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傻了!”徐景鸳正拿着个橘子剥着,闻言“扑哧”一笑,虚指了指她眉心,说道,“咱们什么身份?那郗浮薇什么身份?让咱们找上门去跟她锣对锣鼓对鼓的理论…她配吗?”

见好姐妹神情迷惘,嫣红的嘴角勾了勾,下颔微扬,“到时候给她颜色看的另有其人,至于咱们啊,去看热闹就成了!”

宋稼娘不解的问:“另有其人?姐姐说的是…?”

“这个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徐景鸳拉长了声调,似乎要告诉她,不想却卖了个关子,微笑道,“我现在只能跟你说,保证是一出好戏,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见宋稼娘似乎打算追问,她将纤细白皙如春葱的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秘道,“别问,问了我也不跟你说!反正交给我就是了!”

她虽然这么笃定的打了包票,宋稼娘到底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心里总归还是忐忑,又说:“咱们跟邹府并无渊源,就这么跑过去…会不会惹出什么议论来?”

“这有什么好议论的?”徐景鸳泰然自若的说道,“就咱们的身份,登门是给他们面子!至于缘故,反正这次又不要咱们亲自出马,谁敢将乱七八糟的事情扯上咱们?你就当路上闲着没意思,听说邹府摆宴,过去凑个热闹好了!”

“至于宴席上发生了什么…那都跟咱们没关系,只管等着邹府的人给我们赔罪,自承招待不周好了!”

看她说的心安理得,宋稼娘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不凑巧的是,这天晚上她就病倒了,而且病的还不轻,迷迷糊糊的,神志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吓的徐景鸳连夜给她请了大夫,一番诊断下来,说是风邪入体,再加上忧思过度,建议卧榻静养些日子。

这日子也不是很长,但庄老夫人的寿宴是没功夫去了。

徐景鸳一听这话,就质问宋稼娘的左右,是不是受了宋礼的吩咐,暗中做了手脚?

然而大家都不承认,宋稼娘的贴身丫鬟又说:“我家小姐自来娇惯,许是这两日赶路累着了?然后又牵挂着寿宴的事情,心力交瘁?”

“哪里有这么巧的心力交瘁?”徐景鸳闻言冷笑,“稼娘没城府,信了你们的鬼,我可不是好糊弄的!”

她所在的定国公府,因为胞兄定国公徐景昌广纳姬妾,后院乌烟瘴气的,什么阴私没见过?

是以宋礼的这点儿小手段,可瞒不过去。

虽然如今宋家的下人没有一个承认做手脚的,可这也难不倒徐景鸳。

她直接写了个方子,让自己的侍卫出去抓了药,到客栈的厨房里熬好了,就给宋稼娘灌下去。

灌的时候,宋稼娘左右不肯:“我家小姐身子弱,徐小姐的方子还是给大夫看了再决定要不要用吧?不然出了事情,我家小姐跟您素来情同姐妹,您肯定也是受不了的。”

“这方子是一味解药。”徐景鸳冷笑着说,“好好儿的人吃着也没有关系的,你家小姐到底是病了还是被算计了,吃下去就见分晓!”

她不屑的说,“我哥哥的那些姨娘,平素里为了争宠装病,靠的那几幅药方,这方子统统都能解!想在我跟前打马虎眼?也要看看手腕够不够!”

因为宋礼这次是微服出行,带的人手不是很多。

打发女儿跟徐景鸳一起回应天府的时候,随行的也没几个。

如今徐景鸳一声令下,就算宋家下仆尽力阻拦了,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景鸳亲自将大半碗药汁喂给了宋稼娘。

果然宋稼娘吃完之后,个把时辰就很明显的好了起来。

小半日后也就起了身,起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将丫鬟端上来的一碗莲子粥喝了个干干净净:“这次的方子是谁开的?见效可真快!”

“是我开的,要不要谢谢我?”徐景鸳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嘻嘻道,“不过,你爹估计要暴跳如雷了!”

见她满眼不解,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经过,轻哼道,“你爹什么都好,就是在这婚姻之事上,到底他是男子,就只会站在男子的角度看事情!他自己姬妾满屋,自然觉得女婿这么做也没什么。可是咱们女孩子家,谁不希望夫君就守着自己一个?你这会儿都还没过门呢,沈窃蓝那小子居然就在外面勾勾搭搭,这样都不发作,给那贱婢一点颜色看,往后传了出去,人家才不会觉得你贤惠,多半认为你窝囊!”

“届时你哪怕另外选夫婿啊,人家要纳妾,你稍微表达下意见,不定就要被说是你变了,变的善妒了…你说气不气人?!”

宋稼娘听着,脸色变幻不定良久,末了哼道:“反正我爹爹不在这里!姐姐,不管他了,咱们自去邹府…”

她眯起眼,“我可是很想看看,姐姐说的好戏,到底是怎么个好法呢!”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落水

庄老夫人的寿辰转眼就到。

这日邹府上下张灯结彩,主仆皆盛装打扮。

哪怕本来无心装饰的郗浮薇,也在傅绰仙跟姚灼素的再三要求下,仔细梳妆了一番。

只是她这么做,固然如了傅绰仙的愿,傅绰仙的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听说今儿个会有两位意料之外的贵客过来。”

郗浮薇没说话,姚灼素则好奇的问了句:“谁?”

“是定国公府的小姐,还有工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傅绰仙面上满是晦气,“说是恰好路过,听说府里摆酒席,起了兴致,想过来讨杯水酒吃。”

“这两位贵人怎么会在这里?”旁边的姚氏正在帮忙收拾打开的妆盒,闻言随口问,“这种大家闺秀,不是应该在应天府的府邸后院吗?”

傅绰仙说道:“谁知道呢?但她们都主动这么说了,邹府哪里可能拒绝?不但不能拒绝,老夫人跟夫人还得同其他人告罪,今儿个得专心专意的招呼好了这两位,少不得要怠慢旁的宾客了。”

抿了抿嘴,到底没忍住说了一句,“也真是奇怪!这样身份的贵女,难为还缺了见场面的机会?尤其这会儿还没父兄陪同,莫名其妙的就跑邹府来做客…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

“这话你在咱们跟前说说也就算了。”姚氏素来寡言,但此刻也瞥了她一眼,温言告诫,“可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说,不然叫那两位贵女知道了,不定要起风波。”

“这个自然。”傅绰仙努力掩饰心中的失落,勉强笑道,“我也就是觉得奇怪,没有其他意思。”

郗浮薇一直没说话,听到此处才似笑非笑,心道你没其他意思才怪,徐家小姐跟宋家小姐的才貌如何且不说,单凭身份,出现在邹府的寿宴上,从主人到其他宾客,岂能不人人围着她们转?

如此,还有多少人有心思注意傅绰仙啊!

这两日精心的打扮,依仗琴技出风头的计划,差不多全部都要夭折了!

想想就知道傅绰仙这会儿心里有多怄!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过去吧。”这些姚氏也知道,不过此刻自然不会说出来,只点了点头,看着面前整理好的脂粉,说道,“我这样的未亡人就不去了,免得给寿宴沾上晦气。”

傅绰仙跟姚灼素虽然有点紧张,但也都坦然起身。

唯独郗浮薇,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下心情,才跟着站起来:“姚姑姑说的是,咱们去夫人那边吧!再晚点,夫人也要去老夫人那儿了。”

她们都是尚夫人亲自考核之后招聘进来的,今儿个这样的场合,自然应该跟着尚夫人。

“今儿个非但是你祖母的寿辰,更有应天府那边的贵人过来做客。”三个女孩子联袂到后堂的时候,尚夫人正在叮嘱邹一昂,“你平时淘气也还罢了,今儿个这样的场合,如果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可不是为娘打不打你的问题,而是邹家护得住护不住你的问题!”

邹一昂忽闪着长睫,特乖巧的点头:“娘您放心吧!孩儿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吗?今儿个我一定好好表现,给您跟爹还有祖母挣足面子!”

尚夫人对这儿子给自己挣面子完全不抱希望,冷着脸:“你不让我们丢人现眼,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正说着,见郗浮薇三个进来,缓和了神色,伸手虚扶,“别见外了,坐下说话罢!”

坐下也没坐多久,不过略作寒暄,尚夫人就说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于是一起簇拥着尚夫人母子到了老夫人住的奉慈堂,邹琼若几个女孩子已经先在这里,正围着老夫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看到尚夫人等人过来,忙散开来见礼。

叙礼之后,老夫人让大家都坐,问了尚夫人几句寿宴的预备情况,又和蔼的跟郗浮薇三人寒暄了几句,也就看着孙子孙女们嬉闹了。

郗浮薇察觉到,庄老夫人的兴致似乎不是很高。

尚夫人也差不多,婆媳两个都没什么喜庆的意思,甚至眉宇之间还透着股忧心忡忡。

不过这也不奇怪,邹家跟定国公府还有工部尚书都没什么交情,如今庄老夫人寿辰,这两家的小姐居然要上门来做客,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沈妹妹,姚妹妹。”这种氛围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宾客们的到来,婆媳俩很快换上热情洋溢招呼。

而郗浮薇三人也渐渐的被挤到了后头,见这情况,傅绰仙目光闪动,就提议,“这儿人多,咱们又泰半不认识,不如出去走走,透透气?”

姚灼素从前的家境应该是不如傅家还有郗家的,头次见到这阵仗,很有点怯场,几乎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傅绰仙还有郗浮薇,看她们端起茶碗也端起来,看她们放下也放下,正模仿的吃力,闻言求之不得的点头:“好啊!”

郗浮薇却是晓得傅绰仙这么说不过是因为这会儿来的宾客大抵都在跟庄老夫人还有尚夫人说话,年轻一点的也宁可同邹琼若她们逗趣,知道她们三个不过是女先生,顶多淡淡的招呼一声,压根没有交谈的意思。自觉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出去走走碰碰运气。

毕竟邹府的规矩,平时前院后院隔开,根本不容通行。

但今天为了热闹,前院的男子固然还是不能够随便来后院,花园却是不管前院还是后院都能进入的。

“也好。”虽然看出了傅绰仙的打算,但郗浮薇也是顺水推舟:现在那两位贵人还没到,但估计也差不多了,虽然沈窃蓝暗示不许她回避,但也没说必须一直在这里等着啊!

只要跟这两位照过面,那就不算她违命…不管沈窃蓝是否这么认为,反正郗浮薇是这么看的。

于是三人一块儿走了出去,果然出门之后,傅绰仙就提议去花园里:“这会儿宾客都在往老夫人这儿来,咱们别冲撞了贵客。不如去花园里拣个安静的角落坐一坐,说说话儿?”

姚灼素跟郗浮薇都不反对,便就这么定了。

然而到了花园之后,傅绰仙就有点尴尬,因为这季节的花园很是萧条,而且园子里虽然每隔一段路也放了炭盆取暖,北风呼啸之下,到底没有室内暖和。

所以这会儿放眼望去,除了伺候炭火的下人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更遑论傅绰仙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人选。

“这外头怪冷的,咱们找个能躲风的地方吧?”姚灼素见状就提议,“不然在这儿走来走去,也怪傻的。”

傅绰仙面上微微一红,说道:“好。”

三人虽然来邹府有些日子了,但都还没逛过这花园,走了小半圈,问了伺候的下人,才找到一个建在假山上的小轩。

许是今儿个寿宴的缘故,这小轩看起来平日不像常有人来的样子,此刻却也洒扫干净,点了炭盆,小几上还放了香炉跟香料,以及果盘蜜饯之类。

傅绰仙见状,就将香炉点了起来,拿蜜饯分给姚灼素还有郗浮薇,又叫红芝绿莎还有黄苏也吃。

黄苏是邹家拨给姚灼素的丫鬟。

如此消磨了会儿辰光,就听见外头来了人声。

傅绰仙眼睛一亮,说着:“可是有贵客过来了?那咱们可别占了地方,叫贵客没地方待去。”

就走到门口,开了虚掩的门去看。

结果这一看脸色顿变,二话不说把门给关了!

见状郗浮薇跟姚灼素都问:“傅姐姐,怎么了?外头是谁?”

傅绰仙很勉强的一笑,才说:“嗯,是邹公子呢!”

郗浮薇闻言,心说难怪傅绰仙跟见了鬼似的,今儿个这宴会,傅绰仙可是寄予厚望的,要是邹一昂再当众怼她一回,叫她颜面扫地,这种兖州上下名流云集,还有外地缙绅士子之流前来道贺的场合,不定就是断了她日后嫁入富贵的念想了。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只是傅绰仙想避着邹一昂,邹一昂却偏偏要找上门来。

他几步上了假山,推开门,要笑不笑的看着里头的人,“刚才是傅先生吧?我瞧你喜气洋洋的开了门,还以为你想招呼我过来暖一暖身子呢!谁知道你立刻把门给关了!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要你对我这样嫌弃?”

傅绰仙脸色很差,说道:“邹公子误会了,我只是想着我们这边都是女孩子,男女授受不亲,才没敢叫您。”

“噢,这话是让我现在就回避吗?”邹一昂盯着她,目光玩味,“还是觉得我碍眼,不想看到我,嗯?”

傅绰仙抿了抿嘴,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公子想多了,这怎么可能呢?”

“本公子也觉得本公子这么讨人喜欢,怎么可能惹人厌呢?”邹一昂笑眯眯的说了一句,目光又在郗浮薇还有姚灼素身上转了转,漫不经心的挥手,“算了,不打扰你们女孩子家聚会…本公子去旁边钓鱼了。”

傅绰仙求之不得,立刻道:“公子慢走!”

姚灼素闻言,则是欲言又止。

还是郗浮薇不怕他,说了一句:“如今天冷,园子里人又少,公子要去湖边,还是当心点的好。”

又奇怪,“今日老夫人寿辰,公子不用伺候老夫人左右吗?”

“然后被那些夫人老夫人的变着法子推荐她们家女孩子?”邹一昂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跑出来的…等下你们回去了,可不许说在这里看到我!听见没有?”

“公子放心吧,我们绝对不说!”傅绰仙心道这祸害愿意躲在这里不去宴席上转悠,可真做了件好事,不然她真怕正跟某个如意郎君人选谈的热络时,邹一昂跑出来拆台,叫她无地自容。

邹一昂“嗯”了一声,转身就下去了。

见状傅绰仙很明显的松了口气,又觉得这表现在郗浮薇还有姚灼素跟前很没面子,抿了抿嘴,说道:“邹公子也有这年纪了,刚才他自己也说,是不耐烦人家给他相看未来妻子才避过来的。我真怕他留下来,固然都没什么想法,传了出去,倒成了咱们的不是。”

郗浮薇跟姚灼素附和了几句,话题正转移到今日来贺庄老夫人的宾客们身上,忽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不好啦!公子落水啦!快来人哪!!!”

轩中一行人都是大惊!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闹剧

“快去看看!”虽然对邹一昂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厌烦,但听到呼救声后,傅绰仙头一个跳了起来,脸色苍白的指挥,“红芝你赶紧去叫人!”

要是邹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嗣在她们不远处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却还无动于衷,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邹家事后绝对不会放过她们!

一行人心急如焚的下了假山,循声找到地方,却见邹一昂的小厮拿着钓竿,正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涟漪未平的湖面。

看到傅绰仙等人过来,跟见了救星似的,慌忙迎上来:“几位先生,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不当心掉下去了!”

“那你怎么还不下去救?!”傅绰仙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湖面,感觉心也在往下沉,厉声喝道,“站在这里看热闹吗?!”

“小的不会水…”小厮嗫喏着说,“小的怕小的下去就上不来了,到时候小的贱命一条也会罢了,没人呼救,公子当真出事儿怎么办?”

他们现在在的这个位置是花园里比较偏僻的角落,距离花园入口都很远,虽然红芝听了傅绰仙的话,跑着去求救了,然而短时间里估计是喊不来救兵的。

想到邹一昂这会儿已经不见了人影,如果再拖一拖,不定邹府今日当真要喜事变丧事了。

到时候那种后果…

郗浮薇看了看正跟小厮争执的傅绰仙,还有一脸茫然的姚灼素,心中迅速计较了一番,忽然道:“我会水,我试试!”

不等众人说什么,她已经甩下裘衣,一个箭步冲到湖畔,毫不迟疑的跳了下去!

“!”傅绰仙跟姚灼素见状都呆了呆,旋即反应过来,忙拾起郗浮薇扔在地上的裘衣,呵斥那小厮,“你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去叫人!”

又说绿莎,“你快回去芬芷楼,请厨娘帮忙熬一锅姜汤!等沈妹妹起来了,好驱一驱寒。”

她急速吩咐完了,才要说话,却见那小厮讷讷的动也不动,依旧看着湖面,被吓坏了的样子。

“你倒是快去啊!”见这情况,姚灼素急的直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难道还要计较我们只是女先生使唤不了你不成?你还是不是人?!”

“你快点去!”不想话音才落,从旁边假山的山腹里,却蓦然传出一个她们意想不到的声音,带着惊讶与焦灼,“快去找人…赶紧的!”

傅绰仙跟姚灼素听着,跟被雷劈了似的,不可思议的看着来人:“邹公子?!”

你不是掉湖里了吗?!

邹一昂满头大汗,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心烦意乱道:“想逗逗你们而已…这个沈先生怎么真的跳下去了?!”

他就是看一群女先生在小轩里,似乎都对自己很不待见,心里不爽快,所以开个玩笑,骗她们到湖边来吹吹冷风而已!

可谁想到傅绰仙跟姚灼素的反应也还罢了,郗浮薇怎么说跳就跳,连拦阻的机会都不给人?

邹一昂这会儿都凌乱了!

“邹公子,你…你太过分了!”他没想到事情是这个结果,傅绰仙跟姚灼素更没想到,面面相觑片刻,姚灼素眼泪就下来了,哽咽道,“沈姐姐生怕你出事,这么冷的天,还是女孩子,半点不犹豫的跳下去,你…谁知道你却是在骗我们?!”

傅绰仙脸色煞白,看了眼邹一昂看了眼湖面,冷冷说道:“但望沈妹妹等下就能好好儿的上来…邹公子,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如果沈妹妹因此落下什么痼疾,也不知道你往后还能不能再这么心安理得的作践人?”

邹一昂自知理亏,闻言张了张嘴,垂头丧气道:“我知道错了…等会儿沈先生上了岸,我就去跟爹娘请罪!”

索性郗浮薇很快浮出水面,换了口气,正要再次潜下去找人,傅绰仙跟姚灼素急忙叫住她:“你快上来!邹公子根本没掉下去,是骗咱们的!”

郗浮薇哆嗦着抹了把脸上的水,眯眼看向岸上,见邹一昂讪讪的看着自己:“那个,沈先生,实在对不住,您快上来吧!”

她没作声,一动不动的浮在水面上,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看的邹一昂有点毛骨悚然了,才朝岸边游去。

到了岸边的时候,邹一昂大概想戴罪立功,抢先伸手过来,只是立刻被傅绰仙赶走了:“你们主仆都走远点!没见沈妹妹衣裙都泡在水里了吗?”

这种时候一出水不定就是春光外泄,怎么好让男子在跟前!

打发了他跟小厮,傅绰仙与姚灼素齐心协力拉了郗浮薇上来,又赶紧拿裘衣给她裹了:“快快快!快回芬芷楼收拾,其他都别管,赶紧祛寒是正经!”

于是簇拥着她回去芬芷楼,这边因为绿莎的报信,姜汤已经在熬着了。

姚氏一脸担忧的迎出来:“沈先生快进屋暖暖身子…邹公子救起来了吗?”

“他根本就没掉下湖,是骗我们的!”姚灼素气愤的说,“亏沈先生怕他出事,知道情况后,立刻就跳下去救人,结果却是被他耍了一回!”

姚氏一怔,叹口气,却没接女儿的话,只说:“沈先生衣裳都湿了,除了喝姜汤外,最好赶紧泡个澡,不然女孩子家,积了寒气在体内,可是要命。”

这是会影响子嗣的,这年头生不出孩子来的女子,基本上就没有好下场。

“我没什么事情,自己收拾下就好了。”万幸郗浮薇自幼习武,体质一向不错,这会儿也没冷到冰冻三尺的地步,倒还撑得住。

此刻话声虽然虚弱,精神尚可,对傅绰仙还有姚灼素道,“你们别管我了,先去老夫人那边吧!算算时间,宴席就要开了。”

姚灼素心直口快道:“你都这个样子了,我们还去参加什么寿宴?”

傅绰仙面色迟疑,却没说话。

“怎么能不去呢?”郗浮薇知道傅绰仙对于今日这宴会寄予厚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放弃这个钓金龟婿的机会的,之前旁敲侧击的几番提醒都没能让她改变主意,这会儿更不会临阵退缩。

虽然不赞成,可此举跟郗浮薇也没什么冲突,却不想背耽搁了人家前途的锅,所以就说,“早上你们还劝我,务必穿戴华丽些,免得叫人误会邹府苛刻咱们呢!这会儿我一个人因故没露面也就算了,你们也都不去。到时候有人问起来,咱们芬芷楼上下,竟然统统都没去吃老夫人的寿酒…你说人家怎么想?”

声音一低,“邹公子再胡闹,到底是邹府这一代迄今唯一的男嗣!”

真把事情闹大了,邹一昂人人喊打,邹府会对芬芷楼这边有好感吗?

人心总归是偏的。

好说歹说的,总算说服了姚灼素:“那沈姐姐你好好休息,我们过去点个卯,就回来看你!”

“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郗浮薇摇头,“我虽然觉得有点冷,倒也还扛得住。等会儿收拾好了,我差不多也会去给老夫人祝杯酒…到底这些日子没少受邹府照顾。”

姚灼素以为她是为了邹一昂的名声考虑,生怕人家说邹一昂残害女师,对邹一昂越发的不喜,叹道:“这些富家子弟,大概从来没把咱们当人看过。”

话才说出来,姚氏就皱眉:“邹公子这次确实做的过了,不过他年纪小,也难免有不懂事的时候。而且沈先生说的很对,邹府对咱们可不坏!”

她不想女儿继续说这种没脑子的话,起了身,“行了,你们两个先过去吧,我看沈先生精神不错,想来是吉人自有天相,没什么大碍。左右这儿有我照顾,你们不必担心!”

等姚灼素跟傅绰仙走了,姜汤跟热水也预备的差不多。

郗浮薇沐浴更衣,再喝了一大碗姜汤,只觉得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整个人都活过来似的,将碗搁到桌子上,正要上楼去梳妆,姚氏说道:“我看你今天就别过去了,左右是为了救邹公子才下湖的,就算缺席宴会,邹府上下肯定也能体谅。”

“多谢姚姑姑关心。”郗浮薇心说我也想不去,可是谁叫我是锦衣卫手底下的?

沈窃蓝让她务必照面的人,她再躲着也不可能见都不见的。

所以到底还是去了开宴的地方。

只是故意避开了傅绰仙等认识她的人,毕竟一定要受辱的话,在陌生人面前还能自在点。

“沈先生。”她找的这一桌应该是兖州中等士绅人家女眷的席位,穿戴比她虽然要好一些,却也没把差距拉开到令人咋舌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