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江云昭面上的笑容更温婉了些,轻柔说道:“三婶这话可是冤枉我了。因为先前三婶责我‘目无尊长’,我心中忐忑,自看到婶婶那刻起,就一直在想怎么说更好、怎么做更对,生怕怠慢了婶婶。谁料想我这样谨慎,竟还是招了婶婶的嫌恶。”语毕,她长长一叹,竟是带出一丝怅惘,“往后我见了婶婶,该怎么做才是对呢?”

秦氏没想到一向温婉和顺的女儿居然会如此言辞尖锐,当即喝道:“昭儿!不可无礼!”

她身子初初复原,这样动了怒气,不由掩口咳了起来。

江云昭担忧母亲的身体,上前给秦氏抚背。

先前发现白玉杯被人替换一事,她便是怕影响父母身体,与郑妈妈商议好了暂时按下不告诉双亲,她和哥哥先暗自查探。

此刻见秦氏因了她的话而生气,她既内疚,又觉得再怎么样也得让母亲发觉婶婶们的不怀好意,略沉吟了下,说道:“母亲莫生气。昨夜我说错一句话惹恼了三婶婶,三婶婶好生提点了我一番,我才这样左思右想不敢轻易说话。”

昨夜秦氏和江兴源病重,全家人都在为他们二人忙碌,秦氏自是明白。两个孩子素来乖巧懂事,昨夜为他们担忧至极,行为举止就算有所不当,也不至于太过出格。但就这样的情形下,连氏竟然还会因为一句话而特意提点江云昭…

秦氏气息滞了下,而后缓缓吐息,咳声就也慢慢止住。

她拍了拍江云昭的手,朝连氏说道:“劳弟妹挂念。弟妹有心了。”

连氏说道:“昨夜我也是为了大嫂好。昭姐儿的这性子实在是得改改了。大嫂你最是懂礼,若昭姐儿再这般行事,少不得旁人会说是大嫂没教好她、落了大嫂的脸面。”

半生半死之时,秦氏听闻太医和袁大夫的对话,早已知晓是自己入口之物出了问题才遭此大劫。如今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心境自是不同,又哪会被她几句念叨所左右?只淡淡地笑笑,便也罢了。

而后任连氏怎么说,她也只维持着这般礼貌的笑容,并不多言。

连氏的脸色就愈发阴沉起来。

没多久,江老夫人起了身。就在众人行过礼、重新落了座后,有丫鬟扬声禀道:“二夫人和少爷们、姑娘们来了。”

江云昭听到丫鬟的这个说法,不禁眉梢一挑,浅笑着朝门口看去。

果不其然,这次马氏不仅带来了她亲生的大少爷江承珍、三姑娘江云珊,还把二房庶出的几个孩子都一起带过来了。

望着马氏志得意满的模样,再看看坐得端正的连氏,江云昭轻轻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思绪。

原来如此。

听说父亲母亲已经能够起身,那些人便按捺不住,一个接一个地跑过来了。

第16章 阻挠

一起进屋向老夫人行过礼后,马氏就将身后几个孩子带到江兴源和秦氏面前,“听闻侯爷和夫人已经痊愈,我着实高兴,就把小的们都带来了。来,快给侯爷和夫人请安。”

几个孩子一溜排开。稀稀落落不甚齐整的请安声后,见秦氏微微颔首,马氏脸上的笑容更重了几分,“平日里我最是注重规矩,教导孩子们时很是用心。说起来,这一个院子管起来也像是管理一大家人一般,需得用心去做,方才能有成效。”

见秦氏没有反应,马氏接着说道:“孩子们小时候实在调皮,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让他们个个都那么知礼懂礼。”

她不动声色地向连氏使了个眼色。谁知连氏正在看秦氏,没有注意到。

但江云昭看见了。

她本就觉得马氏话里有话,又见马氏如此,心中反感更甚。

——前世时马氏和连氏就爱暗中勾搭一唱一和,这一世若还如此,岂不是麻烦一桩?

快速思量了下,江云昭甜笑着与马氏说道:“说起教导小孩子,我觉得三婶最是厉害。”

努力忽视秦氏微讶的目光,她笑盈盈地去看连氏,“昨日遇到柏弟弟和柯妹妹,他们都十分听话。想来三婶在他们身上花费了许多心思的。”

连氏虽然摸不准为什么江云昭突然说这种话,但是在一众人面前被这样赞扬,即使对方是个小孩子,心里也着实受用,面上的神色就和缓了许多,“哪里。那是那几个小的听话。”

江承晔见江云昭朝他眨了眨眼,虽然不知妹妹意欲何为,但他还是顺势说道:“承柏和云柯是很听话。”想了下,又道:“三婶辛苦了。”

连氏万年冰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马氏顿时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原是想借着孩子们的话题告诉秦氏,她也是个知礼之人。如果秦氏正好赞她一赞,连氏再接上几句话,她就好开口,说要替秦氏分担管理侯府的重担了。

谁知江云昭这样一打岔,事情居然朝着另一个诡异的方向行去了。

她心中暗恨,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昭姐儿还小,自然分不清好坏对错。承柏和云柯虽然听话,性子却稍嫌木讷了些。”又将身边的两个小的往前推了推,“哪有云珠和承珅乖巧。”

她这话一出,连氏就算再不喜孩子,也顿时黑了脸,“承柏懂得照顾幼妹,云柯知道尊重兄长,我觉得极好。”

众人都知道二房的江云珠和江承珅性子‘活泼’,有事没事就吵几场嘴打几场架,说他俩‘乖巧’,着实有些牵强。

连氏虽然没点明这一点,但她那样说,意思怎样已经十分明显了。

眼看着马氏就要撑不住还一句口,江承珍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向江兴源行了个礼,神色歉然地说道:“其实这时候才来给伯父伯母请安,已经是晚了。只是先前想过去时,无奈…”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地住了口。而后稍稍一顿,方才叹道:“到底是我太过失礼了。没能去探望两位长辈,着实是我的不是。”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就算他是世子,你也不能这样护着他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啊!”江云珊冲了出来,在一旁嚷道:“明明是宁园守门的婆子太厉害,我们进不去院子,怎么就成了你的错?”

她斜睨了江承晔一眼,十分随意地行了下礼,说道:“还请伯父伯母给我们做主。没道理主子好好走路,却被几个下人给拦住的。”

来之前母亲已经说过了,伯母最是好面子。江承晔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情,伯母没道理会惯着他胡来。

江云珊说话又快又急,嗓音颇大还有些尖利。听出她的指责意味,秦氏微微皱了下眉,问询地看向江承晔:“晔儿?”

江承晔早已知道了那兄妹二人硬闯一事,虽说不太赞同江云昭当时的强硬做法,却也不喜江承珍他们的做派。如今听见母亲询问,江承晔自是有话要说,立刻就要站起身来。

谁料江云昭比他更快,当先开口说道:“是我怕有人进去打扰爹爹和娘亲休息,可是又不知怎么做才好。正巧看到那些婆子闲着无事,就派了过去守门。”

江承晔满腹的话就哽在了喉咙里,顿了顿,又咽了回去。

江云昭十分平静地望向马氏他们,静等着看他们如何开口斥责她。

八岁的女娃娃,担忧父母,却因人小力微不知怎么做才好,只能命人将院子守牢了。谁能讲她半句不是?

刚刚二夫人不是说了吗?她这个年龄还分不清是非对错。那么做上这么一件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谁让她年纪小呢。

马氏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连氏压根不想反驳,屋内一时静默。

秦氏淡淡地瞥了江云昭一眼,端起茶盏啜了一小口,对江老夫人笑道:“母亲这茶不错,味道醇正。”

秦家,对茶亦是十分讲究。安园的好茶有大半都是秦家送过来的,如今泡着的这种就是其中之一。只是这茶十分珍贵,除了安园和宁园外,秦家并未给其他几处送去。

江林氏心中明了,便接了秦氏的话说道:“既然你喜欢,等会儿我差人给你送去些。”

江兴源尚未饮茶,并不知秦氏和江林氏不过是随口说着岔开话题,婉拒道:“多谢母亲。如今我们不适宜多饮茶,这些还是留给母亲用吧。”

江承晔和江云昭却是发现了,与秦氏一起似笑非笑地去看江兴源。

江兴源狐疑地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脸色微变。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妻子与母亲刚才那番话的用意,哂然一笑,试图弥补,说道:“那不如…母亲等下送过去些?”

江承晔和江云昭哪里见过父亲如此情形?当即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江林氏和秦氏亦是微微笑了。

他们几人在这边言笑晏晏,其他的人就有些坐不住。

马氏最先寻了个借口离去,不多久,连氏也就离开。

刚走出安园转了个弯儿,连氏就被马氏拦在了路口。

屏退其他人后,马氏望着连氏,质问道:“刚才你怎不帮我说话?如果咱们再加把劲,那管家的事情还不顺理成章到我头上?我们想做什么不行!”

连氏想到刚才马氏说的那些就心中烦躁,再开口,语气便有些发冲,“刚才二嫂不是说我教的孩子太木讷么?我的性子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自然教出来的孩子也是这般耿直。像二嫂这样说一套做一套,当着我的面赞我,背地里却瞧我不起,这种本事我是学不来的。”

语毕,竟是就这样冷着脸走了。

马氏朝她背后恨恨地甩了下帕子,又想着管家之事得尽快行事,不然晚了宁园那位可就好起来了。只得压住性子,不耐烦地唤来杨妈妈,吩咐道:“去我屋里把那套新得的头面给三夫人送去。”

杨妈妈看她脸色不善,小心翼翼问道:“到时候怎么说?”

“自然把好话说尽了就行。怎么还不快去!难道连什么是好话也不知道,还需要我在你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不成?”

秦氏和江兴源到底是大病初愈不能劳累,又坐了片刻和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就也离去。

路上江承晔和江兴源在旁边谈论之时,秦氏唤来江云昭,说道:“我看你这两日与以往有些不同。到底怎么回事?”

江云昭不知秦氏半昏迷时已经听到了袁大夫和太医们的话,有心想要让秦氏安心养病,便未提起毒物一事,只是说道:“母亲忘了河豚肉的事情了么?那会是谁指使的?”看秦氏面露不虞,她微微垂下头,说道:“反正肯定和祖母四婶没关系。”

秦氏不赞同地说道:“无凭无据只有个猜测,就能这样待人了?许是旁人不小心带进来的呢?谁教你的!”

“母亲自是没教过。不过女儿用眼看,用耳听,这两日着实见识了不少。”

想到江云昭昨晚几乎一夜未睡,秦氏到底心软了,不忍太过苛责,“记住,往后无论什么事情,不能仅凭猜测。只有掌握了真凭实据,那才有底气去和对方对质。”

江云昭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本就没打算母亲会一时半刻就相信二房三房的人那样恶毒。若她不是重活了这么一回,她也不敢相信那几个人会是那种秉性。

不过母亲既然已经因为河豚肉起了疑,她就再在火里添一点柴。就算被母亲斥责,只要能引起母亲足够的重视,那也是好的。

回屋的时候,江云昭一直想着“证据”一事。正琢磨着白玉杯是御赐之物,拿到之人会将那东西怎么处置掉时,蔻丹突然凑了过来,轻声说道:“姑娘,钱妈妈在院子外头东张西望,不知道想做什么。”

吴婶是蔻丹的姑姑,因着吴婶发现了河豚肉是钱妈妈交给红月的,故而蔻丹亦十分清楚其中的细节。

江云昭闻言往院门处看了一眼。

先前江承晔派到院门处守着的人已经去歇着了,换了第二批上去。与先前第一拨人相同,她们也坚守在那里,并不曾有半分懈怠。

这样的情形下,钱妈妈就算想翻墙进院子,也是不可能的。

蔻丹问道:“要不要奴婢去问她几句话?那件事她总得给姑娘个交代才行。”

江云昭说道:“先不管她。她既是有事求到我这里,就得让她先拉下脸来开这个口。没道理她有事求我,却要我去询问的。”

蔻丹明了地“哦”了声,又问:“姑娘怎知她来寻的是姑娘,而不是夫人?”

“很简单,”江云昭坐到椅子上拿出一本书随意翻看着,“母亲和我,哪个看起来更好拿捏?还有,被带走的红月,是谁屋里头的?”

第17章 大房的手段

秦氏换了身衣裳正欲歇下,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争执声,就遣了郑妈妈出去询问。

不多时,郑妈妈回来禀道:“是三房的钱妈妈。她说想进来给夫人请安,谁知被婆子们拦住了。”

“吵起来了?”

“这倒没有。婆子们好生相劝,钱妈妈坚持要进,声音大了些罢了。”

秦氏思量了下,批了件外衫起身,“那就让她进来罢。”

“夫人!这如何使得?”郑妈妈急急劝道:“三房那些人做了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

先前未出事时查河豚一事,就隐约触到了三房的边。只是当时宾客众多,秦氏就吩咐先按下不动,稍后再议。直到今日醒来,才又吩咐了郑妈妈和红锦,让她们暗中打听着,看看是哪些人心怀不轨。

待到发现白玉杯是假的后,虽然江承晔和江云昭那般叮嘱了郑妈妈,可白玉杯是御赐之物,一个不当心出了岔子,侯府也要受牵连。故而郑妈妈衡量过后,还是委婉地将此事告诉了秦氏。

负责清洗的是三房的人,三老爷江兴岩是个什么性子,府内上下都知晓。秦氏吩咐明面上不动,派了人暗中去外面查探寻找。

先前她是猜测江兴岩在外面惹了事想用白玉杯去抵,毕竟将偷走的白玉杯留在侯府实在是不明智之举,便没想到连氏那里去。如今听到钱妈妈执意进宁园,她才真正怀疑起连氏。

连带着,她想到了自己用白玉杯喝过酒后,就开始腹中不适。

思及昨夜经历的苦痛,秦氏眉目间一片冷凝。她微微合目平定了下心绪,说道:“不见上一见,怎知她们安的什么心思?让她进来吧。”

钱妈妈进屋后,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便是一连串正经的问安。到了最后,似是关切地说道:“听闻七姑娘昨夜一宿没睡,老奴特意备了点心,想要给七姑娘请个安。”

秦氏没料到她的主意竟是打在了江云昭身上,放在扶手上的五指不由慢慢收拢捏紧,“昭姐儿应当是歇下了吧。你改日再来吧。”

“夫人不必担忧。费不了多少功夫的。”

这就是执意要去了。

秦氏沉吟了下,说道:“你去吧。”

眼看着钱妈妈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地去了江云昭屋子,郑妈妈这才急道:“夫人,怎就让她随意进了姑娘屋子?她们那些人可是没安好心!”

秦氏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又道:“你带两个婆子在门口留意着些。若是听着里面不对,就冲进去把她制住。”

钱妈妈走到江云昭门口,听着丫鬟的通禀声,面上不由自主就带出了一丝笑意。

听说红月被送官的时候,她着实惊了一跳,万万没料到鱼片粥的事情被发现后,大房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处置了红月。

她忐忑了大半天,生怕自己会被查出来,谁料晚上侯爷和夫人竟是出了事,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因着感激菩萨的保佑,晚上她在屋子里足足念了一个时辰的经文。早晨神清气爽地出了屋,才得知侯爷和夫人又被就回来了。一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左思右想,钱妈妈深觉不能坐以待毙,得给自己谋条活路才行。这便盯上了江云昭——侯爷唯一的女儿,身份够高,偏偏心善耳根子软,最主要的是年纪小好拿捏。

江云昭倒是没想到钱妈妈最终是被母亲那边给放进来的。不过她明白钱妈妈必然会找到自己这边来,便没进屋睡下,而是继续边看书边侯着。

钱妈妈一进屋,就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姿态随意地翻着书页。她稍稍定了下神,噗通一下麻利地跪下了。

“奴婢无意间做错了一件事,求姑娘救命!”

“你这是在跟我说话?”江云昭慢慢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救不了你。”

钱妈妈没想到自己还没说是什么事就这么干脆拒绝了,呆了一下才说道:“姑娘不知是什么事,怎会就说不行呢?”

“既然是能让你觉得性命堪忧的,必然是大事。既然是大事,我这么小的年纪,又能帮得了你什么?”

钱妈妈神色重新和缓了些,说道:“姑娘身份尊贵,一句话顶旁人十句。侯爷和夫人素来疼爱姑娘,姑娘只要肯为奴婢说项,肯定是没问题的。”

江云昭面露疑惑,“我为什么要帮你?”

钱妈妈愕然,喃喃说道:“姑娘菩萨心肠宅心仁厚…”

江云昭便笑了,“钱妈妈这话说的,不是我,而是祖母吧?”

钱妈妈没想到她油盐不进,正快速想着怎么办才好,就听江云昭干脆地说道:“红缨,送客。”

钱妈妈这才慌了。

如果七姑娘不肯帮忙,侯夫人、侯爷和世子爷,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她忙磕了个头,急急说道:“姑娘饶命,老奴也是一时头昏眼花做错了事情,罪不至死,还请姑娘开恩,帮上一帮。”

江云昭也不接话,只是拿着书册,浅笑着看她。

明明不过是八岁的女娃娃,明明是在笑,偏偏那眼神竟像是能直透人心,看清她所有心思一般。

钱妈妈惊慌之下,赶紧说道:“昨日中午老奴出门办事的时候,听信外面小人的鬼话,买了些鱼回来。谁知那东西是入不得口的,老奴不晓得,竟是还想将它们搁到粥里增添点鲜味…”

她硬着头皮讲这番话说完,本等着江云昭按捺不住接她话,谁料屋子里一片静寂,竟是半点波澜都没掀起来。

钱妈妈额上开始冒汗。

她飞快地抬起眼朝江云昭觑了一眼,看到江云昭神色淡漠的模样,她心里一沉,狠下心来重重地磕了个头,“求姑娘救命!”

过了好半晌,江云昭才说道:“河豚肉是很鲜美,钱妈妈果然好主意。”

她将蔻丹唤到身边,“钱妈妈喜欢吃河豚肉煮的鱼片粥,你去弄些过来,给妈妈吃吧。”又温言对钱妈妈说道:“还请妈妈稍等片刻。这种鱼不太好买,一时半刻怕是寻不到卖家。还请妈妈不要急躁,慢慢等等。”

钱妈妈哪敢接这个话?

她手心里开始慢慢汗湿,正琢磨着该怎么办才好,就听江云昭又把作势要出门的蔻丹给叫了回来:“钱妈妈没回答,许是等不及那许多时候了。这样吧,你去和母亲说一声,就说我们急着寻河豚,让她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托人帮忙买些来。”

眼看蔻丹应了声就要打开门,钱妈妈彻底慌了神,跪行着挪到江云昭脚边,扑到她脚前的地上,泣不成声道:“姑娘,老奴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全家人都指靠着老奴,老奴可不能出事啊!”

“你不能出事,你上有老下有小,那我爹爹和娘亲呢?”江云昭厌恶地别开脸,哼道:“你可是金贵了,竟是不把我爹和我娘放在眼里!”

“老奴并无此意!这事…这事…”钱妈妈欲言又止了半晌,终究是没敢把连氏说出来。

江云昭站起身来,将书册随手一丢,便朝里间走去。

钱妈妈一下子抱住她的脚踝,急急说道:“这事儿是三夫人吩咐老奴做的,老奴只是听命行事。姑娘,求姑娘饶命!求姑娘饶命!”

江云昭慢慢说道:“你确定是三婶?”

“是!老奴哪有本事弄到那东西啊!”

“你做的事情,早已败露。就算我能饶了你一条命去,你以为自己就能活着离开侯府吗?”

江云昭冷冷说完,眼看着钱妈妈嘴唇哆嗦着额头上开始滚落大滴汗珠,眼角开始有些泛湿了,这才稍稍和缓了声音,说道:“我有条明路指给你,单看你要不要走了。”

“什么路?姑娘尽管说!只要能饶老奴一条狗命,老奴但凭姑娘差遣!”

“白玉杯你见过吧?”

见钱妈妈忙不迭地点了头,江云昭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你若是能告诉我昨夜是谁在那杯子上抹了毒,你这条命,我就会给你留下。”

毒?

钱妈妈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下意识就想说自己查不出。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命还在那刀尖上悬着呢,所有拒绝的话就都说不出口了。

郑妈妈凝神细听里面的动静,待到听见脚步声,知道里面的人要出来了,赶紧带着身后的婆子们闪到一边。等到钱妈妈走远,这才吩咐人散了。她回头又看了江云昭房门一眼,心事重重地回了秦氏屋里。

秦氏心中担忧,并未歇着。看到郑妈妈回来,她赶紧问道:“怎么样?昭儿可还好?”

郑妈妈将江云昭的一番作为讲了之后,担忧地问道:“姑娘这是在拿捏钱妈妈。依夫人看,要不要派了人去盯住钱妈妈?万一她做了什么对姑娘不利的事情,就麻烦了。”

秦氏仔细考虑了很久,最终说道:“不必。我看今日昭儿的表现,不像是个愚钝的。这事且由她自己把握。需知我护得了她一时半刻,却护不了她时时刻刻。她能自己成长起来,也是件好事。”

她深深一叹,又叮嘱道:“你们也随时留意着些。虽说我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跟着母亲学管家了,可是秦府里上下和睦,又怎是侯府能比的?若有人想害她,就暗中处置掉。若昭儿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就冲动行事,就拦她一拦。须知惩治恶人最忌空口无凭,若是一个不小心,还会被反咬一口。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主子惩治下人,哪还会有什么“反咬一口”?秦氏这样说,分明指的是其他几房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