我出了意外,少帅大约难辞其咎吧?哦对了,白夫人说陆姨太太曾经绑架过她家的五少,督军和夫人都很不喜欢陆姨太太…”采妩甜甜笑了笑,起身开门,信步走了出去。

吴时赋愣住。

过了好半晌,他才起身准备离开,却有女佣过来,道:“四少,将军喊您过去…”

吴时赋下了楼,发现家中众人皆在客厅坐着,望向他的目光有了几分戒备与愤然。就连一向溺爱他的母亲,也失望的转了脸。

而吴夏采妩,伏在大嫂的肩头,肩膀一直耸着,低声抽泣。

这都没有过十分钟,出了何事?

却见父亲气得嘴唇哆嗦,手指发抖指了他:“好啊,有出息啊居然说采妩不同意兼祧,你就要枪杀她…”

第一百二十九节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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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节得偿所愿

第一百二十九节得偿所愿

吴时赋微愣,继而阴霾狠鹫的目光落在吴夏采妩身上。

采妩正好抬眸,初雪般白皙小脸泪水涟涟,神态楚楚,似淡花弱柳,那般叫人怜惜。

触及吴时赋的狠辣眸子,像换个人,怯懦往大少奶奶怀里钻,丝毫不见刚刚的处变不惊与镇定自若。

吴时赋微诧,这个女人好会演戏。刚刚在他面前堵得他哑口无言,得了大便宜;转眼她又把这件事公开,哭得梨花带雨博同情,好似自己给了她多大的委屈一般。

他气得面目有些狰狞。

吴夫人却拉住采妩的手,哄着她:“好了好了,快别哭娘和爹都在,岂会让你受他欺负?”

采妩含泪颔首,转身扑到吴夫人怀里。

吴将军大怒:“逆子,你可说了那话?说什么采妩娘家没人,你杀了她都不会有人知道?”

吴时赋百口莫辩,他是说了,可是那是吓唬吴夏采妩的话。而且,那个女人很是清楚啊,她刚刚不是全部反驳回来了吗?

“爹,我跟采妩闹着玩的…”吴时赋见父亲鲜有这般怒火,亦不敢顶嘴,只得讪讪笑了,“采妩,快跟我上楼,玩笑话也跟爹娘说,你太不懂事了”

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怒意。

众人听得明白。

采妩更是瑟瑟发抖,抱着吴夫人的胳膊不撒手:“娘,您还是让我和四少离婚吧我娘家虽然是大族,我们家那一房却只有我一个女儿,我爹娘当我是命根子。要是我不幸折命于俞州,叫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属不孝…”

声音戚戚然,闻者伤感。

二少奶奶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大少奶奶也面有戚容。

吴夫人安抚着采妩,目光暗含怒意瞪向吴时赋。

吴将军顿时也怒起来,叫人去拿他的马鞭来。

大少爷和二少爷忙在一旁劝,好半晌才把吴将军想要打人的冲动给压下去。

吴时赋似众矢之的,尴尬站在一旁。他恨得牙根痒痒,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从前觉得吴夏采妩很老实,很乏味,如今才知道,她的心思这样深,这样可恶

她装可怜,让自己在这个家里外不是人。

他太轻敌,便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吴夫人劝慰采妩:“不哭了,爹和娘还活着,这个孽畜不敢乱来。他吓唬你的,啊快别说离婚这样的傻话,你是我们吴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呢…”

二少奶奶与大少奶奶也在一旁劝。

采妩好半晌才止住了泪。

吴将军便沉声道:“离婚的话以后不准再说,我们吴家,世世代代没有一夫两妻的,新时代什么兼祧不兼祧的法令,丢人现眼”

吴夫人不快的看了丈夫一眼。小年轻吵架而已,好好哄着就是了,把话说得那么满做什么?如今什么规矩都不重要,孙子才是眼前的关键

采妩斜眸瞥见了婆婆的神色,知道婆婆仍不死心,便又滚滚落下泪:“姨太太有了身子,又是四少的长子,原本兼祧也是情理之中…”

众人吃惊望着她。

吴夫人心头一跳,眸子里有些期盼与欣慰,这孩子终于想通了…

吴时赋也一怔。哭这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结果就听到采妩话音一转:“…可惜是陆姨太太她做过什么,俞州人尽皆知,她做了吴家的正妻,不是叫人笑话我们家,笑话四少拾人破鞋?就算她是天仙,断乎没有娶回来做少奶奶的道理四少以后的脸面让哪里搁?”

吴夫人脸色一变,这个她也是想到的。但是吴时赋跟她说,陆冉的事情,舆论很同情她,娶了她,俞州的人只会觉得吴家深明大义,宽厚仁慈,博得好名声。

但是,人言向来猜测不到。陆冉落魄时,舆论同情她;可是她做了少奶奶,显达了,自然有人嫉妒不满,只怕那些旧事又要翻出来说了…

吴夫人想让陆冉进门的心顿时冷了一半。

采妩继续道:“爹,娘,当初陆姨太太犯事,可是因为白家要不是当时舆论呼声很高,白家肯定不会无罪释放陆姨太太的。四少纳了她进门,白夫人就对此不快;要是真的娶了她,咱们家就算彻底跟白家闹翻了…将来咱们有个什么事,白督军肯定第一个落井下石…”

这话,众人虽猜测过,却一直没有证实。

采妩跟白夫人关系极好,她的话定是真的。

众人后背一凉。

吴夫人眼眸有了戾气,比起孙子,丈夫的前程,家族的安稳更加重要。没有了这些,他们喝西北风吗?

她拍着采妩的手,让她别哭,又怒视吴时赋:“孽障,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难得回一趟家,便惹得你媳妇大哭一场回你的小公馆去,大家都清净。兼祧两房这个话,以后谁都不许再提”

声音里有罕见的威严。

说罢,又平和了心绪,柔声安慰了采妩几句,叫女佣扶了她上楼休息。

二少奶奶和大少奶奶主动上前陪采妩上楼。可能是因为刚刚送了她们衣料,两妯娌对采妩很是友好。

特别是大少奶奶,哧哧笑道:“采妩,你这回找了好靠山我看咱娘头一次对媳妇让步。有了第一回,以后也有第二回,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二少奶奶有些怕事,忙压低声音让她别再说了。

大少奶奶无所谓的撇撇嘴,采妩只是笑。

妯娌说了会话,就各自回房歇了。

采妩躺在床上,关了灯,半拉开窗帘,疏朗琼华铺满了屋子,房间里隐隐绰绰,遍地银霜。成亲最初,她也有着小女子的幻想,也觉得宽大的床很寂寞,看吴时赋的眼眸亦带着爱慕与渴求。

他却是冷淡的,嫌弃她的老土,嫌弃她的呆板。

而后,也有过怨怼。

后来到了俞州,进了教堂,有了宗教的信仰,心灵好似被净化一般。不再怨恨,不再自怨自艾,努力学习自己从前不懂的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再奢望别人的恩情过日子。

每一日都怀着感恩的心生活。

小时候念书,先生说她悟性极高。

她的悟性是真的极高。

悟透之后,似丢了副沉重枷锁,身心都轻盈起来,笑容又有了少女时的纯真与开朗,清脆笑声亦豪爽妩媚。

如今是新时代了,她透过窗棂,望着天边那轮新月,心中喃喃道。新时代总有好处。她听闻好几个离婚的媳妇,后来有了一番成就。有离了婚自己出来做事的,结果遇上心灵相通的;也有离了婚出国镀金,回来更是嫁到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成就惊人。

所以很多老式人家的媳妇闹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