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奇怪,找荆泽贤她倒能明白,必定是水车的话传到皇帝耳朵里,让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敏锐意识到这大家伙的价值。可是找自己进宫做什么?莫非是这段时间没去后宫,慧妃娘娘想她了?

虽然如今慧妃重回后宫,镇宁侯府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然而毕竟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听说荆泽贤和方采薇被召进宫,哪怕理智上告诉自己应该是为了水车的事,是好事儿,但荆侯爷和常夫人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安。直到两个时辰后,二人一起回来,听说皇帝嘉奖了荆泽贤,又因为方采薇“献”种子有功也给了赏赐,府中人这才欢喜起来。

“哪里是我自己主动献种子的?皇上叫我过去,详细问了玉米红薯等的特性,如何种,我难道敢欺君?结果一说出来,果然,下一句话就是‘这么好啊,那秋收后拿些种子给朕,明年我让人在御田里种种看’,得!这就成了我进献种子的功劳。”

从老太君屋里处来,方采薇忍不住向梅姨娘小声吐槽,却听对方笑道:“叫我说,奶奶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人想求这样的机会都求不来呢,更何况皇上赏您的十匹布料一斛明珠,就买一千一万份种子也买下来了。”

“这倒也是。”方采薇点点头,但旋即又道:“哎!不能这么算,你要知道我那些种子的意义,真正要是推广开来,玉米红薯这都是最适合北方的作物,到时天下再没有饿死的人,大夏国力强盛,多少斛明珠能换来这个结果?”

“可是若没有皇上,嫂子只能将这些种子种在后院,多说在田庄里再试种几亩地,也不可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啊。所以还是皇上知人善任,才能让嫂子得这份儿大功德。”

身后荆泽贤的声音响起,方采薇回头看着他,冷哼道:“好嘛,这是得了皇上嘉奖,心中高兴是吧?立刻就替他说起话来,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好臣子啊,日后是不是还要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以报皇上知遇之恩呢?”

荆泽贤显然是真开心,听了这话,只点头嘿嘿傻笑:“是啊是啊,我也万没料到这么点东西,竟然就能入了皇上的眼,还得到他的夸奖,这真是……怎么说好呢?简直太意外了,受宠若惊,这滋味我算是明白了……”

方采薇:……要不要奴性这么深重啊喂,发明家的骨气呢?算了,这是封建社会,讲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小叔子一直怀才不遇,忽然间一个大馅饼砸下来,他还能措词清楚,很不错了。

此时已经来到院门口,叔嫂两个分道扬镳,荆泽贤兴冲冲就要往二门外的书房去,忽见宝珠站在前面树荫下,看见他便上前盈盈笑道:“二爷这是要往哪里去?奶奶特地让奴婢等在这儿请您呢。”

荆泽贤一下停了脚步,皱眉道:“你们奶奶有事吗?没有事我先去书房了。”

宝珠笑道:“有没有事奴婢不知道,只是从没见奶奶这样高兴过,姨娘也在呢。二爷若是去书房,咱们院子里也不是没有,不如先回去,若有什么东西是在二门外书房里,我让小厮们拿回来就是了。”

荆泽贤一听说母亲也在,无奈之下只好点头,于是回到院中。

刚进院门,就被吓了一跳,只见院里十几个丫头婆子分成两列站在那里,贾姨娘与温氏则站在所有人的前面,看见他,都是笑容满面,温氏便微微一福身,含笑道:“二爷这一次也算是鱼跃龙门,给咱们府里争了光,妾身在这里恭贺二爷了。”

“这是做什么?”

荆泽贤忽地想起从宫里出来时,方采薇打趣他的那一句“衣锦还厢”。然而他一直被忽视冷落,忽然间得到这样热情对待,竟只觉着浑身不自在,连忙挥手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杵在这里吓我一跳,都没有事情做吗?”

“二爷真是的,大家这不都是心里高兴吗?咱们二房憋屈了这么久,可也有这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温氏笑意盈盈,挥挥手让下人们散去,这里贾姨娘也哽咽道:“可不是,二爷从小就是我带着,到现在长到这么大,可总算也让我风光了一回,日后看谁还敢看轻我。”

这话让荆泽贤有些不舒服,心中喜悦一下子没了大半,因回屋坐下后就皱眉道:“姨娘莫说这种话,这府里谁敢看轻你?老爷太太对你都很好不是吗?”

“你哪里知道这里头的事情?”贾姨娘哀怨地瞪了儿子一眼:“这些年,我让太太压得都快喘不过气了,难道你就没看见?”

荆泽贤差点儿气笑了,刚想说太太怎么压着你了?太太对你还不够好?就是府里最艰难那会儿,又何尝少过你的月银月供?我和三妹妹何尝受过半点白眼欺凌?老爷对你更不用说,别人家是人未老就已珠黄,您这倒好,老爷念旧,到现在对你还是呵护的,怎么就成了被压得都快喘不过气?

要么说荆二爷是个忠厚老实的孩子呢,这种帮理不帮亲的念头在这样大家族里算是十分难得的了。偏偏他命不好,亲生母亲和妻子都是这样性体,当下温氏也就着话头翻起了方采薇夺她管家之权的旧账,又喋喋不休地说外面十几家铺子,凭什么都交给她打理?如今荆泽贤也为府里争了光,老爷太太也该偏向二房一些,分几家铺子过来,就算二爷不想管,自有她代劳。

亲妈和媳妇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当真是配合默契,只苦了夹在中间的荆二爷,先前被皇帝嘉奖的喜悦半点都没有了。烦躁驳斥了两句,就被贾姨娘和温氏一起指责,这个时候两人当真是团结齐心一致对外。接着又说起皇帝赏赐给荆泽贤的东西,然后愤愤不平地说方采薇只是献了点种子,那种子虽然不常见,但皇帝只要下令,自然可以买到,凭什么要为这个赏赐方采薇?

第二百六十七章:渐行渐远

荆泽贤看着母亲和妻子抱怨的起劲儿,只觉满心失望。忽听外面小丫头道:“二爷,二门上管家说,有几位您的朋友在大门外,说是要请您出去喝酒……”

不等说完,就听温氏厉声道:“糊涂,这样事情还过来禀报什么?门子是干什么吃的?若是气派体面的人,客客气气请进来也就是了;若是看着不像样的,还不打出去,留在门外让人看侯府的笑话吗?你们二爷如今可是见过皇上的人,日后相处的也该是勋贵子弟文人士子,和这些下九流的泥腿子有什么话好说……”

不等说完,只听“啪”一声响,温氏扭头一看,就见丈夫站起身,面色铁青道:“下九流的泥腿子?我又何尝不是?那水车下田的时候,我也是亲力亲为,裤腿儿卷起老高,赤着脚,和农夫们一起在河里测量试验。奶奶若是看见我那会儿的模样,是不是还打算休了我这个泥腿子丈夫?”

温氏见荆泽贤眉眼都变了色,一句“休夫”也实在诛心之极,她从未看见丈夫这个决绝模样,心中不由发了慌,喃喃道:“怎么就这样编排我?我……我也是为了爷的名声……”

不等说完,就听荆泽贤大叫道:“什么名声?我就是荆家老二,那个不务正业的下九流。难道让皇上夸奖一番,我就不是我了?那些赏赐你们尽管留着,怎么分我都不在意,但我的事情,我的朋友,都不用你们管。”

说完就要拂袖而去,却听贾姨娘道:“儿啊,你媳妇就是性子急了些,她说的话固然势利,其实也未尝没有道理。有数的,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你如今……哎哎哎!你站住,我再嘱咐你一句话,往后好好儿研究那水车,看看还能不能加强改进些,不要去弄其它劳而无功的东西,你这么大,也该懂事了,这次这么好的机会……”

这话一直追到门口,到底还是没有说完,荆泽贤脚下连个停顿都没有就扬长而去,转眼间身影便消失在门外。

“姨娘看看,都说官升脾气涨,我们爷这官儿还没升呢,脾气就涨了。如今不过皇上嘉奖一回,就开始对我发脾气,是不是将来皇上升他进二十四司做官,他就要把我给休了?”

温氏先前被震慑住,此时见丈夫走了,立刻恢复本色,却听贾姨娘叹气道:“我知道你说的方是正理,只是你也要好声好气的说,二爷一贯是这样性子,你指望他立刻就能改过来?急三火四炮仗一样,有什么用?倒闹的夫妻不和,白白让有心人看笑话。”

温氏委屈道:“我能不急吗?大房那位当日支持二爷做这些,明摆着就是包藏祸心,偏偏我们爷不识好歹,还把她当成好人。好不容易借着这水车得了点实惠,大房那里不知怎样的捶胸顿足,要想方设法将他再拉下水。我这会儿不赶紧让爷借机脱离了那些泥腿子,经营些自己势力,过阵子水车的风头过了,谁还认识他?只可恨二爷不知道被灌了什么汤,到把我当成仇人一般,我也是操的没味儿的心。”

说完忍不住哭起来。贾姨娘虽不满她跋扈,但两人三观相合,她自然也是温氏一般的想法,于是又劝了温氏些循序渐进的话,又说自己以后也会帮忙劝说荆泽贤,这才让温氏止了哭声。只是好好儿一场欢聚,厨房那边宴席都吩咐做了,结果却闹得不欢而散,温氏咬牙切齿之下,自然又把这笔账记在了方采薇的头上。

“怎么回事?说没有就忽然没有了,难道这份儿胭脂的销路不好?不好他们怎么不早说?铺子做不下去,我收购不就完了?或者说另起炉灶,只让他们做胭脂的师傅过来,我加倍给工钱,反正咱们家现在二三十家铺子,我正琢磨着要往化妆品界进军呢。结果……忽然间就没了,铺子关门,技术人才如同人间蒸发,这算是怎么回事?”

书房里,方采薇正和若明珠说话,只因为一直以来她觉着物美价廉的胭脂铺子忽然倒闭,以至于府中所有人用的胭脂面临断货风险,不得不再找其它牌子的胭脂顶替,这令大奶奶十分不爽,因此忍不住就抱怨起来。

若明珠跟着方采薇也有几个月了,果然如方采薇所想的那般,这是一个非常聪明能干的女子,且独立性很强。许是因为她从小就被卖入青楼,经历过无数尔虞我诈,看遍世间冷暖,阅历丰富又有头脑,对世情百态自然形成了一套自己的三观。

方采薇能够感觉到,她是自己穿越后碰到的唯一一个接近现代女性思想的女人。三姑娘在方采薇教育下,如今也出现了一点现代女性思想的萌芽,只不过仍未发展壮大,十几年的封建主义教育仍如大山般压迫着这点可怜的小芽,若明珠就比她强多了。

此时听她一直抱怨,若明珠便微笑道:“奶奶说的没错,这一款无名胭脂的确非常好用,价钱又便宜,如今忽然不做了,确实是个损失。只是也无可奈何,奶奶不如赶紧命人多采买几份胭脂,从中挑选……”

不等说完,就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只见常夫人的陪嫁金妈妈走进来。

时近中秋,这会儿已经是半下午,秋风阴凉,她却是满头的汗,进门匆匆行了礼,便急急道:“奶奶,太太让您赶紧过去,老爷和二爷都等着您呢。”

“嗯?可知是为了什么事?”

方采薇见金妈妈形容不对,连忙问了一句,一旁若明珠和梅姨娘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不知这向来稳重的妈妈因何惊慌失措。

“好像是为了山海阁周边拆房子的事。”金妈妈擦了下额头汗水,苦笑道:“具体这些老奴也不懂,也没听见前文,刚进院子就让太太打发过来了,就这点消息,还是听院里丫头们议论的。”

“好,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方采薇站起身,进里屋换下家居服,也不带丫头,直接就来到常夫人的上房。

梨花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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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对女主当然不是你想的那种采薇安顿家宅,然后他和表妹花前月下的想法,如果是这样,他就做不了男主了。他现在是真的喜欢采薇。但是他和表妹也曾经有过感情,而他一直觉得表妹是因为何家报复荆家才会被无辜牺牲跳进火坑的,肯定还在日夜想念自己,所以他没办法就这样彻底放下。但是到最后,他肯定会有取舍啊,当然这份取舍不会违背道德,所以到最后,他才会和采薇在一起。我没办法剧透太多,但我会尽量好好写。

第二百六十八章:妙计

只见荆泽贤正在屋里踱步;老侯爷面沉似水;常夫人则不住向门口张望。见她进来,忙招手道:“可算来了,快过来这边坐,山海阁那边出了大事,听泽贤和你说。”

“二弟,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采薇坐在常夫人身边,就见荆泽贤满面通红,气愤道:“都是些贪心不足的货色,嫂子素日是怎么待他们的?就因为咱们的山海会所,他们平日里做些小本生意,赚了多少钱?更不用提过年过节侯府还发些米面衣料,那会儿一个个感恩戴德,说什么要给嫂子立长生牌位,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结果怎样?明明先前都说好了,咱们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去别处另买房子居住,那银钱也丰厚,并没有坑骗了他们,就他们那个破房子,不是山海阁,十两银子有人买吗?现今给他们每户八十两,近十倍的价钱,说的时候一个个乐开了花,可今天去发钱,就反悔了,还要加钱,什么东西?他们当咱们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气死我了。”

荆泽贤素日虽是个活泼性子,但在父母面前总是十分稳重,今儿这一番话竟是又气又急,可见是十分愤怒了,而方采薇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当即眉头一挑,淡淡道:“怎么?有人不愿意搬走了?”

“可不是。”荆泽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叫道:“依我看,那就是一群白眼狼,当日咱们就不该怜悯他们,米面衣料给谁不好?倒要给这么群杂碎儿。”

“二弟。”方采薇叫了一声,接着就听老侯爷也道:“遇事就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听听铭儿媳妇怎么说。”

荆泽贤喝了口水,冲方采薇一摊手,苦笑道:“老实说嫂子,我现在是没辙了,先前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以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念着过往的恩情,总会退让的,毕竟又不是夺他们的家,每户八十两银子,满京城打听去,别人家征用民居,有没有这样厚道的?结果我求爷爷告奶奶,他们不说我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还以为我怕了他们。好,我承认我无能,的确是怕了他们,这个事儿我是没办法了,但看嫂子有没有主意。”

方采薇沉声道:“你们没有强拆吧?”

“强拆?”

“就是强行拆了人家房子,甚至打伤人。”

“没有没有。”荆泽贤连连摇头:“嫂子先前就告诫过,我们怎么敢违背,倒是有几个工人气不过,撸胳膊挽袖子想教训他们,被我拦住了,如今大家都不动,我连忙赶回来,就是想向父亲和大嫂讨个主意。”

“这就好。”方采薇大大松了口气:“没有强拆闹出事故就行。”

“铭儿媳妇,你可是有什么好办法?有好办法就说,山海阁是咱们镇宁侯府的招牌,若是这事儿不能妥善解决,不知要惹多少嘲笑,以后这名声和影响力也会降低。”

荆侯爷见方采薇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火气也下去不少,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就听方采薇道:“老爷放心,都包在儿媳身上。”

说完问荆泽贤道:“二弟,山海阁周边共有一百一十八户人家,有多少家闹着不愿搬走?总不能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吧?”

荆泽贤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道:“这个……我倒是没注意,但肯定不会所有人和他们一样。先前就有两家人和我说过,不管别人怎么做,他们只求拿银子搬走,说嫂子素日待他们不薄,这个钱已经是极为厚道的,他们不贪心,只要嫂子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搬。”

“这就好。”方采薇点点头,轻声道:“这世上总是有明白厚道人,如此便好。我料着那些不肯搬走的,怕也是受了别人挑唆,都是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罢了,好对付得很。”

荆泽贤呆呆看着这位大嫂,心想什么?好对付得很?我这都急的快火上房了,苦于没有对策,嫂子你怎么竟这样的胸有成竹?至于吗?就算你确实聪明,要不要这么厉害啊?

这样想着,就觉脸上讪讪的,只见方采薇遣退丫头们,让金妈妈在门边守住,接着小声道:“二弟,你去好好儿查一下,把这些人的心思都查明白,谁是要搬走的?谁是墙头草想着观望的?谁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多赖些钱的?都查清楚了,你就这般这般……”

听着方采薇面授机宜,荆侯爷和常夫人的面色渐渐变了,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对方采薇,他们当然知道这儿媳妇是个能干聪明的,只是一次一次,这孩子总能给他们更大的惊喜。

就如这一次,听了荆泽贤述说的情况,连荆侯爷都跟着发愁,每一年这京城中都有因为达官贵人修建别院外宅之类强征民居的事,哪一次不是怨声载道?这次他们侯府出了数倍于市价的价格收购那些破烂民房,原以为定是手到擒来,谁知这样穷苦百姓当中,也有那贪心不足忘恩负义之辈,生生将一件好事,弄得困难重重无法可想,只把荆侯爷气得,恨不能也学前辈们,干脆强征算了,到时候看看那些刁民能怎么样?

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也要沦落成和其他人一样,不知被多少人骂,更不用提还有个何府在时刻盯着他们想要挑毛病,所以只觉十分棘手。然而此刻听方采薇娓娓道来,这事儿竟可在短时间内迎刃而解。

细想一想,这主意倒也不是什么绝妙好计,然而却是解决此事最快最容易的办法,可说是将人心利用到了极处,这怎能不令侯爷夫妻两人震惊,只庆幸这女人是他们儿媳妇,不然若在后宫,凭她美貌和这份儿智计,恐怕就没自己闺女和何贵妃什么事儿了。

他们两个都是如此,更不用提荆泽贤了。这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二爷此时只兴奋地眉飞色舞,站起身苍蝇搓手状欢喜道:“太好了太好了,嫂子你真是太厉害。你放心,这事儿我亲自去办,啊哈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捶胸顿足的场面了,真是想想都叫人兴奋。”

第二百六十九章:万众瞩目

笑声在屋中回荡着,方采薇疑惑地扭回头看荆侯爷,却见他抚须微笑,大奶奶眨巴了两下眼睛,忽听常夫人道:“采薇,你这么看着老爷是什么意思?”

“那个……二弟这样的得意忘形,老爷……不教训他两句吗?”

常夫人:……

荆侯爷:……

荆泽贤:……

“混账东西,事情办妥了吗?就这样头摇尾巴晃的……”

经大奶奶“好心”提醒,怒吼声果然立刻响起。荆泽贤抱头鼠窜逃出屋子,心中泪流满面:嫂子,不带你这么坑小叔子的,你是我亲大嫂吗?好吧,好像还真不是。

“爷,好端端的跑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如去赌坊玩玩儿呢。”

何富贵身边小厮长庆小声嘟囔着,虽然快中秋了,可今日这太阳大得很,他们坐在马车里,四周都有帘子围着,闷热又不透风,着实遭罪,再看何富贵额头上滚落的汗水,这小厮越发不明白主子今天到底是抽了什么风。

“你懂个屁。”

何富贵不屑看了小厮一眼,一边拿起茶壶灌了口,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很长,以至于从家里带的冰镇银耳莲子甜汤都失了原本那份凉意。喝进嘴里甜腻腻的难受,他不得不又拿起另一个茶壶灌了几口茶水。

“奶奶的,都快中秋了,这鬼天气还是热得要命。”何富贵拿着扇子扇了扇风,忽听外面小厮“咦”了一声,他连忙探出头去,果然,就见远处道上驶来一辆马车,在靠近最前排民房的空旷处停下,接着那车夫跳下来,扯着嗓子吆喝了两声:“镇宁侯府二爷到”。

“呼啦”一下,就有一二百人从最前排的民居里纷纷涌出,接着远处山海阁会所外凉棚里几十个工人也走了过来。

山海阁如今早不是当初的杂货铺子,在当初的基础上经过两次扩建,此时已经是一座拥有三层楼数十个包间的气派大会所。许是听见了下面动静,每个包间的窗户前都站了几个人,默默关注着下面情况。

“终于来了。”

何富贵一拍大腿,高兴地手舞足蹈,心想不枉老子遭了半天罪,今儿这场大戏还真是准时开场,嗯,小五那个兔崽子,用这些歪门邪道最拿手了,我果然没看错他,这事儿交给他办是对的,也只有他才能想出这样歪点子。

一边为自己的“知人善任”骄傲着,一边眼都不眨的盯着那空旷地,果然就见人聚齐后,荆泽贤就从马车上下来,接着两个健壮高大的家丁上前,从马车上吃力抬下两个大箱子,放在他的脚边。

“那两个大箱子,里面应该是装的银子。难道山海阁会所真要给这些刁民们再加钱?”

韦子章站在窗前自言自语,话音未落,就听身旁好友齐中兴叹气道:“如果真是这样,那镇宁侯府只怕要狠狠出一回血了,须知欲壑难填,这帮刁民一看计谋得逞,哪会不想方设法继续加价?”

他说完就转向最右边的路,疑惑道:“青路,泽铭如今不在京中,他那弟弟也是个老实人,你就没给侯府出个主意?总比他们这般乱来好吧?”

路无奈道:“他们也没来找我,难道我腆着脸上门去好为人师?更不用说咱们谁经历过这样事情?京城每年有多少这样的事发生?哪一次不是怨声载道,又有谁有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韦子章点头道:“没错没错,先前我以为都是那些达官贵人为富不仁,如今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些百姓也未必就是什么淳朴良善之辈,八十两银子收购他们那些破泥房,竟然还不满足,一个个良心被狗吃了?”

齐中兴冷笑道:“我早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直没说话的罗庭芳忽然开口道:“也不能这么说,上午时分明有人说过愿意搬走的,可见也不全是贪得无厌的刁民。”

“愿意搬走的能有几户人家?不过你这话说的没错,这几户人总算还有良心。剩下的嘛,呵呵!你们上午也听见那些话了吧?镇宁侯府如今有钱,皇上赏赐金山银山,就多拿点出来也是应该的。这都什么狗屁道理?凭什么人家有钱就要多拿出来给你们分?十两银子都不到的破泥房,八十两银子脱手,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路沉吟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原本不值一钱的泥房,如今因为山海会所,涨了价格也正常,只是不管怎么涨,八十两银子是足足够了,还要多拿,确实是贪心不足。”

韦子章道:“不仅如此,青路你别忘了,说是因为山海会所,房子涨了价格,可山海会所是谁建的?还不是镇宁侯府?他们是打井的人,这些人跟着受益,不但不感恩,还要反捅一刀,也难怪上午那荆泽贤气得几乎发狂而走。”

同样的议论在各处都可以听见,就在此时,空旷地终于安静下来,接着荆泽贤的声音响起:“诸位乡亲父老,我们镇宁侯府不是横行霸道之辈,经过我回家和父母协商,我们决定还是尊重你们的意愿。”

“哗”的一声,议论声立刻如潮水般响起,接着就是百姓们兴高采烈的鼓掌和叫好声。

何富贵悠悠喝了口茶,冷笑着自言自语道:“呵呵!以为忍气吞声再多拿出几千两银子就能平事?做梦去吧。寿宁公府辛苦出一次手,不让你们狠狠出多点血怎么行?”

此时那车旁小厮也知道自家少爷今日为何会抽风了,忙上前凑趣笑道:“爷!真没想到镇宁侯府这般没用,只想着多花钱息事宁人,哈哈!这下他们可惨了。”

何富贵摇头道:“我倒更希望他们强硬些,最好把这些泥腿子打伤几个,要是能打死两个就最好了。啧啧!怎么说也是侯府,连这点威风都没有?去年江春伯府扩建后花园,还打死了两个人呢,谁敢多说一句话?你们好歹也是堂堂侯府,慧妃在宫中权势熏天,怕个屁啊。”

第二百七十章:釜底抽薪

小厮心想能不怕吗?人家又不是傻子,这个关头闹出人命,咱们府里会放过这机会?也别说镇宁侯府了,咱们寿宁公府此前是多霸道的人家,这几个月不也跟个鹌鹑似得小心翼翼吗?少爷您都不觉着自己现在比起从前,那威风也是一落千丈?

主仆二人不再说话,只一心观看对面事情发展。只见荆泽贤气定神闲站在那里,唇角竟还微带笑意,仿佛胸有成竹的样子。

何富贵就看不得他这个模样,当下忍不住啐了一口,轻声骂道:“窝囊废罢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哼!看等一会儿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声音终于低了下去,最后消失。荆泽贤示意两个家丁打开箱子,果然,白花花的银子在太阳光下耀眼生辉。

百姓们眼睛都发红了,很想不顾一切上前哄抢,但也知道这样做的话结局肯定会很惨,毕竟他们又不是流寇土匪,户籍资料都在官府那边备案,更不用提还有几十个工人就在荆泽贤身后站着,这要是敢上去抢钱,绝对是打死无错。

荆泽贤目光在众人身上掠了一圈,悠悠道:“先前说过愿意八十两银子就搬走的人还在吗?在的话现在就过来领银子,之后就可以签契约了。”

那些贫民百姓的笑容还未从脸上退去,闻听此言不由就是一怔,旋即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总觉着侯府这作派,似乎不是如他们之前所想要破财免灾,只要山海阁能顺利扩建,就任由他们这些人狮子大开口。

果然,就见人群中有五六个人走上前,到了荆泽贤面前后,二话不说将房契交出,又在已经拟好的合约上按了手印,接着荆泽贤也痛痛快快给了他们八十两银子,除此之外,还给了每人二两银子,只说是侯府对他们支持工作的感谢。

围观百姓皱眉看着这几人,眼神不善。他们当然不会高兴,在这样时刻,这几人带头接受八十两银子的价格搬走,无疑就是他们当中的叛徒。

那几户人家显然也知道众人想法,转身后便匆匆而去,只有一个人冷哼着说了句:“我们不贪心,二十两银子就够在别的地方买下两间上好石房,如果没有侯府,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机会根本就是做梦都不可能梦到,所以我们很知足。之后你们就算能得到更多,咱们也不羡慕,你们也别说咱们就是叛徒,大家想法不一样,我贺老三在此祝愿你们好运了。”

说完扬长而去,接着很快就从几座民居里驶出一辆辆的驴车,敢情这些人知道自己举动肯定会惹众怒,竟是早就收拾好了东西,银子到手,合约签完,便带着家人离去。看这利索劲儿,怕是连别处的房子都谈妥了。

荆泽贤一直没说话,此时才终于点点头,沉声道:“你们大概以为这几个人是傻的,明摆着就有多赚钱的机会,竟然不要。我却觉着,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不,我说错了,他们或许并不聪明,这种举动看着还有点傻,但他们最起码是厚道人,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俗语说得好,好人有好报,只可惜这世上好人很少有好报,但是今天不一样,我相信他们会得到好报的。”

这番话百姓们自然不解,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荆泽贤连问三遍,还有没有人要领银子签约?大家都在心里冷笑,暗道以为弄几个傻子出来,再说一番话,就能忽悠我们放弃多拿钱的机会老实签约搬家?呵呵!我们又不是那几个傻子。

但荆泽贤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所有人心中冷笑戛然而止。

在发现没有人愿意领钱签约后,二爷就命家丁合上了装银子的箱子,对众人道:“之所以要扩建山海阁会所,除了侯府希望扩大规模外,其实也是为了妥善解决你们的问题。这么些日子来,逢年过节,你们都没少接受侯府的帮助,应该知道我大嫂那个人虽然名声在外,但心地善良。用她的话说,扩建山海阁,无论对侯府还是对你们,都是一件有利的事情,所谓分则有害合则两利。便是这个原因,我们才会做出扩建山海阁的决定只是没料到你们并不这样想。你们真以为自己的破房子有漫天要价的资本?不要做梦了。现在我宣布,山海阁不扩建了,原本我们就很好,只不过希望更好,那现在我们不要更好了,各位就守着你们的破房子继续度日吧。”

“什么?”

就算是路,也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眼看着荆泽贤上了马车悠悠而去,他沉思片刻,不由抚掌笑道:“好啊,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青路,什么釜底抽薪?侯府这明明是两败俱伤啊。这一来,固然是惩治了贪婪刁民,但山海阁的扩建不也泡汤了吗?我之前还向外地那些朋友们夸口,说明年来京城,我在焕然一新的山海阁会所最高级那个包间里招待他们,这……这就没了?”

齐中兴急迫叫着,韦子章也目瞪口呆,喃喃道:“这就结束了?这……这侯府根本什么也没做啊,青路你还叫好,这有什么好的?”

路看了好友一眼,微笑摇头,轻声道:“世子夫人都不急,你急什么?放心,想看戏的话,咱们把这里包下两个月,呵呵!好戏……这才开始呢。”

“嗯?”

众人一齐扭头看向路,却听他轻声道:“果然是一招妙计,某些人的算盘,这一次恐怕要落空了。”

众人循着他目光看去,就见到远处停着的那辆朴素马车,当下不由奇道:“青路你知道那边是谁?莫非就是给镇宁侯府使绊子的幕后元凶?”

路点点头,没有说话,而在场不乏聪明人,用心思考了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人参悟了这其中详情,韦子章就拉着路袖子小声道:“我明白怎么回事了,只是……这样一来,侯府也等于在玩火,他们就不怕烧着自己?”

第二百七十一章:没天理啊

路冷笑道:“烧着自己?可能吗?你没听见泽贤的话?山海阁扩建只是为了更上一层楼,当上这层楼的代价超出侯府底线,那不上就是,反正这楼目前也很好,而侯府现在,并没有到急需扩建山海阁的地步。那些百姓以为自己的房子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筹码,但如果侯府放弃改建山海阁的计划,他们的筹码便分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