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心里一直骂着莫思归是王八蛋,怎么能连过年都不回来呢?

可是一转眼,到了现在,到了今年。莫思归就在隔壁的桌子,她虽然背着他,可是他能听到他的声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特别的馨香,让她的心莫名的就踏实了起来。

似乎只要有他坐在那里,她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忽然她感觉到有人看她,转过头去,就看见莫思归也正好转过头来,他望着自己笑了笑,端起了手里的酒杯朝着自己敬了敬,她也笑了起来,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也冲着莫思归一举,接下去,两个人却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将杯子里面的酒就直接倒进了嘴里面。

女眷这边的桌子上,这酒是今年丁小楼今年用收下来的卖不掉品相不好的梨子酿制的,酒精度不高,又香甜可口,最是适合女子饮用的。丁小桥原来还不知道丁小楼有这样的手艺,尝过之后,大叫好喝,便缠着丁小楼今年继续酿造,不但要酿造,而且还要大大的酿造,多多的酿造。

丁小楼还能不知道丁小桥的主意,当下就答应了。

现在这一坛子的梨子酒是丁小楼专门留下的,最是上品和美味。丁小桥将那香甜却带着淡淡酒气的梨子酒倒入了口中之后,那香甜的味道顺着她的舌尖就滑进了她的胃里面。

一瞬间,胃里面似乎着了火,烧得她面颊酡红,眉目含春。

那一天的除夕,孩子们都玩得很晚,院子里的爆竹和烟花一直都在响着,都在亮着,将这本来就热闹的夜空,映射得更加璀璨夺目起来。

坐在院子里的丁小桥抬头看着那漫天的烟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就这样溢了出来。

忽然一把伞就挡在了她的头上,她转身回去一看,却看见了莫思归正站在那里冲着她淡淡的笑着。他的眸子真是美好,跟星河一般,洒满了细碎的光芒。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貂皮大氅,一头墨发好像是瀑布一样垂在了他的胸前和背后,仿佛是缎子一样散发着柔软的光泽。

而他的手修长和白皙,握着那翠竹做成的伞杆上,美丽的好像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的雕刻而成的一般。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长大了,而她也长大了。

丁小桥望着莫思归,脸上的笑容就好像是春色一般,荡漾开来,莫思归垂下了头,他那乌黑的发就这样扫到了丁小桥的脸颊上,弄得她痒痒的,她眯起了眼睛问道:“你今年在我身边吗?”

“我在。”莫思归望着丁小桥,她似乎已经醉了,满目的春色,唇角带着妩媚的笑容,勾得他心里似乎一下子就烧起了一把火,怎么也灭不了。

“那么明年,你在我身边吗?”

“我在。”莫思归伸出了手,轻轻的抚摸着丁小桥那酡红的脸庞,她似乎一直是这个样子,从小时候开始,她自己不知道,可是却已经散发出了致命的风情和诱惑力,她用这些毫不在意的风情编制成了一张绵绵密密的大网,将他的人,他的心,他都未来全部都给套住了,连挣脱都做不到,只能这样心甘情愿的沉沦下去。

在看着丁小桥此时此刻娇憨的笑容的时候,莫思归忽然就想起有一个人曾经问他,你用自己的未来用自己的人生全部去交换一个女人,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愚不可及吗?当时他说不会,可是心里却并不确定。

而现在,他看着这张笑脸的时候,他却想在心里再次回答那个人,不会,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愚蠢,他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因为,无论多少的钱,无论多少的权势,都比不过她的笑容。

春风再美,都比不上你的笑。

“那以后的每年,你都会在我的身边吗?”

“我在,一直都在。”莫思归终于垂下了头去,他轻轻的将唇印在了那两片娇美如同鲜花一样的嘴唇上,辗转碾去。

初五的时候,丁云儿终于得了空,她跑了出来,找了丁小桥。而丁小桥也知道她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空,于是也不耽误,便带着丁云儿去看了那两处放在,在看完之后,丁云儿立刻爽快的决定要街面上的那个院子。

当下就签了文书,并且付了一些定钱请掮客去知府里面换了公文过来,不过是一天的工夫,那房子就成了丁云儿的私产了。

丁云儿结果了掮客拿过来的钥匙,便立刻兴冲冲的就拉着丁小桥去那房子里面了。她手里拿着钥匙,另一只手里则拿着锁头,可是她的手却抖得厉害,凑到了那锁眼的边上半天都没有插进去。

丁小桥握着她的手问道:“要不要我帮你?”

丁云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她转脸看着丁小桥笑得灿烂得逼着人眼都疼了:“小桥,我心里高兴,我这一辈子活到了现在就没有哪一天,哪一刻像是今天这般高兴的。”

丁云儿眼睛便潮湿了,可是因为在过年,她不敢哭出来,怕给新的一年带来霉运,连忙扬起了头,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她说:“小桥,你知道吗?我原来从来都不敢想象,我还能活得像是一个人样,是你跟我说的,女人可以这么活,就算是我这个人人都看不起的老姑娘,也是可以这么活的。”

丁小桥紧紧的拉着丁云儿的手,晃了晃,又晃了晃,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不出来。不是她不想说,而是真的说不出来,丁小桥此时此刻胸口里面砰砰砰的跳动的心脏好像不安分的将要跳出来一样。

丁云儿再一次试了试,虽然那这一次她的手还是抖得厉害,但是最后成功将那道锁给打开了。

随着那落锁的声音,丁小桥仿佛听见了,那长久以来一直锁在丁云儿身上,心上的一把枷锁被打开了。

丁云儿扶着那门,望着里面的院子,虽然因为长久没有人住而有点潮湿破旧,可是,在丁云儿看来,那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都似乎好像要变成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扑面而来,将她包围将她击倒,将她炸得挫骨扬灰。

那天丁小桥回到了丁家得时候,心情也是好得不得了的,虽然,丁小桥自己手下的房子很多,她做得生意很大,可是,她觉得这些跟丁云儿那间小小的旧旧的院子比起啦,是同样的。

这是承载着,在这个时代属于不屈服命运女人的全部希望。

“小姐,今天又有几户人家差人来问,这聚百味要什么开业呢?还问接受不接受预定了呢?”白芷又抱着几张名帖进来了,她脸上的神色焦急,又惴惴不安,好像生怕丁小桥又把钱往外面推一般。

丁小桥只用看了白芷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笑着说:“你去看看窦掌柜有没有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我早就打听过了。”白芷连忙回答。

“那就让他去回话,便说,我们初七准时开张,可以接受预定了。”

听得这话,白芷几乎是欢呼着就奔了出去。

第445章 变强

丁小桥这一手饥饿营销玩得非常的高明,也或许是整个社会就没有人用过这一招,所以那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就算是中间空了这么多天,可是当丁小桥的聚百味开张之后,那几乎是爆满。

本来丁小桥还是很担心大家对于辣椒的接受程度,可是随着这每天销售状况分析,丁小桥发现这要清汤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而相反的要这红汤的人则是越来越多了,这就说明了,其实她原本对大家对于辣椒接受程度的担心是很没有必要的。

想想也是,当年川菜也只是在祖国的西南一隅兴旺,可是,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竟然这川菜之风就已经吹遍了大江南北,同时也吹开了遍地的川菜之花,到了后来,甚至,川菜成为了整个中国最让人喜欢的一种菜系了。

可见,这辣椒是很有感染能力的,这麻辣的味道到底有多让人无法的忘怀。

就在二月二之后,随着这天气日渐的暖和起来,丁小桥的饥饿营销也渐渐的运用得越来越少,可是,所有得顾客并没有因为饥饿营销撤销了便对聚百味失去了兴趣,反而越发的人多起来。

不过前后两个月时间,聚百味居然已经取代了很多的老店子,成为了云通郡饮食行业的一匹黑马。

与此同时,李家和那一群山贼的刑期已到。就在二月十三的那天,他们一行人全部被押赴刑场处决了。

前一天晚上的时候,丁小桥一直睡不着,她的眼前一幅幅的好像是放着电影一般,看见的全部都是那天晚上,在那一场无妄之灾中,死去的人,还有,还有曾经的杜家。他的心里是充满恨意的,可是,在这个大仇得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丁小桥自己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轻松,反而心情更加的沉重起来。

现在丁家实在是走得太顺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人人都对于丁家恭恭敬敬,可是实际上呢?背后呢?他们到底怎么想的?人类的妒忌心是最可怕的毒药,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

一想到这里,丁小桥就觉得自己冷得很,她坐了起来,披上了一件衣服,轻轻的撩开了床帐子下了床。

外面守夜的小丫头睡得很沉,就连丁小桥已经下床穿上了鞋她都没有醒过来。丁小桥也不打算叫醒这个小丫头,她也算是活过了两次了,自然是知道在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是睡得最沉得,与其让她昏昏沉沉得起来,倒不如,自己能做得事情自己做了就好了。

丁小桥出了卧室,站在了外面,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是料峭的寒意还是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站在廊子下面,丁小桥搓了搓手,抬头望去,只看见月亮还缺着一块。

她不禁有些感叹,这人生果然没有事事圆满的时候。

第二天,对于李家的行刑,丁小桥没有去。倒不是她看不得那些血腥的场面,而是,她觉得没有必要。有时候,有些事情,知道结果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去经历那些永生无法忘怀的惨烈?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快意恩仇的人,她这个人说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执念。

有时候,放下一些纠缠不休的往事,未尝不是就是放过自己。

只是,丁小桥没有想到的时候,莫思归居然也没有去。这真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丁小桥也恨李家,但是当时毕竟他们防范得彻底,而且还有莫思归和四海客栈的人的救场,就算死了一些下人,丁家自己的家人,并没有什么折损。

丁小桥的恨其实也没有那么强烈。

但是,莫思归是不一样的,他在童年的时候,就已经那一场原本不该属于他的祸事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丁小桥了解他心中的恨,还有那隐藏在面具下面的不甘心。

而且莫思归跟丁小桥不一样,他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更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这样的一人为什么会在可以亲眼看见自己的仇人被手刃的时候,放弃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呢?

她站在书房的桌子边上,看着莫思归低头画着一副山水画,画里面有远山、有流水、有飞鸟、有荒芜的枯草和厚厚的暮雪,还有一个穿着蓑衣坐在小船上垂钓的老翁。

都说看一个人的字或者画能看出他的心情,可是这幅画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安宁,没有一点点情绪波动的样子。丁小桥低头看着那画,过了好久才说:“你这画不对。”

莫思归问:“什么地方不对?”

“下雪的时候河面上都结冰了,怎么可能还去垂钓呢?所以你这画不对。”

莫思归那原本要提起来放下去的笔,就这样愣在了半空中,许久都放不下去,最后,他没有在画上再画任何的东西,只是将笔放在了笔架上,直起了身子看着那画,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可是现在你说了,我觉得很有道理。”

“画完吧。”丁小桥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她的情绪是那么的平和和安宁。

莫思归深深的看了丁小桥一眼之后,摇摇头:“既然你已经说这是错的了,何必再去画完?”

“有时候,就算知道前面的路是错的,也不要放弃。因为没有回头的能力。”

莫思归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之后,他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我喜欢在发现错的时候就及时改正,虽然不知道改正了错误以后会不会好一些,但是,我的心里会觉得平安了不少。”

丁小桥歪着头看了看莫思归,忍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今天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为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莫思归慢慢的将桌子上那幅画卷了起来,随手就放在了一边的画缸里面,才转过头望着丁小桥说道:“因为,我不想背负着仇恨走完一生。”说着他又缓缓的走向了丁小桥,伸出了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丁小桥的额头:“因为,我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仇恨更值得珍惜的事情。”

“你是原谅了吗?”

“我只是放下了。在我过去的生命中,我为了不辜负我的家里面的人,我一直都在努力,而现在,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事情,那么我一直都背负在心中的那些沉重的负担就应该放下了。我想,如果是我爹和我娘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也希望,我能在下面的人生中走得轻松一些。”

莫思归的声音很好听,丁小桥甚至觉得他的声音比最好的乐器演奏出来的声音还要动听。

他说:“人的一生很短,人的一生也非常的有限,我不想在这很短又很有限的人生中带着那么多的仇恨。”

丁小桥对于莫思归的想法真是非常的诧异,这样的想法并不像是古代人该有的想法,倒更像是现代人的想法。在古人的眼中,杀父之仇,这是血汗深仇,哪怕是已经报仇雪恨,也不能忘记这一切,要时时刻刻的提防着对方来复仇。而面前的莫思归却要开通的多,当然用难听的话来说,他有些忘恩负义。

可是丁小桥却觉得这样的忘恩负义是应该,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莫思归曾经的沉重和悲哀带给了他什么,所以,能够自己想通放下了,这才是一件好事。

丁小桥转头看向了窗户外面,忽然就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担心的事情来,她说:“我总是担心,有一天,我们丁家也会变成了杜家,可是,若是那样的话,我缺没有办法像你这样开通。”

莫思归却笑了笑:“怕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若是真的怕,那就让自己变得更强吧。”

丁小桥逆着光闭上了眼睛,嘴角就翘了起来。

她要变得更强。她要变得更强,才能去保护自己最在意的人和事情。

聚百味的生意火爆让所有人都心生羡慕,丁小桥并没有停下来,立刻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自己对于川菜的构想。这其实跟她一向求稳的职业构想是有些区别的,可是,她在跟莫思归说了话之后,忽然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想要变得更强一些,她不想在遇见事情的时候,只能如同当年的杜家一样束手无策,也不要再指望别人来出手相救,这个世界上,说到底,只有自己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武器。

丁小桥在聚百味的斜对面的那一片闲置了很久的空地上,直接就修建起了整个上河镇唯一的一幢四层的楼房。

虽然是农忙的时节,可是因为丁小桥给得工钱高,又是每天结算,来做工的人很是不少,再加上,丁小桥为了建设这幢楼房,所有的料子都已经提前请莫思归在准备了,一开工,这料子便已经源源不断的运了过来。

不缺人,不缺材料,更不缺钱,所以这房子盖起来那叫一个速度啊,真可谓是一天一个模样,前前后后一个月的时间,主体工程就已经全部做好了,而其他的装潢和绘画也在清明之前全部完成了。

前后算一算,不过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丁小桥从这房子的一楼慢慢的走向了四楼,然后再从四楼走到了一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446章 祭祖

四月初五,清明节,家家户户都要去上坟。丁家的祖坟其实并不在这上河镇,但是由于几年前,丁修忠大费周章的将自己的祖坟直接给按到这里,所以,就散丁修节不太乐意,也觉得意义不大,但是为了这个所谓的面子,所谓的社会地位,还是不得不去的。

不过相比较起几年是丁家正房丁修忠来牵头起来,这一次中心人物则变成了丁修节。

虽然整个过程中丁小桥都觉得这是一种演戏,可是不得不说,这一次祭祖还是很有那么几分气势的。而一开始本来对于这次祭祖并不是特别伤心的丁小桥到了最后也在这样的气氛中变得十分的诚心诚意起来。

不过,丁小桥是没有什么资格去上香的,就算她没有出嫁,就算她现在是丁氏企业的真正掌舵人,她才是现在丁家最为中心的人物,可是在祭祖的时候她还是不能去祭拜。

她们这些媳妇和没有出嫁的女儿就只能站在最后面,双手合十拜一拜就算是进了自己的孝心了。

不过尽管如此,丁小桥也很是诚心诚意的暗自祷告着:“各位丁家的祖先,如果你们现在还没有投胎,还在天上或者附近看着我们的话,那就求求你们保佑我们家吧,要知道我们家才是根正苗红的丁家子孙呢!求你们保佑我两个哥哥在这一次春闱中能够考出好的成绩,也求你们保佑我的店子越开越好,还有我弄的这个川菜能尽快的在这个世界扎根,成为一个菜系。”

反正丁小桥要求的事情挺多的,她一直都在双手合十嘀嘀咕咕的,那模样十分的虔诚,一直到了她被人推了一下,才连忙睁开了眼睛看过去,只看见站在她身边的丁小阁压低了声音说:“快要完了。”

可不是嘛,丁五郎写出来的祭文现在已经快念完了。丁小桥连忙又说了几句结尾的话,便老老实实的站好,只等着整个仪式结束。

现在丁家也算是大户了,除去了女儿孙女,就算是孙辈也拍到了老十,再加上,丁修忠家的大郎还有丁修孝家的二郎三郎四郎都已经成亲了,并且各自有了孩子,这真的是好大的一家人。

过年的时候丁修节和丁修义给老丁头送去的养老银子一点都不意外的被老丁头用来修房子了,毕竟现在真的是住不开。就算是老丁头那宅子很大,可是要盖出来够这么多人住的房子,也显得有些狭窄。

还好,丁云儿这个一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跟张氏吵了一架之后就自动自觉的滚蛋了,要不是,就算是盖了新房子,估计也是没有她住的地方的。

好不容易,这个祭祖的仪式是搞完了。一家人已经弄得一身灰一身土了,走到了半路了还下了毛毛细雨,更是大家的身上都很是狼狈。既然今年的祭祖是以丁家三房为主,那也没有让这么一大家子人不吃饭就走的道理。

就算丁修忠做得出来这个事情,丁修节和丁小桥还真是做不出这个事情。所以,早早的丁小桥就让聚百味的贵宾间留出了四桌的位置,也算是大大方方的请丁家人吃一次饭。

被淋了雨,丁小桥当然是不会直接去聚百味的,她走到了半路就折回了家,让人烧水洗澡换了衣服,又重新熏了香,描好了妆容,这才带着白芷去了聚百味。

从后面的街道直接绕到了聚百味的贵宾院子外面,那里站着有几个穿着一水衣服,都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她们见了丁小桥,全部都弯腰行礼,齐声道:“东家好。”

丁小桥点点头,算是应过了她们的招呼,不过却没有马上的往院子里走去,只是站在门口听了听院子里丝竹阵阵,十分的雅致。只不过在这阵阵悠扬丝竹的声音中,还掺杂了不少的嘈杂的声音,细细听去,少不得有刘氏的大嗓门。

于是,丁小桥看向了那门口的一个迎宾的小姑娘问道:“丁家的人已经到了?”

虽然丁小桥自己也是姓丁,但是能在丁修节家上工的人,哪一个不知道整个丁家那点子事情,所以,一个小姑娘立刻就十分机灵的点点头说道:“是,都来了。来了好一会儿了,刚才还有一个媳妇过来什么时候可以上菜呢,我们回话说是要等东家,她就又回去了。不过,我见那个媳妇是饿了,所以,还是让厨房先上了一些小馒头顶一下。”

丁小桥满意的点点头,这些人真不愧是莫思归选出来的,无论是模样还是素质都是顶尖的,更重要的是还很有眼力见,为人有机灵,能想到她的前面,为她解决很多细节上的小麻烦,实在是不错的很。

“吩咐厨房可以上锅了。”其实丁小桥本来是不用这么做的,但是她想了很久之后还是决定要让这些丁家人知道现在整个丁家到底是谁家说了算,到底是要看谁的脸色过日子。就算是现在整个丁家已经分家,大家也已经闹得脸皮撕破,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要明确一下。

这个世界上讲究众生平等是不可能的,必定要有人是头有些人是尾。他们丁家三房虽然一直被丁家当成了可有可无的尾巴,可是丁家三房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现在更是如此。不过,现在,丁小桥可并不满足只是自家人这么觉得,而是觉得应该告诉所有人,包括这些曾经一个个都恨不得骑在他们家脖子上的人,谁才是丁家做主的人。

以后,他们要懂得看脸色。

丁小桥略微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然后这才朝着她为丁家定下的贵宾间里面走去。

虽然在平日里。每个贵宾间都是分开的,但是当时明远在设计的时候就非常巧妙,那些中间的隔断的门全部都是可以拆卸下来的,只要是遇见了像是这样需要用到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贵宾间的时候,就可以合并起来。

因为丁家的人口实在是众多,所以,这一次,丁小桥让人足足的拆下了三道门,凑成了一个可以摆放四张大桌子的大厅。

还没有走到门口,丁小桥就听到了刘氏一直在对于米氏溜须拍马的声音,那露骨肉麻的拍马屁的话语实在是让丁小桥自己都有点听不下去了。而在这刘氏的大嗓门中间还夹杂着不少王氏的声音。

比起刘氏那赤裸裸的奉承来,王氏就显得含蓄得多。不得不说,这王氏确实是在这官家夫人中打过滚的,她说出来的奉承就要比刘氏中听多了,并不露骨,可是每一句都让人听得舒服,不会像是刘氏那样让人听了之后只会觉得不好意思。

屋子里除了她们的声音之外,还有很多的声音,比如丁大郎刻意对于丁五郎和丁七郎的讨好,还有,丁二郎、丁三郎丁四郎的附和声,丁六郎比起原来要安静得多,他没有怎么去丁五郎和丁七郎面前凑合,倒是跟丁八郎说了不少的话。

至于丁修节面倒是显得有些尴尬了。因为丁修节这次请吃饭,是带着曹宿生、米林他们的,所以,在桌上便泾渭分明的显露出来了。

这边丁修节和曹宿生、米林还有丁修义在说着今年各种田地的下种还有预计收成的事情,而那边,丁修忠和丁修孝坐在一边。丁修忠有一种别扭的骄傲,自从被抄家之后,他显得萎靡了很多,原本总是夸夸其谈的他现在没有多少的话,而当他面对丁修节的时候这种萎靡更是明显了。

这种感觉丁小桥还是很能理解的,毕竟原本一个一直自己看不起的人,现在变成了自己的救世主,而且自己时时刻刻还要看着他的面子上吃饭,这种感觉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太痛快。

至于丁修孝是个脸皮厚的,丁修节他们说话,他每次都能插进去,不过,到底是多少年不干农活的人了,对于这个地里面的事情真心是好多不明白了,况且现在上河镇这边现在都已经不种平地,全部都是在山地上种梯田了,就算丁修节丁修义想要捎带上说说话,他也是说不到两句就没有话了。

而老丁头看不得这样的状况,心下有些着急。不管怎么说丁修忠他是真心实意的当成自己的儿子的,就算前些年丁修忠对自己不好,可是,老丁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毕竟哪有记恨自己儿女的父母呢?

自从丁修忠回到了上河镇的种种情况他也是明白的,虽然说他知道,这丁修忠的三代之后都不能走仕途读书了,可是,也不忍心这个一直那么优秀骄傲的儿子一下子变成这般模样,所以,一直想要让丁修节拉拔他一下。

只是,老丁头也知道原来丁修忠跟丁修节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了,现在贸然的请人家丁修节帮忙,丁修节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就算丁修节答应,老丁头可没有忘记,现在丁家三房真正当家做主的那个小丫头片子不见得会答应。

所以,现在也只有先让这丁修忠先跟丁修节缓和一下关系,所以,他时时刻刻的都跟着丁修节说话,顺便拉拔这丁修忠,这拉帮带的意图真是不要太明显啊。

第447章 聚餐

屋子里面分成了四桌,从最里面开始算起分别坐着的是未婚的姑娘们还有比较大一点的重孙辈、女眷和媳妇们以及比较小的重孙辈、老丁头和儿子辈以及曹宿生他们这种重要的外人,以及丁五郎他们这样的男孙以及一些坐不下的人。

丁小桥一边听着屋子里面人的谈话,一边忍不住叹息,这就好像是一副人生百态的浮世绘啊。她信步走进了屋子里面,笑意盈盈的先是跟老丁头和张氏打了一个招呼,又给丁修节他们几个打了一个招呼。

这身子都还没有直起来,就看见了刘氏直接奔了过来,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就冲着米氏说:“上次去家里面真是时间太紧了,我都没有仔细看看,今天才算是有工夫好好的看了看,小桥这真是越发出落的漂亮了。”说着话,她用自己的手摸了摸丁小桥的手背,可是丁小桥还是敏锐的察觉了,这刘氏的手上粗糙了不少。

比起当年自己去舟平县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拉着自己的手的时候,她的手又胖又嫩,就好像是刚刚蒸好的蹄一样,可是现在她的手说是想锉刀和砂纸也并不为过。可见,这丁家正房的日子过得是相当不好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不过丁小桥的脸上却半点不显,只是笑眯眯的点头,也没有什么娇羞,倒是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刘氏的称赞。

刘氏见丁小桥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这夸得更加要飞起来了:“原来人人都说大嫂家的小屋漂亮,说我们家小亭漂亮,要我说,那时候是小桥的年纪小,现在再看看,小屋也好,小亭也罢,真是比不得小桥啊。”刘氏真是为了拍马屁是下了血本的,不但处处的贬低她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丁小亭,甚至还拉上了王氏。

只见她转头看向了王氏笑眯眯的眉飞色舞:“大嫂,你说我说得可是对啊?”

王氏虽然也在拍三房的马屁,可到底没有到刘氏这个地步,所以,当听到刘氏贬低自己的孩子不算,还要拉上她的时候,脸色当时就不好了,不过,到底是为了自家日后的日子,她那不好的脸色也只是在面上略了过去,随后之后,便也干笑着接着刘氏的话:“是啊,是啊。”

丁小桥望着她们的样子,没有坑上,只是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嘲讽。就在她们两个围着丁小桥的时候,只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冷冷的哼,丁小桥回头一看,就看见一身提花缎子衣裙的丁小阁正带着山楂站在她们几人的后面。

刘氏因为刚刚的话,现在又看见了丁小阁,登时尴尬得恨不得在地上找一条地缝钻下去算了。丁小桥也是高兴起来,说实话,她对于这些人的拍马奉承是半点都不感兴趣,她上去就拉着丁小阁的手,一边说话一边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我刚才去找你,你不是说你还有一会儿工夫吗?怎么这就来了。”

“我要是来得再晚一点,岂不是连好戏也看不到了?”丁小阁手里持着一把苏绣团扇,一边说话,一边用团扇挡住了唇角笑得灿烂,不过,那话里面的嘲讽却一点都没有遮拦,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刘氏越发觉得下不来台了,可是,只是略微站了站,她便又转头坐了下来,围着米氏罗氏还有丁风儿说起话来。

丁小桥拉了一把丁小阁道:“何必呢,现在他们都这个样子,落井下石也没有什么成就感。”

丁小阁却轻轻的啐了一口:“我就是听不得,当年是怎么卖的我?我只道是,丁小亭才是他们的心头肉,现在看来,不过是比我贵一点的东西罢了,真真无耻。”

这个疙瘩,只怕是一辈子都解不开了,丁小桥不想去解开,也觉得没有必要去解开,世间的事情,哪有这样件件都圆满了。

火锅上来了,虽然席间还是很热闹,但是更多就是吃饭的声音了。丁家三房四房这些年日子过得好了,尽管他们也不常是火锅,可是,到底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略略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这一次聚在一起吃饭,吃饭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大家好好聊聊天,毕竟现在家家人都是有产业的,再也不可能像是那些年穷的时候一样了,每一天干完活大家都可以凑到一起好好的说说自己白天一天所发生的事情。现在出了逢年过节之外,想要这样凑到一起还真是相当的不容易的。

反观这丁修忠和丁修孝两家人真心就是来吃饭的,虽然丁小桥今天已经叮嘱了下面,吃多少的东西都要保证,但是看着这两家子人吃饭的速度还真是让人咋舌。就连一直都在吹捧米氏和丁小桥的刘氏自从火锅一端上来开始就没有抬过头。

只看见她一盘子一盘子的往锅里面下东西,而且全部都是荤菜,那上来的素菜统统不动。其实不光是刘氏,只要是正房的人,从老丁头和张氏开始一直到所有的孙子辈的孩子们全部都达到了最高境界静悄悄。

一个个忙得不得了,往往一盘子的肉放下去,锅才开就已经被捞完了。这样的高消耗让在一边看台的服务员们都忙着加了好多次的汤了。而那上菜,不,应该说上肉的速度也是让人咋舌,总之,就是各种的能吃,各种的拼命。

丁小桥看着他们实在是有些吃惊,就算她早就知道正房的人一定馋肉馋坏了,今天晚上吃饭的话,肯定要吃掉非常多非常多的肉,可是,真正的看到他们吃肉的效率的时候,丁小桥还是忍不住咋舌的。

其实不光是丁小桥看了吃惊,在座的人,凡是看见了这两家人吃肉的吃相,就没有一个吃惊的。特别是米氏,张着嘴半天都没有合上,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后,她说道:“大嫂二嫂你们都让孩子们慢点吃,这吃太快了不消化。”

不想刘氏抬头咧着都是油的大嘴笑了笑:“没事,我已经准备了好多山楂丸呢,指定不会出事儿。”

我勒个去,居然连山楂丸都准备好了,这倒是有多狠啊。丁小桥虽然用团扇遮着脸,可是还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真是算是开了眼界了。

好不容易等到丁修忠丁修孝两家子人算是暂时的放下了筷子,中场休息的时候,丁修节他们的聊天才慢慢的又恢复了起来。

这已经是清明了,庄稼陆续的开始种了下去,去年丁修节又买了两三百亩的山地,开成了梯田,地早就已经用肥料养好了,马上就要下种。除此之外,那些已经被转移到了山脚下的鱼苗塘子也可以上鱼苗了。今年除了自家留下的鱼苗之外,其他的鱼苗基本都已经卖掉了,说起这个米林就忍不住眉飞色舞。

这可是还没有等到秋天就已经进钱了。

老丁头这两年也是跟着丁修节他们种了梯田的,自然知道这个梯田是个好东西,原本,丁修忠还在做官的时候,丁修忠不耐烦带他,他也自己自觉不跟着去,毕竟他还是喜欢田间地头的生活,所以,丁修节给他的那点梯田足够他一个人种了。

可是现在一下子回来了这么老多的人,又是有那么多的小辈,各个都有自己的小家庭,甚至不少人还有了孩子,再靠丁修节给的那点点的梯田实在是不够看了。

老丁头听着丁修节他们说话,本来觉得也插不上嘴,就算插上嘴也说不到一起,便不是很想搭腔了,在家上,这面前的火锅,让他的食欲大开,实在是懒得凑热闹。

可是现在听到他们在说去年买了那么多的地,老丁头一下自己就坐不住了。田地,那可是关系到农家的根本啊,更何况,他们现在最最需要的就是田地了。否则的话,他们这么多张的嘴巴可怎么办?

原来丁修忠还是秀才的时候,他们的田地是不用上税的,所以原来他们的田地虽然不算多,可是每年的收成在上河村也算是丰厚,现在除了那些平地里的田还有丁修节前年给他玩的那一点点梯田外,什么都没有了。这么点田就算不用上税也是不够吃的,更何况还要上三成的税,要不是再弄点田的话,这么一家子可怎么活呢?

所以,他连忙就放下了筷子,然后冲着丁修节就说:“老三啊,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成不?”

丁修节本来跟曹宿生他们说话说得挺高兴,现在被和软被老丁头就打断了,这让他微微的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老丁头的时候又发现他正满脸谄媚的望着自己笑着。一时之间丁修节的心里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想当年,老丁头什么时候对自己低三下四过,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所以,就算老丁头做错了一千件一万件的事情,他对自己也是理直气壮的,可是现在,居然已经卑躬屈膝到了这个地步了。

实在是让人心里一阵阵的酸楚。

第448章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