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冯先生那么急要除掉高延之也是为了你,他早就有退隐的打算,但那老油条一直步步相逼。”

紫时抬起头,眼睛前一篇迷蒙。

肖豫一惊,他是第一次看见紫时在他面前哭。

“肖豫…你能带我去见那个陈老三吗?”

肖豫想了想说:“算了,我会尽力的,也不方便带你去。”

“我求你,肖豫,带我去,我一句话也不说。”紫时声音哽咽,“真的,不会碍你的事…”

眼泪越来越多,怎么也控制不住。

“我再想想吧。”肖豫说着又掏出一根烟。

紫时吸吸鼻子,又问:“你现在住在哪里,可以告诉我吗?”

肖豫扯下烟盒上的一角,写了一个地址。

“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紫时点点头。

回到家,佣人已经做好一桌子饭菜,莫俊生正坐在桌子前面,看见紫时回来,微微一笑。

“去哪里了?”

紫时坐下,眼睛看看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

“刘妈,可以盛饭了。”莫俊生说。

刘妈盛上饭菜。

莫俊生夹了一只小鸽子在紫时的碗里。

“你能帮帮我吗?”紫时忽的抬头问。

“什么?”

“你认识的人多,可以帮我打听打听他的下落吗?”

莫俊生笑笑:“不是告诉你,他很安全,会回来的吗?”

“你不要骗我了!”紫时突然起身,声音嘶哑却响亮,“就算你实话告诉我他有可能会不来,我也可以接受!别给我一个空白的幻想!”

莫俊生放下筷子,没说什么。

紫时微微镇定后,慢慢坐下。

“对不起,我太无理了。”

“没事。”莫俊生苦苦一笑。

“我…我…”紫时双臂抱着头,说不出话。

这样的情绪是莫俊生从未见过的,他没有见过这么无措的他。

“我会尽量帮你的。”莫俊生走过去,拍拍紫时的背,“你好好吃饭,我先走了。”

莫俊生开着车慢慢地行驶在夜色中,这个时段的交通很堵,他缓缓点起一支烟,然后猛抽了几口,苦涩的烟感,苦涩的表情。

只有莫俊生自己知道,这段时间他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庄家的蓄意报复,自己独立承担这个后果。

莫俊生想着,摇下车窗,望着头上的天,没有一颗星星,深得像一个人的疤痂。

两天后,紫时来到肖豫家。

开门的是一个有些佝偻的老阿姨,笑着请紫时进去。

紫时一进门,便看见肖豫正低头看着联系簿,一件紫时来了,赶紧叫老阿姨去泡茶。

“这么快就来找我了?”

“肖豫,你不是说要去见陈老三吗?带我一起,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紫时咬着唇,认真地看着肖豫。

“陈老三也是聪明人,也不想淌这浑水,其实希望不大。”肖豫苦笑。

“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试试看。”紫时垂眸,面色苍白,“我不想这么等着。”

肖豫想了想,没说什么话。

老阿姨端上茶。

正巧肖灵从二楼下来,看见紫时顿时瞪大眼睛。

“哦,小灵,你怎么光着脚下来了?”肖豫蹙眉。

“他来做什么?”肖灵冷笑。

“你先上去。”肖豫说。

肖灵像是极气,小跑到紫时面前,伸手指着他:“就是你,是你害了冯叔叔的!你还有脸来!你滚!”

紫时看着肖灵涨着脸,像一头暴怒的小兽指着自己。

“你上去!”肖豫喝斥弟弟。

肖灵咬了咬牙,转身上楼,双脚重重地踩在阶梯上。

“别听他的,还是个孩子。”肖豫说。

紫时微微点了点头,又目光哀恳地看着肖豫:“肖豫,帮帮我,带上我。”

肖豫想了想。

“我到时候通知你。”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紫时费力扯出一个笑。

几日后,肖豫就带着紫时到城南的一茶楼找陈老三。

这家茶楼年代悠久,烹制的粤式点心很是精致正宗。

肖豫带着紫时走近包厢便看见陈老三等一些人正围坐在红木桌前,红木桌上是一笼一笼的小点心,虾饺,蟹粉小笼,肠粉,粉果等,陈老三正喝着一壶乌龙茶,整个包厢里焚香静气,令人心旷神怡。

陈老三的一个手下黄石祥和肖豫是旧识,见肖豫来了便起身笑着请他落座,并向陈老三介绍。

陈老三微微颔首,笑笑。

肖豫坐下后,示意紫时坐在自己身边,紫时默默地坐下。

“陈老板,这次拜托了。”肖豫说完来由后,十分诚恳地起身躬身。

“别别。”陈老三蹙眉,终于是停了口中的蟹粉小笼,用纸巾抹抹嘴,“马笙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黄石祥摇摇头:“马爷说冯老板在他那坐了坐客,没多久就走了。”

紫时的心一颤。

陈老三笑着对肖豫说:“你们再回去等等吧,马笙虽然名气臭,但总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陈老板,不瞒您说,冯先生和马爷结怨已深,彼此都是欲除之后快,这一次冯先生怕真是有些危险,还请您老人家出面,化干戈为玉帛。”

陈老三笑笑,用筷子又夹了一只小笼包放进嘴里一吮,口中鲜汁荡漾。

“肖豫,我也老了,没什么能耐咯,现在只想过清静日子,什么红尘俗事,不想多过问了。”

“哪里的话,陈老板宝刀不老,江湖上谁不给敢不卖陈老板面子。”肖豫恭维道。

“话说我和冯裕庭也没什么大交情,我也想不出什么理由非要去淌这浑水,况且事到如今,说句难听的也是冯裕庭自己惹的事,马笙是高延之的义弟,现在纯粹是冤冤相报的事,和我无关。”

肖豫面色黯然,依旧费力笑笑。

“再说,潮涨潮落,物极必反,十多年前,冯裕庭走这条路之前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陈老三笑笑,“小伙子,运气总是会用完的。”

肖豫不语。

话毕,陈老三又是安静地呷起茶,顶尖乌龙,汤水明亮艳丽呈橙红色,幽幽地散发茶香。

“陈老板。”

陈老三微微转头,这才发现一个陌生的男人也坐在肖豫的边上。

“陈老板。”紫时说,“求求您,帮帮冯先生。”

“他是谁?”陈老三问肖豫。

“我是他朋友。”紫时自己回答,“今天贸然前来扰了陈老板的清闲,十分抱歉,但我们也是万不得已,冯先生现在可以说生死未卜,还望陈老板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帮帮忙。”

陈老三静静地看了会紫时,忽的一笑,像发现了有趣的古玩。

“你是他那相好的?”

紫时一愣,随即点点头。

陈老三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年轻人,生死由天定,我们世人做不了主。”

紫时不语,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水,只觉得心一点点地凉下去。

“行了。”陈老三擦擦嘴角,“我吃好了,阿黄,你送我回去,留下两人招待招待肖先生。”

说罢,陈老三掀起身上那件绸褂子一角,移座欲离开。

“陈老板。”

紫时忽的走到陈老三面前,怔怔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吗?”

下一秒,紫时扑通跪下,抬着头,看着陈老三。

“求求您,帮帮冯先生,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是我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没有别的话,只是哀恳地请求,紫时表情坚定,清澈的两眼就那样看着陈老三。

边上的肖豫一惊。

陈老三面目表情,随即转头对黄石祥说:“你找些兄弟到北部跑一趟,探探冯裕庭现在在不在马苼那。”

黄石祥点点头。

“谢谢陈老板,谢谢您。”紫时面露感激,心里又涌起一些希冀。

chapter66-67

Chapter 66

会所。

这是城南的一家高级会所,不少富豪巨贾聚集于此。

距上次见陈老三有半月左右,肖豫带着紫时来此拜访黄石祥,起因是黄石祥在电话里说有冯裕庭的消息。

一幢奶白色的别墅矗立在英式花园中,周围绿茵缤纷,别墅里是清一色的深棕色家具,精品展示区里呈现中世纪的工艺,油画,雕塑,富豪巨贾可以在这里打高尔夫,品红酒,抽雪茄,欣赏腕表。

走近一间雅室,黄石祥正在吃日式小食,清酒和海胆,周围是身着黑白色的男侍员,个个相貌俊美,很合黄石祥的喜好。

来之前肖豫轻声地告诉紫时,黄石祥喜好男色的事情圈内几乎无人不知。

见肖豫和紫时来了,黄石祥笑着请他们坐下,共进午餐。

“我刚起来,昨晚的飞机。”

肖豫客气地推却了丰盛的碟餐。

“黄兄,可有冯先生的消息?”

黄石祥点点头。

紫时感觉心提到了嗓子口。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黄石祥面色平静,语调缓和,“这次我亲自去找马笙,那老家伙嘴巴紧,硬说对冯裕庭只是以礼相待,双方商讨了些利益后,便散了。”

肖豫一脸不相信。

“但从马笙手下一个亲信的消息说冯裕庭自愿受道上的规矩,被马笙动了私刑。”

紫时只感浑身血液上冲,私刑两个字如把刀刺进他心里,脑海里立刻浮现的是那日在密室看见的铜制的粗棍,上面磁片嶙峋。

肖豫闭了闭眼睛,又有些费力睁开。

“黄兄,你直言吧,我们有心理准备。”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人是不知所踪了。”黄石祥也面露惋惜,“冯裕庭事先就联系好广州一些帮派的人,也许马苼看在他们面上,也就挥袖放人了。”

“不确定吗?”

“马笙的嘴很紧,动用的是私刑,他们的风声很难走漏。”黄石祥摇了摇头,“或许到东北,或许出境,或许…”

最后一个或许就是丧命。

紫时觉得头有些晕眩,面前的玻璃杯盏明晃晃地闪耀,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勉强起身。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请问在哪?”

“你没事吧。”肖豫看着面色晄白的紫时。

紫时微微摇头。

一个男侍卫指了指左边的方向,紫时慢慢走去,只觉得头有千斤重。

推开沉重的门,里面是华丽的洗手间,奶白色的瓷砖,镀金的水龙头,深棕色的隔间,迷迭香的味道。

紫时双手撑在池盆上,慢慢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显示一张绝望的脸。

没有眼泪,似乎不信黄石祥所说的一样,紫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那样用双手撑在池盆上许久。

“你是…”

紫时没有反应。

身边的人用手在紫时面前晃晃。

紫时微微转头,看见一张画着浓妆的脸,妖冶之极,像一张精致的面具,而那面具下的面孔却有些熟悉,像是见过一样。

“紫时,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