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还不是大事?姐,这都是你的婚姻大事啊!要是真让她算计成了,你说你这一辈子还能好好过吗?这事想一想就觉得恶心!”丁小桥愤怒的挥舞的手臂:“看龙舟那一天,你还记得不,就是那个大一点的人,非要让我们喊什么表哥那个家伙!你看看他的那个眼神,一看就是大坏蛋,简直简直……”

丁小桥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句子来形容自己的愤怒,只能呼哧呼哧的喘气,倒是丁小楼放下了手中的绣活望着丁小桥静静的说:“我当然看见了,他还没有进棚子我就看见了他的眼睛直往我的身上沾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呢?我们第一不能将他的眼睛挖了,第二不能找个布袋子将我给套起来。”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是,要是早知道他的打算,我非要让人给他打杀出去,我倒是要看看,是他的脑袋硬,还是我们家的棍子硬。”丁小桥越想包安禄的那个眼神和表情就越觉得不痛快。

丁小楼却要淡定的多了:“可是,这事儿不是没有成吗?就算这事真的有人想要成就,我想,到了爹娘那一关也指定不会成的,所以,这事完全就不用担心。”丁小楼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小桥觉得爹娘真的会听大姑的句花言巧语就让这件事落在我们姐妹们的头上?”

当然不可能,丁小桥听着丁小楼的话,忽然也觉得其实自己真心是想太多了。是啊,这事放在别人的身上可能还能被糊弄住,放在他们家的身上那简直就是想都不用想。

先不要说丁雨儿包藏祸心,就算他们家的孩子个顶个都是好的,她也是真心实意想要成就这儿女亲家,只怕米氏和丁修节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毕竟,他们可是已经害怕了跟张氏那个人打交道,只要能不跟她有关系,那就是最好不要有关系。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丁小桥便笑了,她觉得自己真真的着相了。

这件事情当然不会成,无论丁雨儿怎么说,自然都是这样的结果。不过,丁雨儿惯是一个能言会道的,也不知道最后能将这件事说成一朵什么样的花来。

晚上的时候,丁小桥就知道了结果了,米氏靠在炕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跟丁修节抱怨:“我觉得啊,你们老丁家所有的心眼子都长到了丁雨儿的身上去了,你说说,她怎么就那么会算计?”

“管她怎么算计的,反正这事儿我已经说死了,我就不信她还能继续作出一朵花儿来?”丁修节如此说,他在说着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不是怎么痛快的,可见,今天下午丁雨儿的到来,跟丁修节两口子说得那些话实在是让他的心里憋着狠狠的一股子的气呢!

不过,下午的时候丁雨儿到底跟丁修节和米氏说了什么丁小桥并没有打听说出,不过,这种事情,只要知道结果就是了,过程什么的实在是不太重要。

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如此。当你觉得这件事情已经完完全全妥妥帖帖的解决的时候,便会又冒出了一件其他的事情来恶心你,简直是防不胜防。

米氏听着那相好的媳妇儿的一番话,简直惊得嘴巴眼睛都张大老大,半天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就那样紧紧的住那个媳妇的手,手上的青筋都已经爆了出来。

她紧紧的狠狠的握着,就好像在掐住另外一个人的颈子,恨不能将那人挫骨扬灰。

第337章 谣言

“你说得这事可是当真?”米氏努力的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声音,让它像是平日一样的温柔宽和,可是努力了次之后还是没有做到,她的声音尖利而有些扭曲,就好像是她现在脸上因为愤怒而变形的脸一样。

“当然是当真的,我真是偷偷的去打听的,而且我做事一向的隐秘,你我也不是刚刚认识的,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性子吗?我若是做一件事情,一定是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更何况这件事是你千叮咛万嘱咐的,我当然不会随随便便的就说出来,所以我打听的时候很是注意,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这事绝对是真的。”那妇人算得上是米氏的闺蜜,住在中河村的李王氏。

她家的家境很是不错,前些年,因为张氏的缘故,米氏和她的联系便断了,这年,分家之后她们就又恢复了原来在家做姑娘时候的友好和热络了,她也是米氏难得能说上知心话的人。

“我不是不信你,真的,可是,可是你说这事……”米氏眨了眨眼睛,只觉得里面干干的,她很想哭,可是又满腔的怒火将她的眼泪和软弱全部都烧的干干净净,连一点一滴都没有剩下。

李王氏点点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她说:“我们都是做娘的,你想说的我都明白,这事要是在我头上,她都恨不能将乱说这话的人统统都给出来,将他们浸猪笼!”

米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情差得连话都不想多说,她就心意阑珊的跟李王氏又说了句话之后,那李王氏便起身离开。她说:“你放心,这事只管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会尽量将这乱嚼舌头根子的人给你查出来了!”

米氏点点头,只是拉着李王氏的手,忍不住眼圈都红了:“小芬,我只信你,你一定要帮我!”

“你放心,这事儿我男人都不知道,不过他做得那买卖,消息最是灵通,我隐晦的让他去查查。”

“嗯。”事到如今,米氏也再无别的办法,这事儿又不能宣扬开来,也只能如此了。

让紫苏送走了李王氏,米氏就好像是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一样一下子就瘫在了炕上,好半天之后才将桌子上的做绣活的小竹筐一下子扫到了地上,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丁小桥过来找米氏的时候,让紫苏给拦下了,压低了声音说了说晌午那李王氏来了之后米氏的反应,丁小桥奇怪,看了一眼米氏的子,小声的问道:“那你可知道李王氏来了跟我娘说了什么?”

紫苏摇摇头,“太太让我们都站到院子外面去了,她只是一个人跟那婶子说话,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等我送了那婶子回来之后我就已经听见了太太在子里哭,也不让我们进,更不让我问,我都要急死了,偏偏老爷去郡里面了。”

虽然当时紫苏在丁小阁的那件事上让丁小桥很是不痛快,可是紫苏到底也是为了自家人考虑,她就没有太难为她,可是,也就没有原来那么亲近了。不过,紫苏却很得米氏的喜欢,所以,在米氏的事情上,问问紫苏总是没有错的。

知道了这个信息之后,丁小桥的心里也有点没有底了。米氏虽然说话声音低,又性子软和,可是总体来说并不是一个喜欢掉眼泪的人,就算是原来被张氏给磋磨得狠了,她也只是会背着孩子们暗自的抹掉眼泪,并不会放声的大哭。所以,这么多年之来,丁小桥虽然知道米氏哭过不少次,可是听到哭得声音的次数,简直就屈指可数。

在她的记忆中,米氏大哭的时候,自己被张氏差点卖掉的时候是一次,丁修节回来是一次,其他的好像就没有了,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带着心里这样的忐忑,丁小桥走进了米氏的子。

只看见米氏歪在了炕上的大迎枕上面,眼睛通红,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不得了,简直是将丁小桥给吓了个够呛,她急忙的走到了米氏的身边连声的问道:“娘,娘,你怎么了啊!你可别吓唬我!爹今天不在,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你让我们怎么办?”

米氏似乎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看了看丁小桥,那已经止住的眼泪,哗啦哗啦的就又下来了,她紧紧的拉住了丁小桥的手,声音沙哑而低沉:“小桥啊,是娘没有用,是娘没有用啊!”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安慰,一个痛哭,好半天之后丁小桥才终于从米氏的嘴里将发生了什么事情给了解得清清楚楚。可是这事情了解了清楚之后,丁小桥简直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就是很多媒婆都私下悄悄的传说着,丁修节家的大姑娘为人很不检点,不但已经被人破了身子,甚至这孩子都被悄悄的弄掉了一个,现在根本就是一个残花败柳的破鞋。

媒婆这个职业虽然是见钱眼开,但是也要有点职业操守,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真伪,但是为了客户的满意,就算明知道丁修节家会给很多的陪嫁,也真心没有个人敢为丁小楼说媒,就算有人敢说媒,也会隐晦的说清楚这个事情。

这事儿一说,当然不会有人家愿意,一来二去,这知道的人多了,便越来越没有人搭理丁小楼的婚事,连带着,连丁小桥丁小阁也受到了影响。

这样一来还真是解释了为什么米氏找了那么多的媒人也没有人愿意帮丁小楼说媒,更没有人愿意兜揽这样的事情。

她的声音陡然的尖利了起来:“你说什么!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米氏还是哭:“就是真的!就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会有这样不是人的传言,可是这事情偏偏就是真的。你小芬婶子帮我悄悄的打听了许久了,真的是有这样的传言,也许没有传开,但是这事情真的是有的,特别是那些说媒的人,就没有个人不知道的。”

丁小桥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她简直不知道这样的传言是怎么传出去的,她甚至可以想象这件事情如果大肆的宣扬开来的话,就不要说丁小楼能不能嫁人了,只怕是她连活下去都不太可能了。

人言可畏。

当年阮玲玉是怎么死的?

那么有名的女人尚且如此,现在的丁小楼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时之间丁小桥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她满脑子的能想到的只是丁小楼那温和的笑脸还有那宽厚的性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到底是什么人做得这件事?丁小桥简直没有办法去猜测操纵这种传闻的人是什么样的,他又报着什么样的目的。

浑浑噩噩的丁小桥一直枯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就连夜色渐渐的降临她都没有发觉,一直到有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弯下了腰对着她说:“小桥,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天黑了有些凉,快点进睡觉吧。”

丁小桥这才陡然回过神来,她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丁小楼,看着她笑靥如花,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竟然是僵硬的,想要努力的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可是竟然一点都做不到,她咽了咽口水,只能干干的涩涩的低声说:“我就去,你,你先去吧。”

丁小楼打了一个呵欠,忽然伸手摸了摸丁小桥额头间紧紧皱着的眉头,努力的将它抚平,温和的笑着:“你才多大的年纪啊,怎么天天都皱着眉呢?这样可不好,我原来就听隔壁的婶子说,女孩子一定不能随时苦着脸,一定得笑,否则,日子也会变得苦的。所以啊,小桥,你一定得经常笑着,可不能这样。”

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紧紧的捏住了一般,连一口气都透不出来,她没有办法想象,像是这样的丁小楼知道了关于她的那些事不关己的的传闻之后,她还能这么淡然吗?她还能这么温和吗?

忍不住紧紧的捏着拳头,直到她的指甲全部都深深的抠进了她的掌心之中,她才缓缓的、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姐,你别担心。”说着,她还为了让丁小楼放心,甚至露出了一个干涩却灿烂的笑容。

丁小楼的眼睛弯了起来,她又像是小时候那样,用手轻柔的揉了揉丁小桥的头发,这才直起了身子,招呼着自己的丫头朝着自己的子里走去。眼见着她转身走了,丁小桥张了次嘴,最终还是在丁小楼的身影马上要走到自己的子里的时候,她叫了出来:“姐!”

转过了身子,丁小楼望着丁小桥微笑:“怎么了?”

丁小桥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她低着头站了起来,像是努力的在忍耐着什么,许久之后,她终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她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姐,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如果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在外面却被人传了很多恶毒难听的话,她应该怎么做?”

丁小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她甚至怕自己抬起头来,那满眼的眼泪会忍不住的涌了出来。

第338章 负责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这种沉默在这个只有四方天空的小院子里无休止的蔓延着,这种沉默乎将丁小桥的所有坚韧统统的碾碎。她依旧低着头,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丁小楼的表情,甚至不敢听丁小楼的声音。

她真想就这样捂着耳朵转头就扎进自己的子里面,永生永世的不出来,不用面对这些没有办法去面对的苦难。

“我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不会在意吧。”丁小楼忽然间轻轻的笑了起来。

丁小桥简直不太相信丁小楼的回答,她的直觉是,丁小楼并没有仔细的想这个问题,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别人的闲事,并没有以己度人,自然做出来的判断和决定也是非常的轻忽的。

理智告诉丁小桥,到这里就可以了,不要再问下去了,这对于人来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可是,丁小桥还是一点点都忍不住,她深深的也咽了一口口水,缓缓的抬起头对着丁小楼说:“姐,如果这个话会让那个姑娘的一生都处于黑暗之中呢?是关于她的名誉的呢?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丁小楼歪着头,似乎很用心也很认真的想了起来。

在她思考的这段时间内,丁小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丁小楼,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有一种深深的恐惧,似乎只要她多做了什么不该做得事情,面前的丁小楼顷刻之间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般。

这样的时间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丁小楼看向了丁小桥,她的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她说:“不管如何,我是不会死的。”

她说完这个话,想着有些呆滞的丁小桥又笑了起来,然后解释了起来:“遇见了这种事情,最大的伤害其实并不是这个姑娘,而是她的家,她的弟妹,她的兄长,她的父母,还有他们家的家风。如果这个时候贸然的去死,只怕就印证了别人的传闻,那么这让家里面的人以后还怎么活下去呢?”

“人是不能太自私的。当然,如果这件事发生了,一根绳子吊了脖子自然是简单的,人死了又不知道活人的辛苦,一了百了,当然无所谓了。可是,总不能一家子都因为这件事吊脖子吧,自然会有要活下去的人,既然这个姑娘长了那么大,受了家里面那么多的照顾,当然不能就这样自私自利的为了逃避就去死。”

“人生在世,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迟早就要过去的。”丁小楼说道了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眯起了眼睛,笑容在她的脸上暂放得让人觉得耀眼,她说:“若我是那个姑娘的话,我定然是不会死的,我会好好的活着,我要让那些中伤我的人看看,我会活得更好,比他们所有人都好。”

丁小桥就这样听着丁小楼的话,似乎有些听入迷了,甚至不忍心去打断丁小楼的话,一直到丁小楼自己停了下来,她冲着自己微笑:“小桥,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稀奇古怪的问题,快点回去睡觉吧。”

丁小桥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就这样看着丁小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心里的石头似乎在这一刻就放了下来,她露出了一个由衷而轻松的笑容,她说:“姐,你先去,我看着你进,然后我就去。”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多想法?”丁小楼摇摇头,笑了起来,她转身,就这样进了子,不过,她能感觉到丁小桥那灼热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后背,就连她进了子,关上了门,那目光也一直都在。

那是一种坚定的、努力的,松弛的目光,是认真的,是保护的,是姐妹,是亲人的目光。

丁小楼脸上的笑容一直都在。

小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知世事,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知道一定是跟我有关的,一定是跟我有关又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这件事情可能会给我带来很坏的影响,可能会让我非常难以承受,但是,我知道,这件事对于整个丁家来说,带来的影响更大,更加难以承受。

所以,小桥,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从来都不会发生。

我不会去死。

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无论被人怎么议论,我都不会去死。都不会做这么下乘的选择。

小桥,我是丁家人,虽然我不能像是你那样支撑起整个丁家的生意,可是,我也是丁家的女儿,我不会被打倒,更不会随便的轻易的就如了别人的心愿。

正如我跟你所说的,我受到这个家的养育,我自然要回报这个家,而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回报就是,更好的活着,让那些抹黑我的人,看着我活得更好,比他们更好!

抬起了头,丁小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就这样顺着鼻腔一直逼进了她的胸腹部,凉的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一种从来没有的轻松感觉就这样浮现了出来。

她终于可以放心下来,只要丁小楼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她就一定要出那个人来,她一定要让这个人为她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那一夜,丁小桥睡得很沉,就好像是马上要上战场一般,一定要好好的休息一番,她连梦都没有做,便这样一觉到了天亮。

只是,现实永远不像是想象那么简单而容易。丁小桥在晚上下定的决心,可是到了早上才觉得,真是一筹莫展。

这件事要查,可是要怎么查,才是个真正的大问题。

毕竟,这是关于丁小楼甚至整个丁家名誉的事情,绝对不能大肆宣扬的就出去查了。其次,要查这件事的人选到底是谁呢?有谁又有能力,却又做事不露痕迹,嘴巴又严呢?

丁小桥虽然已经在丁家算得上是做主的人,可是到底见得多是掌柜和各个大店子的东家,其实人脉还是很闭塞有限的,想要查这样的事情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和渠道。

就在丁小桥坐在房的炕上一筹莫展的时候,莫思归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跟明远说着话就进来了。陡然一见丁小桥那一脸苦瓜相的坐在炕头上,两个人都惊了一下,而后明远就行礼,又跟莫思归说了句话之后便退下了。

丁小桥看都懒得看来得两个人一眼,只是歪在那里,手里的团扇也是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晃悠着,怎么看都觉得心浮气躁而又没精打采。

莫思归略略站了一下,就走到了炕边,脱了鞋,坐在了丁小桥面前炕桌的对面,他合上了自己的扇子,一边的白芷立刻就倒了一碗茶送了上来。莫思归端起了茶碗,用那盖子轻轻的刮着茶汤上的沫子,他的动作轻容而又非常的优雅,连一点点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连坐在对面的丁小桥都忍不住觉得他像是一幅画一样让人赏心悦目。

轻轻的抿了口茶之后,莫思归放下了手里的茶碗,这才抬眼看向了丁小桥问道:“怎么了?我瞧着你好像非常的不痛快?”

不痛快!当然是不痛快!而且是想当的不痛快!

可是这些话,她不能说,也不敢说,更不想说,她只是白了莫思归一眼,然后翻了翻眼皮,转个身直接靠在了那大迎枕上面,用鼻子哼了哼,算是回答了莫思归的问题。

莫思归转头看了一眼白芷,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白芷非常有眼力见的低下头退出了房间,并且,顺手将门关了起来。不仅如此,白芷还让院子外面伺候的小厮和丫头们都站得远了一点,自己则静静的站在距离门口有点距离的廊子下面。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不如让我来猜猜看如何?”莫思归对于丁小桥那副既不文雅又很是不痛快的样子一点都不以为意,甚至宽容的笑了笑。

“好啊,那你就猜猜看好了,要是猜对的话……”丁小桥的目光扫过了炕桌上的那一小盅的燕窝,“燕窝就给你吃了!”

莫思归根本就不搭理丁小桥这一茬,只是说:“我就是随便猜猜,不要奖励。”

丁小桥见他不上当,又哼了哼鼻子,表现的很是不痛快。

莫思归只是笑:“这事一定是跟丁家有关。”

丁小桥继续哼鼻子,表示这种事情要是让我猜我也知道。

莫思归又说:“我猜,这事一定还跟大小姐有关系。”

丁小桥不哼鼻子了,她甚至轻轻的眯了一只眼睛,朝着莫思归的方向看了去。

“我还猜,这件事是一件很上不得台面的,可是却又是完全不可能的谣言。”莫思归继续说着。

这回丁小桥连躺都不愿意躺着了,她直接利落的就坐了起来,转过脸来,直直的看着莫思归,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莫思归还是那副浅淡的笑容:“这要看你想让我都知道些什么了!”

丁小桥就这样静静的盯着莫思归,望着那副面具还有已经跟面具融合到了一起的笑容,许久之后,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声音也软了下来:“莫思归,帮帮我。”

第339章 春色天下

莫思归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神奇的气质,他是平和的包容的,似乎能给予所有人一种很奇怪的信任感,就好像他坐在了你的身边,什么话都不说,可是你却忍不住想把自己的心里的话都跟他说一样。

这大概是一种天赋异禀吧,反正丁小桥自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她说完这个话之后,便坐在那里,忽然有些后悔。这事情,她到底有些唐突了,毕竟这是有关于她的姐姐未来的一辈子,她怎么能就因为莫思归说了那么句话之后就放心的将这事给托付了呢?越是这么想,她的心里就越是忍不住后悔,后悔到想要将所有的话都收了回来。

莫思归是什么人?他自小跟丁小桥一起长大,后来又日夜陪伴了这么多岁月,自然,她的心思还是能猜到六七分的,所以,当她低头坐在那里沉默的时候,他便知道她又开始为这件事到底告诉自己应该与否纠结了起来。他也不说这事儿,只是转了一个话题道:“我说个题外话,但是,也不算是题外话。”

果然,丁小桥所有的注意力就被他吸引了过来,她抬头看着莫思归:“什么题外话?”

“这事儿,无论怎么解决,对于大小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若是找到那散播谣言的人,你想怎么做?以后大小姐又当如何?”

丁小桥微微一愣,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可是,她并不敢深入的去计较,因为有些事情不想还好,越是想的话便越是觉得可怕。就正如莫思归现在所说的事情,就算这事找到了那个散播谣言的人又将如何?

现在丁小楼的这个名声已经被败坏的差不多了,虽然大家并不在明面上说,可是,在适婚的人家里面,只怕这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住了那个人,他们能大张旗鼓的处理吗?不能,因为现在这事儿就算传的沸沸扬扬,那也是大家私底下说,表面上谁也不敢讲,毕竟丁家现在也算是大户,这种事讲出来不是得罪人吗?

但是要处理那个传谣言的人,这事就一定会被捅破,可是,要是不处理,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跟吃了一个苍蝇一样的难受。

在一个,以后的丁小楼还怎么嫁人呢?嫁到外地去?没有这事可能还好,现如今出了这事情,米氏和丁修节怎么可能将丁小楼嫁到外地去。就算这事根本就存在,但是难免被有心人利用,嫁到外地去,万一婆家因为这事儿难为丁小楼,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米氏和丁修节绝对不会这么干。

可是,不嫁到外地去又如何?在本地,根本就不会再有人来求亲了,就算是有,可能也真的只是那些二婚头或者鳏夫续弦老光棍了,这更不可能。

最后,只能让丁小楼在家终老一生吗?像是丁云儿一样?丁小桥简直不敢想,自己的姐姐花一般的年龄,就这样要在这小小的四房院子里面枯老,这对于现在还是少女的丁小楼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而丁小楼又何等的无辜,她为什么要来承受这种本来不属于她的伤害呢?越是想到这里,丁小桥就忍不住满心满脑子的恨意,她抬起了头,冲着莫思归说:“现在又能如何?是啊,现在又能如何?难道我姐姐就要一辈子困在这院子里,或者干脆被送到庙子里面做姑子吗?”

莫思归看着丁小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满满的不甘和恨意好像是火山一样喷薄而出,他心里面忍不住动了一下,这是一双他曾经的眼睛啊,无论是爱恨,无论是喜怒,都这样干脆的表达,不会遮掩,不会虚伪,坦荡得让人无法抗拒。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莫思归忽然觉得自惭形秽,这样的他在丁小桥的面前实在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紧紧的握了起来,指甲抠得掌心生生的疼。他的胸口就好像憋着一股子的气,根本就发不出来,最后,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他抬起了手,就用那温暖的、白皙的、修长的手轻轻的遮住了丁小桥的眼睛。

丁小桥只看见莫思归用极快的速度抬起了手,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轻轻的覆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这让她略微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没有等她伸出手去将莫思归的手拨开的时候,她就听见莫思归舒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像是滚烫的热水落入了冬日的寒冰一样让人无法抗拒。

“会好的,小桥,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莫思归望着那张被自己挡住了一半的容颜,他缓缓的贴近了一点,低声的呢喃着。

丁小桥原本躁动的心就这样平稳了下来,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没有了那拉下莫思归的手的冲动。她忽然很是享受这种在黑暗中与莫思归对话的感觉,她看不见他那一张带着面具的脸,也看不见他那随时随地带着虚伪笑容的容颜,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那真诚、坦荡而又灼热的声音。就好像他们童年的时候,她听见他的声音一般。

“嗯。”

“你信我吗?”莫思归的面孔乎已经贴在丁小桥的面孔上了,望着那如花一般柔软的唇,他很想就这么虏获为己有,可是,那汹涌的躁动,到底被他克制住了,他只是让自己贴在这个极近的位置,再也不敢前进一分。

丁小桥说不出现在心里的感觉,那种平静而安稳充斥了她所有的内心,她的唇角忍不住轻轻的翘了起来,接着,她笑着说:“我信。”

莫思归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是满满的汗,他最终还是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又往前贴近了一点,可是就在距离那如花一样的唇角处还有半寸的位置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发出了一声难耐的喟叹:“傻姑娘,为什么要那么信……”

丁小桥只是笑:“杜小三,我若是连你都不信,还有什么人可信?”

这话就好像是一把巨大的锤子一样,重重的锤在了莫思归的心上,让他差一点踉跄的倒下去,他的唇再也贴不下去了。他猛然直起了身子,然后放开了手。那个名字,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叫了,只有丁小桥,她时不时的会叫出来。

每次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莫思归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又是难受,又是欣慰。

难受的是,往事似乎还在被记起,可是欣慰的还是往事被记起。没有人愿意被人遗忘,就算是他这个已经自己选择遗忘自己的人,他也在内心的深处有一种隐秘的,不能为外人所道的奢侈想法。他不想被人忘记,杜开霁不想被人忘记。

一开始还有人会叫错他,可是到了现在,再也没有人会叫他杜小三,再也没有人叫他杜开霁,只有,只有小桥。

她从来不是叫错他,她只是想那么叫。

莫思归垂下了眼睛,他想,丁小桥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家伙,她用自己的方式在他的心中画下了一个大大的圈,在这个圈里他走不出去,也不想走出去。而丁小桥又一次一次的加深这个圈,最终变成了一圈深深的鸿沟,拘禁着自己,让自己再也跨不过那道鸿沟。

只是,他好像并不觉得难受,甚至,甘之如饴。

他忽然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起了睫毛,看向了坐在在对面的丁小桥,只见她微微的闭着眼睛,目光却静静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唇角带着信任而又温暖的笑容,就像是多年之前的那个月夜,她站在那大大的槐树之上,对着自己的说:“杜小三,你没事吧?”

“杜小三,你没事吧?”丁小桥望着有些失神的莫思归,他很少会这样想什么事情入了神,整个人似乎空了下来,丁小桥不禁有一点担心,于是,她开口问道。

这声音和当年月夜下的声音一模一样,就连神情,就连语气,就连所有的感情都是一模一样,真挚滚烫得让莫思归都有点承受不了。

这一声问候,在这一瞬间似乎更多年前月夜下的那一声问候重合到了一起,莫思归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那澎湃的感情给冲破了,他连忙转过了头,望向了窗外,满目的春光灿烂得让人忍不住微笑。

他发出了一声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感叹,他说:“春天来了呢。”

丁小桥也随着莫思归的目光看向了窗外,她笑了起来:“确实春光明媚,不过,要不了多久,夏天就要来了呢。”

是啊,春天已经来了,夏天还会远吗?

莫思归忽然就为自己刚才的冲动笑了起来,他到底在着急什么啊?要学会等待,慢慢的等待,就好像是在等待一朵花开的时间一样,他也要等待面前的这朵花慢慢的盛开。

不,他甚至要给这朵花更多的时间,因为,这朵花跟一般的花不一样,她更加的灿烂,更加的夺目,更加的国色天香。

若是,有一天,这朵花盛开,必将春色天下!

第340章 传谣

又过了天,丁雨儿亲自上门了。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就算前些日子在看龙舟的时候米氏还是对于丁雨儿的目的不是很明白,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天大家的合计也早就明白她的那点小心,打得那点小算盘了。所以,对于紫苏来说丁雨儿来的时候,她其实非常非常的想让紫苏直接将丁雨儿给哄了出去。

可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这么做。

毕竟米氏还没有真正的跟丁雨儿说上话,也并不能百分百的确认丁雨儿今天来就是为了他儿子来说亲事的,所以,现在贸然的就把丁雨儿赶出去的话,实在是有点没有道理,更何况,这不是脸皮还没有扯破吗?要是如此就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左领右舍说起来的时候,也实在是不太好听。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就算米氏的心中老大不愿意,最后还是让紫苏请丁雨儿进来了。

丁雨儿进来之后首先先看了看米氏的打扮,虽然她的头上也只是插着一支素素的银簪子,可是丁雨儿的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来这只簪子是多宝阁里老师傅的手艺,虽然是银簪子,可是价格却不便宜。而她的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猛一看是很普通的,可是再细细一看,那上面都密密的绣着提花的纹路,很是漂亮,这种料子虽然算不得贵,不过也不少,用来当成家里一般穿的衣服,可见这家确实是富庶。

越是这么看,丁雨儿的不由得心里更是欢喜起来。

她似乎已经感觉到,那丁小楼嫁到自己家之后,那满车满谷的嫁妆了,而丁小楼自小就是个面软没有主意的,就算这些年没有见过了,但是俗话不是说得好吗?三岁看老,三岁看老,她就不相信,自小都是个绵软包子的丁小楼到了现在能够刚硬起来,一定还是个绵软包子的。

要是能娶这样一个性格绵软好拿捏,又有大把大把嫁妆的媳妇,这以后家里的开销可就不用愁了。

丁雨儿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起来,拉着米氏的手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就好像从来都这样的关系亲密一般。米氏心里介怀着丁雨儿打得注意,更何况对于丁雨儿这个人的为人她也是清清楚楚,所以,对于丁雨儿所有的话,她并没有很是热情的回答,在面对丁雨儿时不时抛过来的试探的时候,更是直接了当的不上钩。

不过,丁雨儿也是个能干的,就算是米氏拒绝的如此的彻底,她还是能继续热情的凑着话,让米氏乎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到了最后,米氏实在是懒得在继续跟丁雨儿兜圈子了,便直接了当的问道:“他大姑,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要是没有事情的话,我这边就不陪你了,我那店子里还有事情呢。”

这话已经将所有的都说在了明面里了,丁雨儿心里不禁暗暗的有些着急,她刚才抛出去的所有的话米氏都不接话,现在却让她直接来说目的,这实在是有点不太好切入话题啊。

可是现在不说也不行,丁雨儿不禁暗恨米氏,这个实在是像一个下不去嘴的刺猬,真是让人烦死了,她冷冷的在心里哼了一声,只道是,以后你的闺女嫁到我家去,看我怎么搓摸她!我要让你今天对付我的这一切,十倍百倍的还到你闺女的头上!

丁雨儿正这么想着,恰好,米氏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好像听到了她心里的话一样,惊得丁雨儿脸色都微微变了一变。不过细细看去,似乎米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的心又放了下来,于是笑着继续东拉西扯了起来,不过看着米氏越来越不耐烦的样子,她终于做出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凑到了米氏的耳朵边上说:“弟妹,今天我来找你真的是有点事,可是这个事儿我又觉得不好开口,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

米氏最烦丁雨儿这种故弄玄虚的样子,她那一脸都是一副“快点问我,快点问我”的表情,还非要这么虚伪的说这些,于是她皱起了眉头,不冷不热的顶了回去:“大姐,如果这个事情你自己都弄不清楚该说不该说的话,那就别说了,等你弄清楚了在来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