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表示没有问题,虽然丁修忠很是不满,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真是不能在说些什么,只能跟着所有人表示自己也很满意。

“你们还有什么意见没有?”事已至此,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儿了,不过里正还是习惯性的多问了一句,也算是走个过场。

按照往常的情况,大家都不会有意见,然后这家就算分好了,他只要带着地契和房契去到镇子里面重新落个户就行了。

只是里正没有想到,这老丁家还真是不是普通人家,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丁修义忽然就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老丁头和里正边上,行了一个礼道:“李叔,我有意见。”

“啊?你有意见?你有什么意见?你觉得你三哥这里哪里分得不好?你说说?”里正微微一愣,而后看了看老丁头又看向了丁修义。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丁修义的身上,特别是丁修忠的目光格外的炙热一些,他甚至有些飘忽的想,莫不是这个老四觉得丁老三分多了,要站出来说话?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越是这么想着,他看向了丁修义的目光就越发喜欢起来。

丁修义摇摇头:“我觉得三哥分这些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你有什么意见?”里正被丁修义弄得有些不明白了,他疑惑的看着丁修义。

却不想,丁修义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然后冲着老丁头咚咚咚的磕了三哥响头,然后又转向了炕上的张氏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一举动让屋子里的人都惊到了。虽然说给自己爹娘磕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这没头没脑的就这么磕头,到底是为啥啊!

“老四,你这是做什么啊!”老丁头连忙起身想要去把丁修义扶起来,可是丁修义却执意要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傻愣愣的站在一边的丁小梁,道:“闺女,过来,给你爷给你奶磕头。”

丁小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还是老老实实的过来了,学着丁修义的样子给两人磕了头之后,这个时候丁修义抬头望着老丁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爹!求你让我也分出去吧!”

第54章 决定

丁修义的话像是时间的停止键一样,一瞬间,整个屋子里的空气就凝固了。每个人都表情不同的看着丁修义,好一会儿之后,就听到张氏嗷得一声嚎了出来:“老四!你这是说什么混话呢!好端端的分什么家啊!”

丁修义听了这话,眉头微微颤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张氏,淡淡的说:“娘,你觉得现在还是好端端的吗?”

张氏被丁修义的话猛得一堵,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只能举起手来,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丁修义,可见,丁修义的话对于张氏的影响是很大的。

丁修义并不打算对张氏在说什么只是,扭头望着老丁头又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爹,让我也分出去吧。”

他并不多说什么理由,只说这样一句话,可是就这样的一句话,已经让张氏和老丁头肝胆俱裂。

特别是张氏,坐在那里脸色发青,缓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大哭出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啊,老四,你上战场那么多年你就把我丢在家里,这才回来,你什么都不说,就说分家啊!你把你这个老娘放在什么地方啊?你当我这颗心是石头的吗?你就这么糟蹋我的心啊!我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拔这大我容易吗?老四啊,你这要分家,你这是在我的心上捅刀子啊!”

跟对待丁修节分家的咬牙切齿的不同,张氏是真的伤心了,那浑浊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滚了下来,她一边哭嚎一边说着:“老四啊,你生下来就不足,我天天搂着你,喂着你喂到三岁才撒开的啊,你怎么就这样不管我啊!你就这样见不得我这个老娘吗?我给你养儿子养闺女,还养着那个病歪歪的媳妇,等着盼着你回来,好容易你回来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你就是这样在我心口上插刀子吗?老四啊,你心肠坏了啊!”

丁修义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对于张氏的话一概不搭理,只是看着老丁头说着那一句话:“爹,你就将我们一家分出去吧。”

这家里四个儿子,其实丁老四是最认死理的,只要他认准的,不撞个头破血流是没有结果的。

老丁头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张氏哭嚎的样子,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他也于心不忍,而且他真的不愿意小儿子分出去,于是他道:“少搀和这事儿,一边呆着去!”

丁修节只是扯了扯嘴角:“爹,你也跟娘想得一样吗?”

“什么?”

“你也打算让我在讨一个女人吗?你也要我休掉八郎他娘吗?”丁修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难耐的艰涩,而这话就好像是一记重拳重重的打中了老丁头的胸口上,老丁头坐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边听着张氏的哭嚎,一边看着丁修义那坚决的表情,老丁头只觉得天昏地暗。

对于丁家的麻烦事里正是有所耳闻的,但是这都是人家的家务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这样一个外人是不会参合到里面去的,就好像是现在,就算里正知道丁修义的心思,也对于这个孩子有些可怜,可是却绝对不会开口。

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手中的文书,一字不说。

老丁头不说话,张氏哭嚎了半天之后,忽然猛地擦掉了鼻涕,将那鼻涕擦在了炕沿上,然后就下了地,快步的走到了丁修义的身边,坐在了地上道:“老四啊,你跟娘说,你为什么就想起来了要分家呢?你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鬼念头啊!”

丁修义低头并不说话,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张氏的话一样。张氏见丁修义不答腔,抬起了手,空握着拳头,碰碰的打在了丁修义的后背心上,虽然并不见得多重,可是响声却很是骇人:“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父母未亡,你怎么能提分家呢?你到底是把爹娘放在了什么位置上啊!”

正屋里的其他人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连忙上前将张氏扶起来,等到要去扶丁修义的时候,丁修义却根本不起来,只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大家也只能任由他跪在了那里。

这样闹了好一会儿之后,张氏忽然将矛头一转,恶狠狠的指着丁修节道:“是你!一定是你!老三,一定是你对不对?你自己不想分家,你恨我你就冲着我来啊,你怎么撺掇这老四分家呢?你这个黑心烂肠子的,你知道什么才是往我的心上插刀啊!你不愧是你那个死鬼娘生下来的啊,简直是什么恶毒什么做得出来啊……”

张氏就这么骂骂咧咧,丁修节却只是冷冷的望着她,一个字都不说。而里正也有些听不下去了,他看了看天色,实在是有些晚了,他就这样跟老丁家这些人耽搁了那么久时间,再加上白天做了那么久的农活,他实在是觉得累了,于是,他有些不耐烦的说:“丁老弟,你是当家人,快别扯那些没有用的了,你快点做主把这事儿办了吧,这天色不早了。”

老丁头身体一震,似乎直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的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正屋里这乱成了一团的人,头皮隐隐的发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望着那个还直挺挺的跪在面前的丁修义,他张开嘴,只觉得自己的嘴里干得好像是要流出血了,腥的发甜。

“老四啊,你说你要分家,你可是打好了主意了?”

“是,爹,我已经打好主意了。”

“你不改了吗?哪怕是为了爹娘也不打算改了?”老丁头看丁修义说得那么坚持,只觉得心酸得厉害。

丁修义再一次摇摇头:“爹,我在外面六年,什么都没有学会,但是学到了一点,那就是大丈夫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既然我今天决定要分家,那就定然是不会后悔的了。”

“好好好。”老丁头接连几个好字从嘴里吐了出来,可是声音却充满了无力感:“你长大了啊。”

“爹,就算分了家,我不是也要住在院子里吗?我们一样天天能见着,我们的田也在一起,这不跟没有分家一样吗?”丁修义见老丁头那陡然间老了几岁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放软了声音说道。

老丁头蠕动了一下嘴唇,望着丁修义的面孔很想跟他说,那怎么能一样呢?那怎么能一样呢?只是,到了最后,这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鼻子发酸,他这样小心翼翼的看着的家,就这样就要散了?

“老四,你说得什么混账话!快点把话收回去,你看看你把爹和娘都气成什么样子了!”丁修忠扶着哭嚎的张氏,虎着脸对着丁修义说,他是真的生气了,他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卖地捐官,可是弄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分家。

那些分出去的地丁修忠早就认为是自己的东西了,现在就这么硬生生的分了出去,这不是跟割自己的肉一样吗?在分给丁修节的时候他就已经心疼的要命了,可是丁修节跟家里那是历史问题,分出去也没有说的,那三亩良田和两亩中田的损失他咬咬牙就认了。

可是怎么能想到,现在丁修义居然也提出来了要分家,这怎么能行!剩下的土地他早就打好了主意是要全部都卖出去给自己捐官的了,要是现在再被丁修义分出去的话,他还剩下多少?不行,不管别人同不同意,反正在他这里他是绝对不允许丁修义分家的。

“大哥还是管好自己的家吧,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会处理。”丁修忠过来的这两天打的什么心思,做得什么事儿,丁修义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不知道,再加上他又刚知道丁修忠还拿了他们抚恤的银子去花销了,心里更加的不痛快,所以但对于丁修忠的口气也就越发的不好起来。

“你是怎么跟我说话呢!老四啊,你学坏了啊,你跟着老三学坏了!今天我就替爹娘好好的教训你一下。”丁修忠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顶过,顿时火冒三丈,挽着袖子就要上前去。

“行了!都闹什么闹!你们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还是你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这个家已经轮到你们做主了!”在一片嘈杂的吵闹中,老丁头忽然就好像是火山一样爆发起来,他伸出了手,狠狠的就拍在了桌子上,这一下的动作实在是太猛了,居然连摆放在桌子上的粗瓷茶碗都掀翻在地。

早就已经冷掉的茶水泼了丁修义一身,而那茶碗更是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砸了个粉碎。

这一声脆响一下子让屋子里所有的闹剧停了下来,就连张氏也忘记了哭嚎,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老丁头。

老丁头笔直的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丁修义,一字一句的问:“老四,你决定了吗?”

“是的,爹,我决定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好!分家!”

第55章 尘埃落定

在阳光都还没有顺着窗户的缝隙照进屋子里的时候,丁小桥就已经醒过来了。

她缓缓的爬了起来,伸出了手轻轻的将窗户掀起了一条缝隙,顿时,冰凉的空气就这样从外面钻了进来,虽然是在盛夏的早晨,可是,空气打在了皮肤上还是让丁小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她慢慢的慢慢的将窗户抬了起来,然后就着刚刚露出了鱼肚白的天光朝着正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的房门紧紧的关闭着,就如同平时一样。

可是,却又不如往日一般,丁小桥只觉得今日的那一道天光格外的亮堂,丁家的院子在今日也特别的漂亮,就连张氏想起来也是很顺眼的。

“小桥,你怎么就起来了?”丁五郎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看向了坐在窗边的妹妹,她的身影瘦瘦的小小的。

“大哥……”丁小桥转过了头,脸上的笑意连遮都遮不住,她的眉眼弯弯的好像是月牙一样:“我心里高兴呢,大哥,你高兴吗?”

丁五郎听她这么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他伸出了手,揉了揉丁小桥那一头还没有梳起来的头发,声音里也充满了喜悦:“我也高兴的很。”

盛夏。

五月二十三。

这在下河村是在平常不过的一天了。可是这一天对于老丁家来说却一点都不平常,因为在这一天,丁家老三丁修节和丁家老四从本家分了出来。

虽然说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连夜分了家,就连分给两家地契和房契也已经交给了里正,里正今天会在今天去镇子里过户,但是,一大早,一大家子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凑到了一起。

因为是连夜分的家,所以两家人都连灶都没有磊,只能在今天依旧跟着丁家正屋吃饭。

尽管今天做饭的是米氏和罗氏,尽管今天吃饭的人很多,可是,米氏和罗氏的心里还是高兴得不得了。他们心里高兴,脸上就忍不住透出了喜气来,就连做饭的手脚都越发的利落了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张氏并没有起来,躺在屋子里一个劲的说胸口疼,弄得老丁头又让丁修孝去镇子上请大夫来看。

不过,就算是张氏这样的表现也没有办法阻止丁修义也分出去的事实。

吃早饭的时候,老丁头从怀里掏出了几串钱放在了桌子上,对着米氏和罗氏说:“今天分家,虽然我们没有族里的人,但是也要请里正和相好的邻居来吃顿饭。这家里的活计你们是做得熟悉的,虽然你们已经分出去了,可是到底还是老丁家的儿媳妇,这顿饭就由你们来张罗了,我们人也不请得多,但是好歹也得有四桌的席面,你们只管做,不要太寒酸了。”

两个人连忙应下,本来在家里面要是要张罗什么席面的话,也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活计,虽然刘氏的菜也做得不错,不过她这个人做事不太利落,总是有点邋遢,久而久之张氏和老丁头都不太爱叫她办事了。至于王氏,一大早的就没有起来,据说是昨天夜里闹了老病,起不来了,也就指望不上。

吃过了早饭,老丁头打发了丁修节和丁修义去村子里请相熟相好以及里正人家过来吃分家饭,又让他们去请几个处得好的伙伴,过来将两家的灶给起了起来。

里正一大早就去了镇子里,将两家的房契、地契以及分家的文书交给了县衙里专门管这个书记做了过户。那书记年纪也有四十多岁了,看着这两份文书,又问了问这家分家的情况,也忍不住摇头:“哎呦,我这管分家的事怎么说也有三十来年了吧,还头一次见这样的分家呢,老大老二不分,老三老四倒是先分出来了。”

里正自然不好跟这人细说什么,只是含含糊糊答应了几声,便将这文书拿了回来,趁着天早回村子里去了。

这一头里正正办理着过户的文书,那边丁修孝请的郎中也已经进了老丁家,搭上了脉一看,眉头皱了皱,抬眼看了看头上蒙着一块巾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张氏问道:“我说啊,你这是哪不舒服啊?”

张氏抬了眼睛看了看郎中,哼哼唧唧的声音更大了,并不回答郎中,她的面如金纸,似乎真的是很严重的样子。

守在张氏身边的人可是不少,除了出去在灶房里张罗席面的米氏和罗氏,所有人都在了。特别是丁修义望着躺在床上已经这样的张氏,心里也多少有些后悔。

丁修忠听得郎中这么问,不由得口气也不好了。他一向是最注重身份的,这郎中可是下三等的人,怎么能跟他这样的秀才老爷比?于是说起话来也分外的难听:“你是郎中,请你来就是看病的,我娘哪不舒服,得什么病,不问你倒好,你倒是反问起我们来了?你会不会看病!”

这回来的郎中是本草堂的何郎中,年纪也不小了,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了,在镇子上很有一些名望,本来他是不出诊的,无奈张氏点名一定要请这位郎中来看,丁修孝求爷爷告奶奶了废了好多力气才终于请了来。

这老头医术很好,脾气也是不小的,本来过来就不太愿意,现在又听得丁修忠这么一句话脸色更是不高兴起来,他哼了哼鼻子立刻起身就开始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走。他一边收拾一边抬头冲着丁修忠冷笑一声道:“她又没有病,我当然不知道她哪不舒服。”

何老郎中这一句话说得一屋子人的脸色都跟掉进了染缸一样,什么颜色的都有。特别是躺在床上还在叫自己不舒服的张氏也一下子没有了声音,只是翻过了身面朝着墙,不看所有的人,心里忍不住暗骂这个丁修忠不会说话。

这种装病的事张氏也不是没干过,这个何郎中也不是没有请过,平日里她要是继续这么哼哼唧唧,何郎中说不得就顺着她的意思给开点包养的药了,现在这丁修忠冒出这么一句话,算是把她的心思给搅合了。

本来按照她的心思,今天只要这何郎中开了药,她是一定要让丁老三家出出血的,可是现在她的底牌直接被何郎中这么个掀了出来,让她非但要不了什么好处,还在一家子人面前落了脸,这让张氏怎么不恨?

她翻身躺在炕上,只当听不见何郎中的话,也感受不到屋子里那诡异的气氛。

丁修义望着张氏那背对着众人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抬脚就出去了。

丁修节也领着丁小桥出去了,没有一会儿工夫,这屋子里所有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退出去了,只剩下了老丁头和丁月儿以及丁云儿还在。

老丁头用烟锅子敲着那桌子道:“你说你都多大了还做这话总装病的事情,你丢人不丢人啊!”

张氏猛地起身,两只眼睛好像是钩子一样直勾勾的看着老丁头然后冷哼一声:“要不是你那死鬼老婆生的好儿子,我今天能落到这个地步?”

丁小桥从正屋钻了出来,立刻就跑到了厨房里,今天因为要操持席面,刘氏、丁小阁、丁小楼都在帮忙。丁小桥先跑进厨房,看着二房的人没有过来,立刻就将这事儿跟米氏学了。

听了这话,罗氏微微一愣,而后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怎么就是装病呢?老四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呢。”

米氏大概也想起了原来的事情,她想了一会儿之后说:“说那些干啥,快点做饭吧,那么多的人等着吃饭呢。”

今天的席面妯娌两个准备八个菜,四荤两素还有两个窜荤。丁小桥一边帮着摘菜,一边抬头看着桌子上准备下锅的菜,馋得那个口水都忍不住往下咽。她已经穿越到这里好几个月了,还没有吃过,不不不,她根本就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肉呢!

丁小梁也凑到她的跟前说:“小桥姐,那个酥肉真香啊,我一会儿一定要多多的吃。”

丁小桥点点头,说起来丢人,她这样一个现代人,居然也沦落到了看见肉就眼睛发光的地步了。

晌午的时候,两个媳妇就已经操持出了四桌子的席面了,一个个菜做得都漂亮,味道更是能把人肚子里馋虫给勾出来了,让来吃席的人都夸赞着老丁家会找媳妇。

坐在首桌的是里正、老丁头、以及丁家的四个儿子,还有村子里颇有声望的四个老头。里正从怀里拿出了已经过户好的文书交给了老丁头,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道:“丁老弟,你的事儿我给你办好了。”

老丁头看着手上的文书,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然后交给了丁修节和丁修义。

里正的脸上喜气洋洋的,他望着丁修节和丁修义说:“你们虽然已经分家了,可是也不能不孝敬爹娘,要知道,一笔可写不出两个丁字,无论如何,这都是你们的根!”

两人称是,里正随后又重新申明了一下两家每年都需要向老丁头和张氏交上一两奉养的银子,也算是当众给村里人知道这个事。

就在一院子的人热热闹闹的吃饭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一个穿着干净讲究的小厮模样的年轻人进了院子,笑眯眯的问道:“这可是丁先生家?”

第54章 来人

虽然何郎中已经说张氏是在装病,可是张氏到底也没有起床。她懒洋洋的赖在炕上,听着外面院子里的动静,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起来。窗户外面的阳光通过了窗棱打在了她的脸上实在是刺眼的很,弄得心里一股子火升了起来。

她伸出了手一把就把罩在额头上的巾子给扯了下来,然后揪扯了几下后,直接就丢在了炕头上。

坐在炕梢做绣活的丁云儿听到这个动静,抬起头来,看着她,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花绷子,然后身体朝着前面倾了一下,问道:“娘?你要不要喝点水?”

张氏眼皮翻了翻,看着丁云儿气鼓鼓的说:“月儿呢?”

“她说外面热闹,玩去了。”丁云儿对于张氏的语气是一点都不在意,反而伸出了手帮着张氏掖了掖被子角,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好像是没有脾气一般。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着到处去疯!以后怎么说婆家?!”张氏恨恨的语气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可是,丁云儿还是没有多话,只是坐在那里。

张氏也知道自己这个闺女的性格,历来是不多话的,所以也没有跟她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嘀咕了半天之后才说:“你去把月儿叫回来,你们两个就在这屋子里做绣活,哪都不要去。”

丁云儿答应了一声就下炕穿了鞋子出了门,没有一会儿工夫就将丁月儿给叫回来了,丁月儿手里拿着一个油炸的丸子,吃得正香,进来之后就看见了张氏那一张气鼓鼓的脸便笑眯眯的迎上去道:“娘,你吃丸子不?可香了呢!”

张氏低头一看那丁月儿手里拿着的那个丸子,是豆腐和肉末裹着粉子用油炸出来的,这火候掌握得正好,那丸子炸得金黄、喷香,却没有一点炸糊的样子,很是诱人。

可是越是这样,张氏就越是不悦,她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然后对着丁月儿说:“这是谁让做的丸子!这得要费多少的油!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的玩意儿!”

“是爹啊!爹说要吃丸子就炸了丸子。”丁月儿对于张氏的怒气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直接就坐在了炕梢上便开始吃那个足有鸡蛋大小的丸子。

一听是老丁头让炸的,张氏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还是嘀嘀咕咕的咒骂了几声,对于早就熟悉了张氏习性的丁云儿和丁月儿简直就跟没有听见一样。过了一阵子,张氏的又问:“这是丸子是谁炸的?”

“三嫂炸的,我们家这几个嫂子,除了三嫂谁还有这个手艺。”丁月儿说话从来是不经过脑袋想的,张氏问什么,她心里想什么自然而然就怎么回答全然不管这样回答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丁云儿听着丁月儿的回答,连忙用脚尖踢了踢丁月儿,丁月儿有些不明白,反而问:“姐,你踢我干嘛。”

张氏顿时脸就黑了,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冲着丁云儿吼道:“你踢你妹子做什么?难道我就这么容不下人?连你妹妹提一下那家子的白眼狼都不行!还是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早就跟那一家子白眼狼勾结起来来算计我了!”

丁云儿听着张氏说得这么难听,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了。

张氏本来就心气不顺,现在丁云儿哭了,更是气盛:“哭什么哭!你要是跟他们一家子好,那你让他们给你找婆家去!赖着我做什么!我又把你嫁不出去!”

这话可以说直接戳到了丁云儿的痛楚,她呆了呆,回道:“我不过是看娘不痛快,让妹妹少说几句让您舒坦一点,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这样不堪?你若是嫌弃我,直接掐死我得了!何必现在说这样的话糟蹋我!”说罢,直接从炕上跳了下来,出了张氏他们的屋子,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面去了。

张氏被丁云儿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我上辈子都是欠了你们什么债啊!”说罢,又开始咒骂起米氏来:“不是说已经连床都起不来了吗?今天倒是起来做饭了,不就是想趁着人多显摆自己能干吗?我呸,再能干也不过是一个小娼妇!一窝子的坏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填不满的穷坑!现在拿着老娘的东西糟蹋,可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要上我的门讨饭呢!到时候看我不把你们打出去才怪!敢糟蹋我的油,敢糟蹋我的吃食!一窝子的贱货!”

丁月儿这个时候已经将丸子吃完了,她看着张氏说:“娘,你要是那么不放心她们,你就自己去看着呗,她们都是从这家分出去的人了,你就不怕她们偷东西啊!”

“哎呀!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张氏被丁月儿这么一提醒,忽然就抬起了脚,准备下床,可是从掀开了被子,她又愣了一下,直接一轱辘的躺了回去,将被子又盖了回来。

“咋了?”

“哼!我就算是被偷点东西好了,我也不会去给这些个小娼妇们长脸的!”

在乡下,分家是个大事,一般家族里面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要出面的,长辈更不要说了,那都是要在场的。丁家在上河村那是属于外来户,就没有什么族长,所以才是请的村子里面德高望重的老人坐镇,而所有人都到了独独缺了张氏,不得不说,这让村里人有些猜想了。

为什么张氏不愿意出来?是真的像是老丁头说得那样生病了还是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呢?

张氏不管怎么说也活了几十年了,当然知道这些人情世故,所以,越是这样她越是不出面,她就是要让丁老三家丢丑,让他们家以后在村子里面行走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说他们这个家分得丢人。

丁月儿想了一会儿:“四哥他们家还不是今天分家。”

这下子似乎又戳到了张氏的痛脚,她眼睛一鼓:“别跟我提他们那一窝子的白眼狼,哼,我倒是要看看跟着那些个小畜生要饭啊,最后能得什么好!”

说着张氏又躺在床上对着外面的丁修节一家骂了起来:“要是没有老大在这个家里撑着,我倒是要看看这一家子在外面要受什么气,说起来,他们能这样还不是仗着老大现在是个秀才……”

张氏正在这里嘀嘀咕咕的说着,忽然就听到屋子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这可是丁先生家?”

“谁在外面说话?找老大吗?”张氏直起了身子问。

丁月儿趴在了窗口看了看,然后说:“一个后生,穿得好着嘞,不知道找谁,上爹他们那桌去了。”

“去看看,是不是找老大来说那个捐官的事情了?”张氏说着又躺了下来。

院子里那个小厮,一脸的春风满面,他站在院门口,朝着外面说了什么,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穿着茶色绸缎直缀,头上戴了同色道巾的男子走了进来。那人同样的满脸笑容,首先给院子里的人笑眯眯的打了招呼,然后快速的朝着首桌走去。

说来也巧,这小厮也没有说清楚找谁,只说是找姓丁的。

“这是找谁的啊?”老丁头看着来人有些奇怪,他们都是乡下的泥腿子,什么时候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不过他扭头又问丁修忠:“老大,是你认识的人吗?”

丁修忠定睛看这个男人,只觉得眼熟,忽然猛然的就想了起来,这不是赛百味的何大掌柜吗?他出去交际的时候有幸去赛百味吃过一次饭,得见了这个大掌柜,知道他身后的东家可不是一般人。有心想要结交一下,可是人家根本不搭他这一茬。

而现在这个大掌柜居然来到自己的家,是为了什么?他略微想了一下,便明白,定是自己家那个亲家给疏通关系的时候,让他知道了。自己一旦有了官身便不是其他人了,这些商户自然要上来溜须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就对着老丁头哈哈一笑答道:“那还用说,爹这自然是找我的!”

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弹了弹直缀的边角,洋洋得意。

丁修节回头一看,这不是赛百味的何亮何大掌柜吗?他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可是还没有等站起来,就被丁修忠一把给按了下来,只听那丁修忠道:“老三,你坐下,又不是找你的,你站起来干嘛,别挡着我。”

丁修节本来就有点不确定何亮是来找自己的,现在听丁修忠一说,更是觉得不可能,他回头问:“大哥,认识这位?”

“这是赛百味的何大掌柜。”丁修忠带着几分轻视的笑对着丁修节说道:“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身份的人,这院子里面的人谁能和他交往得上?你不要以为人家说个找姓丁的就跟着凑热闹!在院子里的人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姓丁的。”

丁修节被丁修忠说得有些下不来台,他干脆别过头去。老丁头望着来人,又听丁修忠说是和他认识,更觉得与有荣焉,便没有在意丁修节的情绪,只是说:“老三听你大哥的,不要跟着凑热闹,一边吃饭去!”

丁修义孝见状,也连忙端起了一壶酒站了起来笑着说:“大哥,我给你们倒酒啊!”

丁修忠哈哈一笑,颇为得意的说:“行啊,一会你好好倒酒,别得罪了贵人。”

第55章 来意

何亮还没有走近主桌,远远的就看见了背对着他的丁修节,顿时悬着的一颗心就放下来了,还好昨天他多嘴问了一句丁家是在哪个村子里面的,要不是上哪找人去!

既然找到了人,何亮的心情也就轻松起来,他见丁修节并没有回头看他,只当是并没有听见刚才小厮的说话,也不介意,快步走上前去,想要去打招呼,却不想,刚刚走到桌边,还没有开口,就已经有一个穿着直缀白胖的男人朝着他微微行礼说道:“何大掌柜,许久不见啊!”

何亮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白胖的男人,一时之间还没有想起来他到底是谁,不过,生意人自然不会冷场。他刚才才一进村子就听说了,今天是丁家分家,既然能在分家坐在主桌上的人,那么一定是跟丁修节有些关系的了。

于是他笑呵呵的也一拱手:“好说好说。”

“来来来,何大掌柜,你今天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若是提前告诉我一声,怎么也得去村子口接你啊!”丁修忠笑得满面红光,那语气里的熟稔让人根本就不相信他跟何亮个关系仅仅是点头之交,倒反像是相熟多年的老友一般。

何亮还是笑眯眯的样子:“麻烦麻烦。”

“麻烦什么,老二,快点给何大掌柜倒一杯酒,贵客上门来给看我,那是我们老丁家的脸面是不?”丁修忠一边说着一边转向了在座所有的人,朗声笑道:“这是镇子里赛百味的大掌柜,何大掌柜!”

赛百味虽然跟香满楼相比较多少有些落在下风,可是那在一般人眼中可是不得了的大店子啊,更不要说这些庄户人家,那都是只听说过,并没有真正进去过。所以,丁修忠这么一介绍,立刻引起了一院子人的议论,更在这些议论中,所有人看着丁修忠的目光无不是充满了羡慕嫉妒。

而丁修忠在这样的羡慕嫉妒中,那脸上的笑容更是发自内心的得意和快乐。其实不光光是丁修忠,就连老丁头、丁修孝甚至是里正也笑得开怀,村里人一个个交口称赞着丁修忠是个人面广、又有能力的成器孩子。

望着现在的情况,何亮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他今天来并不想宣扬的到处都是,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找到野生菌子这个食材,只想悄悄摸摸的给香满楼一击还击,若是这个时候让香满楼知道他们的准备,只怕他们也会有后手。

却没有想到今天碰见了丁家分家,还来了这么多人。其实分家倒也没有什么,毕竟,在这样的乡下,能认识他这样一个大掌柜的人是不会有的,正是想着这样的理由,他才直接进了这丁家。本想着,找到丁修节私下说说自己这次来的目的,然后便悄无声息的回去了。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居然在这里遇见了换个白胖男人。

何亮一边脸上堆笑,一边心里对于丁修忠忍不住的怨恨,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尚且不认识他就拿自己做过墙的梯子,若是真是跟他有什么关系,那还不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就放不开了。

正是有了这样的心思,他对于和丁修节合作的事情也略微有点心里打鼓了。这人也不知道和丁修节是什么关系,虽然昨天他对于丁修节一家的印象很好,可是,毕竟才认识,也不知道这家人是不是也同这个白胖男人一般?

虽然现在正需要跟他们合作,可是,何亮还是多了一个心眼,打算这次收了菌子之后找人好好的辨认一番,若是那些菌子容易辨认的话,以后就不再跟丁家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