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它要爆发的时候,就见这人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恐惧的事物,忙松开了手,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它纳闷的抬头一瞧,一个身穿锦衣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长得倒是普通,但是衣裳却叫它第一眼瞧见就喜欢得紧,这衣裳是曳撒制式的,绣着精致的图案,衬得人气质不凡。

好喜欢呀。

来人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画像,扫了一眼,严肃的质问道:“你找画上的人做什么?”

田斌发现这个妇人拿着一副画像在街上寻人,看起来很可疑,便走过来查探一番,没想到却发现画上画得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上司程东一程小旗。

“我是…我是他娘子。”

“程小旗根本没成婚!你这妇人到底有何目的?”田斌心生疑惑,“你随我走一趟,有些事情要问你。”

它求之不得,听他的语气,他认识画中人,只要跟他走,就能见到他了。

它美滋滋的跟在男人身后,恨不得步子再快点,这时候就听旁边的对她指指点点,“被锦衣卫的人抓住了,还笑呢,莫不是个疯子?”

“好像脑子确实不大清醒,刚才拿了副画,逢人就打听,可能是哪家跑出来的疯妇。”

锦衣卫?那是什么?不过,既然知道了他们是锦衣卫的人,那么这家伙也就没什么用了,还是自己亲自去找更可靠。

走了一段路,到了稍微僻静的街巷,她见四周没什么经过,捂着肚子道:“我病了,走不了了。”

田斌知道她是装的,站到她跟前呵斥道:“你别耍滑头!”

可它就是要耍滑头啊,说时迟那时快,它突然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下,田斌只觉得头重脚轻,还没等说上一句话,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它将人搀扶到一个小巷内的柴堆后面,半个时辰之后,“田斌”穿着精致的飞鱼服从柴垛后面走了出来,满意的抻了抻衣袖,“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打扮的行头不能差。”

不过,这脸却不怎么样,所以还得找“程小旗”。

想到程小旗的脸再配上自己这身衣裳,堪称完美,它不由得干劲十足。

它一路打听来到了锦衣卫衙门,看到守门的人穿得和它很像,它确定这里就是程小旗所在的地方了。

“你见到程小旗了吗?”它一走进去,看到一个人,开口就问,“他在哪里?”

“程小旗?哪个所的?哪个百户旗下的?”小旗官实在太多,不是特立独行,声名在外的那种,不会人人都认识。

它不知道,有点郁闷,失望的时候,就听眼前的人说:“你去大堂那边问问吧,那边哪个所的人都有。”

它重新燃起了希望,摸索到了大堂的方向,才一进去就有人和他打招呼,“田斌,你也来看布告啊,今天没什么新消息。”

哦,原来这张脸的主人叫田斌,它目的明确,开口就问:“程小旗在哪里?我想见他。”

“他病了,昨天和今天都没来。”

“病了?我要去探病!快告诉我他家在那里!”

想要探病溜须拍马的话,表现得也太猴急了,但看不惯也不能阻碍人家献殷勤,便将程东一家住的胡同位置说了,刚说完,就见田斌转身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

宋映白和谢中玉到了程东一家门口,敲开门后,程父一见宋映白带来一个道士,欣喜的道:“请进请进,东一昨天回来一直说他中邪了,我寻思找个懂行的给他看看,结果他说不用,说宋百户会带人过来,这不,真就来了。”

“他还好吧?”宋映白介绍道:“这位是龙虎山上清宫的谢中玉。”

程父一听是龙虎山道士,自然高看一眼,“那我就放心了。东一挺好的,挺好的,就是不大方便。”程父带着两人到了程东一的卧房,“要不要我帮忙?”

谢中玉道:“劳烦你们先避一避,一会可能动静有点大,家里最好别留人。”

“那我和他娘出去走走亲戚吧。”鸡宰好了,还没收拾,看来得晚上了。

程父走了,宋映白敲着门板道:“程东一,我带人来了,能进去吗?”

程东一刚才已经听到他们在门口说话的声音,“门没闩,你们直接进来罢。”

宋映白跟谢中玉推门而入,见程东一坐在桌前,屋内镜子瓷器桌面一切能反光的地方,都用布罩了起来。

宋映白介绍过谢中玉,便开门见山的对程东一道:“刚才我们去了姚来凤那个秘密小院,发现镜子已经被砸碎了,不知是谁干的。我想测试一下,看看你现在还能不能听到妖怪的声音,如果能,那么这妖怪就没死,如果不能,很可能它已经死了,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程东一见有道士在场,加上宋映白的提议非常有道理,“好,我这就试试看。”

他桌上就有一面扣着的镜子,他提起一口气,然后将镜面对着自己的脸,他眨眼,镜中的他也眨眼,没有任何异常,周围清清静静。

“…好了!”他笑着仰头看宋映白,“它不出现了。”

宋映白心里高兴,但想到这妖怪可能有疏忽的时候,警惕的道:“再看一会吧,或许它打盹呢。”

程东一深以为然,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足足有半刻钟,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肯定那妖物消失了。

谢中玉坐到桌前,随时观察周围的情况,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看来那面镜子就是妖怪的本体,镜子碎了,它也完了。”宋映白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咱们好像捡了一个便宜,真是走运。”

程东一将影子放下,伸了个懒腰,“中午让我娘做几个好菜,咱们庆祝一下。”

谢中玉道:“是该好好庆祝一下,宋映白,咱们真是好久没见了。”

自打谢中玉不给他当宠物了,宋映白确实有点想不起他来了,半开玩笑的道:“那不如你做东,请我们出去喝酒。”

谢中玉笑道:“你借机敲诈啊,行,谁让我欠你伙食钱呢。”

正说话,就听有人高声道:“程小旗,你在吗?我是田斌啊,你在哪里?”

“田斌?他来干什么?”程东一知道这个人,属于他管辖下的很普通的一个校尉,两人也没有任何的私交。

“探病?那也太冒失了,哪有直接闯进来探病的?”

这时候“田斌”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程东一起身朝门走去,手才碰到门板,还没等打开,外面的人就推开门,闯了进来。

这个冒失的举动,让他们很是吃惊,毕竟到人家探病还如此无礼的实属少见。

最吃惊的还得属谢中玉,他噌地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还顺带踩了宋映白一脚。

“你干什么?”宋映白觉得有必要报复回来,站起来想扯他的耳朵,但就见谢中玉鬓角微微发汗,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田斌。

宋映白见这个叫田斌的校尉是个高大的汉子,此刻也盯着谢中玉在看,目光中有一丝畏惧,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它心花怒放,喜不自胜,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间福地呀。

不仅这几天魂牵梦绕的程小旗在,还有另外两个赏心悦目的美男子在这里,虽然其中一个是道士,但是不碍事,他这么年轻,应该没什么道行,不是它的对手。

程东一见“田斌”莽莽撞撞,不满的道:“你怎么进来的?”

程东一一开口,将“田斌”的注意力又引回到了他身上,满眼的倾慕看着他,“程小旗…”

程东一恶寒,本能的把身子往后仰,田斌这是怎么了?太奇怪了吧。

这时候就听谢中玉开口干笑道:“这位善人来得正是时候,我们问卜恰好缺个人手,你愿意加入吗?”

他担心自己莫名其妙的说出这种话,会不会被不明就里的宋映白他们拆台,但他实在没机会解释,只求三清保佑,如果不慎打草惊蛇,也只能硬拼了。

程东一和宋映白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毕竟他们不是一般人,身边的人突然说出奇怪的话,极有可能是发生了突然状况。

加上田斌的状态确实奇怪,宋映白由此判定,他就是异常。

“是啊,来吧,我们在问卜,必须得四个人才行。三缺一正愁呢,你就来了。”宋映白笑着上前,主动将田斌身后的门关好,并朝程东一使眼色。

“真是巧啊,快来坐吧,田校尉。”程东一的演技虽然不如宋映白自然,但也算得上不出戏。

最差就是谢中玉,动作略显僵硬,说辞也不流畅,颠三倒四的,“这个所谓的问卜啊…嗯,就是问卜,问卜呢,就是占卜现在不知道的事情…”

田斌沉浸在这美好的景象中,被人邀请就欢欢喜喜的走了进来,坐到桌前,双手托腮挨个瞅对面的三人。

宋映白见谢中玉慌乱,判定这个“田斌”不正常,但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镜子里的妖怪?

于是指了下桌上方才程东一用过的手镜道:“这个东西放在这里是不是碍事呀,要不要拿开?!”

谢中玉怔了下,猛地反应过来,话里有话的道:“对!就是它!碍事,还是拿开吧。”

宋映白瞟了眼程东一,你听出来了吧,这个田斌是镜妖!

程东一不敢做太大的表情,但内心已经乱成了一片,眼神中流露出恐惧,难怪刚才看镜子,它没出现,敢情是已经直奔我家,不屑于在倒影中露面了。

宋映白眨了眨眼,你要淡定啊淡定。

他朝谢中玉笑道:“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占卜吧。”他也不知道谢中玉为什么提占卜,但此时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本来是奔着程小旗来的,却没想到有意外收获。田斌根本不在意这三个人说什么,一个个盯着他们的脸看,程小旗就不说了,五官端正,好有男子气概,剩下两个人,一个秀气标致,一个面如冠玉,究竟要选哪一个做下个面孔呢?

好难选哦,都想要。

“田斌”一脸的如痴如醉,宋映白皱眉思考,程东一低着头,不时抬眸观察出入口,可能在酝酿逃跑的路线。

谢中玉道:“呃…我突然想到最近很流行的一占卜方法,不需要乩盘,方法非常简单,叫做…四方魂令占卜法,方法是聚齐四个人,一人拿着法器,其他三人发问即可。”

宋映白虽然觉得这个占卜法的名字是谢中玉胡编的,但是很认真的问:“一听就不得了啊,快开始吧。”

谢中玉将右手伸进左袖中摸索,他今天出来捉妖,朝师叔借了法宝阴阳环。

一个赤金色的手镯大小的阴阳环,被从袖中取出,摆到了桌上,他竖起二指念动咒语,就见这阴阳环嗖嗖嗖瞬间直径扩大了三倍不止,变成了脸盆大小。

“田斌”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它兴致勃勃的道:“这是乾坤圈?”

谢中玉道:“对,又叫阴阳环,这可是件了不得的法宝,心里想着你关心的事情,只要开口问一问,它就会出结果。”说着竟然起身,坐到了桌子上,双腿盘起,双手持着阴阳环,看向其他人,“谁先来?”

宋映白道:“我来我来,我想看看我爹最后到底把家业给了谁。”说来也奇,话音刚落,乾坤圈内生气了缭绕的烟雾,等烟雾退去,出现一个矮胖的老头,每个手指头上都戴一个金戒指,他下面跪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朝他磕头。

宋映白明白了,这是谢中玉制造的幻觉,他爹不矮胖也没那么爆发土豪范,但此时他需要的就是演戏,“啊,竟然是我三哥?他居然把家产都了我三哥!”

然后负气般的坐到了一旁,嘟囔道:“这老头真是太过分了。”

程东一没见过宋映白的父亲和三哥,半信半疑的想,难道谢中玉真有这种宝贝?

“我来问…嗯…我想看看我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子。”

迷雾聚集,再散开的时候,阴阳环里洞房花烛夜,程东一新郎装扮,正拿秤杆挑身旁新娘子的盖头。

就在挑开的瞬间,画面戛然而止。

“怎么没了?!”

“想继续看的话也行,拿黄白之物来。”谢中玉手一伸,眼睛一翻,一副死要钱的嘴脸。

程东一不满的道:“你怎么这样?!趁火打劫吗?!”

宋映白在一旁劝道:“算了算了,哪个寺庙道观不要香火钱啊,消消气。”

“我有银子!”“田斌”一步上前,竟然从袖中摸出了一块碎银子放在了谢中玉跟前,十分虔诚的道:“这是我的供奉。”

谢中玉将银子收了,一本正经的问:“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这个世界上最漂亮人是谁,在哪里住?”

宋映白看向谢中玉,你悠着点,千万别说人在宫里。

阴阳环内烟雾弥漫,烟雾只散去一点,导致画面像蒙了一层白纱,让人看不真切。

它急道:“怎么模模糊糊的?”

“你靠近了,自然就看清楚了。”

它又上前一步,“还是看不清楚。”

“那…你钻进去看看?”谢中玉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紧张,害怕它突然惊觉,导致前功尽弃。

不过,它显然没察觉到危险,真的将脑袋伸进了阴阳环内一探究竟。

谢中玉等的就是这一刻,就在它脑袋探进阴阳环的瞬间,阴阳环急剧收紧,眨眼间,已经紧紧的套在了它脖子上。

“啊——”它大惊失色,双手抓挠脖子上的项圈,但无济于事,越勒越紧,它憋得脸色青紫,眼睛暴突,痛苦的满地打滚。

谢中玉跳下桌子,气势极足的喝道:“妖物伏诛!”

它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双腿一蹬,一动不动了。

宋映白对谢中玉道:“不要轻敌,可能是诈死,继续勒!”

谢中玉觉得有道理,念动咒语,阴阳环越锁越紧,它脖子上的血管根根清晰,紧得几乎要爆开,最后就听咔嚓一声,整个脑袋被生生勒了下来。

“死了?”程东一道。

宋映白拿起桌上的佩刀,利刃出鞘,“头断了,却没有血,不容乐观。”

程东一也抽出挂在衣架上的佩刀,对着断头的“田斌”,严阵以待。

“唉——”“田斌”长叹一声,爬了起来,脑袋从胸前重新长了出来,而刚才被夹断的头,轻轻一滚,融进他的手臂中,他指着宋映白道:“看不出来你长得挺好看,人却这么狠,不过,嘻嘻,我喜欢。”

宋映白一阵恶寒,挥刀就砍,绣春刀刀型狭长,若不是单刃,几乎和剑没什么区别,灵巧的一刀劈去,“你去喜欢姚来凤吧!”

这一刀没有看中的感觉,轻巧的像划过一片薄雾,“田斌”轻易的被斩成了两截。

此时谢中玉收回阴阳环,念动咒语后掷出,朝“田斌”的脑袋击去,打是打到了,但是“田斌”却毫发无伤,身子又融合成了一个整体,指着谢中玉道:“你这道士好没道理,我又没干坏事,你抓我干什么?!”

谢中玉见阴阳环无效,抽出袖中的符箓朝他打过去,这一下,“田斌”好像被烫到了,从地上跳起来,撞开门跑了出去。

宋映白等人接着追到了院内,却不见“田斌”的身影。

宋映白瞅谢中玉,谢中玉摇头道:“我感到它还在咱们周围,就在附近,非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