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两刻工夫后,谢宏文就亲自将四人送出了门,又一路毕恭毕敬地送到了官驿。四人带着波斯美人儿各自进屋,心绪也各不相同。

张仪是最简单的,他只想好好办差升官,不想惹上受贿之嫌,更不想被指沉溺美色。于是他进门后摸出两块碎银塞过去,就将美人儿又推出了门。

他用波斯语说:“你自己找地方睡觉去,我们锦衣卫办的是皇差,不兴这套。”

隔壁,不会波斯语的杨川无措了会儿,也摸出几钱碎银塞给她,却是自己推门出去了。

美人儿不解地要跟出来,他指指自己,指指外面:“我去外面,找个地方睡。”

然后又指指她、指指床:“你,睡这儿。”

再隔壁,曾培倒不介意把美人儿留在屋里。对他来说,锦衣卫这官职本身就亦正亦邪,收下美人儿这种事,他自己碍于规矩不敢点头,但既然上官做主收下,他也并不想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再者,他还有个深藏于心底的秘密,很想验证一番。

——锦衣卫中俱是男儿,平日公务繁忙,也没什么工夫寻花问柳,更顾不上谈婚论嫁。这原也没什么,但两年多前奚风大哥命丧海上之后,他就发觉自己总梦见这位大哥。

日子久了,曾培有那么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是以面对眼前的绝色美人儿,曾培心下压力陡增,颇有如临大敌之感。

他兀自清了声嗓子,而后走上前去,伸手探至美人儿脖颈,常年练武的粗糙手掌抚过光滑的冰肌,一直摸到颈后。

这个动作颇具征服意味,曾培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被绣春刀飞鱼服衬得男子气概十足,美人儿当时就红了双颊。

然后,曾培阖上双眼,深吸了口气,细品着异域妖娆幽香。这种香气如同一只妙龄女子柔弱无骨的纤纤素手抚弄过男子的心弦,刹那间,曾培脑海过却如海市蜃楼突然显形般,迅速闪过了两张脸。

——一张,是他缅怀至今的大哥奚风;另一张,竟是他坚信就是奚风大哥遮掩身份卷土重来的那张银面具?!

“操!”曾培破口大骂。

看来他不仅确有龙阳之好,而且还很专一。

他于是悲愤地睁开了眼睛,扬音大喝:“传译官!”

“哎大人…”传译官从一楼趔趔趄趄地奔到二楼,但想着使节献上的美女在内,不敢贸然推门而入。

曾培再无怜香惜玉的心情,一抓美人儿的胳膊,三步并作两步地将她拽到门口,信手拉开房门:“你你你…你告诉她,老子不好这口儿,让她换个地方住!”

说罢他也不等美人儿的反应,手上粗野地将人推将出去,就回身关上了门,心绪烦乱无比地瘫到了地上。

妈的,这太有伤风化了,他怎么是这种人!

曾培又一次扬音大喝:“给老子拿酒来!”

再隔壁。

被奚越带回房的娇俏美人儿显然比那三个更会伺候人,房门刚刚关上,一双玉手便主动捏上了奚越肩头。

但奚越按住了她的手:“看来谢宏文把你调|教得不错,你在他府中待了多久了?”

字正腔圆的波斯语令美人儿一愣,连忙回话:“有一年多了。”接着又在银面具的涔涔寒光中,惶恐地多添了一句,“但谢大人…没动过我。”

奚越一哂:“这我信。不然,他不敢拿你讨好我。”

他说着倏然转身,美人儿只觉自己搭在他肩头的手一空,转瞬间已被钳住下巴。

她一下子慌了,她虽不懂武功,但觉得出眼前这年轻却位高的锦衣卫必定功夫过人,加上那银面具令她完全辨不出他的情绪,胸中的心跳明显地加了快。

银面具下响起的声音和气但寒凉:“美人儿,你单是这张脸瞧着就不傻,我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波斯美人儿战战兢兢的赶紧点头。

“第一,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办完差我带你回京。别的不敢说,让你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还是可以的。第二——”他生硬而笑,“我把你赏下去犒劳我那些手下。之后你爱怎么活我也不管,但一起回京你是别想了。”

美人儿的一双水眸在恐惧中骤然瞪大。

如果那样,她是连谢宏文的府邸也回不去的。只能被卖到妓院,这辈子就算没有出路了。

她贝齿难以克制地打着颤:“求…求大人带我回京!”

银面具中那双看起来也很俊美的眼睛微眯:“很好。”

他说着放开她,转身间银色飞鱼服的衣摆一张又合,他转而在几步外的罗汉床上跨坐下来,一只靴子蹬在床沿上:“那我问你,五月十七,谢宏文在哪儿?”

“五月十七…”那波斯美人儿顿时面显难色——这都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谁还记得?

对方温和地一哂:“就是茶商贾愈全家被杀的那天。”

“哦!”她面色顿时转喜,用波斯语流利道,“谢大人在家!一整天都在家!”

银面具下眸光微凛:“你确定?”

“确定!”美人儿的声音明快了起来,上前了两步,道,“因为那天一早,波斯使节到了撒马儿罕,谢大人就在府内设宴了。宴席足足开了一整天又一夜,还叫我们去跳了舞。第二天早上,贾愈的死讯传来,大人才匆匆赶了去,我记得很清楚!”

“哦?”奚越心下不禁疑云漫开——要是这么说,那贾愈一家的死跟谢宏文没关系?涿鹿三雄打听错了?

她便又追问:“可我听说,贾愈死前和谢宏文起过冲突,有这回事么?”

“这个…”美人儿的黛眉锁了起来,“我不太清楚。事情出了之后,府里倒也有人这样议论。好像是说在贾愈死前两天,大人曾经和他弟弟一起登门造访,发生了争吵,被贾愈赶了出来…” 

奚越一愣:“他弟弟?”

“对,叫谢宏武。”美人儿说出的汉语名字很是蹩脚,但好在文武二字总放在一起,不难猜到是哪个字。

她回思着又说:“他是…年初到的撒马儿罕,六月份的时候走的。”

这句话落在奚越耳朵里,意味着是事发后不久走的。

她沉吟着点头:“他来时住在谢宏文家?”

美人儿摇头:“没有,大人为他单独置了宅子,在城北边。”

单独置宅,意味着原本是打算来此常驻。

几缕线索在心底的疑云中犹如光束绽开,奚越吁了口气,赞许点头:“多谢你。”

美人儿羞赧低头,双颊泛起红晕。一颗属于少女的春心正在眼前年轻有为的锦衣卫的注目下扑扑跳着,余光又见他稳稳站起身,那双黑靴一步步踏向自己。

然后,他的手拍在她的肩头上,令她的心弦乱到极致。

接着听到他微笑着问:“美人儿,会叫|床吗?”

“?”美人儿被如此平静而露骨的发问给问傻了。

官驿一楼的厅里,一众百户总旗正都直勾勾地盯着镇抚使大人的房门看。

——三位千户都没把当地使节送来的美女留下,现下就剩镇抚使大人了。他留不留人,真让人好奇啊!

大家一边盯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突然间,一缕不同寻常的声响,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那是少女娇羞的、兴奋的、夹杂着喘息的…喊声。

“我艹!”厅中数十人不约而同地别过头,接着,有百户端起酒碗喝着酒轻咳,“散了散了,回屋睡觉。”

奚大镇抚使的房里,千娇百媚的波斯美人儿正躺在床上,郁结于心地拿捏着情绪,羞耻地自己喊着。

几尺外,有扇小窗未关。视线循此飞出数丈,有一黑影正凌空而过,穿过黄沙弥漫的城上的蒙蒙夜色,一路向北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我觉得,大家心疼一下曾培吧。

丝路命案(四)

撒马儿罕城虽不像京中有宵禁,但这个时辰,过往的人烟也不多了。奚越赶至北边,本想随意找个路人打听哪一处是那谢宏武的住处,却走完了两条巷子都没见到人影。

她不禁焦急,耐着性子又摸了半条巷,依旧不见人,远远的倒瞧见个中原风格的尖俏檐角。

奚越于是摸过去,在墙根下细作打量,发觉这院落规格不算太大。但石砖、屋檐用料皆很讲究,断不是寻常百姓家住得起的。

她又无声地跃上墙头,再轻踏檐角窜上旁边的大树,三进的四合院方完全映入眼帘。

她所在的这一侧,是院子的后墙。然放眼望去,从大门至此,三进院中整齐的房舍里,黑灯瞎火无半束灯光映出,借着月光可见地上灰土沉积、落叶四散,可见是已有些时日无人居住。

城中北侧、中原规制,又久无人居,照这情形来看十有八九就是那谢宏武的宅子。奚越勾唇一笑,当下摘了银面具收入怀中,换了块黑布遮面。

她身上则在出门前就已换上了夜行衣,此时从头到脚都是黑的,隐于夜色遁入院中,分毫不惹人注意。

她先踏着轻功将院中前后都转了一圈,在各道门前屏息侧耳,静听门内是否有响动。确定再无旁人后,方又潜回了第三进院,推门步入正屋,又反手将门阖上。

依照汉人的习惯,如若父母长辈没跟谢宏武一道来的话,这最内进的正屋应该是他自己住的了。

奚越抬头环顾,眼前的堂屋中只有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孤零零地放着,后头的多宝架上各样饰物俱已搬空,只有灰白的尘土浮了一层。

她又向右一拐,轻轻推门,走进了卧房。

卧房里,南侧的几扇窗的窗纸破了窟窿,月光从窟窿里投进来,照得四下惨白,颇有些瘆人。奚越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细看周围,见这屋也搬得很干净,床上连幔帐都没留,墙边的衣柜里大约也没什么东西了。

她又下意识地往里走了几步,忽而有一块印迹扯住了她的余光。

她侧首定睛,继而发觉那实是块污渍,在离南墙三五寸远的地上。它原本应该并不太明显,但上面凝结了些灰土,又被惨白的月色映着,就显得格外扎眼了。

奚越便走过去,蹲身用手指用力地蹭了下那片污渍,凑在鼻前嗅了嗅,只能嗅到灰土的味道;又借着月光瞧了瞧,颜色似乎比平素蹭上的灰尘要深,有可能是血迹。

她又仔仔细细地打量周围,很快看到面前的墙上也沾染了块小小的暗色污迹,位于窗沿之下,站着时不易看到。

她正要伸手触去,头上房瓦忽地一响。

那是有人踏过瓦片才会有的响声!

奚越立时起身急退至卧房门边,不一会儿,如料听得堂屋大门被人推开。

接着,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说:“脚印,是有人!”

下一刹卧房木门即被踢开,奚越刚闪身躲开门板,一柄金环大刀已迎面劈来。她抬臂去挡,刀刃砸住金属护臂的一瞬,铛音震响,大汉蓦然后跌,奚越捂住被震得酸麻的胳膊也趁机后退数步。

外功凶悍,但内力不过尔尔。

奚越心知他们打不过自己,凌然抬眸,又见对方只有三人,便想速战速决以免节外生枝,却听那与她过招的壮汉喝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隐有口音的汉语令她心念一闪,想到他们许是谢宏文谨慎起见派来的人,便觉硬打不如智取。

她于是用女声说起了波斯语:“路过的,见家中无人,想捞点东西糊口。”

对方果然一愣:“女的?”

奚越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什么也没捞着,三位大哥放我走吧。若非揭不开锅,谁想干这种勾当!”

说着她展开双臂,证明自己什么也没拿。同时脚下已朝窗边挪去,显得自己即刻便想离开,无任何其他念头使她想多留。

可那壮汉当然不肯,金环大刀举起便劈:“休想溜走,随我走一遭!”

奚越陡然弯腰避开一刀,同时飞脚踹出踢开窗户。那壮汉刀法很快,几十斤的大刀旋即再度砍下,她又以护臂硬扛过一击,转而一记空翻跃出窗外。

“咻——”一枚银镖凌然刺来,奚越目光一凛,咬牙伸手抓去,但觉手中一刺,一股热流涌出,银镖倒被抓稳在了手中。

那三人即刻追至窗边,正欲翻窗追出,却见那黑色身影就地打了个滚儿,转瞬已敏捷腾起,踩过院墙奔向远方。

“大哥,追不追?”右首身形精瘦的中年男子问道。

壮汉略作沉吟,摇了头:“算了,回去复命。”

过了约莫一刻的工夫,三道身影避开人多口杂的地方,从谢府的侧门进了府院。他们走过一段回廊,又穿过两道朱门,两个身形瘦些的男子就在一道月门前停了。

那隐带三分西域长相的壮汉独自走进月门,绕过假山,朝立于池塘边的男人一抱拳:“大人。”

谢宏文微栗,转过身立刻问:“怎么样?”

“确是有人,但只说是想顺路捞点东西。与我们过了两招便跑了,轻功不错。”壮汉如实禀道。

谢宏文不禁面色发白,忙作追问:“没看出身份?你觉得会是锦衣卫吗?”

“那不会。”壮汉摆手,“没穿飞鱼服,也没拿绣春刀。而且还是个女的,说的波斯语。”

后一句话让谢宏文紧绷的神色骤然放松下来。

谨慎起见,他又重复了一遍:“波斯人,女的?”

“对。”壮汉笃然点头,谢宏文的面色转而恢复若常,兀自嗫嚅道:“那就好,那就好!”

“…大人。”那壮汉瞧了瞧他的神色,“您若这么担心被锦衣卫瞧出端倪,不如我多带些人过去守着。反正是您弟弟名下的宅子,您守着也没什么不对。”

谢宏文立即摆手:“不不不,那样反倒打草惊蛇,让他们起疑。”他叹了口气,“你不知道,那锦衣卫是奉皇命办差的。他们只要想查,去再多的人也不能拦他们。目下是稳住他们为上,明天你带人送些无关痛痒的案宗过去。他们查不清楚,又收了我的礼,应该不会太为难咱们,便不会在撒马儿罕久留,等好好把这几尊大佛送走,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是。”壮汉抱拳应下,见谢宏文没有其他吩咐,就安静地施礼告退。

他直接带着那两个随来的手下去了府中的案牍库取案卷。关于贾愈案的卷宗其实总共也没几页,只大致记了一下事发的时间、地点,以及死者的身份、年龄和当时室内的情状、焦尸的情状,就没什么了。

要依此断案,只怕就算是宋慈再世也断不出个所以然。

翌日一早,这薄薄的一本册子就被三人毕恭毕敬地送到了官驿。彼时一众锦衣卫刚吃完早饭,一个百户抬眼瞧见他们,搁下碗接下册子,便将他们领到了镇抚使跟前。

奚越已然又穿上了飞鱼服、戴起了那张银面具。她淡漠地打量了眼三人,扎着白练的手翻了翻册子,温润低沉的男声从面具下响起:“案情记载,就这些?”

“是,就这些。”三人全没想到他就是昨夜的女贼,那壮汉张口便回了话。

奚越轻然点头,仍自状似认真地将册子读了一遍,才再度看向他们:“请问三位是何官职?”

“哦,我叫柯敬,这是马固、孙成志。都跟着谢大人办差,任把总。”

把总是正九品的武职外官,奚越心下吁气,道既是正经登记在册的官差就好办了,面上只不动声色地一笑,状似随意地笑说:“你竟是汉人,我还道你是波斯人。”

“我父亲是汉人,母亲是波斯人。”柯敬笑答,“他们两个也多有些莫卧儿、波斯的血脉,只不过几代传下来,看不出了。撒马儿罕很多人都是这样,有意思的很。”

镇抚使笑而颔首:“是有意思得很,也可见城中太平之重要,出了大案咱必得查清楚才好。不然,往小了说会闹得城里人心惶惶,影响各位结亲结友;往大了说,指不准会闹得国与国间相互猜忌,影响邦交、耽误贸易往来,你们说是不是?”

柯敬抱拳:“大人说得是。贾愈这案子,我们…”

“哎,我只是说个理儿,没有给诸位施压的意思。贾愈这案子我锦衣卫接了,自会给撒马儿罕一个交代。”奚越笑而一顿,“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这恶徒是谁还没查清,谢大人的安危诸位可要多费点心。咝…不知诸位身手如何?用不用我留几个人给你们当帮手?”

柯敬赶忙道:“不,不必了!”话音落下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局促一笑,又说,“我们几个拳脚功夫还可以,就不劳各位大人了。”

“拳脚功夫?”奚越抓住了这个词,面具下暗暗抿起笑意,“还是留几个吧。哦,这样,我挑两个暗器玩得好的给你。平日可以跟在谢大人身边帮些小忙,一旦出了意外,暗器从远处打出去,比赶至近前再动拳脚要好得多。”

他这话,说得旁边一众百户、总旗神经都绷紧了,尤其暗器用得好的,简直在心里求起了菩萨!

谁想出门办趟差就被撂在外头?再说论滋润论威风,这撒马儿罕的官差哪儿比得过京中锦衣卫啊?

所幸那柯敬及时道:“不必不必,我们也有会暗器的。孙成志的一寸镖在这一片远近闻名,大人您就放心吧。”

奚越认真审视着他:“事关我大明使节安危,你可别唬我。”

“不敢不敢!”柯敬说着,胳膊肘一碰孙成志,“快,使个镖个镇抚使大人看看,让大人安心!”

那孙成志唯唯诺诺,旋即从怀中取出银镖一枚,腕上灵敏施力,将其一掷而出。

但闻咔的一声,银镖精准地刺入了奚越身后几尺远的木柱里。奚越回首一睃,便见那银镖纤细精巧,与昨晚自己攥住的那枚别无二致。

“不错啊。”他淡泊而笑,转回头来,目光又落回了那柯敬面上,话锋陡然一转,“贾愈的案子,我们要开棺验尸。”

丝路命案(六)

撒马儿罕城里,为了往来经商方便而定居下来的大明商人不少。身处异地,难免思家心切。于是很多商人,尤其是像贾愈这样有钱的富商,都会买一块地,盖家乡风格的宅子,住在其中方能稍解相思之苦。

贾愈是北方人,修的这处宅院和北方许多宅子一样,漆着红墙红柱。但饶是这样,大片血迹依旧触目惊心,在墙上、柱上溅得到处都是,虽然因为时间久远而变成了色泽极深的暗红,但依旧不难辨出就是血迹。

奚越低眼看去,眼前院中被尘土盖满的地上,同样依稀可见一些暗红的血色。它们渗在地面的白色石板中,又被灰黄的灰尘遮着,像是某种诡异的、独特的印记,在诉说当日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