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都饶有兴致地看过去,兴致勃勃地等待着。

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说,“我们苍王陛下说,孤得锦绣平生足矣,天下纵有群芳,何人能及孤的锦绣之一?”

四周的人忍不住发出赞叹。夜朝夕端起茶喝了一口,嘴角扯起笑意,且不论这番话有几分被夸大,这样听起来,丫头过得很幸福。

另一桌一个青年也插话道,“是啊,我们这位王妃不仅仅长得国色天香,还是个大有作为的女子呢。你们知道吗?她之前女扮男装在朝为官,我说戚璟萱,你们可能不知道,但说到毕守一,在座没有人不知道吧!”

众人皆是一惊,没有想到青年居然知道得如此内幕,忙围了过去,“毕守一?少年状元毕守一?写《望岳》的毕守一?修建明珠堰的毕守一!为官当学无冶县的毕守一?”

青年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在下不才,参加了今次永昌的文试。这次的主考官就是她!当时是不知道她是女子啊,她刚一走出来,真真是风华无双。我们当时参加文试的试子还说,天下间,终有人能与聂风夜华媲美了!”

最先说话的老者摸了摸胡子,笑道,“这算什么,你们不知道吧?前些日子,天都发布王榜,说王妃要主持修订《昊天大典》!”

众人又是一惊,问道,“《昊天大典》?”

夜朝夕本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听到老者的话,也忍不住仔细地聆听起来。在无冶的时候,他是与她讨论过官方修订文书的事情,没有想到她一直记着,居然还真的着手开始准备起来。可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短期之内,不可能完成。

“是啊,就是官方统一整理编撰诗词文史,以供后世传阅。”

“太好了!”青年拍掌喊道,“王妃此举,是王国和文人们的福音啊!”

中年大叔附和道,“甚好甚好,这样,夜朝夕的诗作就能够广泛流传了。那《望山神女歌》本就数量少,偏偏又奇贵无比,我真的是只能在心里仰慕仰慕了。”

周围的人看着他羞赧的表情,都大笑了起来。

老者又道,“王妃在榜文中还提到,要在民间寻一人。此人各位都不陌生,就是那书文鼎盛于世的夜华,夜朝夕。”

青年接道,“不怪,不怪,王妃不是圣雪族的少主么?夜华可是她的启蒙师父呢。”

中年男子叹道,“不愧是被夜朝夕亲自教导出来的,果然与众不同。”

夜朝夕手中的茶险些全洒到桌子上。在王榜中公开寻他?也真只有这丫头片子想得出来。借昭告天下的榜文和众人之口,传达到他耳中,她是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知道她的决心和恒心啊。他是不会入仕的,她很清楚,但是她更清楚,他一定会帮她,不论他身在何地。

②章台柳,章台柳,昔时青青今犹在,只愿攀折卿之手。

作者有话要说:①此典故纯属借鉴杜撰,可以忽略之。历史上没有其人。

②此诗或许不甚贴切,BUT取意吧。

怨念死了,对不起大家,昨天晚上赶着发,出了点小状况,本来是华丽的分割线的,成了这副模样,补救了补救了…

夜朝夕的番外不会太多,这个估计是有且仅有的一篇,希望大家喜欢这份圣诞礼物。

然后呢,就是,到下周五之前,两天一更,谢谢支持,谢谢支持。

变迁

修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我在下定决心以前,就知道工程量有多巨大。不仅太常卿把家都搬到了修书专用的府库,连被我调集来的夏夏和苏丽秀都是叫苦不迭。

夜朝夕坚决不肯出仕,也没有回到天朝,只给我来了一封洋洋洒洒的信,直白地陈述了我如意算盘落空的结局。但是隔三差五的,就会有守宫门的士兵回报说,夜先生托人带东西来了。我每次去看,不是一个白发苍苍,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的老人家,就是背着一个大麻袋,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要不就是耳背,要不就是不会说话,形形色色的人,五花八门的出场方式,每次还都不一样。

但他们带来的东西,是清一色的书,其中有很多是极为少见和珍贵的版本,我对夜朝夕通天的本领又深刻地认识了几分。

姜卓很不满我早出晚归的行为,以前是我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去上朝了,然后忙完一天的事情,我们一起用晚膳,晚膳后的时间几乎都是黏在一起的。可自从我主持修订大典,变成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去府库,夜里很晚了才回来。

饶是这样,这个欲求不满的家伙也没有放弃用“特殊”的方法教训我,可是我屡教不改,第二天反而拖着疲累的身体继续去府库,他这才有所收敛,再不敢累着我,只是各种名目的大补汤每天必定由言默准时送到。

汤的香味,让在我身旁整理书籍的夏夏和苏丽秀嫉妒心大起,这可就苦了两位姑娘的主儿。

夏夏跟湛锋成婚了以后就离开了我的身边,姜卓一直在物色一个贴身灵巧的侍女。这一天,姜卓亲自把我从府库抓了回来,要我好好休息,这个时候恰巧姜小鱼把阿仕送了过来。

对于这个女孩,我有一种出离的亲切和喜欢。在我的印象里,天下的美人不出圣雪族,从小生在美人堆里面,我的眼光是极高的。但是这个女孩,虽然身在天朝,骨子里却有一种圣雪族人才有的娴雅和纯净,让我一度很好奇她的来历。

姜卓刮了刮我的鼻子说,“阿宝不要小看天朝,天朝的美人也是数之不尽的。”

我撇嘴,酸酸地说,“是啊,美人多得我们苍王陛下都能左拥右抱了。”

姜卓朗声大笑起来,眼睛里却有些得意。我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阿仕在一旁说,“王妃,奴婢小的时候,陛下还只是太子,那个时候偷偷跟着陛下,要把连理锦寄到陛下名牌上的姑娘,多得数不清。”

言默插嘴道,“陛下还是七殿下的时候,就已经让很多小姑娘爱慕了。尚德王还曾经打趣说,若是陛下早生几年,估计天朝女子眼里只有陛下而没有人识得他了。”

他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站在我身边的男人不住地点头微笑,我伸手去扯他得意的脸,阿仕忙低下头去。

“胆子越来越大了,恩?”他揽着我的腰,一下子把我纳进怀里,嘴上的笑意浓烈得像是此刻弥漫的香气。

我伸手把他发上多余的一根发丝抚好,轻笑道,“胆子大也是你惯出来的。”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低下头,也不顾还有旁人在场,就吻了上来。

言默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给了阿仕一个眼色,两个人就悄悄地退下去了。我原是气恼他总是喜欢突然袭击,说亲就亲了上来,可无奈现在整个身子感觉都听他的,反抗也没有用。

他把我的整个舌头卷走,手也不安分了起来,我报复性地捶了捶他的胸膛,他的吻更深。

忽然,一阵晕眩袭入脑海,我几乎瞬间载倒在他怀里。

“阿宝?阿宝!”他的口气很急切。

我轻晃了晃头,笑道,“不要紧,可能是最近修书太累了。你抱我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铁青着脸把我抱回了寝殿。放好我之后,就要转身出去找太医,我伸手拉住他,“卓,不要大惊小怪,是最近没有睡好,还有点累。你知道的,我的身体一直很好。”

他在床头坐了下来,轻抚着我的脸,不说话。

“太医一来,又要传的沸沸扬扬。说我独断专宠,恃宠而骄的弹劾就又跟雪花一样来了。虽然你不理,也不让我知道,可是流言这种东西,怎么能堵得住?我不要给你添麻烦。”

“不准说这种傻话!”他把我搂进怀里,靠在我耳边说,“我要你健健康康的,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阿宝,答应我,珍惜自己。”

我抬手回抱住他,点了点头。

“那些闲言碎语也不要理。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做丈夫的责任就是要保护自己的妻子,阿宝…”他温热的嘴唇贴在我的脸上,我能感觉到他震动的喉结和他紧紧抱着我的手臂,“原谅我不能舍掉国家和人民,给你单纯的生活。”

我摇了摇头,笑道,“傻瓜,你已经把你能给我的都给我了,我很幸福。真的。”

我们静静地拥抱着彼此,谁都不愿意放开对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啊,纵然这份情意不在山水田园之中,少了它本该有的自由,而是摆在高高的庙堂之上,但只要我们的心一直没有改变,就能一生相守,拥有它的真谛。

其实今时今日,我很明白,这个男人,已经是我此生全部的幸福。

刘子谦醒来的时候,我去看了他。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眼睛还是像流水一样。我时有听说他得到内史大人的照拂,但当初的苏天博和叶文莫,哪个不是出神显贵?年轻人的骨鲠,是注定要在老大臣那儿吃亏的,这连姜小鱼都不能避免。想要出淤泥而不染的代价,就是被欺压。

他看到我去看他,很是意外,但也没有下床行礼的打算。

阿仕在门外等我,我自己在屋中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看着他。这个人骨子里有夜朝夕一样的骄傲,还有姜小鱼一样的心计,若是被他表面上的淡薄欺骗,就会误以为这是一个单纯的青年。但一个懂得韬光养晦,厚积薄发的人,就算没有野心,也是有抱负的。

“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奖赏?”我问。他却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只是看着我,似乎在努力地看清什么。

在我平淡的注视下,他终于低头说,“王妃,微臣不要奖赏,但是有一事相求。”

“说吧。”

“微臣请求调到地方。在朝中,虽然近在圣前,但是以微臣今时今日的地位,为国家做不了什么实事。何况工部在朝堂之上的都是闲职,只有下放到地方,臣才能一展拳脚,做些造福百姓的事情。”

我对他的请求有些讶异,却也在意料之中。无冶的那一年,他跟我一样经历了很多,还曾经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纵使我不相信他,也要相信人性中那些,最初的东西。

“我会跟陛下说说看。但是子谦,你告诉我实话,如今你所做的一切,还是为了超越明珠堰,超越无冶县吗?”

他终于再次直视我,目光中有了一种缓缓凝聚起来的东西,“微臣当初万万没有想到,您竟然是女子…”他仿佛还处在梦中,惶惶然地说,“王妃,微臣今日所求,并不是意气,当初在考场上说的,也都是真言。”

倒是一个诚实的人。可我多少欣赏他要秉持自己的决心和勇气。调任到地方并不难,只要跟姜卓说一说就可以。

回到逐日宫,看到姜卓正在发脾气。我听言默说,是因为今天苏天博来,交代了新年和醉月一案的一些事情,结果发现永昌令牵扯其中,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作为天都的守护者,居然如此罔顾法纪,姜卓当即下令撤去永昌令的官位,打入天牢。

而继任永昌令的人选,大出所有的人意外。那个人就是少年状元沈晴暖,据说是童百溪力荐的。沈晴暖自问鼎状元,编入吏部以后,就跟郎中令还有童百溪走得很近。

自从晴暖来了永昌,我没有见过他几次,他也没有主动来找过我。这一天,姜卓和叶妃要在御花园里面摆私宴,还邀请了晴暖,我因为在府库修书,所以没有前往,但是大概猜到了他们此举的用意。姜善真一定把她的心思告诉叶妃了,而且新年也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夏夏是负责大典中关于地志的部分的,她虽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但是见识广博,能读文识字,那些文部的主事都很是欣赏她。自从嫁到湛锋家以后,她越发地神采飞扬,每天都是笑容满面的,可以看出来婚后的生活很甜蜜。苏丽秀就比较患得患失,虽然才华满溢,但是面对爱情的时候,才女也是一个傻瓜。

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多少碍于我的身份,她们两个工作之余闲话的时候,都是拿我打趣,而且是夏夏比较胆大。只有在应人杰来的时候,才真正让一府库的人,了解到同时有一群的鸭子在叫唤的呱噪和闹心。

可今天应人杰破天荒地不找她们俩聊天,反而是走到我的身边,低声说,“臣刚从御花园那儿过来。晴暖好像变了很多。”

我放下手中的笔,仰头看她,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应人杰接着说,“陛下和叶妃本来要与他商量一下永安公主的事情,可是他态度冷淡,坚决不肯入座,还当众羞辱了公主一番,王子和陛下都震怒非常。”

晴暖,那个在我印象中温暖谦恭的孩子,何时变成了这样?想起当初在去无冶的路上,那个有梅骨的少年,我的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滋味。离开无冶的时候,他的一番话几乎让我落泪。这样的人,说变就变了?因为权力,还是因为倾轧的朝堂争斗?

应人杰接着说,“本来他出任永昌令,我还有点担心,担心他那么温柔善良的性子禁受不住,可现在看来,朝堂真的是能迅速让人成长的地方。也是一个大染缸!”

得知晴暖还没有离开王宫,我便让应人杰带我去找他。我一定要亲眼看看,那个让人温暖的少年,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我们走到御花园的长廊,长廊里面站着两个对峙的身影。姜小鱼一身对襟长袍,脸上的表情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背对我们站着的人一身正三阶紫色官服,头上戴着乌纱帽,迎风玉立。那背影我本该很熟悉,只是那种负手的姿势,让我又升起一股陌生之意。

宫人们都退得比较远,阿碧担心地探头看了看,又缄默地低下头去。应人杰本来要出声,我挥手制止她,想要听听看他们在说什么。

姜小鱼淡淡地开口,“本殿不会看错人。”

晴暖的声音有些生涩,“殿下若没什么事,臣先告退了。”他说着,就迈步从姜小鱼的身边走过,姜小鱼伸手拉住他,脸上呈现出一种几不可辨的悲痛,“晴暖,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晴暖不动声色地躲开姜小鱼的手,侧身向他拜了拜,我这才看清楚他的侧脸。那个总是笑得很腼腆的,喊我县令哥哥的男孩,从来都不曾拥有这样一张冷漠疏离的面孔。眉眼还是一样好看的眉眼,可他对严大娘、对采儿的温柔,在学堂里面细心教导女孩儿们读书的亲切,握着我的手的温暖,好像全部都不见了。

我终于痛心地喊了出来,“阿暖,你还记得我吗?”

长廊上的两个人同时向我看过来,晴暖的表情一僵,眼睛涌动着起伏的波光。所有的宫人连忙下跪行礼,而晴暖的眼睛也在宫人们的呼喊声中回复到平静。

“微臣给王妃请安。”他躬身说。阳光照不到他的身影,他全身的轮廓都是和长廊里一样的阴暗。

我举步走到他的面前,目光凝聚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游离在别处,眉头动了动,终于开口,“微臣政务繁重,今日已耽误太多的时间,两位上家若没有事,请允臣告退。”

我后退了一步,伸出去要触碰他的手僵在半空。那个梅花一样有着灿烂笑容的少年,真的被掩埋在明光殿了吗?

应人杰大吼一声,“沈晴暖,你是不是觉得找了童太师做靠山,就不用把王妃和殿下看在眼里了!?岂有此理,你别忘了,是因为谁你才有今天!”

晴暖抬起头来,缓缓地说,“王妃对臣的大恩大德,臣没齿难忘。但臣也很清楚,谁能给臣光明的前途!”

“你!”应人杰握紧拳头,晴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仍然无动于衷。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本来纯澈的眼神,演变成了一片雾霭,“要是让无冶的百姓知道,他们的状元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该有多伤心?晴暖,仅仅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忘记无冶精神了吗?人世间有很多东西,比前途和权力更重要。”

这样的一番话,我曾经想,也许将来要对我的孩子,要对站在明光殿上的那些少年讲。我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居然要对一个自己如此珍惜的人讲。我一路陪着他初试,乡试,会试,他每次从考场出来,都会高兴地拥抱我,跟我说他用尽了全力。我看着他轻松地夺下每一场考试的第一名,为他由衷的高兴。因为不论取得多少个第一名,他永远是站在人群里笑得灿烂温暖,会鼓励落败的试子的沈晴暖。

不知不觉,泪水盈满了我的眼眶,我把他送到文试的考场,究竟是成就了他,还是毁了他?

晴暖看了我一眼,低下头不再说话。站在一旁姜小鱼摇了摇头,我明白多说也无用了。

“王妃,您在这里,可让小的好找。”言默领着一帮人气喘吁吁地找了来,他几步跑到我面前,接过身后内侍递上的碗,碗里面还冒着热气。

我知道这是每天都要喝的大补汤,我很不喜欢它跟药一样的味道,但是姜卓威胁说,若我不喝,就别想继续呆在府库里修书。想起那个家伙孩子一样耍赖的脸,我淡淡地笑了一下,端起碗喝了一大半。

言默看着我把汤喝下去,才有了点笑容,收了碗站到一边。看来又是得了姜卓的命令,要把我押回去。

“沈晴暖!”姜善真忽然从走廊的尽头跑了过来,一股脑儿地跑到了晴暖的面前,“你面对她也是这样吗?那这个你要这么解释!”她从衣袖里面掏出一个东西,“啪”地一下掷在地上,我低头看去,只觉得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轰隆地作响。

那赫然是我的名牌,名牌上系了三个连理锦,一个写着姜卓,一个没有名字,另一个,写的竟然是沈晴暖!晴暖的字我认识,这分明是他亲手所书!

晴暖的脸瞬间涨红,有喷薄的怒火从眼睛里面涌了出来,他转头看向姜善真,姜善真吓得躲到了我的身后,嘴上还是不停地说,“你喜欢的人明明是姐姐,你要辅佐的人就应该是父王!为什么你要被童百溪他们收买,为什么要被童妃利用!!”

姜小鱼神色复杂地看了晴暖一眼,眼睛紧盯着地上的名牌。晴暖的表情从惊慌,羞怒,迅速回复到了冷漠和严酷,“公主,臣不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解释什么!还有,公主你这样不管不顾他人的心情和感受,刺探跟踪臣子,难道就是一个天朝的公主该有的风范吗!臣为您羞愧!”

他的口气异常严厉,毫不留情,真儿抓着我的手一抖,随即掩面跑开。

姜小鱼看着真儿离开的方向,怒不可遏,“沈晴暖!真儿是天家的公主,岂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呵斥羞辱!”他给阿碧使了个眼色,阿碧点头追了上去。

晴暖的表情依旧很冷淡,不卑不亢地说,“微臣只是希望公主殿下不要再多管闲事,感情的事情,纵使是天家也不能勉强!”

他冷漠的表情一点一点地刺痛我的心房,我上前几步扬起手,几乎要狠狠地摔下去。胸口突然很闷,下腹一阵一阵的抽痛,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地从大腿内侧滑落。

“血,王妃的裙子上有血!”应人杰大叫了起来,很多人迅速地围了过来,我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昏过去的那一刻,我的意识里有一道光一闪而过,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我还来不及拥有,就已经失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沌的大脑有了意识,耳边有嘈杂之声。

“混蛋!”有人在恼怒地摔东西,不断有人求饶,一个老迈的声音说,“陛下,万请息怒。”

那个声音有着滔天怒火,“你要孤怎么息怒?在孤的眼皮底下,有人对孤的妻儿下药,孤到今天才知道!言默!”他的吼声几乎能把整个宫殿震塌。

“小的在。”

“你这个总管是怎么当的!王妃你是怎么照顾的?还有阿仕,统统都给孤拖下去杖责!”记忆中,他从来不曾发过这么大的火,现在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凶猛的野兽,张牙舞爪,随时能把人给生生地撕裂。

“父王,那种药以前药房常备,不算是毒药,而且下得剂量这么少,言总管就算是再小心,也查不出问题啊!”姜小鱼在求情。

湛锋也说,“是啊陛下,言总管向来小心,此事真的不能怪他。阿仕也一直兢兢业业,谁都没有想到,那些人会在陛下吩咐的补汤里面下那种药啊!”

“小的(奴婢)甘愿受罚。”言默和阿仕异口同声地说。

这两个人,他都这么生气了,怎么还傻傻地往刀口上撞?!我努力地挣了挣,缓缓地睁开眼睛,跪在床边诊脉的老太医高兴地叫了起来,“陛下,陛下,王妃醒过来了!”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迅速地冲了过来,抱起我,“阿宝阿宝…你吓死我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就会一片柔软和安宁,哪怕某人那一向威风凛凛的口气,此刻有点小没出息。

“卓,我没事,你不要生气了。”我仰头亲了亲他的脸,这才发现他的下巴上青青的一圈全是胡渣,眼睛布满血丝,红得吓人,表情恐怖得就像是魔怪一样。

我掩嘴笑,一边偷偷地给湛锋打了个撤退的手势,湛锋立刻领会,一屋子的人迅速地退了个精光。待姜卓回头想要继续发落宫人们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屋子就剩我们俩了。

“阿宝,你总是这么善良。”他低头吻我,眼角看到老太医还傻愣愣地跪在一边,目光一冷,老太医连忙说,“王妃已经没有大碍,老臣先告退。”他挪着老迈的身躯想要去收拾散乱在桌上的药箱,可碰触到姜卓威胁的目光,便连忙低下头,迅速地小跑向门口,连吃饭的家伙也不要了。

我下身忽然一阵不适,这才猛地想起来,抓着姜卓的衣服问道,“宝宝呢?”

姜卓的目光一沉,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像被一下子掏空。没有了,我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就没有了…泪水奔涌了出来,我捂着脸大哭,血液仿佛都不会流动了,“我是个不合格的娘,我没有保护好他…宝宝,我要我的宝宝…”我盼了好久的孩子,甚至有好几晚,我会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地在心里许愿。原来老天爷早就给了我这份珍贵的礼物,可是我却这样拂逆了上天的恩德。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孩子,我…

“阿宝,”姜卓把我抱进怀里,拍着我的背轻声说,“宝贝,不要哭,宝宝还在你的肚子里,他没事。”

我一下止了哭声,手下意识地摸着肚子,惊道,“他…没有事?”明明,见了血…

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事。太医说开几幅安胎的药,细心调养就会没事的。他还在你肚子里,还在。”他伸手覆着我按在肚子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抱着我,“多亏了你身上流着的血,多亏了老天有眼。这个孩子很顽强,就像雪山之巅的璟萱花一样。”

我心下有些狂喜,更依偎进他的怀里,抓着他的手傻傻地说,“宝宝,我们的宝宝。”

“恩,我们的宝宝,我最珍贵的孩子。”他亲吻着我的头发,口气忽而一冷,“我一定彻查此事,把下药的那个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我连忙摇了摇头,“卓,宝宝没有事,你不要深究了。其实是谁我们心里都有数,彻查的结果就是他们一定能找到替罪的羔羊,让无辜的人顶罪。当前的情况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答应我。”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拥着我说,“三个月了,你这个做娘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恩?”

“我又没生过孩子,我怎么知道!何况,什么症状都没有啊…”惊吓过去了以后,我的好奇心大起,手不停地摸着肚子。肚子里面正孕育着一个神奇的小生命,居然有三个月了,“宝宝,我是娘,能听到我跟你说话吗?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呢?如果是女孩儿,要赶快变成男孩儿。”

姜卓大笑,拍了拍我的脸说,“你就这么喜欢男孩儿?是谁口口声声说要男女平等的?”

“我不管,反正第一胎一定要是个男的,如果是个女的,我就扔掉!”我咬牙狠狠地说。其实我有偷偷地问过言默,历来有蓝色眼睛的一般都是王子,公主几乎没有出现过拥有蓝眼睛的。而且天家的王子都长得很像父亲,很聪明很英俊,像小鱼儿一样。

“你敢!”他抱着我,惩罚性地在我的脖子处咬出了一片红,“阿宝生的女儿,我也喜欢。”

“我为什么不敢,我偏不要生女…唔…”为了防止我说出更气人的话,他直接把我压倒在床榻上。虽然他手上和身体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柔,可是嘴却在我身上咬出了一片青青紫紫的痕迹。

这个狠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