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时这才听清楚那人说的,又慢慢看了眼那人。

“我是罗嘉宁啊,你怎么不认得了?”

“哦,哦。”紫时用苍白的唇例行公事般地笑了个。

“你怎么会在这里?”罗嘉宁问,他穿着一身皮衣,看似价值不菲。

“我…来找人的。”紫时说。

罗嘉宁笑起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算起来已经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吧。”

紫时像是没听见一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先出去了。”

“你面色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罗嘉宁问。

紫时只是微微扯动嘴角,然后慢慢地出去。

剩罗嘉宁一个人在洗手间里疑惑着,眨眨明亮的大眼睛,他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慢慢擦擦眉毛边的细粉。

“你没事吧?”肖豫见紫时回来,赶紧扶他坐下。

“谢谢。”紫时低垂着头,又默默地抬起看着黄石祥,“谢谢黄老板。”

黄石祥点点头,看着紫时苍白的面容,心里也有些遗憾。

“你对冯裕庭倒是情深意重,冯裕庭倒没有看错。”

紫时不语,两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玻璃杯,突然幻觉一般,那杯子慢慢倒地,然后一片细碎的玻璃片,还夹着血迹。

慢慢地,血干涸了,凝着块,紫时在绝望中笑了。

看着紫时魂不守体的样子,肖豫一惊,赶紧用手拍拍紫时的肩膀。

正静默着,一人轻盈的身姿进门。

黄石祥看见那人来了,面露宠爱的神色:“嘉宁,怎么才来?”

“去商场买了些东西。”

“哦?买了什么?”黄石祥笑问。

“给你买了一个烟斗。”罗嘉宁不着痕迹地粘到黄石祥身后,一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

“哦?等会给我看看。”黄石祥握着罗嘉宁那只手,慢慢摩挲。

肖豫只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记不得,转头看看紫时,他面无表情,只是垂头看着桌上的玻璃杯。

“紫时。”罗嘉宁惊讶地看看他,又语声轻柔地和黄石祥说,“你们认识吗?”

“哦,我请他们吃个饭,谈些事情,怎么?你也认识他?”

罗嘉宁笑着点点头,又在黄石祥耳边轻语。

黄石祥笑笑,无奈地摇头,又向肖豫介绍:“这是我的一个小朋友。”

肖豫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我再派些人帮你们打听打听,你们也别太心急。”黄石祥安慰道。

肖豫起身道谢。

出了会所,肖豫送紫时回家。

“你别太担心,这么多年,冯先生什么坎都跨过去了,我想这次也一样。”

紫时微微点点头。

下了车,进了屋,佣人做了糖水炖蛋,屋子里一片甜腻,但紫时径直上楼,走近自己的房间,然后将门关上,默默地坐在床沿,一直坐到夕阳西下。

如血的光透过窗台,洒了一地。

莫俊生来看紫时的时候,几乎吓了一跳,紫时的面色无一丝血色,双唇紧抿,双手握成拳。

“怎么了?”莫俊生问。

紫时不语。

莫俊生静静看了看紫时,心想莫非他得到了冯裕庭的消息?

“饭吃过没?”

紫时还是不说话。

“身体最重要。”莫俊生伸手抚摸紫时的头,“别多想,一切不都还没定数么。”

紫时忽的抬头,两眼迷茫,过了好久才幽幽地移在莫俊生脸上。

“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莫俊生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紫时又低下头,轻轻地说:“我还是会等的。”

莫俊生叹叹气,慢慢走出去,悄悄关上门,吩咐佣人煮点清淡的汤端上来。

此后的几天,莫俊生时常来看紫时,唯恐他情绪越来越坏。

这天一早来,紫时却不在。

“他说出去逛会。”佣人说。

莫俊生蹙眉想了想,点点头。

紫时站在黄石祥别墅门口,等门卫进去通报。

等了一些时间后,门卫又出来,请紫时进去。

“黄老板,有消息吗?”紫时一进门便问。

黄石祥抬头看了看这个相貌平凡却不是倔强的男孩,微微叹了口气。

“你不必天天来,有消息我会通知肖豫的。”

“抱歉,打搅您了。”紫时说。

“不,我只是怕你日日来,然后日日失望。”

紫时点了点头,然后默默转身。

“等等。”黄石祥叫住他。

紫时回过头来。

“你和冯裕庭认识多久了?”黄石祥有些好奇地问。

“至今已经是近八年了。”紫时说。

“八年?”黄石祥惊讶,“那么久?一直在一起?”

“不是,我们分开过许多年。”紫时说。

“外人都说冯裕庭是个脾性极其古怪的人,他的妻子,儿子都离他而去,你却受得了他,我很意外。”黄石祥笑笑。

“黄老板应该知道传言大多是不准的。”紫时缓缓地说,“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

“是吗?”

“他也许不是个好人,但对我是不薄的。”紫时说。

“那你呢?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现在的我时常在想,如果可以,我想在他身边一辈子。”紫时说完苦苦一笑,“黄老板也许和大多数人一样很质疑我们的关系,但并不是那样的,他很尊重我。”

黄石祥一愣,看着紫时,只觉他目光清澈,黑是黑,白是白,没有一丝浑浊,这是自己身边的人都未有的。

这个孩子说话很轻,却很坚定,不容置疑。

“你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肖豫的。”

“谢谢黄老板。”

离开别墅时,看见远处走来一个漂亮的男孩,正是罗嘉宁。

“你怎么在这里?”罗嘉宁问。

因为上次碰面仓促,紫时又是魂不守体,没有好好看清楚罗嘉宁,今日在耀眼的太阳下,紫时才看清楚了罗嘉宁,他比以前更瘦,却不复以前的清纯之感,现在的他满面浓妆,画眉入鬓,只觉得妖冶。

“哦,我有些事情拜托黄老板。”紫时笑笑。

罗嘉宁顿了顿说:“是冯先生的事吗?我也有些听说了。”

紫时点点头。

“紫时,怎么说呢?”罗嘉宁眨眨眼,“没想到你这样痴心,冯先生现在人不在这里,听说他的公司也是一片衰败,你居然还…”

紫时静静地看着罗嘉宁,又静静地说:“嘉宁,这个世界除了钱,还有其他很多。”

“紫时…”

“嘉宁。”紫时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地选择自己的生活,对待自己的感情。”

罗嘉宁一愣,随即笑笑:“你说洛勇哥吗?他是对我很好…但我们不适合。”

“多多保重。”紫时说完转身便走。

Chapter 67

俱乐部。

方有惟正挥杆打着桌球,啪一下,一个进球,周围立刻又掌声响起。

“方公子好技术。”

一些人的吹捧声让方有惟不禁地挑了挑眉,正喝着水,发现角落里有人看着自己,正是莫俊生。

莫俊生正倚在一角,手指缝里夹着烟,对上方有惟的眼睛后,慢慢走过去。

“莫俊生?哪阵风把你给吹来啦?”方有惟笑笑。

“有时间吗?我们去那边坐坐。”莫俊生指指一边的咖啡座。

方有惟挑了挑眉,走在前面。

落座,服务员端上了冰咖啡,方有惟小口小口地抿着,然后翘起腿,眼睛看着自己的皮鞋。

“有惟,冯裕庭的事,你参与了多少?”莫俊生单刀直入地问。

“哦?”方有惟笑笑,“你都知道了?”

“你和庄家一起搞的那些小手段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前些日子,花帝苑爆出物业管理有问题,一些客户纷纷索求赔偿,这事也少不了你的份吧。”

“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方有惟动作优雅地拿起勺子搅拌面前的咖啡。

“包括花帝苑发生的凶杀案,也是你的精彩表演?”莫俊生冷冷一笑。

“你都知道了?”方有惟笑笑,“树大招风,怪只能怪冯裕庭这老家伙胃口太大。”

莫俊生不语。

“还有高延之,他一死庄家就少了荫蔽,你觉得庄家会就此罢休?”方有惟掏出烟,慢慢点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那现在呢?”莫俊生静静地看着方有惟,“冯裕庭在哪里?”

“你问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方有惟大笑。

“有惟,我们曾经是朋友。”莫俊生语调缓和了一些。

方有惟冷哼了一下。

“就算给我个人情,告诉我冯裕庭现在的处境。”

“奇怪了,莫俊生,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打什么主意?”方有惟眯起眼看莫俊生。

“够了吧。”莫俊生忽的倾身过去抽去方有惟手里的烟,重重地捻在烟灰缸里,“你们和龙帮暗通款曲,马笙的手段向来毒辣,适可而止。”

“莫俊生,我不相信你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不瞒你说,我是受人之托。”莫俊生说。

方有惟又眯起眼打量着莫俊生,随即阴森森地笑:“真没想到,俊生,你也会有今天,被人牵着鼻子走,我记得你在情场一向是无往不利,怎么如今搞得那么可怜兮兮?”

“这是我的事情。”

“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初苒那么有价值的女人,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说过,这是我的事情。”莫俊生看着方有惟,“有惟,我们同窗五年,彼此的脾性都很清楚,我本知道你做事轻率,向来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但没料到你如今变得这样心狠手辣。”

“商场上,不是你生就是我死。”方有惟笑笑,轻描淡写地说。

莫俊生怔怔地看着方有惟。

“莫俊生,我还会不了解你?你看似聪明实则是个浪漫主义者,固执得不得了。”方有惟嘲笑般地摇摇头,“我们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冯裕庭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你。”

“好。”莫俊生苦笑,“难得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也算是没白白认识一场,不过有惟,恕我直言,你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自己安心的?”

“安心?”方有惟笑笑,“有钱有权,有美人作陪,还可以看一场好戏,我不知道有多安心。”

“好,你好好保重,我以后绝不会找你了。”莫俊生起身走人。

“等等。”方有惟也缓缓起身。

莫俊生回头。

“告诉你也无妨。”方有惟笑得诡异,“反正任谁也无力回天了。”

莫俊生怔住。

外面的天越来越黑,下着雨,雷声隐隐。

莫俊生进门时,正看见紫时拿着一个小行李箱往外走。

“你去哪里?”

紫时笑笑:“今晚的火车,到哈尔滨的。”

据黄石祥说言,冯裕庭在东北的可能性比较大。

“哈尔滨?去哈尔滨做什么?”莫俊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