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一昂:“…”

他过了会儿才说,“好吧,你一点都不蒲柳,简直就是艳若桃李…嗯,这样跟欧阳先生,岂不是郎才女貌吗?”

“人家欧阳先生前途远大,这会儿看着我新鲜,回头谁知道会不会转头就厌弃了我?”郗浮薇摇头道,“婚姻结两姓之好,还是门当户对最稳妥。”

邹一昂似乎不太相信她会对欧阳渊水不动心,反复缠问了好一会儿,才叹着气,道:“好吧,你真没嫁给他的心思也好…我就怕你是想欲擒故纵。”

郗浮薇闻言正要说话,就听他继续道,“毕竟那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书信,他不但给你写了,还给那天过来贺我祖母生辰的好几位美貌小姐写了,嗯,连徐小姐那边都没漏掉!”

“…”郗浮薇沉默片刻,问,“徐小姐?哪个徐小姐?”

邹一昂嘁道:“还能哪个徐小姐?当然是定国公府的那位。”

郗浮薇不可思议道:“那位他也敢招惹?!”

“有什么不敢的。”邹一昂冷笑道,“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先生,我爹娘都说他功课好天赋好,将来金榜题名的可能性很大…然而,我早就出阁的姐姐们归宁,他都要想法子凑跟前去说几句俏皮话呢!”

“…几位小姐难道没有禀告过夫人吗?”郗浮薇哭笑不得道,“还是夫人太想你成才,故而忍了?”

邹一昂叹口气:“有什么忍不忍的?你也不想想,他年轻,长的好,是举人,嘴还甜,哄女孩子的时候尤其会的花言巧语,山盟海誓信手拈来…我姐姐她们也不是说对他有什么想法,不过是这样才貌双全的人愿意过来讨好自己,干嘛要生气?既然不生气,却何必去告状呢?反正他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就是喜欢找漂亮女子讨好而已。”

“那信呢?”郗浮薇说道,“这种私相授受还不过分?”

“他只给还没成亲的女子写信啊。”邹一昂摊了摊手,“不过我之前说他对你还真有点用心也不是假话,因为专门教人买朱砂回来画桃花的信,就两封:一封给了你,还一封给了徐小姐。将你跟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并列,足见重视不是?”

郗浮薇面无表情道:“是很重视…你猜如果徐小姐那边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想怎么做?”

邹一昂想了想,“嘿嘿”的笑:“沈先生,你可真倒霉!”

说着就开心的走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种找人去给徐小姐透个底的冲动…不过想想你如今就在我家,要是你倒霉,不定就要牵累邹府呢!”

郗浮薇看着他的背影风中凌乱,抹了把脸,才往芬芷楼走。

回到芬芷楼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她稍微眯了会儿,也就起来梳洗。

这天她跟姚姑姑商量了下,调了下女学的课程,将下午的时间都挪了出来,去找沈窃蓝,顺便将傅绰仙生辰的请帖带上。

到的时候,进门却闻到一股子药味。

开门的小厮脸上有些忧色,说道:“你自己去书房里待着吧,别乱翻东西…我去厨房看看药,应该差不多了,得赶紧给大人送去。”

“大人怎么了?”郗浮薇闻言一惊,忙问。

“受了点伤。”小厮显然不愿意多说,当然也可能是怕炉子上的药炖过了头,急匆匆的扔下一句,三步并作两步去厨房了。

郗浮薇闻言去了书房,这书房跟沈窃蓝的卧房是相邻的,她站在书房门口,都能听到隔壁隐约的咳嗽声。

断断续续的,透着虚弱。

“大人?”郗浮薇思忖了下,虽然她这会儿对于沈窃蓝的信用很是怀疑,一来考虑到徐景鸳那边的压力,二来郗矫还在沈窃蓝手中,所以该表忠心的时候还是殷勤点的好,遂移步到了卧房的窗下,试探着问,“大人可是身子不适?要紧么?”

里头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过了会儿,才听到沈窃蓝哑着嗓子,说道:“无事。”

知道她在不休沐的时候过来肯定有事,跟着又道,“你在书房稍等,我马上过来!”

郗浮薇应下,又柔声关心了几句,自觉差不多了,这才回去书房。

这时候小厮刚好端着药碗过来,看到她点了下头,就进去了。

郗浮薇也没说要帮忙的话,毕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人家亲随的分内事,她去抢了不像话。何况她这会儿不太信任沈窃蓝,估计沈窃蓝也不怎么信任她。

入口的东西,未必放心她沾手。

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了,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四周会儿,隔壁就传来沈窃蓝起身的动静。

没过多久,这人就衣袍整齐的走了进来。

可能受伤的时候失了血的缘故,沈窃蓝这会儿看起来脸色很是苍白,所穿的深色锦袍越发衬托出这种毫无血色的孱弱。

不过看过来的目光仍旧透着无言的压力,丝毫不显颓势。

他到书案后坐下来的时候,郗浮薇注意到他袖口露了一截包扎,再结合他时不时的掩唇咳嗽,估摸着受伤的不止一处。

这人既是锦衣卫百户,手下自有儿郎可差遣,况且是应天府那边的高门出身,估计家里也不会让他孤零零的上任,怎么也会给些人手的。这样都伤的这么重,看来就这么两天,发生了大事?

郗浮薇若有所思,道:“大人前两日还好好儿的,怎么会伤成这样?”

沈窃蓝没理会这话,咳嗽了几声后,哑着嗓子问:“可有事儿?”

“邹知寒不太对劲。”郗浮薇只好禀告,一五一十说了邹一昂昨晚的转述,“属下想着,他该不会是反对开河吧?毕竟邹府不至于心疼站队之后的花费…这笔花费本来也是少不了的。”

开河之后,最直接受益的就是沿河大族。

永乐帝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家完完全全坐享其成?!

“去查一下邹府的底细。”沈窃蓝薄唇紧抿,思索了会儿,对旁边的小厮说,“多查几代,尤其是太祖皇帝陛下那会儿的记载。”

小厮答应着出去了,郗浮薇自告奋勇道:“属下也去搭把手?”

“近几年的没什么问题,是在这边的百户所。”沈窃蓝闻言看了她一眼,说道,“早些年的,都存在了应天府。我是让人去给那边传信,让那边的人查了之后将结果送过来!”

就说,“你这次过来就这一件事么?”

郗浮薇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请帖来,将青莲酒楼这次宴请的底细说了,道:“本来想着大人应该不会去的,只是怕直接拒绝了,傅绰仙跟姚灼素的面子上都不好看,故此答应拿过来…大人如今受了伤,正需要静养,我回去了就回掉她们。”

“…不必!”沈窃蓝思索了会儿,却摇头,道,“你将帖子留下来就好!”

见郗浮薇不明所以,他淡淡说道,“定国公府跟工部尚书家的掌上明珠还没走,闻羡云也是。”

这是怕自己去赴宴的时候会被他们暗算吗?

郗浮薇很是意外,心念转了转,低头道:“多谢大人!”

又说,“邹府的先生,属下是说专门教授邹公子的那位举人,之前一直没接触过,老夫人寿宴上属下跟闻羡云动手的时候,是他过来搅了局!那会儿也没多想,但昨晚听邹公子说,他竟给那徐小姐写了情书,实在叫人意外。”

沈窃蓝“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见他没其他话了,郗浮薇也就起身告退。

出去的时候又碰见小厮,见他没有很匆忙,就拦下来小声问:“大人怎么会受伤的?”

“还不是为了开河的事情?”小厮倒不像沈窃蓝那样回避,朝东昌府方向努了努嘴,低声道,“宋尚书在那边找到一个懂行的百姓,叫白英的,据说按照白英建议的方略,将来的会通河比按照旧址疏浚出来的河道要好的多!也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总之这两日宋尚书跟白英都遭了好些暗算。那边的兄弟有些吃不消,临时请了大人去支援…没想到去的路上竟然有埋伏!”

郗浮薇吃惊道:“什么人如此大胆?!这可是陛下的意思!”

按照永乐帝的威慑力,就算有臣工要反对迁都,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下毒手啊!

尤其目标还是天子亲军的锦衣卫!

说句不好听的话,自来都是锦衣卫对别人下各种毒手,什么时候被这样坑过?

这事儿要是报上去,永乐帝非发雷霆大怒不可!

“正在查呢。”小厮也是满脸阴郁,别看他做的是下人的活计,却是货真价值的锦衣卫校尉,此刻冷笑了一声,说道,“但望那些人识趣的早点自我了断,否则落到咱们手里,只怕八辈子都是后悔莫及!”

大概跟郗浮薇也见面过几次了,他想了想,到底叮嘱了句,“你最近没要紧事情最好也别再一个人跑出来,毕竟连大人这次都吃了亏,你的话…你那几手功夫,也就能对付下寻常的地痞,碰见行家,都不要太内行,就我这样打小被父兄督促过的,要料理你也是轻松!”

“实在要出门的话,多哄几个同伴一起走,遇见危险也能把她们推上去挡刀子!”

“多谢,我会注意的!”郗浮薇郑重谢了他,才心事重重的离开。

才回到邹府,还没走到芬芷楼,路上的树丛后,忽然转出一个人来,笑吟吟的拦住了她。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纠缠不清

“欧阳先生?”郗浮薇看着面前的人,嘴角抽了抽,“您这是?”

欧阳渊水这会儿穿了件月白夹袍,外罩着黑底竹纹的鹤氅,束了革带,腰带里斜插一支湘妃竹洞箫,面若冠玉眉眼如画的,望去俊俏又风流。

他拦在郗浮薇跟前,含情脉脉道:“轻雷姑娘,大家同在邹府已有时日,何必如此见外?叫在下博川即可。”

“欧阳先生年纪轻轻就高中举人,是必能金榜题名的人物,我一介孤女,怎么敢对先生如此不敬?”本来郗浮薇因为郗家的事情,这会儿就没心思理会什么风花雪月的,何况邹一昂还给她说了,这欧阳渊水看似饱读诗书才貌双全,实际上花心的可以,简直就是见一个爱一个。

她就更不愿意跟这种人纠缠了,此刻草草敷衍着,“先生这是要出门吗?我正有急事要回去,却不耽搁先生了。”

“有急事?”欧阳渊水打扮齐整,因为这时候两人离的近,还能闻到他身上传来沉水香的香味,显然是专门熏过香的,估计确实是要出门。

然而听郗浮薇这么说了之后,眼珠一转,却道,“不知道是什么急事?可有在下能帮忙的地方吗?”

一面说就一面跟在了想匆匆离开的郗浮薇身后。

“是些女孩子家的事情。”郗浮薇斜睨他一眼,道,“却不敢打扰先生。”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了欧阳渊水总该走了,然而还是低估了这人的不要脸,闻言就跟完全听不出来言外之意似的,依旧亦步亦趋的跟着,笑着道:“客气什么?都说了大家同在一府,那就是自己人了。如今既知你们有麻烦,哪里能不效犬马之劳?”

“…先生,是我们女孩子家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郗浮薇抿了抿嘴,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这样的事情,是吧?”

“那可真是太巧了!”她还觉得自己挺豁出去的,在个男子面前说这样的话,谁知道欧阳渊水闻言,一脸惊喜的说道,“在下粗通医术,不如就给轻雷姑娘看看?”

说着就色眯眯的伸手去摸郗浮薇的手腕。

郗浮薇脸色一变,朝后退了一步,沉声道:“欧阳先生,请自重!”

“在下只是想给轻雷姑娘把个脉而已。”欧阳渊水见状也没追击,一脸无辜的摊手,“姑娘误会了!”

“…”郗浮薇盯着他看了会儿,见这人始终笑嘻嘻的,毫不心虚的样子,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只道,“先生是前程远大的,何必同我们这些家里没了顶梁柱,不得不自己出来抛头露面的苦命人计较?”

欧阳渊水说道:“轻雷姑娘,你这话说的就叫人伤心了!在下是真心实意想帮忙,怎么就成了计较了呢?”

郗浮薇看出他是要对自己纠缠到底了,嘴角扯了扯,索性不予理睬。

“对了,姑娘,听说那闻羡云这些日子都在济宁城里,一直没回去东昌府。”她不作声了,欧阳渊水就自己找话题,“看情况,是定要等着济南府沈家来人验证你的身份了?”

“那就让他等好了。”这件事情郗浮薇是从沈窃蓝那边得了准许的,知道锦衣卫会对沈家来人做手脚,所以根本不怕,此刻闻言,不在意的说道,“但望到时候确认了我跟郗家毫无关系,闻公子能够当众给老夫人道个不是才好。毕竟好好的老夫人的好日子,却被他弄的乱七八糟的…也实在不像话!”

欧阳渊水说道:“是要跟老夫人赔礼,不过更要跟姑娘请罪才是。”

“我人微言轻,哪里敢跟东昌府闻家的宗子计较?”郗浮薇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想提这个人…欧阳先生,我看你方才是要出门的,这会儿不过去真的不要紧么?”

不但是要出门,看他专门拿了洞箫,八成还是跟什么人有约。

“不妨事的,虽然今儿个约了三两同窗出游,不过他们哪里能跟姑娘比?”欧阳渊水将见色忘友演绎的淋漓尽致,干脆利落道,“就让他们候着好了!”

郗浮薇道:“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叫人以为先生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呢?”

于是欧阳渊水就更加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轻雷姑娘,在下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不但才貌双全,而且温柔善良,好生体贴!”

“…”郗浮薇沉默了一下,默念了好几遍“他是举人他前途远大他不能打”才按捺住抽他一顿的冲动,面无表情道,“先生想多了!”

“不会的。”欧阳渊水高兴道,“在下第一次看到轻雷姑娘就知道,像姑娘这样美貌的人,一定都是秀外慧中柔情似水的!”

郗浮薇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是什么话都懒得跟他说了。

这时候两人正好走到一段僻静的路上,两侧是墙,前后空无一人,萧瑟的寒风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漫长的甬道里回荡。

“轻雷姑娘,听说你还没许人?”欧阳渊水见她有段时间不作声了,思忖了会儿,又问。

“噢,这个是骗闻羡云的。”郗浮薇立刻道,“其实我族兄早就帮我相看好了一门亲事。”

见欧阳渊水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她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个微笑来,“还请先生不要泄露出去,免得闻羡云胡搅蛮缠,去找人家麻烦。”

“不知道轻雷姑娘这未来夫家是?”欧阳渊水很受打击的样子,垂头丧气的跟着她走完了这条甬道,才有些愤愤的问。

郗浮薇道:“这个就不方便说了,反正据族兄说是极宽厚的人家。”

“若是当真宽厚,如今济宁府上下都在议论轻雷姑娘了,怎么他们家也不出来维护姑娘一二的?”欧阳渊水就反驳,“姑娘一看就是个心善的,只是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终身大事还是谨慎些的好!”

“…”郗浮薇怔了怔,思忖片刻,才问,“先生说的济宁府上下都在议论我?”

欧阳渊水诧异道:“你不知道?好像是闻羡云干的吧,他这段时间不是一直住在济宁最大的客栈里么?闲着没事就带着手下到处吃酒看戏,也到好些人家做客。去了就说他跟他未婚妻家里的事情,据说十分的情深意切,好几次都洒泪当场…所以现在差不多人家都知道他对那位郗小姐是何等的爱慕跟长情了。”

看一眼郗浮薇,有些迟疑的说,“很多人不分是非,听风就是雨的,听他信誓旦旦的说姑娘就是郗浮薇,也都相信了,就想着要帮他设法让邹府将姑娘交出去呢!”

郗浮薇脸色铁青,说道:“这人好不要脸!”

“是太不要脸了!”欧阳渊水赞成的点头,“明知道女孩子家名节要紧,还做这种指鹿为马的事情,根本就是存心抹黑姑娘!”

就建议她,“姑娘要不要去衙门告她?在下可以帮忙写状纸!”

“…”郗浮薇脚下打个绊,不过很快就站稳了,让原本打算伸手扶她的欧阳渊水十分失望。

她侧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他。

郗浮薇容貌姣好,肌肤胜雪,长睫明眸,用这种神态看人的时候,别有一种风情,欧阳渊水见状,顿时又殷勤了几分。

“欧阳先生,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生怕这事儿闹的不够大似的?”

她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欧阳渊水好一会儿,说道,“该不会你自己跟闻羡云也有什么仇怨吧?”

欧阳渊水顿时连声喊冤,说道:“在下跟那闻羡云根本就是素昧平生!毕竟他一向在东昌府,在下却是在兖州,哪里会认识?倒是他原本的大舅子,叫郗浮璀的,据说是东昌府近年最出色的读书种子,在下曾看过他几篇文章,确实有着锦绣之才,是神交已久了!可惜这人享寿不永,原本打算明年开春去拜访的,前些日子却没了。”

郗浮薇因为听到郗浮璀的名字,有片刻的恍惚。

但很快回过神来,淡笑着道:“我随口说说的,先生别介意才是。”

欧阳渊水眉开眼笑的表示自己当然不介意…又邀请她明日一块儿出去某家琴行:“那儿新到的一批七弦琴,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不过被郗浮薇果断拒绝了:“傅姐姐很擅长琴技,然而我不过略知一二罢了!也不是很感兴趣。”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芬芷楼下。

她站住脚,朝欧阳渊水露了个笑:“多谢先生一路相送,这会儿地方已经到了,先生快请去赴约罢!”

说着跨进门槛,跟脚反手狠狠撞上门…生怕这人继续死不要脸的跟进来。

饶是如此,进门之后,还是立刻被傅绰仙取笑了:“之前说举人娘子的时候,娘子还不承认,今儿个人家就在邹府里来个十八相送了!”

“姐姐就别拿我打趣了。”郗浮薇揉着眉心,唉声叹气道,“我都不知道这位先生做什么要这样拿我寻开心?找了八百个理由人家都不走,我能怎么样?”

“人家才貌双全前途远大。”傅绰仙继续笑着,道,“如果是真心待你,其实你也不妨考虑下…我不是帮他说话,只不过大家境况仿佛,这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郗浮薇只是笑,跟她敷衍几句,郑重强调了自己跟欧阳渊水没有任何瓜葛,这才上楼去了。

她上楼没多久,就有人过来叩门。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嫂子

郗浮薇开门一看,见是姚灼素,将她来意顿时猜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笑着请她入内说话。

沏了茶,分宾主落座后,寒暄了几句,姚灼素果然就把话题带到了沈窃蓝身上:“姐姐今儿个又去沈公子那边了?可是牵挂沈公子吗?最近天气愈发寒冷了,姐姐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这话听着是体贴郗浮薇,但郗浮薇知道,姚灼素真正的目的是打探沈窃蓝的情况。

“多谢妹妹关心。”她微笑着,说道,“其实也就牵挂这么几天,回头等嫂子过门之后,也就不需要我再这么盯着了。”

姚灼素闻言脸色就是煞白,握着茶碗,僵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情绪,道:“嫂…嫂子?难道沈公子已经订了亲了吗?”

郗浮薇欣然颔首:“虽然还没过明路,但也已经约定好了。”

见姚灼素听了这话,失魂落魄的,心头有些不忍,但想到徐景鸳跟宋稼娘那两位的狠辣,暗自一叹,心说不这么做的话,这傻姑娘一准儿将沈窃蓝当成落魄乡绅家的子弟,是跟她也算门当户对的男子,可以谈婚论嫁。

然而沈窃蓝的真正身份,又不好跟姚灼素说。

要让她避免被徐景鸳跟宋稼娘针对,也只能给沈窃蓝扯个所谓的准未婚妻,好断掉姚灼素的念想了。

好在姚灼素迄今跟沈窃蓝见了也才一面,就算好感满满,应该也不至于就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

“原来这样…”姚灼素这次浑浑噩噩了好半天,都没法子平息心中的澎湃,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极仓皇的走了。

郗浮薇看着不放心,想送她下去。

但姚灼素这会儿虽然还在恍惚,却也知道自己的模样一定很是狼狈,不愿意被沈窃蓝的妹妹看到,故而坚持不让,到底推开她,自己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郗浮薇拗不过她,只能屏息凝神听着动静。

听她脚步虽然有些凌乱,但还是太太平平的到了楼下,这才关了门。

而楼下的姚灼素,却被傅绰仙诧异的拉着问:“这是怎么了?不是好好儿的上去跟沈妹妹说话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下来?难道沈妹妹欺负你了?”

“不是…她…是我自己…”姚灼素语无伦次的,说了好一会儿都没把事情说清楚,最终一把推开她,哭着回房去了。

傅绰仙见状,就“噔噔噔”的跑上楼,用力拍郗浮薇的门。

郗浮薇无奈的打开,见傅绰仙皱着眉头质问自己怎么了姚灼素,叹口气,让跟上来的丫鬟都下去,这才低声说了缘故:“她过来跟我转弯抹角的打听我那族兄,我说我族兄已经跟人家约定婚姻,过些日子就要公布的。她脸色就不对了!”

“原来是这事儿!”傅绰仙这才释然,但也有些埋怨,“那你也缓着点说啊!又不是不知道,姚妹妹素来心思纤细,对你那族兄起了心思之后,本来就有点患得患失,生怕你族兄看她不上!这两日为了青莲酒楼的一晤,一直在兴兴头头的置办衣裙首饰呢!结果你就这么给她来了当头一棒!”

“我这还不是怕她不知就里,以后用情深刻了,更加难以自拔?”郗浮薇解释,“毕竟她现在才见了我那族兄一次,就算有些难过,过些日子大约也能缓过来了。现在不给她说清楚,等青莲酒楼再照个面什么的…岂不是越发要害了她么?”

傅绰仙想想也是,放缓了语气跟她赔罪:“我方才说话太急了,得罪妹妹的地方,还请妹妹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郗浮薇表示不介意:“姐姐也是为了芬芷楼的和睦。”

“可不是吗?”傅绰仙闻言,很是感慨的样子,说道,“就好像我刚才说的一样,你,我,还有姚妹妹,三个人其实都是同病相怜:若非父亲不在,这会儿必然也还在各自家里做着呼奴使婢的大小姐!如今同在邹府住着,也算是一场缘分!既然如此,就该齐心协力,谋个好前程才是!”

就跟郗浮薇推心置腹道,“所以欧阳先生虽然做事孟浪些,然而他年纪轻轻就做了举人,平日里想必也是一心一意读圣贤书的,有些时候做事欠妥当也是难免!只要是真心爱慕你,你不如好生考虑下…说实话,我这次约在青莲酒楼的那几位公子,家境固然比他好许多,论到功课,还真没一个比得上他的!”

“姐姐说的是。”郗浮薇搪塞道,“不过我听说欧阳先生红颜知己不在少数,只怕也是一时玩笑,不好当真的。何况我如今家境已然衰败,甚至都没什么正经娘家人了,欧阳先生却是前途远大的,如此门第并不匹配,哪怕当真在一起了也必有忧虑。”

傅绰仙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欧阳先生是读书人,读书人最是要面子的。正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别管他日后怎么个朱紫加身法,只要这会儿娶了你,你就是他的结发之妻!往后的后院里,总归以你为大!”

声音一低,“关键是你得尽快生下嫡长子!如此,凭日后后院里再进了什么狐媚子,也休想越过你去!”

郗浮薇笑着说道:“我这人善妒的很,只怕容不下人。可做不了这样前途远大之人的妻子。”

“你这是孩子话了。”傅绰仙不赞成的说道,“若是咱们如今还是一群人捧着的大小姐,寻个家境差、知恩图报的人家,也还能端一端架子。如今已经没了可以依仗的娘家,还要善妒…这日子怎么过的好?你不要觉得嫁个寒门子弟就不必担心,手里略有几个钱,不念着家里人的生计,却非要先去那些龌龊地方逍遥过了…这种人,可不少!既然这世道他们男子都是要变心的,干嘛不找个有家底的,好歹也能过的松快些?”

她这话郗浮薇其实很同意的,像她们这种从小过惯了好日子的女眷,要说忽然去适应粗茶淡饭,十个里有九个习惯不了。

不然古往今来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官家女在家境败落之后做女校书了,不是说只能走这条路,而是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忽然没了资格嫁进这样的人家,又不甘心跟寻常女子一样找个普通夫婿,事事亲力亲为,忙的蓬头垢面,不定还要忍受公婆挑剔、小姑小叔进谗、丈夫在外寻花问柳勾三搭四、一堆孩子围着要吃要喝…蹉跎华年。

所以索性一咬牙,用父母在时娇养出来的花容月貌跟琴棋书画,换取继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