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看在眼里,面沉如水,可他偏偏是嫌疑人的父亲,他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相信。此时,郭澄已经上前一步道:“我四弟向来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看见姑娘家都不会多瞧一眼,又怎么会凌辱公主,更何况,我们此次是来参加姑母的丧礼,再如何不守规矩,无视礼仪,也不可能在丧礼上做出此等有伤风化、破坏名声的事!请太子殿下明鉴!”

临安公主冷笑一声道:“说来说去,你们也不过是这些成词滥调,难道我一个女儿家还会去冤枉他不成!?”

郭澄冷笑一声道:“临安公主向来不肯爱惜自己的羽翼,可我郭家的儿郎,却绝不是你这样的人!”

临安公主勃然变色道:“郭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郭澄却是微微一笑道:“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公主你在府上豢养男宠无数,又是风流无度,裙下之臣不知凡几,我四弟会对你意图不轨,说出去,谁会相信呢?我不怕他羞辱你,倒是怕你勾引他!”

临安公主面上清白交加,她冷声地道:“我男宠再多,又与你郭家何干?若是你们再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就闭嘴吧!否则,不等问郭敦的罪名,我便要治你一个对皇室不敬的罪名!”

李未央微微一笑,走上前来,道:“公主殿下,真的要当众看证据吗?”

临安公主的目光落在了李未央的脸上,其中恨意翻滚,她冷笑一声道:“郭小姐,难道你能拿出证据来?”

李未央气定神闲,浅淡的三分笑意经唇渲开道:“是啊,若我能拿出证据来呢?公主,你到时候又该如何补偿?”

众人心道,若是李未央能拿出证据证明郭敦是清白的,那临安公主就成了诬告。虽然羞辱皇室等于大不敬,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可若是公主去冤枉一个世家子弟,这又该是什么罪名呢?临安公主根本不相信李未央能拿出证据来,她冷笑一声道:“若是你果真能拿出来证据,这五十大板,我就代郭公子受了!”

李未央笑得温柔,她看了一眼太子,淡淡地道:“太子殿下,临安公主所言,你可赞同?”

太子看着李未央,心头却掠过一丝不安,他虽然并不十分了解对方的厉害,却也知道临安说这话是过于莽撞了。豪门侵犯公主,那就是对皇室大不敬,要满门抄斩,可是公主去冤枉别人,却不是什么大事,临安公主刚才却夸下海口,说若是李未央能够证明郭敦的无辜,她便自愿领受这五十大板。太子想了想,看向临安:“临安,你不得胡言乱语,什么五十大板,难道你要死在当场吗?”

临安公主冷笑一声道:“皇兄,事实早已摆在眼前,我不过是逼郭小姐承认而已,做垂死的挣扎又有什么用?我把话撂在这儿,若是她真的证明郭敦是无辜的,那我自愿受这五十大板又有什么关系?只可惜,她真的能拿出证据来吗?”

李未央始终未曾移动双目,一瞬不瞬地直视着临安公主。明亮似星的眸子,却叫人心里发寒:“大家都听见临安公主所言了吧?”众人纷纷点头,李未央只是冷笑道:“既然大家都听见了,那此事就一言为定。来人,端一碗清水来。”

旁边人不知道李未央意欲何为,只不过她是郭家小姐,所以他们只能遵命办事,很快,便有婢女端了一碗清水来,放在茶几上。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四哥,请你走过来。”郭敦走上前来,他身上还绑着绳子,李未央微笑道:“请太子殿下先命人给我四哥松绑。”

太子道:“郭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此案还没有查清呢!”

李未央微笑,目光之中却是十分的冷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清泉般的冷冽:“太子殿下,我既然有法子证明我四哥的清白,这里又是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怕他有飞天遁地的能力不成?”

太子一想也是,便吩咐人放了郭敦。郭敦满面惊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不知道她要清水来做什么,难道这碗清水可以证明他的清白吗?

李未央面上盈盈笑着道:“你把你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把先前被那泼出的茶水沾湿最多的一角,浸在这碗里,揉搓之后,用力地挤干就是。”郭敦一愣,随即遵命照办,只不过,尽管他这样做了,这水却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变化,只是浮起了些许的沉淀。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温小姐,这碗水,你可敢喝?”

温歌面色一变,随即,她倒退了半步,下意识地道:“郭嘉!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李未央微笑了起来,她慢慢地道:“好了,我已经证明了我四哥的清白,请太子殿下放人就是。”

太子一愣,不由道:“郭小姐,你这什么意思,我怎么越看越糊涂呢?光凭这一碗清水,就可以证明你四哥的清白吗?”

李未央的眸子削厉冷凝而波澜不起,口中语气越发的温和,却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太子殿下,刚才我的婢女在那屋子里发现了一个打碎的杯子,又见到我四哥的袍子上似乎有什么痕迹刚刚干了,我便猜测当时临安公主特意端来一杯茶水,想让四哥喝下,可我四哥却无论如何都不肯,于是两人争执之间,那杯茶水被打翻了,四哥,你还记得这回事吗?”

郭敦一愣,他仔细地回忆了一番,仿佛是有这么一回事。

元烈的笑容却加深了,李未央的观察能力若论第二,世上怕没人敢称第一,这便是她的本事了。

李未央看着众人不解的眼神,慢慢道:“当时我就在想,临安公主为什么非要逼着四哥喝下这杯茶呢?怕是茶里有什么玄机。只不过,当时那碗茶已经打翻了,刚才我已经命赵月去瞧过,地上的水渍都早已经干了,根本查不出什么。好在我四哥的袍子上,已经沾了不少茶水,虽然也已经干了,可在这清水之中,搓一搓,揉一揉,必定会有一些茶渍下来,刘太医,你精通医术,不妨闻闻看茶水之中,究竟有什么名堂。”

刘太医将信将疑,走了两步,端起那水,伸出食指,点了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接着,又仔细研究了半天,甚至还尝了尝,这才道:“这味道已经很淡,但是,似乎,有一点……”他“有一点”三个字说出口,却是说不下去了。

李未央微笑:“刘太医不敢说,还是让我来说吧,这茶水中,定然是有人下了催情的药物!”

众人一听,面色都变了。尤其是温歌,此刻已经害怕地开始发抖,是临安公主说借了她这个地方,还要她布置一切的,现在居然全都被李未央发现了。

太子不禁勃然大怒:“郭小姐你说这话,难道是说我皇妹故意下药,想要迷倒郭公子吗?”

李未央突然一笑,眼中没有笑意,有的只是几分嘲讽,道:“不!不是迷倒,而是要让我四哥意乱情迷地做出不轨之事,好让众人瞧见,坐实了郭家大不敬的罪过,若非不然,她为什么要逼他喝下这杯茶呢?”

临安公主面色惨白,她没有想到,李未央凭着这么一件十分细微的事情,就能猜到如此之多,她不禁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郭嘉!你不要胡言乱语,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李未央却只是微笑,她口中淡淡地道:“公主殿下又何必心急呢?你吩咐温小姐特意替你准备了这屋子,还有这一杯茶水,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在身上留下一些痕迹,若我四哥真的对你意图不轨……”说着,她看向郭敦,微笑道:“以他的武功和力气,小半个时辰,早就做出很多事情,何至于还让临安公主你大叫出声呢?若是不然,众人可以在现在看一看,我四哥真的要对临安公主意图不轨,只消三两下便可以制服她,保准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众人一惊,这时,才恍然大悟。

这是一个盲点,却是刚才大家都因为震惊而忽略了的,郭澄不禁也醒悟过来道:“不错,我四弟的武功,绝不是临安公主这么一个弱女子可以抵挡的,他走了已经小半个时辰,若是果真如临安公主所说,两人缠斗在一起,还让临安公主叫出声来呢?这岂不是故意招人来吗?”

郭敦是个武林高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坐到指挥监事的位子,堂堂京卫指挥监事四品官员,又怎么会是临安公主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可以抵挡的呢?郭敦只要捂住临安公主的嘴巴,保管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哪里还会给她机会大叫,把所有人都引到院子里来呢?这么说来,事情就已经很清楚了。

李未央只是淡淡一笑,当着众人的面,朗声道:“临安公主先是想方设法,引了我四哥去那院子,随后又故意和周公子做出那等事情,好让我四哥救她,再然后,倒了一杯含有催情药的茶水,诱惑我四哥喝下,偏我四哥不上当,她心急之下便摔碎了茶杯,好掩饰证据,我四哥要走,她便拉住他,纠缠起来,还大声呼救,给他按了一个意图不轨的罪名,等我四哥辩驳的时候,自然会扯出周康周公子来,到时候只要说,这周公子不曾在府上出现,大家便会相信我四哥是为了脱罪才会如此,这罪名可不就坐实了吗?林大人一恼怒,自然要动刑,这五十大板打下去,会不会屈打成招且不说,板子上还沾着剧毒,十二个时辰之后,我四哥若是死在牢里,那我郭家才真是非得背黑锅不可了!这计策一环扣一环,看似拙劣,却十分有效,若是寻常女子想要栽赃陷害,准是一扑一个准!”

听李未央说到这里,元烈面上掠过一丝冷笑:“要是大家不信,我还有证据。”说着他拍了拍手。这时,一名高大的护卫从门外进来,一把将一个年轻男子推到在地上,那男子嘴巴里塞着块布,手骨像是被谁打折了,唔唔唔地说不出话,却不是周康又是谁?

元烈笑容冷淡道:“周侍郎,你瞧这可是你的弟弟吗?啊……我忘了,周公子卧病在场,不曾参加今日的吊唁,这么说来,此人只不过和周公子有几分相像,却又意图对公主不轨,我看,还是当场打死算了。”说着他对护卫做了一个手势,护卫上去便拎住周康的脖子,周康杀猪一般嚎起来,可是却因为被布塞着,只能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

周弘连忙道:“且慢!旭王殿下,手下留情啊!”他已经是一脸的急切。

元烈微笑道:“怎么?周侍郎有话要说?”

周弘汗如雨下,他低声道:“请旭王高抬贵手,饶舍弟一条性命吧。”

李未央转过身来,却不再理会这周氏兄弟,而是微微眯着眼睛,仿佛漫不经心的神情:“临安公主,这五十大板,你可受得?”

临安公主惊骇地倒退半步,一阵麻麻的凉意慢慢爬上脊背。她惊、而且怕,连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

------题外话------

真的相信靠这件事就能扳倒郭家,是临安天真。真的以为齐国公是包子,是渣妹天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没话说,我从抑郁改躁狂了。

☆、212 临安之死

李未央这样一说,临安公主勃然大怒道:“郭嘉!你什么意思?难道要我当众挨打不成?”

众人一听都是愣住了,在越西一朝还从未有一个皇亲国戚挨过板子,而且临安公主还是个女子,怎么想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去外衣,受这五十大板。

太子闻言不禁面上掠过一丝阴冷,他看了一眼郭嘉,微笑道:“郭小姐,这件事情是临安的不是,不过你可否看在我的面上……”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听见元烈冷笑一声道:“太子殿下,刚刚林大人可是对郭公子下了狠手,若非我阻止这板子落在他身上,恐怕现在连性命都没有了,人人都说越西的吏法严苛,临安公主犯的可是污蔑忠良的罪过,太子殿下不说将她当众拿下,连这五十板子都舍不得打吗?”

太子面上掠过一丝难堪,口中却淡淡地道:“临安毕竟是女子,这五十板子下去恐怕连命都没了,旭王殿下你未免也太严苛了些。”

众人闻言便纷纷附和道:“是啊,公主殿下身娇肉贵,怎么能挨这五十板子呢?”“没错没错,旭王殿下,你就饶了临安公主吧!”“对,她也是年少不知事,就饶了她吧。”

这些话听在李未央的耳中,不禁冷冷地一笑,她太了解这些见风转舵的人了,无非是畏惧裴家和裴皇后的权势,想要在雍文太子面前表功而已。她目光变得异常冷漠,道:“太子殿下,刚刚明明是临安公主自己所说,若是我能够证明四哥是被冤枉的,她就情愿挨这五十板子,难道堂堂一国的公主也可以出尔反尔,毫无愧疚吗?”

李未央这样一说,雍文太子的面色就更加的难看了。

齐国公淡淡地道:“太子殿下,我刚刚就已经说过,若此事的确是郭敦所为,我绝不会轻饶了他,但若证明他是被冤枉的,那么我郭家也不会坐以待毙。临安公主既然亲口承诺,就该兑现才是,否则便是羞辱了皇室的尊严!”

雍文太子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件事不容易解决,他瞪了一眼临安公主,心道若不是你搞出这么多事来,我何至于这么为难?不管是雍文太子,还是裴皇后,都不愿意现在就对郭家动手,毕竟郭家的手中掌握着兵权,若是郭家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他们在外的两个儿子会第一时间调转马头……一旦兴起兵灾,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雍文太子想了想,口中慢慢地道:“齐国公,并非我不想为你做主,更不是我想偏袒临安公主,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看,还是禀告父皇才好。”

李未央目光暗藏幽蓝的冷意,隐如刀锋,她冷笑一声道:“太子殿下,临安公主污蔑我四哥的事情且容后再回禀陛下,我们现在所谈的不过是公主刚才许下的诺言,这么多人在场,难道皇家都不顾及自己的脸面,想要做那等出尔反尔的小人吗?”

“出尔反尔”这四个字让雍文太子听得十分的刺耳,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临安公主说过若是郭嘉能证明郭敦的清白,便自愿受着五十大板,现在雍文太子又怎么好当面把这承诺给打破呢?再也推脱不过去,他看着临安公主道:“临安,你怎么看?”

临安公主此刻已经镇定下来,她冷冷地笑,美丽的面上笼罩着一层寒意:“自古便有刑不上大夫的说法,更何况是皇室呢?皇兄,我记得以前皇子若是有什么过错,挨打的可都是陪读啊。”

雍文太子闻言,不禁淡淡一笑:“是啊,皇子犯错自然有陪读来挨打,那么皇女也是如此,这样吧,临安公主的五十大板便由她身边的所有婢女替她承受就是。”

临安公主身边的两个婢女闻言,“扑通”跪倒在地,皆是瞠目结舌,汗如雨下,她们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临安公主会将她们推了出去。主子犯错奴婢挨打当然是天经地义的,当下就有人附议道:“是,就让这些奴婢挨打吧!”“齐国公,你看这样不就解决了吗?”“是啊,难道真的非要惩罚公主?”“这种情形总不好让公主脱了外袍,当着我们的面挨打吧,实在有损皇家的颜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站在了雍文太子的一边。

齐国公站在大厅,环视了一眼,冷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就请行刑吧。”

临安公主漠然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婢女被拖到一旁,除去外衣,噼里啪啦地打起板子来,虽然两个婢女的嘴巴都被堵住了,但是身上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实在是惨不忍睹。

临安公主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其实她的心里胆战心惊,刚才若不是她灵机一动想起皇子犯罪,由陪读顶替。现在挨打的便是自己,这种脸面,就算她肯丢,雍文太子和裴皇后也不肯,事后他们绝不会放过她。

五十大板下去,两个婢女那里挨得住,皆是香消玉殒,一命呜呼了。李未央看在眼里,不过冷笑,临安公主心思狠毒,这两个婢女是知道今天发生这一切的,她借着齐国公的手,将这两人杖毙,根本就是为了杀人灭口。只不过李未央已经当众证明了临安公主对于郭敦的污蔑,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不管临安公主如何狡辩,她都没办法脱罪。

齐国公看向太子道:“太子殿下,今天的事我会写一封奏章向皇上说明一切。”

太子殿下面色一寒,但他并没有当众露出不悦的神情,他淡淡地一笑道:“我能够体会国公的心情,这样吧,改日我带着临安亲自上门去请罪。”

齐国公冷笑一声,不置可否,转身对自己的儿女道:“咱们回去吧。”说着往外走,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道:“林大人。”

林山闻言,出列道:“不知齐国公有何见教吗?”

齐国公目光落在了清平侯身上,语气十分的冰冷:“既然今日行刑的护卫是清平侯府的,那这抹了毒药的板子,自然和清平侯脱不了干系,他意图谋杀我的儿子,这件事情林大人不会否认吧。”

林山抹掉了额头上的汗水,他下意识地看了雍文太子一眼,看到对方暗地里向他点了点头,他立刻说道:“是,清平侯夫人和国公府积怨已久,清平侯肯定是心怀怨愤,他今日所为是想要借此机会谋害齐国公府的四公子,我马上将他带回去细细审问一番,必定给齐国公一个满意的交代。”说着,他一挥手,便有人上前将已经摊成一团烂泥的清平侯抓了起来。

清平侯浑身几乎被汗水打湿了,他颤抖着出声道:“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啊!”他一边喊,一边伸手向临安公主的方向“公主殿下,我一切都是按照你说的那样啊,你要救我,一定要救我啊!”

刑部尚书打了一个手势,立刻就有人上前,堵住了他的嘴巴。

李未央淡淡地一笑,事实上不管刑部尚书如何隐瞒,雍文太子怎么样遮掩,这事情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了,很快临安公主与清平侯勾结想要谋害郭敦的事情就会传得人尽皆知,纵然临安公主受到裴皇后的庇佑,可以暂时逃脱惩罚,这清平侯也是死路一条的。

齐国公府的人离开之后,雍文太子冷眼瞧着临安,低声地道:“跟我来。”

临安公主看了大厅里的人一眼,昂起下巴,跟在雍文太子身后,进了一旁的偏厅,刚一进门,雍文太子一个巴掌闪了过来,打歪了临安公主的半边脸,

临安公主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道:“皇兄,你这是做什么?”

雍文太子面沉如水,冷声地道:“你是疯了不成?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情,我和母后是如何叮嘱你的?偏偏你就是不听话,你是要害死我们吗?”

临安公主眼中无比愤恨,捂着脸,毫无愧疚地道:“既然你们不肯为我复仇,我自然要亲自动手,今天不过是一盘小菜,我一定会让郭家付出代价。”她说到这里,转身便走。

雍文太子在她身后,不敢置信地大声叫道:“临安!你站住,我话还没有说完!”

临安公主头也不回,裙摆云一般的拂过门槛,转身消失了踪影。

雍文太子气地一把抓住了门框,那木质的门框,喀拉喀拉的作响,突然“砰”的一声少了半截,他怒声道:“这没有出息的东西,把母后的脸都丢尽了!”他一边说,一边看着临安公主消失的方向,随后低声地呵斥道:“你们去帮我盯着她,千万不要让她再犯什么错。”

他身后自然会有人应声,雍文太子想了想,目光变得更加的阴冷,既然要出手就应该一击命中,像临安这样一朝打蛇不成,反倒被蛇缠住……此次虽然明面上临安没有受到什么严厉的惩戒,但是齐国公上了奏折,临安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想到这里,雍文太子转身预备回太子府,招集幕僚好好的商议一番,如何才在父皇的面前替临安公主脱罪。

李未央从清平侯府走出来,元烈目光冷沉,微微一笑道:“临安公主这出戏好像还没有落幕啊。”

李未央回头望他一眼,目光之中似乎有一丝寒芒闪过:“哦?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元烈微笑:“你今日未尽其力,似乎还有别的主意。”

李未央笑道:“谁说的,我今天已经尽了力,奈何对方背后有裴后撑腰,不能奈他何罢了。”

元烈太了解李未央,她何曾有不能奈何的人呢?明明是没有尽力……他只是微微一笑,面容俊美得仿佛阳光都要被他比下去,口中道:“刚才你明明可以为临安公主落罪,为何却眼睁睁看着雍文太子将罪过罚在了两个婢女身上,这不像你自己一贯的风格。”

李未央眼中光华流转,面上只是笑,笑容之中似乎带了一丝狡黠:“郭家是臣子,而临安公主毕竟是皇女,若是臣子诬陷皇室,冒犯了皇室的尊严,那自然是大不敬的罪过,要满门抄斩,可是天底下从未听闻皇家冤枉了臣子要当面请罪的,雍文太子做出这样的举动已经是给了齐国公府面子。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不能越殿一步,而皇室却可以肆意妄为,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纵然今天这件事闹大了,临安公主也不过就是罚点年俸,损失点名誉,其他的什么也不有,既然如此,我何必白费力气,省点口水就是。”

元烈听到这里,就是悠悠一笑:“那么,你接下来会如何对付她呢?”

李未央的目光掠过清平侯府的宅门,看向不远处的高塔,她口中淡淡地道:“对面那一座可是灵塔吗?”

元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座崭新宏伟的塔,这座塔高二百九十四尺,三百尺见方,共分六层,下面两层模仿四时,中间两层模仿十二个时辰,最上面两层是圆盖,整个塔的四周有九条龙,塔尖是用金子打造的凤凰,凤凰有一丈高,外表是黄金图饰,这是所有越西塔中最宏伟的,名为灵塔。这一座塔建于越西开国皇帝元年,经过历代皇室的维修,如今这座塔已经是第二十七次翻新了。

元烈看到李未央对这塔十分的感兴趣,便向她解释道:“过去这塔已经修了无数次,每一次都会动用上万的工人到山区采办木材,一次动工就要几年,耗资上亿,正因为如此,越西整个皇族宗室都很重视这座佛塔,历代皇帝登基都会在这佛塔上祭拜,同时还会在佛塔之中摆出祭坛,将所有的珍奇异兽摆放在祭坛之前。不光如此,佛塔之中还供奉着历朝历代共计三百零八位大师的舍利子,和许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佛教珍宝、书籍、字画。怎么,你会对这塔感兴趣吗?”

李未央望了那塔一眼,却是默默一笑道:“听说这灵塔当年维修的时候,是襄阳侯负责督造吗?”

元烈想了想道:“不错,到了当朝皇帝要维修这座塔的时候,负责督造的正是曾经担任过工部尚书的襄阳侯。”他说到这里,目光在李未央身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你不是对这塔感兴趣,而是对这修塔的人感兴趣啊。”他话一说完,已经下了台阶,却发现李未央还在定神地看着那座塔,他不禁笑容满面地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好的打算,又准备什么时候付诸实施呢?”笑容之间似乎已经将李未央的心思看透了。

李未央望了他一眼道:“是啊,应该什么时候付诸实践呢?”她的美目之中流露出一丝冷意,看向元烈道:“什么时候,会有东风呢?”

元烈闻言微微一笑道:“这个吗?就要问钦天监了。”说着他已经上了马,向李未央道:“你放心,什么时候有东风,我会提前告诉你的。”说着他向李未央眨了眨眼睛,策马而去,旭王府的护卫赶紧跟上。

李未央目送他离去,却听到旁边的郭夫人问道:“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怎么我完全都听不懂呢?”

李未央微笑道:“母亲,我们是在说要挑选个好日子,去那灵塔上香,听说那是对百姓开放的神塔,母亲可曾去过吗?”

郭夫人想了想道:“那塔爬上去就够累的,实在没什么好看,不过你若是想看,改天我让你三个哥哥陪你去就是了。”

李未央看了一眼跟在最后垂头丧气的郭敦,笑道:“哥哥这回差点受到牢狱之灾,回去之后可要用艾叶熏一熏,好去去霉气。”

郭敦向清平侯府的石狮子啐了一口,冷声道:“差点就栽在这儿了,这临安公主真不是个好东西。”

郭澄拍了他一巴掌,冷声地道:“所以我跟你说不要去管这些闲事,这下可好,被人算计了吧,差点拖上我们全家都一起遭殃,大哥,二哥要是回来了,瞅见我们全家都被绑上了在菜市口砍了,那表情一定十分好看。”

齐国公冷声地咳了一声,几个人连忙住了口,毕恭毕敬地看着他。齐国公淡淡的道:“好了,不要胡说八道,咱们都回去吧。”说着率先上了马车。郭家三兄弟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拉着口中骂骂咧咧的郭敦离去。

两天之后,传来襄阳侯病逝的消息。郭家人毕竟和襄阳侯有交情,齐国公特意去吊唁不说,还送去了一份很重的唁礼,然后此事就这么了了。齐国公府事后虽然上了奏章,却听闻都被那裴皇后压了下来,犹如石沉大海,根本不曾到皇帝的手上。不过,大家心里也明白,纵然这奏章到了皇帝的御案之上,临安公主也不过就是落个申斥,不会受到多大的罪责。郭家三兄弟在愤懑之余,不禁摩拳擦掌,想要寻个机会找临安公主的麻烦。李未央看在眼中,却像没有看见一般,静静的等待着从元烈那里传来的消息。

又过了两天,元烈那边的消息终于传来了。李未央打开了密信,看完之后微微一笑。

赵月道:“小姐,你好久不曾这样笑了,有什么事吗?”

李未央微笑道:“东风就要来了。”

赵月听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显然很是不理解。只是她看到李未央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便不再多问了。

这时听到李未央道:“你去向母亲说,我今日要出城,去探望永宁公主。”

出城探望永宁公主?这个时候?赵月不禁奇怪,如今齐国公府和临安公主势同水火,双方虎视眈眈,都是蓄势待发。若是李未央这时候出去,一定会十分的危险。赵月不禁劝说道:“小姐,这事情夫人怕是不会答应。”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有你在我身边,母亲一定会答应的。”郭夫人知道赵月武功高强,又见李未央一直闷在家里不曾出门,担心她闷坏了。再加上这几日来临安公主都表现得十分收敛,甚至闭门不出。好像被裴皇后叫进宫里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在特意安排了郭澄随行,以及郭家三十名护卫保护后,齐国公夫人便放了李未央去。

李未央上马车之前,郭澄却还是有点不安,他低声地道:“你真的要选择这个时候出去?怕是有些不妥吧。”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三哥不想为四哥报仇吗?”

郭澄闻言一愣,随即道:“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只是微笑道:“待会儿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不必多言。”说着,便率先上了马车。

郭澄看她神情举动十分奇怪,不免心头纳闷。只不过,他知道李未央不想说的事情,是没有人能勉强她的。想到这里,他便上了马,吩咐整个车队前行。

永宁公主自从元毓死后便搬到了郊外的佛堂清修。李未央照着自己所说的,去郊外看望了永宁公主,一直在佛堂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城,赶在最后一丝阳光落山之前进了城。进城后,她便向郭澄道:“三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其他的邀约,你带着这三十名护卫先行回府。”

郭澄闻言一愣,道:“嘉儿,现在这时候还是让我一起陪伴你吧,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没办法向母亲交代。”

李未央望了他一眼,道:“三哥,我已经说了,若是你想为四哥报仇,就要听我的吩咐。”

郭澄面上露出一丝疑难,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护卫,又望了一眼李未央镇定的表情,随后定了定神道:“你真有法子?”

李未央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吧,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的。”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此事十分蹊跷,你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报仇呢?郭澄闻言,知道怎么说李未央都不肯透露,他也是个聪明的人,便不再多言,挥了挥手,吩咐身后的护卫道:“你们跟我先行回府。”说着,他深深地望了李未央一眼,便转身离去。

李未央只是淡淡一笑,吩咐掉转马车,向与郭澄相反的方向而去。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家家都闭了门户,街上变得静悄悄的,仿佛所有的人都已经回去了。他们走的这条路较为偏僻,与最热闹的夜市的方向截然相反,简直是越走越安静,赵月不禁心中毛毛的,她看了一眼李未央,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这一条路,她低声地道:“小姐,这可不是回郭府的路啊,您这是……”

李未央望她一眼,语气恬淡道:“我与人约在了临江酒楼,你不必多言,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偏要选择这样的路走,这里人烟稀少,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要如何交代。赵月不禁心生警惕,手也按在了长剑之上。

临安公主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李未央,从李未央一早出了郭府的门,便已经有人向临安公主汇报。她立刻便带了自己身边最后的二十名一流的暗卫和五十名公主府的护卫追踪而至。这二十名暗卫武功都是一流的,他们悄悄地跟在郭家马车的身后,竟无一人察觉。其余的五十个人,全都埋伏在城内。护卫首领低声问临安公主:“公主殿下,现在是动手的最好机会,那郭家三公子已经带着护卫回去了,不过……这郭嘉似乎要悄悄的去见什么人。”

临安公主冷笑道:“她能见什么人,不过是跟旭王元烈幽会罢了。”说到这里,她的面上罩了一层寒光,在阴暗的光线之下显得愈发狰狞而疯狂。

护卫首领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公主殿下似乎越来越不正常。那一日从清平侯府回来,她将府上贵重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随后,又杖杀了四名婢女,这才勉强消了气。谁知裴皇后又将临安公主召进宫去,狠狠的斥责了一顿,临安公主仿佛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等她出来后,那双眼睛亮得惊人,身形却越发的瘦削,几乎能见到高高的颧骨,实在是可怖之极。

护卫首领不敢再去瞧临安公主。事实上,他曾经试图向雍文太子禀报此事,可偏偏临安公主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机,一天十二个时辰派人跟着他,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向太子殿下密报。如今,又设下埋伏击杀那郭嘉,若是成功倒也罢了,若是失败……护卫首领不敢再想下去。

如今临安公主见李未央落了单,面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狞笑:“李未央,我终于找到机会了,今晚便是你的丧命之时,我要让你为我的蒋南付出代价。”

这时候,李未央的马车已经驶入了一条巷口。临安公主冷笑了一声,挥手道:“进攻。”

刹那间风云变幻,二十名暗卫袭向李未央的马车,这些人转眼就到。赵月早已闻得风声,她抽出长剑,身形即纵,寒光一闪,转眼间便与暗卫们战在了一起。这些暗卫都是一流的高手,赵月虽武功高强,也被他们缠得不可脱身。李未央却看也不看一眼,低头吩咐马车快走,那车夫似乎早有准备,一抽马鞭,飞快地驾着马车向巷口奔去。那二十名暗卫便立刻抽调了一部分人手,追踪马车而去。公主府其他五十名护卫,都向巷口涌了过去。无奈巷子太过窄小,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赵月挡在所有人面前,使得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过去。

临安公主不禁恼怒道:“绕路!”随即立刻抽调了三十个护卫,跟着她一起策马向另一个巷口奔去,只要穿过这个巷口,抢先一步拦在李未央的面前,便可以将她击杀。

就在此时,临安公主却不知道原先赵月与那二十名暗卫缠斗的地方,不知何时,巷口上方冒出了十余名黑衣人,而且身手并不亚于任何一名暗卫,他们跳了下来,开始展开围攻。在暗夜中,这一群人脸上都带着森冷的面具,他们仿佛已经掌握了这场战斗的节奏,疾若雷霆,迅如闪电,一路风驰电掣的冲进了暗卫的包围圈。他们手上的弓箭和长剑都涂着剧毒,在阴沉的天色下,几乎隐不可见,仿佛一群冷漠的死神,突然锐不可当的降落在临安公主的暗卫面前,竟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将临安公主的二十名暗卫全部杀死。赵月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她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会突然出现,她立刻想到李未央刚才对她的吩咐,不要恋战,且退且走。

可是,她为了保护李未央,根本无法离开,只能死战到底。就在她抱着必死无疑的念头的时候,却从巷子的上方,突然出现了这一群黑衣蒙面人,他们沉默的出现,却仿佛数柄出鞘的利刃,锐利迫人,在眨眼之间,就消灭了所有的敌人。

那临安公主府上残忍无情、武功绝顶的二十名暗卫尽数被诛。那些黑衣人晦暗的刀锋之上,还在不断的滴着血。赵月望着对方,在那冰冷的目光之中不由打了个冷战,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却听到那为首的黑衣人冷声地道:“旭王殿下有令,这里有我们善后,你可以去保护小姐了。”

赵月一惊,这才发现那黑衣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做了一个手势,竟将地上二十名被杀死的暗卫悉数扶起,眨眼之间,就已经全都不见了。

赵月环顾四周,除了巷子里乌黑的血迹,其余她根本找不到丝毫缠斗过的痕迹。而那群黑衣人仿佛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她不敢置信,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从前,她一直以为越西的暗卫是天下第一高手,却不曾想到旭王元烈不知何时竟培养了这样一批更为可怖的杀人机器。

此时,李未央的马车一路向前,竟然赶在临安公主追来之前便向前奔去。黑暗之中,郭府的马车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奔跑的方向,正是灵塔。

临安公主丝毫没有察觉那个巷子里发生的一切,她只是厉声地道:“截住她!”可是,不管他们的速度有多么的快,那郭家的马车用的仿佛是千里驹,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临安公主不禁恼怒,挥手道:“放箭!”于是,无数的箭向李未央的马车袭击而去,很快便将车篷扎成了刺猬一般。可是,出乎临安公主预料的,马车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一路向那灵塔而去。到了灵塔门口,车夫突然跳下了马车,随即搀扶那马车中披着斗篷的女子,一路飞快地走向灵塔。灵塔门口的护卫急忙阻拦,谁知就在此刻看见了对面大批的追兵,不禁大惊失色。

临安公主目光中充满了恨意,怒声道:“不要放他们进去!”

可是这时候已经晚了,守在门口的护卫不知为何突然倒了下去,那披着斗篷的女子已经身影一闪,进了灵塔。临安公主恼怒,声色俱厉道:“你们去给我将她捉出来!”话音刚落,却看到灵塔大门已经锁上。

临安公主面色微微一变,灵塔白日里供百姓们参观游览上香所用,可是每次到了晚上下钥时分,便会有专人上锁。而为了保护好塔中的宝物,灵塔的设计十分的巧妙,整个塔中只有一道门可以进入。若是封锁了这道门,那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进去了。错过这个机会,再也不可能杀死李未央,临安公主不禁怒声道:“放火,将她逼出来!”

临安公主的声音在这暗夜里十分的清晰,护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照她的吩咐在灵塔面前放火。要知道,这灵塔在历代的越西皇室而言,都是十分神圣而尊贵的。若是有人敢在灵塔前放火,那真是活腻了。临安公主却已陷入了疯狂,她完全不在意这是什么地方,哪怕是皇宫,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点火将李未央逼出来。她冷笑一声道:“既然她已经进去,那就一把火烧了灵塔,我倒要瞧瞧,等她被烧成焦炭的时候,是否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她说完,一把抢过身边护卫手中的火把,随即便向那灵塔走去。到了门口,一把将火把丢在了窗户之上。

这火并未立刻烧起来,火把滚落在地,很快熄灭。她不禁气急败坏起来,厉声吩咐身边的护卫:“放火箭!”可是,身边静悄悄的,没有人敢遵从她的命令。临安公主府的护卫都目光恐惧地看着他们的公主。

护卫首领不禁出言阻止道:“公主殿下,此事万万不可,这是灵塔啊……”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临安公主便抽出长剑,猛地砍下了他的头颅。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道:“再不遵命,你们和他的下场一样!”

所有的护卫看到那咕噜噜滚下台阶的头颅,不禁面色都变了,他们对望一眼,再不迟疑,拨开弓箭,燃起箭头上的火,将那带有火星的箭射向了灵塔。刚开始燃烧起来的只是第一层塔身,然而火星却很快的蔓延起来,因为不知为何,风突然大了起来。火舌被狂风裹夹着,不断往上烧,仿佛要将整个塔身都包围起来,那浓烟涌向天空,一下子惊动了全城的百姓,也惊动了望火楼的士兵。

望火楼就在灵塔不到五百米处,设有观屋数间,专门驻兵一百人,备有水缸,沙堆,水桶,梯子等专门用来灭火的工具。这么多年来,灵塔曾经遭到过三次火灾,却都是由于塔身太高引来了雷击。所以历代帝王都十分重视灵塔的灭火之事,专门设立了望火楼,昼夜有人值班。一旦发现异常情况,便立刻派出骑兵,直奔失火点,并立刻将此事报告京兆尹和戍卫的部队。可是,等这些人赶到灵塔,却突然听到“轰”的一声,仿佛有千万个恶灵由地狱之中喷涌而出,地面都跟着颤了一颤。随着这一声巨响,仿佛一团蘑菇一般的火云,在整个大都上空缓缓的绽放。烈焰冲天而起,将整个灵塔焚烧了起来。随着灵塔的左殿塌了一角,热浪仿佛流水一般滚滚而来,瓦砾碎石漫天而飞,不停地落在地上。

眼看着大火控制不住,这座伟大的建筑即将付之一炬,竟然有三名救火的僧人毅然奔向了火场,预备投火而死,追随着灵塔的魂魄而去,人们连忙死死拉住他们,阻止了这种以身相殉的行为。这一场大火仿佛龙奔蛇窜,犹如魔鬼巡城,一层塔身也不曾放过,吞噬着这么多年来精心收藏的佛教经卷,连骨头带肉,半点都不怜惜。大都的百姓们纷纷跑了过来,加入了救火的队伍,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最终只能看着那熊熊的大火把整个大都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的闪亮。

不到半个时辰,灵塔已经化为了一堆灰烬,昔日里那气派庄严的建筑,转瞬之间只剩下焦黑的残渣。百姓们流连不去,悲叹之声充满了整个大都,那浓烟经久不散,方圆数里还能闻到烟味。这时候,不知什么人突然叫喊起来:“是她,是她放火烧了灵塔!”

大家望过去,却是一个美貌的华服女子,正望着那灵塔,面上露出冷笑。百姓们一下都愤怒了,灵塔不仅是越西皇室的象征,更是百姓福祉的象征,历朝历代以来,皇帝都是在这里祈福,百姓也都是在这里请求天地保平安的。可是,这个女人现在竟然毁了他们心中佛教的象征,于是,无数人向临安公主奔跑而去,口中大声地喊道:“捉住她!绝不要放过这个女人!”

临安公主却在火塔的面前疯狂的大笑,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向她逼来。

临安公主的护卫率先察觉到了不对,他们意图将临安公主拉走,可是他们还没有赶到,那临安公主就已经被陷入疯狂的百姓们抓住了,他们抓住临安公主的头发,撕扯着她的衣服,疯狂地推搡着她。临安公主发出一声惨叫,她没有想到,这一场大火没有将李未央逼出来,反倒激怒了无数的百姓。她终于从疯狂中清醒过来,大声地喊叫着:“救我!救我!”可是护卫们还没有冲上去,就已经被愤怒的百姓拉下马来。护卫拼命地喊道:“那是临安公主!是公主殿下!你们不可无礼,不可无礼啊!”可是,没有人理睬他们。

疯狂的人群已经将临安公主包围了起来,人们的脸上带着愤怒,异常的疯狂,他们抓住了临安公主,想要将她撕碎一般的可怖。他们将她按倒在地上,猛踩、猛跺、猛踢,临安公主在瞬间被踩瘸了腿、跺断了脊梁、抓花了脸蛋,不禁口中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十分的瘆人。

她尖叫着,拼命挣扎,然而人群过于混乱,也完全失去了控制,他们根本被灵塔被烧的事实逼红了眼睛,无数双手去撕扯着临安公主,仿佛要用她的罪孽来洗刷灵塔被焚毁的愤恨。在这样的撕扯拖拉之中,临安公主不停地惨叫着。护卫们大喊一声冲入人群,拼命想要驱赶他们。可惜他们人数太少,人群却变得更加混乱,尤其是后面的人推搡着,不断向前拥挤而去。临安公主更加爬不起来,五脏六腑通通被那些人踩住,最后把胸腔中的气管心脏肺叶也一起踩拽出来。甚至连她自己不知究竟是被人踩碎了自己的心脏,心碎而死;还是被人踩破了自己的肝胆,胆破致死;或者是被踩扁了肺,窒息而亡……这样的死法是极其残忍痛楚的,更是极度屈辱的。她清醒地瞪大眼睛,犹自不断地挣扎,汹涌喷溅的血,染红了整个地面,却是迟迟没有断气。

等到人群散开,那已经是一团肉泥,根本分不出原先的艳丽模样,护卫们瞪着凄惶的眼睛,每个人的脸上,笼罩着同样的紧张和恐怖。

------题外话------

望火楼确实是存在过的,而火烧佛塔的事情,历史上也有一位大哥干过,还是为了吃醋干的,那就是……薛怀义,可见疯狂的人很多,哈哈哈哈。

这章节里面一些暗线和觉得疑惑的地方,都会在下一个章节里面写,所以不必着急,还有,觉得本文死法恐怖的小盆友,记得以后只看过程不要看结尾,往往XX之死的结尾部分,都是让善良的孩子们不能接受的,要注意哟。

☆、213 风波乍起

整个辉煌的灵塔基本上已经烧得一干二净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残垣断壁,周遭围着的百姓犹自愤怒,好不热闹,即便雍文太子的车驾到了,也没人瞧他一眼。雍文太子怒声道:“临安呢?不是说她赶到这里吗?为何还不见她人影呢?”

没有人问答雍文太子,百姓们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皇室的太子,他们还在为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感到怒恨难消。此时,一个护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太子的眼前,痛哭流涕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雍文太子很快认出来这个人便是临安府上很得力的一个护卫,他快速下了马,一把上前抓住护卫的衣袖道:“我皇妹人呢?她到底去了哪里?”

那护卫面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他甚至连看都不敢看雍文太子一眼,用手指着不远处,颤声道:“公主殿下她……被那些人……”

雍文太子一愣,随即目光便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除了一滩衣物之外,便是模糊的血肉,根本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人,雍文太子下意识地放开了那护卫,向那个方向走了几步,随后他突然站住了,眼睛也猛得睁大,因为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幕!那华丽的衣裳早已经被人撕得粉碎,美丽的肌肤也已经变成了一滩血肉,艳丽的容貌根本变成了血泥,他甚至没有办法分辨出,躺在那里的一团东西到底是什么。心头掠过一丝不敢置信,他转过身来,怒声道:“临安呢?到底在哪里?!”

那护卫的手指着那摊烂泥,咬牙道:“太子殿下,临安公主被那些愤怒的百姓硬生生地撕碎了,他们还在她的身上不断地践踏,将她整个人踩成烂泥。”

雍文太子面上掠过了一丝惊恐,他又回头望了那摊血泥,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临安公主府上所有的护卫都已经消失了,有些是被那些愤怒的百姓打死的,有些是逃跑了,而这个护卫则是唯一的见证人,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摘掉了身上的披风,隐入了人群之中。

雍文太子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那护卫颤抖着声音将过程解释了一边,当雍文太子听说临安是为了追击李未央而放了一把大火的时候,他不禁跺了跺脚,痛心地道:“临安这个蠢货!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没有人敢回答他,他们也不知道临安公主为何会如此的疯狂,竟然敢做出放火焚烧灵塔的事情,太子的目光逡巡在那摊血泥和窃窃私语的百姓身上,这场大火,招来了数千名百姓,现在要寻找到杀害临安的凶手,就要把这数千人抓起来!这是不可能的,所谓法不责众,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雍文太子,一步一步向那摊血泥走去,最终他停了下来,捡起了地上的一根已经被踩得变形的发簪,这是临安公主最喜欢的凤头簪,原本是裴皇后的宝物,被临安公主央求了来,他总是见她戴着的,可是如今这簪子上早已经是血肉模糊,隐隐有白色的物体,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正因为如此恶心,才没有被那些寻常百姓拾走。雍文太子捏紧了金簪,面目之中露出一丝沉痛,他的目光终于望向了灵塔的方向,冷声地道:“找!一定要把郭嘉的尸体找出来!我要将她碎尸万段,报我皇妹之仇!”

听到太子这样说,便立刻有太子府的护卫冲入灵塔之中,他们四下搜寻了一番,又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挤过人群回到太子跟前,躬身道:“太子殿下!这一把火,许是太厉害,里面的人都尸骨无存了。”

雍文太子怔了一下,低声道:“这怎么可能,纵是这把火烧得太厉害,总有骨头在吧,哪怕烧成了灰也会有痕迹,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护卫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壮起胆子道:“太子殿下,也许是人群太过拥挤,我们没有办法搜寻得很仔细,为今之计只能先驱散人群,我们再仔细灵塔搜查一遍。”

临安公主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自从安国公主死后,他的血脉至亲只剩下这么一个人,纵然临安如何的不争气,雍文太子亲眼看见她落得如此下场,自然也是痛心疾首,他恨不得将郭嘉的尸体当场找出来挫骨扬灰,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下令道:“这场大火来的蹊跷,临安公主为此殒命,你们去传令封锁城门,在这件事没有查清之前全城宵禁。”

太子在这里发号使命,护卫们就连忙去办了,此时京兆伊也带着人来,帮忙驱散人群,足足花了一个半个时辰才将人群驱散开来。雍文太子面色极为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刻他睿智的头脑已经被临安公主惨死的事实给震住了。良久,直到京兆伊提醒他,他才想起来,吩咐人道:“去把临安公主的尸骨收拾起来。”

护卫们十分恐惧,直到现在都没人敢去瞧一眼那团肉泥。当他们走到临安公主的尸骨之前,却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动手,最后只能取来铲子和刀剑,一点一点的将那些肉泥铲进了小坛子里,这可怖的一幕让向来杀人如同砍瓜切菜的护卫们,都忍不住别过脸去。弄到一半儿,其中一个护卫突然呕吐了出来。临安公主是活生生被这些百姓撕碎的,还被人疯狂地践踏,根本分不清原先美艳的模样,这让无数曾经见过临安公主真容的人,都暗自胆战心惊,他们可能一生都忘不了这幅惨状了。

收拢了半天却只是铲起一半的血泥,而护卫们经过仔细搜查,的确不曾在灵塔之中发现半点尸骨的痕迹,雍文太子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吩咐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立刻进宫去回禀母后。”说着他转身便要上马。

可是当太子的马队一路向皇宫的方向奔去,雍文太子却突然勒住了马,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奇怪,若是临安公主追击李未央进入了灵塔,那么灵塔中为何没有李未央残留的尸体呢?就算她被烧毁了,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雍文太子看了灵塔的残骸一眼,心头涌上了一层阴云。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向这边驶来,马车之上恰好是郭氏的族徽,他勒住了马绳,大声地吩咐护卫道:“去问问,前面的马车里到底坐的是什么人?”

护卫依言去了,不多时便重新回转身来,回禀道:“回太子,马车里坐的是郭家的人。”

“废话!我会不知道是郭家的人吗?”太子怒声道,他显然是恼怒到了极点,竟然顾不得仪态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马车帘子突然掀起,一双素白的手露了出来,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接着,雍文太子看见了那张温柔而美丽的面孔。若在平时,雍文太子还能欣赏这张脸,可是此刻他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用力地捏紧了马缰绳,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失声道:“郭嘉?!”

李未央微微一笑,扬声道:“原来是太子殿下,我瞧见你来的方向,似乎聚拢了很多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吗?”

雍文太子的手不断地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郭嘉没有死呢?她不是应该在灵塔之中被火烧成灰烬了吗?然而不管他怎么确认,这个温柔美丽的郭家小姐都是活生生的,不是什么鬼魂。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李未央故意安排了人诱临安去了灵塔!她的目的,便是要让临安公主走向毁灭!想到这里,雍文太子越发的恼怒,他心头恨不得将那马车之上言笑晏晏的美人儿拖下来,当场砍成肉泥才好,可尚存的一丝理智提醒他,他是要除掉此人,但绝对不是现在!因为他看见那旭王元烈正一脸微笑地骑在马上,目光之中似乎颇有深意。

他心头一凛,终究强自压下滔天的怒火,用极端阴沉的眼神望了李未央一眼,冷哼一声,扬鞭向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李未央微笑着望着对方马队离去的背影,轻声道:“太子殿下似乎心情不好呢。”

元烈只是笑,眼眸深邃,那笑容之中却含了一丝冷酷:“是啊,刚刚损失了一个妹妹,当然心情不好了,不必理他,我要早点送你回去,不然你的兄长又要怪我了。”他说着,便吩咐车夫继续前行。

当郭嘉的马车行驶到郭府的门口,郭澄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看见马车到来,便立刻迎了上来,赵月掀开了车帘,向他一笑,淡淡道:“三公子,小姐已经平安回来了,你不必担心。”

郭澄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刚刚听到人回禀说灵塔的方向产生了动乱,不知是怎么回事,四弟已经亲自带人去查了,很快就有消息回来,你们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危险吧?”

虽然他是按照李未央的吩咐去做,心中却很是不安,于是一直悄悄跟在马车后面一段时间,却不知怎么的,被突然冲出来一支报丧的队伍给打乱了步伐,竟然硬生生将李未央跟丢了。他从来不曾如此失手,可这队伍出现得过于蹊跷,不由让他产生了怀疑,便捉住其中一个人逼问,最终得到的消息却让他惊讶,竟然是有人给了这些人银子,让他们故意在这里挡道的。想也知道,李未央早已预料到他要跟踪,所以刻意安排了这些人来挡着他。再想要追,却已经不见马车的踪影,郭澄不得已回了郭府,但是却不敢进去,若是让郭夫人知道他没有好好保护郭嘉,一定当场打断他的腿,所以他只敢在外等待,现在看到郭嘉平安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此时,他的目光落在旁边满脸笑容的元烈身上,不禁一愣道:“你怎么来了?”

元烈眼中晶光闪耀,却笑道:“我是护送郭小姐回来的,郭公子何必这么大惊小怪呢?”

“哼,不是别人,偏偏是你,感情你随时随地都盯着我妹妹,你总不会告诉我,这是偶遇吧。”郭澄冷笑了一声,淡淡地道。哪儿有这么巧合?!事实上,自从上一次元烈在齐国公府帮助郭敦洗脱罪名之后,郭家人对他的态度便有了大为改观,至少密道是不堵了,见到他的时候最多只是冷哼一声,也不再拦着他去见李未央。所以旭王元烈这几日可以正大光明的来齐国公府拜访。

想要得到心爱的人,本就要有上刀山下油锅,克服一切艰难险阻的准备。反正被对方瞪几眼,他身上也不会少一块肉。元烈笑了笑,主动下了马道:“刚才郭公子不是在好奇,灵塔为什么会有骚动么?”

郭澄心头不由警觉起来,挑起眉头看了看他道:“难道这件事情和旭王有关系么。”

元烈微笑道:“事实上人群的骚动是因为灵塔突然失火,而且不到两个时辰便已经烧得一干二净,百姓们闻讯赶来,发现这把火是临安公主所放,一时群情激奋,竟将那临安公主活生生的打死在灵塔的门口,这件事情可还轰动么?”

郭澄一怔,随即看向了李未央,向她求证。李未央此刻刚刚下了马车,闻言顿了顿道:“三哥还是早点回去吧,四哥恐怕还要看一阵子热闹才会回来。”灵塔门口堵了那么多人,郭敦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掉转马头回来呢,想必堵也要堵一阵子,李未央是这个意思。

郭澄瞪大眼睛,怀疑地看着他们二人:“是你们动的手?”

元烈撇了撇嘴,冷笑一声道:“郭公子你这是什么话,临安公主自己放了火,惹恼了围观的百姓,怎么会是我们动的手,难道这把火是我让她放的么?”这话说得没错,无论如何,元烈都没有办法驱使临安公主放那把火。但郭澄还是觉得此事和这两个人有关系,他的目光惊疑不定,越发难以置信。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说过要为四哥出了这口气,如今已经做到了,三哥还怀疑什么呢?”

郭澄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震道:“果然是你们干的。”

李未央那深敛沉稳的眼眸亮光骤盛,噙着飘忽的笑意道:“是啊,三哥猜得不错。”纵然李未央不告诉郭澄,他联系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也一定会想起什么来,与其如此不如坦言相告。郭夫人面前,也方便让他帮着遮掩。毕竟,郭家的小姐三更半夜回来,无人能解释她的行踪,这也是十分奇怪的事情。

郭澄不禁望着李未央,目光却已经柔和下来:“你们真是胆大包天,怎么办到的?”事实上他对于临安公主的死并不在意,只觉得大快人心,但若是这件事情牵扯过大,他可就要想想怎么替他们善后了。

元烈微微一笑,靠近他两步道:“郭公子不必担心,此事做得干净利落,绝不会有人查到郭府身上。”

郭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望着元烈道:“今晚你们将我支开,就是为了设下埋伏,诱杀那临安公主吗?可是临安公主不是傻瓜,她怎么会那么容易上当呢?”

李未央微笑道:“是啊,正因为临安公主不容易上当,所以我才会在马车里,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她还不会轻易相信,这出局也就布不成了。”

这般大胆妄为之事,她亦敢下手。郭澄闻言巨震:“你拿自己做诱饵?你进了灵塔?”唯一能解释临安公主放火焚烧灵塔的理由,便是李未央进了其中躲避。郭澄马上想到了关键之处:“既然她放火,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元烈微笑道:“我不是整日里在挖密道么?想要从灵塔的北面挖一条密道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郭澄更加不敢置信地看着元烈道:“你,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把这条密道挖到灵塔去!”

元烈笑得更得意,在夜空之下,他的眼睛灿烂得仿佛天上的星辰,语气却是十分的欢快:“若是不能派上用场,我要这密道又有什么用呢?”

郭澄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道:“这条密道安全么,会不会泄露出去?”

元烈微笑起来,口吻却很坚决:“挖密道的一共十四个人,他们彼此之间都不熟悉,我只让他们其中每一个人都负责一小段,十四个地方交集在一起,才能通往出口,而且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将这十四个人都分别送往了不同的地方派人盯着,绝不会出错的。”事实上,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通向何方,就算把他们十四个人全都聚集起来,也未必能得到什么证据,毕竟,大户人家在家里挖地道藏金子的多得是,狡兔还有三窟,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郭澄完完全全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元烈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灵塔是什么地方,他竟然也敢动手,这计策实在是太冒险了。

李未央见他目光之中似有无限惊讶,口气清淡地道:“纵然临安公主今日若不放这把火,我也会想办法让灵塔着火的。”

郭澄醒悟过来:“莫非你还安排了人手?不,难道说在临安公主身边,你也安排了人吗?”他很快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

李未央微笑着点点头道:“临安公主府的护卫之中本来就有元烈安排的人,在关键时刻,自然会起到作用,纵然临安公主没有下那放火的命令,我也会想方设法让她动手的。”

郭澄摇头叹息道:“我明白了,敢情你是挖了个大坑给她跳,她还跳得兴高采烈,唉,堂堂一国公主,居然死得这么不体面,也是可惜了。”他没有看到这场景,当时临安公主被人活生生的撕裂,连肚肠都已经滚了出来,纵然是那些对她深恶痛绝的人也不敢看下去。郭澄眼光复杂地看了元烈一眼,说不清是钦佩还是感叹道:“那些百姓,是你煽动的么?”

元烈不禁冷笑道:“说什么煽动不煽动?这些年来临安公主做的坏事还少吗,百姓之中恨她的人本就很多,事到临头,只要找几个人,在百姓之中呼告几声,自然一呼百应,到时候谁还管她身份,公主也好,皇后也罢,就是满天神佛也救不了她。”谁都知道,百姓们一旦愤怒起来,那可是不管不顾的,临安公主这些年来的确是做了不少恶事,风评也不好,这一次,她竟然还做出了烧毁灵塔的举动。要知道,这灵塔在百姓心中可是无比的神圣,那种场景,恐怕就连皇帝在场,都没有办法遏制人们心中洪水一般的愤怒吧。

郭澄心中不禁有一丝感慨,他望着眼前的两个人,也不禁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感觉,最终,他只是看向元烈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会送嘉儿回她的院子。”

元烈望着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他上了马,带着一群护卫飞快地打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