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人?”丁小桥似乎并不想听莫思归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保证,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还停在窗户边上的黑鹰,面色沉静如水,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心思。

莫思归想了想,说道:“我做的是航海上的生意。”

“只是这样吗?”如果说这之前,丁小桥会相信这些话的话,那么今天她觉得自己可能不会相信。

莫思归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低下头过了很长时间才缓缓说:“小桥,你昨天问我,如果我找到了那些让我家破人亡的人会怎么样,我跟你说的是我不知道,我确实是不知道的,这一点我并没有骗你,可是,在我的心底里我是有想过的。”

“你想要如何?”

“你以为我会再杀了他吗?”莫思归忽然笑了起来:“现在知道了对方是李家我就要全部杀了李家的人为我们杜家偿命吗?”

丁小桥望着莫思归没有吭声,虽然她的心里觉得莫思归会这么做,可是她说不出这样的话,她虽然不是白莲花,可是总归觉得,当那样一个杜开霁为了报仇而变得浑身血污和沉重,那么这些年来莫思归努力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会杀了李家人,至少,我不会亲自动手。”莫思归只是说完了这句话,便再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而后又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会很快回来。”

丁小桥还是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莫思归,眼前的人让她微微有些陌生。莫思归看了一眼丁小桥,然后叹了一口气,走了过来,轻轻的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离开,再也,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丁小桥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莫思归总是这样,总是能轻易的就看明白自己心里想要什么,在意什么。

“你保证?”

“是的,我保证。”莫思归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一些,接着他将唇凑到了丁小桥的耳边说:“记得我给你的那块玉牌吗?如果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记得带着它去四海客栈,千万不要忘记。”

“会发生什么事?”

“不会最好。”莫思归对于现在的耳鬓厮磨的时光总觉得舍不下,最后他皱了皱眉,叹着气放开了丁小桥,转身快速的离开了那个房间。

望着莫思归背影在阳光下被拉得长长的,丁小桥有一种天地间都失去了颜色的悲伤。

莫思归跪在丁修节的面前,脸色的表情认真而又慎重:“叔,是我的错,当年的我因为失去了心智来到了丁家,真的没有想到会带来今天的事情。”

丁修节安静的看着莫思归,脸上一片平静,他说:“你觉得我会怪你?”

莫思归没有说话,可是他的沉默说明了他的担心。

丁修节却摇摇头:“我不会怪。我跟你父亲算不什么至交,但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援助之手,我丁修节也是一条汉子,不要说他对我有恩情,就算没有恩情,一个自小在跟前长大的孩子落到那般的田地,我也会如此做的。而且,我救你从来都不是冲动。”

说着丁修节去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米氏,米氏十分安静,可是一点都没有担心的神情,一如平常一样,不管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是这样,静静的接受。不由得他心中放松而又觉得有些亏欠,他伸出了手轻轻的拉住了米氏的手,才又继续说道:“当年,我就想过,你们家的灭门是谁做的,我想是人寻仇,可是你爹那个人最不会结仇。但是你曹大叔却想得更多,所以,当年让你们改名换姓,甚至也让你戴上了面具。”

“但是,我们做这些,并不是代表我害怕,只是,只是不想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是,思归,在我决定留下你的时候,你所担心的这些事情,我全部都已经考虑过了。只是我没有想到是李家人做的,更没有想到李家人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只是为了一个颜面扫地,就要让你们杜家满门全亡。”

“李家贯是如此,他们背后的靠山是马太后,自然不讲道理一些,更何况,当年的事情无论对于杜家还是李家都是奇耻大辱。再加上他们一家人本身的性格,能做出这件事来,现在想想看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莫思归的声音很平静,冷静的就像是再说别人的一件事。

“你有什么打算?去杀了李家一家?”

莫思归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这样做伤人伤己,更何况,我现在不能这么做,因为我是莫思归,在所有人心中,杜开霁早就死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放弃报仇吗?”

“我对付不了李家,但是有人可以,我不对李家出手,但是有人却愿意这么做。”莫思归的脸上透着一丝冷漠的笑意,他望着丁修节说:“大叔,我不过推波助澜而已,而且,我是商人,商人便要牟利,损人不利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我不会做。”

“你会回来吗?”米氏忽然开口:“我是说,安安全全的回来。”

莫思归说着又朝着两人磕了一个头,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都是笑意:“当然,婶子。”

第395章 崩

莫思归走后一个多月便是中秋节了,今年的中秋和往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家里将老丁头接了过来,而丁云儿今年的咸菜腌得很好,现在不光是丁小桥和米氏的店子里面卖,就连云通郡里很多的饭馆都专门过来买她的咸菜,不仅仅如此,就连平城也有一些店子慕名而来。

虽然她的生意是小本生意,可是因为自己本身能吃苦,脑筋又活泛,不过半年的时间,竟然将小生意做得有模有样,甚至在席间的时候,丁云儿竟然开始让米氏帮她找个手脚勤快又能干活的人来帮忙呢。

米氏笑:“你这是雇人了啊?”

“嗯啊,原本也不想雇人的,可是真的太忙了,这见天的收菜、买作料、腌咸菜都是我一个人,确实太忙了。”这大半年的丁云儿是瘦了不少,可是精神矍铄,一双大眼睛很有神采,跟原来那个阴测测的女子可是有着天上地下的区别。

“忙了就是应该找人,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太辛苦了。”罗氏点点头,丁修义家才刚刚搬到了新房子去住,但是丁云儿这一年来的辛苦她可是全部看在眼里的,心里不免很是心疼。要真是说起来,这丁云儿可是非常像老丁头的诚实肯干,跟张氏那偷奸耍滑的一点都不像。

就看着她成天将家里院子里还有她的咸菜全部都弄得干干净净,就知道这是一个干净利落的人,只是可惜了,当年生生的被张氏给耽误了,要不是现在无论是嫁给谁家那都是持家的一把好手。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现在米氏的身份在那里放着,想要找个合心意的人可是容易,于是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中秋的时候,就应该是吃月饼、赏月亮,外加吃螃蟹。

不仅如此,丁家还和往年一样,今年就订了云通郡里的戏班子来唱戏,主角是今年才捧红的花旦四季红,那身段、长相、唱腔都是一等一的好,要不是丁修节很是花了些钱,估计也不可能在今天将他们请回家里来。

台子上唱的热闹,下面丁家人也说说笑笑的热闹。一开始是老丁头点,他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就点的大闹天宫,这一台子的人在上面上蹿下跳的,看起来很是好玩。虽然这些比起现代的那些大片电影甚至网络游戏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是在精神生活如此匮乏的现在,还真是众望所归的唯一消遣了。

所以,丁小桥也是看得很开心。丁小阁笑:“哎呀,哎呀,你看看,这些神仙一个个都打不过那孙猴子,怎么还好意思管着我们呢?”

丁小桥却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打不过?”

“你看看,这一个个都抱头鼠窜了,哪里还打得过!”

“我看倒是,这些人神仙根本不是打不过,是不想打,他们一定有很多压箱底的宝贝,就是不愿意拿出来,所以才装出这些样子呢。”丁小桥手里拿着团扇指着那个演玉帝的演员笑道:“我倒是觉得只有玉帝是真的打不过孙猴子!”

“为什么?”

“你想啊,要是手底下的人都打得过,而老大却打不过,等到孙猴子走了,这遭殃的不就是那些神仙了?神仙们又不是傻子,当然不能给自己找麻烦,所以统统装成打不过了呗。”丁小桥这么说着,双手拍了一下便摊开,围在她周围的小姑娘全部都笑得东倒西歪。

米氏也忍不住被丁小桥逗笑了,她转头对丁修节说:“你看看你姑娘,都说些什么混账话。”

丁修节却点点头:“哪里是什么混账话,我觉得我闺女说得可对了,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这个老没正行的啊!”米氏笑得弯下了腰。

丁小桥也跟着大家一起笑,可是笑着的时候,热闹的时候,内心深处不可抑制的思念起另外一个人来。

就在这一家子热闹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大街上敲锣,一声比一声的响,一声比一声脆,随着那锣声想着,还有人在喊着什么。丁修节侧耳听着这锣声,便招手让苍术去外面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

没有一会儿工夫,苍术就回来,他脚步急促,快步走到了丁修节面前,道:“老爷,皇上崩了。”

“啊?”丁修节微微一愣,等到他瞬间回过神来之后,立刻就连忙让人将唱戏的停了,又发了赏钱,打发了这戏班子,才有空将一家人聚集到一起:“都换上素净的衣服,我们现在这上河镇跟原来的村子里面可不一样了,可不能像是原来那么糊弄上下。”说着他将这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了米氏去安排,自己则苍术赶着马车去各个铺子里面交代了。

老丁头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衣服后,坐在椅子上叹气嘟囔:“这皇帝怎么老是在这个喜庆的时候不在呢?我记得上一个皇帝不在的时候是大年三十,现在这个又是中秋,真是不吉利……”

其实这皇帝不见得就是这些个合家团聚又欢乐的时候的驾崩的,这个时代不像是现代,出什么事,十分钟各个网站电视台都已经知道了,只要打开手、电视、电脑就能了解得清清楚楚。现在王都里出什么事,那都要靠着驿站得人骑马飞传,一站接着一站,国家又那么大,等到山高皇帝远的王都里面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少说都过了十天了。

丁云儿坐在老丁头边上,立刻拉了拉老丁头:“爹,这话能乱说嘛?你也不瞅瞅现在什么时候,要是被人听去了,连累了三哥四哥他们,你亏心不亏心。”

老丁头似乎也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冲着米氏道:“老三媳妇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米氏点点头,其实她的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总觉得这皇帝死得时候真是扫兴,哪怕你这错开一天也是好得。

只有丁小桥在想,这个小皇帝应该才十岁左右吧,就算古代的儿童到成年的成活率并不高,可是这么多个人看着一个皇帝,那不是跟眼珠子一样的宝贝,还能就这么死了,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啊?

而且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可能,毕竟小皇帝还没有后代,他死了之后,这皇位会落在谁的手里,还未可知呢。

虽然这些皇家的争斗跟丁小桥他们这些乡下人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丁小桥还是觉得忍不住心里觉得有些发凉,果然,在皇家,人命都不值钱啊,就连皇帝的命也是如此。

半夜的时候,丁修节回来了,他去了丁家所有的产业,除了菌子、田地、还有丁小楼的养殖场外,丁小桥的烧烤店和正在修建的川菜火锅店都停工了,米氏的快餐店也关了门。这种行大孝的时候,店子里自然是不能开的,一般是要关个七天,等到七天之后才能开门,而且不能见荤腥,这样一来真是影响生意啊。

米氏问:“这小皇帝怎么突然就死了,真是奇怪啊。”

丁修节摆摆手:“皇帝老子那么多儿子,就那么一把椅子可以当皇帝,还能不争得你死我活?现在得小皇帝才多大啊,我估计啊,他这些年能当稳这个皇帝,估计是底下的哥哥们都忙着你死我活的抢了,现在底下的抢终于有了结果,自然就轮到他了。”他虽然是个庄稼汉子,但是在当兵的时候,这种皇家储位之争的事情可是听得多了,自然而然很有见地。

“那下个上位的皇帝是……”米氏刚想问,就被丁修节一把捂住了嘴到:“你还要不要命了,这种事哪轮到我们说得。我们小老百姓的,谁管这些?哪一个做皇帝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我生意继续好,我们的日子能更好过就行了,其他的,你不要多问。”

米氏在政治上基本没有任何的见地,自然是丁修节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拼命的点点头,两口子便躺在床上。而这个时候米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小皇帝都死了,太后咋办啊?我可记得马太后是小皇帝的亲妈。”

这个丁修节还真不知道,毕竟这朝堂之争虽然不免波及后宫,但是也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臆测的了。

不过米氏担心的完全是另外一个问题:“我记得思归说过,那个李家的背后靠山可是马太后,现在要是马太后倒台了,是不是……”

“不要说了。”丁修节也意识到了什么,虽然他觉得一个莫思归怎么也不可能搅合进这样的事情里面来,可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禁心惊肉跳的,连忙就喝止住了米氏继续说下去。

米氏也发现了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闭上了嘴。

丁小桥坐在灯下,她将头上的首饰都取了下来,只留下了一根蓝玉簪子,这簪子看起来并不出众,可是却通身剔透,插在头上像是一股清泉一样流淌进了发间。这是自己及笄的时候莫思归专门送给他的簪子,虽然造型很简单,却是丁小桥的心头之物。

静静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丁小桥却忍不住想起那天莫思归说得话。

我不会杀李家的人,至少,我不会亲自的动手。

第396章 胆怯

皇帝虽然只有十岁,皇帝虽然很小,皇帝虽然没有成年。可是皇帝就是皇帝,并不会因为他没有结婚没有成年没有讨老婆甚至只有十岁,他的葬礼什么就会有些简单,更不会因此,底下的老百姓要守的规矩就能随便一点。事实上,这个被称为少帝的小皇帝的去世,不但他的葬礼更加的隆重,而老百姓们所需要恪守的规矩更加严格了。

比如就像是在先皇的时候,丁小桥他们这个乡下只不过一个月不能吃肉,一个月内也不能办什么喜事,其他的倒是照常。可是这一次,无论是荤腥也好、还有什么娱乐也好,甚至连办喜事这种事情都被延长到了一百天。

丁家一家人都换上了素净的衣裳,女人连首饰也很不带了。除此之外,这镇子上村子里面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贴着白色的挽联,还带挂着白色的大孝。

这些东西每家每户都会准备,虽然不是为了自家人挂的,但是这皇帝好像都活得不太长,除此之外,还有太后啊皇后啊,这些人薨了,那都是要用的,所以,这也是老百姓家约定俗成的东西,等到挂得差不多了,就取下来洗洗涮涮,等到下一次再用。

乡下人都不富裕,这些东西都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也没有必要太浪费。

丁家在前一天晚上有人来报大丧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家现在也算是这上河镇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了,那么多人的眼睛看着,更不能有什么动作了。

丁小桥的烧烤店主要是烤肉,所以,这种时候便不能开了,至于那还在修建的火锅店要等到少帝的棺椁下葬之后,才能够继续修建。而皇帝下葬可就没有那么快了,一般都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会抬到灵山上葬下,所以,这段时间内,丁小桥的两个店子基本就什么都不能做,家里也不能做什么荤腥,最后能做的只有种种菜,或者去帮丁云儿腌咸菜了。

倒是米氏的快餐店可以继续的开下去,毕竟只是做快餐,又不是像是烤肉这种专项的食物,只要不放大油和肉就可以了。

除了丁小桥的生意淡了下来,丁小阁这边也基本没有什么生意,她倒是闲不住,也不画什么设计图了,干脆去跟店子里面的师傅学习打造首饰,虽然大家都觉得这太辛苦,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做,能找到一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总归是好的。

其实,皇帝死了,对于老百姓自己来说,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又不是改朝换代,又不是颠沛流离,所以,除了不能吃肉,不能看戏,不能嫁娶办寿之外,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

抱石进来跟在一直在弄辣椒秧苗的丁小桥说:“小姐,最近一直有一些不怎么认识的人在我们门口转来转去。您看会不会有什么事?”

丁小桥正在摆弄着辣椒苗的手微微的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抱石。这一次莫思归离开什么人都没有带,甚至连抱石都没有带走,全部都留下了。丁小桥能够理解莫思归的做法,毕竟这个李家霸道的实在是有点过分了,当年不过是那么一点点的小事就能杀了杜家的全家,如果他们知道自家收留了杜开霁,而且那李氏还是在自己一家人去过无尘庵的当天晚上就死了,那么就算自家是清白的,也是浑身张嘴都说不清楚的。

更何况,从李家的角度看问题,丁家确实是得罪了李家,尽管这种得罪的理由在丁小桥看来实在是太可笑了,只是,你却不知道小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不得不防范。

这样的担心,丁小桥并没有告诉米氏,但是却跟丁修节通过气了,丁修节也很同意丁小桥防范于未然的想法。鉴于当年杜家的前车之鉴,丁家将这防患未然也算是做到了极致,家里的宅子也好店子也罢,随时随地都有人观察着周围。

再加上抱石和柴康两个人都是有工夫的,现在他们也不用做别的事情,全部心思都投入了这守卫的工作中来,一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来回报了。

丁小桥站了起来,看着抱石问道:“最近是天?”

“有个两三天了,一直都在我们子周围还有个店子的周围打转,而且中午和晚上还会换着人的去快餐店哪里吃饭。”

“是不是来镇子上做工的?”

“不是,面生的很,他们要不是就挑着柴过来卖,要不是带着糖葫芦,总之都是那种流动性很大的活计,而且,他们并不走街窜巷,只是在我们的周围转悠。”抱石是跟着莫思归很久的人,做事是很稳妥细致的,他的观察力也很惊人:“最重要的是,我今天在快餐店帮忙,跟他们个都打了一个照面。”

丁小桥一边拿起了边上架子上摆放着的一张抹布,轻轻的擦着手上的泥土,一边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抱石:“发现了什么?”

“他们好个人的虎口上有伤疤。”抱石说着便伸出了自己的手,在右手虎口的位置上指了一下,丁小桥低头一看,发现,其实抱石的虎口上也有淡淡的疤痕,虽然不显眼,但是仔细一看也能看得出来。

“这怎么了?”丁小桥有些不明白。

“小姐有所不知道。”抱石做了一个拔剑的姿势:“这是拔刀或者将刀剑入鞘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这个在用兵器的人身上是很容易看见的。而一般人就算是什么特别的原因也不会将刀剑的伤疤留在这个位置上。”

丁小桥扬了扬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抱石,抱石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我,我也会一点点拳脚功夫。”

丁小桥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接着刚才的问题继续说了下去:“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这些都是前面来打探消息的人,我看就有十来个,要是全部人都上的,起码得有个三四十个人。”

三四十个人……丁小桥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们家所有的男丁女眷加起来也才只有这个数,如果对方三四十个人全部都是壮汉,而且手中还有武器的话,真的攻击起他们家来,那么他们家的人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可有什么破的办法?”对于这种事情,丁小桥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经验,她可能做生意上还能有点办法,但是对于打架斗狠,真心是没有什么主意了。

抱石摇摇头:“要凭着我们自己的能力想要抵抗这些人是绝对没有什么办法的,如果想要致胜便只能求助了。”

看来抱石是知道一些丁小桥身上带着一块玉牌的事情,丁小桥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多话,想了想之后,才说:“这些天准备好一匹好马在我的院子里,如果有什么事……”

抱石点点头,立刻抱拳道:“小姐,在下无能,没有办法以自己之力保护丁家周全……”

“不用说这种话,对方的实力是我们不能小觑的,就算是保护也好,也是要量力而行,你们能帮我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感激了。”

对于这样的话,抱石除了愧疚之外,真是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丁小桥有点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如果说她是害怕的话,那是有点点的,毕竟当年杜家的事情就在眼前放着,就算是她没有亲眼看见,可是当时当她踏上了那一片焦黑的杜家原址的时候,她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残垣断壁,就算没有亲眼得见当时的情况,也可以凭着想象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一想到这样的事情或许就会发生在他们丁家的身上的时候,饶是,丁小桥是个见过一些风浪的人,她的内心深处也没有可能不害怕。

除了那一点点的害怕之外,丁小桥其实心里还有一种很诡异的期待。倒不是丁小桥很期待自家也遭了什么难,怎么来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好像是你明知道自己即将要迎来一场灾难,你是愿意惴惴不安希望这灾难能够越晚到越好,还是希望这灾难早点到来早点完事呢?

反正丁小桥是希望早点来的,用她自己的话就是,反正伸脖子也是一刀,锁脖子也是一刀,倒不如早点来,早死早投胎。

她的现在正是这种诡异的期待。

要知道人对于灾难没有一点知觉的时候,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可是,一旦知道灾难会到来,却不知道什么到来的时候,人就会变得很奇怪,变得惶惶不可终日。

白芷看了一眼一直静静的坐在镜子边上看着自己的丁小桥,然后问道:“小姐,你都坐在那里半天了,是不是想梳个什么头发,我给您梳吧。”

丁小桥只是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轻轻的笑了笑:“不是,我在看我自己。”

“这有什么好看的啊……”白芷嘟囔了一声。

丁小桥却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我是想看看,我自己对于死亡到底是有多恐怖,对那不能控制的灾难是有多么的胆怯。”

第397章 走

一切来得突如其来,一切又来得意料之中。

白芷一把就推开房门冲了进来,而她看见丁小桥已经站在地上,自己穿好了一套利落的短衣裤装,见白芷进来,她转头看向了白芷说:“怎么了?”

白芷的脸色发青,嘴唇也有些发紫还在不停的颤抖着,她对着丁小桥说:“小姐,有好多人正在爬院子进来。”

“他们去后院了吗?”丁小桥说得后院就是她平日里种辣椒的地方。这才是丁小桥最在意的地方,毕竟对于丁小桥来说,她的未来也好,她的希望也罢,全部都维系在这些辣椒上面,好在莫思归新带回来的辣椒苗她已经全部栽在盆里面放倒丁风儿家里面去了,剩下的这些辣椒也已经收完,只是那些辣椒丛都还立在田里,好好照顾,还能接上茬的辣椒,要是就这么被弄坏了,真真的可惜。

“去了,有十个人都是从那后院的墙爬进来的。”白芷一把拉住丁小桥的手说:“小姐,你快点走吧!”

丁小桥任由她拉着朝着外走去,而这个时候抱石来了,他进了丁小桥快速的行了一个礼之后,指着墙角的马说:“小姐,快点上马吧。”

丁小桥跟着两个人走到了那马之前,忽然就回头,一把就拉住了白芷的手,从脖子上就将那块玉牌扯下来放在了白芷的手里,她望着白芷,镇定的说:“白芷,你现在拿着这东西去四海客栈求助,我不知道这东西能管什么用,但是,你要记得,我们所有丁家的生死希望都放在了你的手上。”

白芷本来就被吓得脸色发青,现在被丁小桥弄了这样一下,更是使劲得摇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紧紧的拉着丁小桥的手:“小姐,不行,怎么能我去!你去啊!这是莫先生留给你的,小姐,这是莫先生给你保命的!”

听着远处嘈杂的拼斗声音还有乱哄哄的脚步声以及人说话的声音,丁小桥抬起手就甩在了白芷的脸上,顿时让这个一惊慌得不知所以的丫头安静了下来,丁小桥厉声道:“你要知道,现在我们的命就在你的手里了!你是去还是不去!”

“小姐!”

“快走!”丁小桥也不看她,直接对着抱石说:“把她丢带马上,她会骑马,然后护送她平安出了门。”

“小姐……”不光是白芷傻了,就连抱石也傻了,虽然他被丁小桥一吼,手脚一哆嗦就把白芷丢上了马背,也护送着白芷就往外面跑,可是,他的心里现在就一个感觉,完了完了,这回他是死定了,要是当家的回来,他这条小命要不是保不住要不就是皮都要脱下来三层。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得让这个白芷平平安安的去报信,只有丁小桥没事,他可能才能在莫思归的手下活下来的可能。一想到这里,他扯着白芷的耳朵就大吼:“白芷,你给我听好了,你给我不要命的跑去四海客栈,去找那个掌柜的,将这玉牌给他,不管他说什么,你只说四个字,四海升平!懂不懂!你要是敢死在半路,或者跑了,我让你这辈子做鬼都不安生!”

白芷被抱石压在怀里直接从一众人群中直接越过了角门冲了出去,后面人声鼎沸,火光点点,一直跑到了村口,抱石才下了马,他抬起了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马屁股上,那马立刻就嘶鸣着朝着前面的飞奔而去。

一直趴在马背上的白芷浑身抖得好像是筛糠,可是,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词,四海客栈,四海升平。她不停的嘟囔着这两句话,似乎这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一身劲装的丁小桥手里提着一根马鞭,朝着前院赶去,一路上都有他们丁家的护院正在跟外面的贼人打动的场面,她遇见这样落单的或者自家的护院落在下乘的时候,都会上面帮忙。

丁小桥的鞭子已经学了好年了,不过,原来并没有想着防身,只是觉得好玩,莫思归也是随便教了下,所以看起来架势很好看,但因为她是女孩子,手上没有多少的力气,其实杀伤力并不大。饶是这样,给那些落到的贼人添点堵也是很容易的。

因为这一次的贼祸,丁家是早就有防备,所以这些贼人也不见得就在他们的手上讨到了什么便宜。因为丁家并不打算伤这些贼人的性命所以只要被打翻在地上,就立刻会被捆起来。

而丁小桥的身上也带了不少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沙子、生石灰、绣花针、辣椒面,总之都是一些常见的东西,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常见的东西也能发挥出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来。

这些贼人本来就是李家请来的。李家也是有本事的,自从李氏一死,他们就前后一调查便知道了这李氏死前来的人,然后在顺藤摸瓜的找到了丁家,从丁家身上又很快发现了多年以前他们家来了一个远方亲戚小男孩,那小男孩正好跟杜家的小儿子差不多大。

虽然当时他们杀了杜家全家的时候并没有回去查验尸体,可是也没有想到会留下什么祸害,这么些年也算是高枕无忧。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忽然又冒出了一个杜家当年剩下的遗孤,并且还被丁家给养大了,这让李家怎么不害怕,怎么不痛恨丁家。

虽然到现在为止,那杜家的遗孤并没有什么举动,但是难道一定要等到别人找上门来才反抗吗?不,这从来都不是李家的办事风格,他们既然能做出杜家的事情,有了个丁家也没有什么,要是顺便再能将那个杜家遗孤给弄死了,那么才算是真正的天下太平了。

为此,李家在丁家的附近盘旋了多天,又打听了不少关于丁家的消息,最后才选择的这天动手。

这天是初一,天上是根本没有月亮的,连星光也是暗淡,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如果不用来杀人越货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自己。李家虽然平日里跟丁家没有怎么打过交道,可是丁家最近这些年的在云通郡的风头很健,是个人都知道丁家有钱。

李家的算盘打得很好,这一次在一次导演一出曾经得杜家事件,悄无声息的杀了人,放了火,在把他们丁家的财产全部掠走,这样一来,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探查了那么多天都觉得很好下手并且没有任何防备的丁家,怎么在他们一动手的这一天晚上就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无论是家丁也好,护院也罢,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钻出了这么多的壮劳力。不过尽管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反正李家人的手里都拿着武器,这些平日里只是拿着锄头棍子的家丁护院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也不知道这丁家人里面到底有什么厉害的人在,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他们会来一样,早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他们从墙上跳下来一个,就会被住一个,或者直接被分开,就算偶然有条漏网之鱼,也会被人围攻,总之这次战斗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让人打的十分的窝囊。

没有多少的工夫,这些二十多个人全部都被逮住了,速度快得脸丁小桥都有点觉得不可思议,她一路走到了前厅,就看见丁修节、曹宿生、明远、柴康、丁五郎、丁七郎抱石还有苍术和茯苓一种大男人带着十二十个的家丁护院,手里都拿着一些平日干农活的工具,而米氏这些女眷也一点不娇气,各个也提着什么棒槌棍子之类的,一副你赶动我,我给你好看的模样。

这实在是丁小桥没有想到的。

其实也是李家没有想到的。李家总是认为丁家是有钱人,杜家也是有钱人,平日都不怎么注意,实在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丁家和杜家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丁家这才富起来年?而且,丁家人那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平日里都是要干农活的,就算是女人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跟杜家那种天天不干活的有钱人真心不一样。

所以,这一点上是他们的第一点的失策,而第二点失策的是,他们没有想到丁家早就有防备,毕竟只有千年打贼,哪有千年防贼的道理,而这丁家居然真的****夜夜防贼,实在是不可思议。

最后一点的失策是,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在丁家的院子里还有一位曹宿生,曹宿生当年在打仗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那是给将军出谋划策的智囊,那战场上什么样的事情都经历过了,现在就是一群小小的贼人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他们定好的计谋,他们选好的路线似乎全部都在曹宿生的心中,所以,这次行动真真的是失败透顶。

当一行人被到了前厅的时候,一群人还是愤愤不平着。

丁修节坐在最上面的位置上,望着下面跪着一片被捆着的人,皱了皱眉,那张脸上狰狞的疤痕让他多了分煞气,他道:“你们是什么人?”

第398章 乱(一)

这下面跪着的人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横肉,身上也穿着都是短衣,虽然看着像是庄稼人的样子,可是却一点点都没有庄稼人的气质,倒像是一个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强盗。他们今天居然被擒住了,自然心里面是很不痛快的。

现在听到丁修节这么问话的时候,一个个都不愿意说话,不过,在丁修节那张吓的面孔之下,以及周围那一个个好像比他们还要凶神恶煞还要横的家丁还有护院的武器棍棒之下,还是有一个人说了话。

明显,这个人是这群人的头头。他的头发支楞着,微微的有些乱,长着一张黝黑的脸庞,还有满满的络腮胡,一边说话一边就露出了那发黄的牙齿,他冷笑道:“废话怎么多做什么?既然兄弟我们个阴沟里面翻了船,那么便随你们要杀要剐,兄弟我们定然不会多话一句,只不过,你们丁家只管记着,今天的事儿,绝对不会善了,你们丁家定要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

丁修节也冷哼了声:“这可真是稀奇了,这明明是你们自己爬进了我的家,我只是将你们捉起来,怎么到了你的嘴巴里面好像是我才是犯了错的那一个人?真是奇怪,难道按照你的道理,你们晚上不睡觉爬进了我的家里来,我不但不应该不抵抗,还要打开门,欢迎你们来,等到你们烧杀掳掠完了,我们一家子还要跪在地上谢谢你们这次到来?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个强盗被丁修节这样的话说得微微一愣,然后,他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在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少废话这么多,爷爷我是粗人,跟你们讲不通道理,你们有什么本事只管放马过来,杀人不过头点地,爷爷我今天只管受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丁修节也不耐烦跟这些汉子扯一些有的没有的话,他直接挥挥手,然后说:“我懒得管你在想什么,我只说一件事,你们今天到底为什么来,又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只要照实的说了,我不但不会杀你们,也不会将你们捉了见官,我还会将你们放了,并送你们一笔钱财,毕竟这大晚上的,你们辛苦一趟,要是一点东西不见也是不痛快,你们看这样如何?”

那强盗听到丁修节这么说心里开始微微有些心动了,他扭头看了看旁边跪着的那个人。而丁小桥也随着他的目光转过去看那个人,只见那个人有着一张苦瓜脸,长而且带着寡黄的脸色,一看就好像是得了重病的模样,头上的头发又很稀疏,嘴巴边上有着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而唇上还长着两撇小胡子。

这个人一看见那个头子转过来看自己,他连忙摇摇头,又是递眼色又是撇嘴巴的。而那强盗头子见这个人这样的表示也立刻转回头来,横着脖子说:“谁知道你们姓丁的心里到底是存着怎么样的主意,你现在倒是说得好听,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万一你是在诈我又怎么办?我这里可是那么多的兄弟的性命呢!”

“再说了,今天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们兄弟个看着你们丁家有钱,想要过来弄个钱花花,哪有什么背后的人,你们要是今天肯拿钱出来消灾,再放了兄弟我们个,我们这事儿也就算了,要是不肯,你们就只管杀了我们,我敢保证,你们一个个的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丁小桥见不过不少不讲道理的人,可是,这样青黄不分,胡搅蛮缠的人也是少见,倒是可以跟张氏拼一下了。接下去,就开始了互相的拉锯战,两边的人这样你来我往的说了遍囫囵话之后,丁小桥看了曹宿生一眼,然后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说:“曹大叔,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人在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