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湘兰了。

“看,我把自己送来了,你怎么样也得收下吧。”她微微地笑着,柔美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聂明烨,“两年前,你没有为我点砂,我爹代劳了,我不怪你。两年后,我已经十七岁,也已经快到了你爹和我爹约定的最后时间,明烨,你还不愿娶我吗?当真要放弃我们两家联手的机会么?”

聂明烨漆黑的眸子动了动,只是看着李湘兰,并没有说话。

李湘兰牵起他的手,握在掌心里面,继续说道,“你可知道,当初我爹告诉我,我要嫁的人是你,我有多么高兴。你在天下女子的眼中,就如同天上的明月,谁只要能得你一眼凝视,便此生无憾。知道要嫁给你,我很快乐,压力却也很大,我每天都在努力地学习,学习去做一个优秀的人,生怕自己配不上你。可你,居然说,你不想娶我。明烨,是我哪里不好么?”

聂明烨想抽回手,可显然李湘兰是用力握着的,他不好太过于使劲,只能停止了挣扎,柔声说道,“湘兰,你很好,在西地的众多女子中,你是首屈一指的,甚至全天下的女子,能及你的也不多。但我不能娶你,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明烨!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发誓,除了你,这一生我都不会嫁给别人,如果你不要我,我只有落发为尼!我不在乎你的心里能不能容得下我,我只要能伴在你的身边,这样都不可以吗?”她的眼眸盈满了泪水,鼻翼轻轻地抖动着,贝齿轻咬着殷红的唇,泫然欲泣。

她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谁见了都会怜惜,连我都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再看,可聂明烨却还是趁势抽回了手,坚决地摇了摇头,“可是,我在乎她是不是快乐,我在乎她是不是在乎,我在乎能不能给她全部,我在乎她是不是幸福。所以,湘兰,我不能娶你。”

心中的温暖涌遍了全身,我的手不自觉地抓着假山,连假山岩石那坚硬的质地磕疼了我的掌心,我都浑然不觉。

聂明烨啊聂明烨,这样好的你,真的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湘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嘴角挂着惨淡的笑容。“她,长得好看么?听说她受夜朝夕和你的教导,一定很与众不同。”

聂明烨始终黯沉着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明亮异常,“很好看。就是有点淘气,可是很特别。看到她的人都会忍不住喜欢她,因为她的心地很好,为人很正直,很聪明,有的时候,会有些小迷糊,做起事来很认真,很孝顺,很乖巧,很喜欢帮助别人…”他轻柔地笑着,那神态,就像在跟人炫耀自己心爱的宝贝一样。

原来我有这么多的优点啊,原来我所有的好与不好,都在你的心中,都被你小心地珍藏着。

“我真是羡慕她。明烨,你真的不能改变主意么?我不介意跟她一道…”李湘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再度被聂明烨打断,“湘兰,她介意,她要的是一心一意,只要是她要的,我都会给她。”

“好,我知道了。”李湘兰惨淡地转过身去,她的眼中又滚下了几行泪水,脚步都有些不稳。她的背影比那夜独站月下的聂明烨更叫人心疼,这样的一个女子,温柔,不争,只是想要陪伴在心爱的男子的身侧,而聂明烨是多么地清楚我的心意,我又是何其地残忍,连她这个卑微的梦想都要剥夺掉。

但爱是自私的,是只属于两个人的。我不能把我的聂明烨分出去丝毫,他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这点我很坚持。

花园中,只剩下聂明烨一个,他表情似乎也有些不忍,但目光却坚定如初。我望着他,突然发现自己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他说,我好想抱抱他。

刚迈了一步,我的手臂却突然被人拉住。

我惊讶地扭头,发现拉着我的人是陈伯,他的脸黑沉着,眼角和额上的皱纹更深刻了。

很显然,刚才他们的对话,他也听见了。

“小姐,请随老奴去个地方。”陈伯压低声音说道。他的表情很坚决,手上的力道很重,丝毫不容我拒绝。

我点了点头,又回望了聂明烨一眼,随着他离开了花园。

作者有话要说:①帔{音同“配”}帛:通俗点解释呢,就是长长的那种,披在肩上,或者是缠在在手臂上的东东。百度百科那个解释太过复杂,看图就很容易了。

我得把后面的改改,所以后面可能会慢点。大家没事的话可以点一点留言啊,点点收藏啊,我会乐飞的,哈哈哈。敬礼!

那是一座古老的院落,我在聂府这么多年居然从来没有见过。门口有两个家丁守卫,陈伯挥了挥手,那两个家丁就恭敬地退开了。

厚重的大门被打开,一股霉味涌了出来,我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陈伯已经迈步进去,俯身说道,“小姐请进来。”

当下有些迟疑,心里有极不好的预感,可是陈伯的态度很坚决,我只能硬着头皮,迈进屋子里面。

陈伯点燃了屋中的蜡烛,这个屋子的四周居然都挂着画像,男男女女,正中的大方桌上,密密麻麻地摆着排位。

正中间,最大的一个排位上,赫然写着,“开国仁智皇帝之灵位。”

我惊得倒退了一步,差点没有站稳,这时,陈伯突然对着我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头,“请小姐一定要让少爷娶李家小姐啊!”

“陈伯,你千万不要这样,你这样不是折煞我了!”忙俯身搀扶陈伯,陈伯却摇了摇头,拂开我的手,说道,“老奴知道少爷的心中很早就只装着小姐,所以把老爷早早就定下的婚事给推了。湘兰小姐的品性纯善,自然不会计较,但是李家老爷在西地可是权倾一方,他怎么可能放过少爷啊!”

陈伯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咬了咬牙,接着说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少爷有不得不跟李家联姻的理由,小姐你知道么?聂家不是平常的百姓,聂家是皇族后裔!”

“ 皇族后裔!”我惊叫了一声,不可思议地望向陈伯,陈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小姐有所不知,西地本没有这么多国家,而是像昊天王朝一样,是一个完整的,富强的国家。只因为第三任皇帝唯一的皇子不想管理国家,只想经商,于是便拒绝继承皇位。

当时的皇帝没有办法,便招来了十个忠心耿耿的大臣,把国家分给他们统治,并要他们立誓,若有朝一日,皇族后裔想要统一全国,他们的后代必须无条件的遵从。

老爷和老夫人死前,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少爷,并交代说,家族遗训,不管世事怎样变迁,要第十三代长子二十五岁时,着手恢复一统。而少爷,就正是第十三代的嫡长子!”

聂明烨居然是皇嗣,他居然要完成家族的使命统一西地!千丝万缕从脑海中闪过,过往的种种,似乎都已经可以解释。

“虽说各国王室的祖训都是要无条件辅佐皇族后嗣,但时隔几代,西地已成散沙。国王们贪图安逸,早被权力迷了心,要他们交权谈何容易啊!

所以老爷才会跟李家定下这门亲事,目的就是为了少爷以后统一的过程中,少受阻碍。李家虽然经商,但是把持着西地一半以上的经济,只要他们动一动,整个西地都会受影响,再加上李家富可敌国,将来就算招兵买马,也要容易得多。李家就湘兰小姐这么一个女儿,李富绝对会倾力帮携少爷的…所以小姐!老奴求求你,为了少爷,请让他娶了李家小姐吧!”

说完,他重重地磕头,老泪纵横,额头上都磕出了淤青,“只有你的话,少爷会听,只有你去劝,少爷才会答应。小姐,老奴求求你了,为了少爷,为了让我将来有脸去面对死去的老爷,老夫人,求你成全啊!”陈伯紧紧地抓着我的裙角,眼泪布满了脸上的沟壑,他已经不再年轻,他是聂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此刻这般地求我,叫我于心何忍。

“陈伯,你先起来。”

“小姐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小姐啊,不是老奴狠心,是您不知道,如今天下的形势,少爷若是没有了李家的支持,统一西地,是难如登天的事情啊!”

“他会多受很多很多苦,会有危险,是不是?”

“不只这样,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啊!”

丧命…我咬了咬嘴唇,心痛如割。要放弃他么,舍得放弃他么?可是,他明知道不娶李湘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还是拒绝了李湘兰,这份为我的心意,我怎么能忍心让他将来辛苦,怎么忍心他的前程毁在我的手上!

可是,我放不了手,那样的温暖和真心,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给。

罗带同心结未成

“陈忠,你在哪里,你给我滚出来!”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历喝,那声音我听着很耳熟。

陈伯擦了擦眼泪,连忙站了起来,伸手示意我不要做声。他自己则开了门出去,应道,“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家少爷做得好事!我家大小姐一回屋就哭个不停,他聂明烨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居然敢欺负李家的人?!”

我想起来了,两年前,就是这个人在书房中和陈伯对话。

“你不要太放肆了!这是在我聂府,你信不信我可以马上叫人把你拿下!”陈伯向来是很有威严的一个人,面对男子的气势,毫不示弱。

男子显然是有恃无恐,声音更大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们前两年伤了文建武的独生儿子,他会隐忍,一半是看在你聂府的面子上,另一半是知道我们两家要联姻,看在李家的面子上!你信不信,只要聂明烨敢对不起大小姐,聂府离兵祸也就不远了!!”

他的话就像巨石一样砸入我的心湖。是我笨,是我被他们保护得太好,是我太天真地以为,他为我,放弃的只是一个富家千金。他这么做,有可能放弃的是整片西地的江山!

兵祸,那是怎样残忍和血腥的灾难,有多少人会为了我的自私和固执而献出生命,试问,此生,我的良心还将得到安宁么?要他用本就属于他的江山来换一个微不足道的自己,是真的爱他么?

他们后面的对话我什么也没听进去,我只能听到心里有个地方在崩塌,碎裂,刺入四肢百骸。我的灵魂像在顷刻之间离去,漂移在这个小小灰暗的屋子之中,掠过每一张画像和冰冷的灵牌,最后不知道去向何方。

陈伯返回的时候,还想再跪,我却扶着他,轻摇了摇头,“陈伯…放心吧…我…我会劝他…娶李家小姐的…”那几个字,几乎耗尽了我一生的气力,我一直隐忍着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绝了堤一样地奔流而落。

“小姐啊!”陈伯哭着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您的大恩大德,陈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陈忠替聂家的列祖列宗跪谢您!”

我踉跄地出了屋子,手用力地按着心房,我几乎每走一步都要跌倒,却被我的骄傲强撑着,走那段并不算很长,此刻却望不到头的路。

“请留步。”

有人出声叫住我,这个声音我认得,是那个男子。

我停住脚步,转身看过去,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向我走了过来。

他长得不算是出众,穿得也是最普通的长衫,唯一亮眼的,是他褐色的头发,很飘逸柔顺,宛如丝绸,那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一半的脸,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阴柔。

“怪不得天下人都说,圣雪一族尽出美人。”男子走到我的面前,俯看着我,虽说他话里的内容是夸奖,但嘴角却噙着抹嘲弄,“戚小姐,看来,我要代我们的大小姐谢谢你了。”说完,他便拱手,随意地拜了两下。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拦着我做什么?”我后退了两步,与这个人保持着距离。我很不喜欢他,从他的眼眸里面我看不到一丝温度,看不到一点人该有的情绪。

男子轻轻地笑了笑,双手抱在胸前斜视着我,“看来你甚少出府,不知道这天下关于聂明烨跟你的传言已经是满天飞了。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光是让聂明烨娶我们大小姐,就够了么?”

“那你还想如何?”我冷冷地开口,手慢慢在袖子里面握成了拳。

“你必须彻底离开西地!”

“凭什么!”

男子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特别刺耳。他的眼睛斜睨着我,那狂傲让我对他的厌恶更多了几分,“戚小姐,我跟你说实话吧,是老爷派我来的。我们老爷想跟你做一笔交易,你是聪明人,只要你劝聂明烨娶大小姐,并且离开他,我们老爷许诺你一件事情,并全力协助聂明烨完成一统,否则,偌日后起事,李家出几分力,或出不出力,就不好说了。”

我神色一敛,冷冷道,“你们凭什么拿这种事情来要挟我?凭什么认为聂明烨成事非你们李家不可!你大可以让李湘兰堂堂正正地跟我竞争,输了我走就是了!”

男子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中狠冽尽显,“别开玩笑了,西地乃至天下的局势你知道多少?你以为你呆在聂明烨的身边能给他带来什么?!他有最尊贵的血统,有问鼎天下的能力,这是与生俱来的,你可以磨灭吗!只有李家能帮他,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就要成全他!”说完,他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大声地说道,“我们大小姐要是能跟你争,哪怕那聂明烨对大小姐能有对你的一分,你以为老爷会跟你这样一个小丫头谈条件么!”

是,我是小丫头,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我虽然生活在西地十年,外面的形势如何,我却一无所知,更不要说帮他。我对于他来说渺小的就像颗尘埃,我留下来,对他能有什么帮助呢?除了添麻烦,就是增加负担,麻烦跟负担我已经当了十年,还没当够吗?够了,够了。

“我知道聂明烨疼爱你,全天下都知道聂明烨疼爱你,但这爱的代价有多重,你自己掂量清楚了!”男子一拂袖,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我叫住他,他转过身来,嘴角挂着不冷不热的嘲讽,“怎么?不服,想要反抗?不要幼稚了,你在李家的面前,就像只小蚂蚁一样微不足道。”

“你要我跟你做交易,可以,不过,你得拿信物来。”我伸出手,非常坚决地说,“我不知道我离开后,你们会不会履行你们的承诺,所以,拿你们的信物来!你最好不要随随便便拿什么破东西来敷衍我,我再不济,也是堂堂圣雪族的少主,东西的优劣,我还是分的出来的!”

男子愣了一下,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眸里涌动出了神采,“有趣有趣,我把你想得太简单了。”说完,他自内襟掏出了一块玉石,扔了过来给我,我伸手接住。

这是一块雕刻成龙的通体透明的玉石,看起来甚为名贵。

“这是李家祖传的苍龙玉,世界上只有一块。”说完,他看了我一眼,轻轻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我只知道,我一回到房间,身子就像是不听使唤一样地软了下去,我的掌心支撑着地面,刺骨的冰冷从掌心传递至全身。

正在刺绣的夏夏马上冲了过来,扶住我,着急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你不要吓我啊!”

“夏夏!”我抱着夏夏大哭了起来。

我要放弃了,放弃那个从很小的时候就生根在心里的梦想,我守着它,等着它枝繁叶茂,等着它开花结果,却在我要伸手触到果实的那一刹那,它像幻影一样在我眼前碎掉了。

十年彷如一梦。

那种痛,不亚于前生,割舍掉二十年熟悉的人和事时,我所承受的。

“夏夏,帮我个忙好吗,晚上的时候,帮我去请他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估计今天晚上能把第一卷了了!题目不知道怎么起了,先这样吧。

江头潮已平

虽然我什么也没再说,但夏夏还是应了我的要求,晚饭过后,去请聂明烨过来。

我面对着铜镜,很努力地咧开苍白的笑容,很努力,可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一遍一遍落。铜镜蒙了层雾,到最后,我在镜中看不到一丝影像,只能呆呆地坐在镜前,任时光流淌。

娶李湘兰对于聂明烨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他之所以坚持不娶她,是因为我。只要我同意,他便没有了不娶的理由,那么婚礼便可以如期举行,他什么都不用放弃。

门被轻轻地推开,听脚步声,我就知道是他来了。

“萱儿,怎么哭了?”他走到我身后,转过我的身子,低头看着我。

他温暖的手掌捧着我的脸,漆黑的光芒在他眼瞳中滚动,“出什么事了?告诉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牵着他的手,拉他坐下。

“明烨哥哥,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

他伸手抱着我坐在他的腿上,亲了亲我的额头,笑道,“当然,萱儿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低头看着他腰上已经有些年头的香囊,轻轻地扯了扯,心中一涩,说道,“那,你娶李湘兰吧。”

他一怔,温柔的眼眸严肃了起来,“萱儿,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很认真!”我急急地争辩道,“聂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包括你的身份和你的使命。明烨哥哥,你比我清楚,娶李湘兰和不娶李湘兰意味着什么。所以,你娶李湘兰吧,我不会介意的,真的。”说到后面,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自己都快要听不到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萱儿,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这样说的。我知道你要的是一心一意,我保证,我是你一个人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鼻头一酸,苦涩化成泪,红了眼眶,你知道吗?放弃你的痛苦或许穷我一生都不能平复,可就是因为你如此这般地待我,我才不得不放弃你,不得不放弃我们。

“明烨哥哥,你教我兵法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若一个将领想要取得胜利,要放弃局部的利益,以大局为重?”

他点了点头,答道,“我知道萱儿兵法学得很好,但是,你不是局部的利益,你就是我的大局。”

“聂明烨,我要讨厌你了!”我狠狠地推开他,站了起来,冲他大声吼道,“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自利?!明磬怎么办?陈伯怎么办?聂府上上下下几千人,你全都不要了吗!你清醒一点,你的大局是聂府,是西地,乃至整个天下!不是我,不是戚璟萱,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

他怔住,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聂明烨你真的很奇怪,既然我都同意了,你还坚持什么?!你刚刚不是还跟我说,我要什么,你都答应吗!说话不算数还是男子汉吗!”我气得抬脚踢翻了身边的一张凳子,凳子翻倒,发出沉闷的响声。“明明是你点下头就可以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要让所有人为难!你凭什么这么自私,凭什么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他望着我,默默地低下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烛光的照耀下,那漂亮的眸居然蒙了层水雾,“萱儿,你真的要我娶湘兰么?”

“是!我非要你娶李湘兰不可!你不娶她,就休想娶我!如果你不想娶我,我马上收拾东西回泰雅,我们的婚约立刻取消!”我故意把话说得很重,转身就要去收拾行李。

“萱儿!”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我,然后紧紧地收住抱我的手,让我紧依着他的胸膛。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甚至能听到他轻轻吸鼻子的声音,“萱儿,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心中一直绷紧的一个地方,一下子断裂,这明明就是我想要的答案,我的心却像被碾过般。我努力地克制着,才没有让自己痛哭出声,一切如我所愿了不是么,我做了一次伟大的人,亲手把自己的所爱送到别人的身边,为的,是成全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很久,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他慢慢地松开了我,默默地向门口走去。那脚步声已经失了优雅和沉稳,变得无力和虚浮,速度也极慢。我们都知道,一旦他娶了李湘兰,他的世界不可能再只是我一个人,他必须要面对他的责任和他的使命,一步一步走向他既定的人生。他是真的累了,他身上背负着太多太多,我曾经想要他快乐,为了他的笑容可以付出一切,而此刻,我却把他如撕裂了一般地折磨着。

我知道,我不能转身,我不该转身,我一直在心中这样告诫自己,却在他要迈出房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扑过去抱着他,贴在他宽阔温暖的脊背上,梅香盛极,那熟悉的味道此刻却让我肝肠寸断。

“明烨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不要难过…还记得吗,你说过,娶了她,就要爱她,就要对她一心一意,湘兰姐姐是个好女孩,不要辜负了她。还有,还有…谢谢你,谢谢你十年的养育之恩,戚璟萱今生今世无以为报…”

聂明烨,你的恩情,我一生都报答不了,输了今生,那就记着吧,来世我还给你,一定。

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想要回头,却被我按住,“别回头,不许回头!你要尽快娶湘兰姐姐,不然就赶不及在蝴蝶谷百花盛开前娶我了…我们说好的,我要做你的新娘…是不是?”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我只知道,他离开了之后,我看着空荡荡的长廊和孤零零摇摆着的大红灯笼,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抱着膝盖,放声大哭了起来。

“小姐!”

夏夏自门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朦胧的光亮下,我看到她也是泪流满面。

她俯下身抱住我,颤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为什么你非要这么逼公子啊!”

“夏夏!”我抱着夏夏,在她的怀里抱头痛哭,“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可是我没办法啊!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啊!”

夏夏轻拍着我的背,紧紧地抱着我,什么都没再说。

那个让我痛彻心扉的夜晚,是她的温暖一直陪伴着我,不让我孤单。

殇情决

第二天,我得知陈伯和陈宁远在书房门口跪了一整夜,最后陈伯晕厥,再加上李湘兰在夜里几次拿着剪刀欲绞头发,已经无计可施的李家人都跪在他的书房门口,至此,他终于点头应允。

婚礼定在十天之后举行。

从这一天起,我开始称病不出,并让夏夏暗中收拾行囊。我还恳求为我看病的好心的郎中,对外宣称,我感染了风寒,会传染,不要让府中的任何人靠近,尤其是即将要大婚的聂明烨。

从此,夏夏出入都得戴着面纱,我用的器具都要严格消毒。

聂明烨来了几次,我都让夏夏挡回去了。估计是婚礼的事情太忙,也或许是郎中的警告,更或许他知道我想一个人呆着,渐渐地,他也不强求见我了,每次只是在门外站一会儿,就默默地走了。

期间,聂明磬来看我,虽然夏夏拦着,可是他那臭脾气,哪是夏夏拦得了的?没说几句,就硬闯了进来。

起先他只是搬了张椅子,静静地坐在床边,我隔着纱帐,只能依稀看到他低头的轮廓。半晌,他沉沉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小萱,从那年你冒死救我开始,我就一直欠你的,如今你逼着我哥娶李湘兰,是为了我哥,这是聂府欠你的。你放心,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嫂嫂,我们兄弟俩欠你的,用一生来还!”

说完,他重重地捶了下床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我看着他刚刚坐过的地方,脑海中回放着跟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泪水又忍不住地落了下来。你们不欠我,十年的恩情,是我欠了你们。可是明磬,对不起,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一生了。

大婚,终于在旁人的忙碌,还有我跟夏夏的清闲中,到来了。

那一天,聂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府中所有的主干道都铺上了红毯,府中的树木都绕上了红绸,花都换成了喜庆的红牡丹,大红的灯笼绵延了很长的一段路,一眼望不到头。喜娘和丫鬟们捧着盘子,拿着首饰,四处奔忙,家丁们招呼客人,扛着礼品,也非常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