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院子里,就能隐约听到前院传来的说话声。她们出了垂花门,来到穿堂,看到从前门走进来几个人,最前头的是一个穿着墨绿色棉褙子的美妇,正被王嬷嬷扶着向这边走来。

不用别人介绍,陆漫就知道那个美妇是何氏,因为她跟陆漫长得太像了。她保养得很好,粉面桃腮,风姿卓越,看着像不到三十岁的年纪。

何氏也看到陆漫了,猛地向她跑来,哭道,“漫漫,娘的漫漫,娘终于看到你了。”

看到她的人,再听到她的声,陆漫一下生出那种血脉相连的感应,眼泪也随之涌出来。

这就是她这一世的母亲!

陆漫喊了一声“娘”,也大步向她走去。若不是柳芽硬扶着她,她也会跑。

何氏跑到陆漫的面前,双手捧住陆漫的脸,看了又看,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流都流不完。

陆漫也轻声哭道,“娘,娘,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好想你啊。”

何氏又一把把陆漫搂进怀里,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道,“漫漫,娘的漫漫,娘也想你啊…”

王嬷嬷在一旁劝道,“姑太太,三奶奶,这是好事,快莫哭了。”

一个少年人的声音传来,“娘,姐姐还没看到儿子呢。”

何氏忙把陆漫放开,拉着一个少年说道,“漫漫,这是你胞弟,承儿。”

少年长得面如桃瓣,目如秋波,容貌如画,偏瘦,跟陆漫有七、八分像。穿着一身雨过天晴色细布长袍,头上束着木簪。长袍虽然有些皱褶,却是一尘不染。他正抿嘴笑着,笑容比天上的春阳还明媚,目光比雨后的晴空还干净。

这是自己的亲弟弟!

陆漫觉得自己这具皮囊已经美得不可方物了,而一个男孩子长成这样,就太太太过俊美了。

陆漫前生今世终于有了个同胞弟弟,还是这样一个花样美少年,激动得不行,一把把何承搂进怀里,哽咽道,“承儿,弟弟。”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没想到

何承的个子比陆漫还高一点点,他把头放在陆漫的肩膀上也哭起来,说道,“姐姐,弟弟从小就听娘讲姐姐,天天都想看见你…”

王嬷嬷又在一旁劝道,“三奶奶有了身子,不能太激动。姑太太、舅爷一路舟马劳顿,也要歇歇。好了,好了,快莫哭了,屋里坐。”

何氏和何承听说陆漫怀了身孕,更是大喜过望。

陆漫一手牵着何氏,一手牵着何承进了垂花门。

进屋坐定,姜展魁走了过来,红着脸叫了陆漫一声,“嫂子。”

陆漫赶紧拉着他给何氏和何承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叔,叫展魁,我们平时相处得如亲姐弟一般。”

姜展魁来到何氏的面前跪下,规规矩矩给她磕了一个头,说道,“侄儿展魁,拜见婶子。”

何氏听说这位小公子是女儿的小叔,那就不止是侯门公子,还是皇亲国戚,她怎么当得起他磕头。她赶紧起身客气道,“小公子快快请起,客气了。”

陆漫扶着何氏坐下,笑道,“娘,都是一家人,你是长辈,叫他展魁即可。”

何氏已经打听了陆漫的家庭成员,也准备了见面礼,便拿出一个玉挂件送给姜展魁。

姜展魁非常郑重地双手接过,挂在腰间。又跟何承抱拳作揖道,“弟弟展魁,见过何大哥。”

何承笑着起身抱拳还礼,“展魁兄弟,客气,客气。”

之后,抚琴,现在要叫吴婶,和她男人吴大叔、大儿子吴白芷、二儿子吴白术来拜见陆漫。

陆漫又各给了他们每人一个装着五十两银子的荷包。这么多年来,吴婶一直跟着何氏,后来又找了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吴大叔嫁了,一家子服侍何氏母子两个,不离不弃。如今,十岁的大儿子吴白芷又在给何承当小厮。

吴婶跟抱琴是同一年生的,却非常显老,面皮也较粗糙。吴大叔长得很壮实,一看就老实木讷,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种。

王嬷嬷和柳芽又领着下人给何氏和何承见了礼。

何氏拉着王嬷嬷感谢了他们一家对陆漫的照顾,又四下望望,问道,“抱琴呢,怎么没看到她?是嫁去别家了吗?”

一提起抱琴王嬷嬷就是一肚子的气,说道,“抱琴那个贱婢,老奴稍后再跟姑太太细说。”

众人叙了几句家常,就起身让他们去洗漱。

姜展魁自告奋勇,带着何承去了给他准备的院子。吴婶一家被王大旺领着,去后街的一处小院。这个小院也是长公主府下人住的,陆漫暂时借来给他们住,屋里已经被王小娟收拾好了。

而何氏今天暂时会住在陆漫屋里,母女两个多说说体己话。

王嬷嬷亲自服侍何氏去净房洗的澡,就给她讲了陆漫小时候的遭遇,以及陆放荣和抱琴的事。陆漫一直觉得何氏是个包子,单纯,温柔,善良。得把陆家人的丑恶面目给她讲清楚,以防以后继续上当受骗。

果然,不大的功夫,就从净房里传来何氏悲愤的哭声。

何氏从接她的人那里听到陆漫嫁给了长亭长公主的孙子,直觉陆家既然给女儿找了这么好的婆家,女儿在陆家的日子不应该难过。

之前她想女儿想得发疯,也不敢起心思来京城,怕自己给女儿和陆家招祸。这次因为听说女儿能嫁进长公主府,想着王皇后应该没有记恨何家后人,还是女婿亲自派人来接她,她才急不可待地带着儿子进京了。

她万万没想到,女儿在陆家遇到了那么多的难事,从小被苛待,被丢进深山差点死了,最后居然被逼得上了吊。陆老太太收钱不办事,陆放荣薄情寡义放任亲生女儿不管,小陈氏恶毒坏良心,更没想到温柔乖巧的抱琴居然卖主求荣,还挑唆陆放荣不管女儿…自己是把女儿丢在狼窝里了!她后悔不迭,后怕不已,哭得伤心欲绝,还不时咒骂几句。

陆漫心里也挺难受。若不是自己穿越过来,陆漫就真的死了,哪里有今天母女、姐弟相聚的时刻,他们母子还会继续在蜀中乡下过苦日子。而抱琴将会是最大的赢家,戴着知礼贤惠的假面具,在陆家享清福,受陆放荣的宠爱…

何氏穿着王嬷嬷给她做的翠绿金花锦缎褙子走出净房,乌黑的头发披下,如海棠般艳丽的肌肤,眼睛哭得红红的,漆黑的眼里还流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如同从氤氲烟雾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有了她的陆放荣应该曾经沧海难为水才对,怎么还能看上抱琴那样的庸脂俗粉,眼睛一定是瞎了。

何氏又把陆漫搂进怀里,哭道,“漫漫,可怜的孩子,是娘对不起你,娘不该把你留下…那些人太坏了,太没有良心了,花着娘留下的银子,为什么就不能对你好些啊…呜呜呜…还有那个贱婢,娘当初最相信她,觉得她比抚琴聪明,才把她留下照顾你,哪里想到她会做那些坏事…还有你爹,他的心肠怎么那么狠,你是他嫡嫡亲的闺女啊…”

陆漫陪着她流了一阵眼泪,劝了她半天,才好了些。

柳芽来报,西厅餐厅已经摆好了饭菜。

母女两个相携着去了餐厅,姜展魁也陪着何承来了。

因为准备匆忙,桌上是几个简单的小菜,一小盆子香菇鸡汤面。

他们吃饭的时候,陆漫才想起来,对王嬷嬷说,“护送我娘回来的人呢?应该请他们喝酒,再赏些银子。”

王嬷嬷笑道,“明管家和我当家的陪他们去酒楼里吃饭了,柳信在家等着三奶奶的示下,看赏他们多少银子。”

何氏道,“是应该好好感谢他们,一路上,我们多得他们照顾…”

她没好说的是,因为他们母子长得太过出挑,很少下马车,都是那几位打点他们的住行。而且,他们还穿得破破烂烂,也把涂花了。进了京城后,他们才在车里把衣裳换了,把脸洗净。

第二百二十六章 雄雄烈火

送何氏他们回来的一共有五个人,一个是姜展唯派去找他们的人,锦城的李将军又派了两个军士和两个车夫送他们。

陆漫让人把柳信叫来,吩咐他去酒楼一趟,赏姜展唯派的那个人和两名军士各五十两银子,两位车夫各二十两银子。再留李将军派的几人住两天,他们回锦城的时候,请他们带一份厚礼给李将军…

刚吃完饭,姜玖和宋默就跑了回来。原来何氏母子来东辉院的消息已经传去了鹤鸣堂。

姜玖之前就得了姜展魁的吩咐,也给何氏磕了头。宋默还想跟着姐姐磕头,被陆漫劝住了,让他喊何氏为伯母,而不是婶子。

何氏只给姜玖准备了见面礼,是一条路过省城时在大绣铺里买的蜀绣帕子。而这位郡王府的小公子,她却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送。

陆漫已经想到了这一步,塞了一个玉佩给她,她才红着脸把玉佩给了宋默。

姜玖说道,“祖母还说,让嫂嫂同婶子和何大哥多多香亲,明天晚上再请婶子和何大哥去鹤鸣堂作客。”

之后,几个人又去了东侧屋。

何氏把给陆漫、姜展魁和姜玖带的礼物拿了出来。她知道侯府的公子小姐富贵,没敢给小兄妹做衣裳,做的是两双鞋子,照着年纪做得稍稍偏大些。绸子面料,绣的竹叶和梅花花纹,很费了些功夫。另外还有些蜀中特产吃食,以及一些竹编玩具。又给宋默拿了些吃食和玩具,却没有鞋子。

笑道,“乡下东西,你们莫要嫌弃。”

姜展魁和姜玖早在心里拿陆漫的娘当成自己的娘,怎么可能嫌弃,而且那鞋子的确好看呢。他们都笑得眉眼弯弯,忙不迭地说道,“谢谢婶子,我们很喜欢”。

宋默的嘴嘟起来了,问道,“伯娘,就没有给我也做双鞋子吗?嫂嫂不只是他们的嫂嫂,也是我的嫂嫂。”

何氏的心都要被萌化了,赶紧笑道,“若默儿不嫌弃,伯娘再给你做一双。”

说着,蹲下抱起他,用手比了一下他脚的长度。

宋默才表示满意。

段嬷嬷羞红了脸,嗔道,“若郡王爷知道你这么向何姑太太讨要东西,定会打你的。”

宋默嘴硬道,“伯娘是嫂嫂的娘,又不是别人。”

几个孩子被丫头劝去圆桌边吃蜀中带来的小吃,陆漫娘仨才又清静下来。

何氏还给陆漫做了几双用细布做的袜子,一身缎子衣裳,是按照自己年轻时的身量做的,稍微有些小,再放一放,陆漫也能穿。

何氏不好意思地说道,“料子不算好,漫漫别嫌弃。”

陆漫笑道,“我极喜欢呢,怎么会嫌弃。”

衣裳的颜色搭配很好,针脚很细,花绣得也好看,只是料子一般。这种料子,在府里是下人们穿的。

她又把何承拉到面前仔细端详,何承有些红了脸,但还是笑眯眯地等着姐姐瞧。

漂亮得如春天的花朵,清雅得如山涧溪流,温润得如三月和风…这个弟弟,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漂亮了。

他跟姜展唯和姜展玉的漂亮不一样,完全是花样美男那种。

陆漫突然有了些许紧张,就是那种有个漂亮女儿生怕被别人惦记的紧张,只不过女儿换成了弟弟。

她一定要把这个弟弟看好了。

看到何承的脸更红了,陆漫才转过眼神看着何氏,非常自恋地说道,“娘,你真会生,把我和弟弟都生得这样好看。”

她的话把众人都逗笑了。

何氏红着脸嗔道,“看你,这么大的人还说孩子话,也不怕人笑话。”

陆漫搂着她的胳膊撒了一会儿娇,又拉着何承一起坐去炕上,几人挤在一起说悄悄话。

何氏又讲了一下她在蜀中的生活。她被舅舅连骗带吓弄去了钱财,但她的外祖母还不错,逼着她舅舅给他们在乡下置了一些产业。吴婶泼辣,吴大叔虽然老实却孔武有力,又是里正的堂兄弟,再加上他们所在的小山村民风淳朴,倒也没什么大波折。只是日子过得紧巴些,因为何氏大手大脚惯了了,还要供何承读书,把剩下的几十两银子花了,还陆续卖了二十亩地,日子才过下来。

因为何氏的容貌好,又温柔,怕惹不必要的麻烦,她几乎不出门,家里的所有活计都是吴大叔和吴婶在做。

何承在村里的私塾读书,他非常聪明,先生说他是自己见过的最聪明的学生。若他好好发愤,定能考上举人,甚至进士。但何承却志不在此,因为他知道自己外祖是罪臣,他又将继承外祖一门的香火,属于罪臣之后。所以,他很识时务地用更多的时间钻研医术。

何氏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拿走了五本医书作纪念。何承自从会认字,就拿着医书看,几年间竟把医书都背了下来。

说起乡下的苦日子,何氏的表情倒很平静。甚至被骗光了钱财也是波澜不惊,不觉得自己吃了多少苦。可一说到陆家,她就气愤得不行,眼里又涌上泪水,骂道,“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坏良心,把钱财看得比亲人的命还重…”

何氏对财物不上心,但对女儿的命上心,这就好办。

陆漫说道,“这世上,像娘这样不把钱财看在眼里的人却是不多。其实,爱财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们应该凭自己的努力去挣钱。而陆家人却是不择手择谋夺别人手里的财物,恨不得逼死我,那些钱财就彻底成了他们的。”

她现在要在何氏和何承心里埋下的,不是仇恨陆家的种子,而是仇恨陆家的雄雄烈火。这样,他们才会跟陆家和陆放荣断得干净,以后也会少很多事端。

她最怕包子、愚孝什么的了,既麻烦,又塞心。

何承一惊,瞪大眼睛问道,“陆家,祖母,还有爹爹对姐姐不好?他们怎么姐姐了?”

一旁的王嬷嬷又历数了一遍陆家的罪恶。

即使是第二次听,何氏还是哭得不行。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以后的打算

听完后,何承也流下了眼泪,咬牙说道,“他们比蜀中的老伍家还坏,还恶毒。姐姐当时得有多痛苦,多无助,才能去上吊。”又道,“不过,从外祖一倒霉他们就休母亲这件事来看,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老伍家是何氏的外家。

这个弟弟不错,小小年纪就明辩是非。

陆漫又说道,“娘既然跟他们已经一刀两断,就不要再有牵扯了。他们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我出嫁前苛待陷害我,可看到我嫁进高门了,又想贴上来谋好处。为了利益,他们若是知道娘回京了,说不定会通过娘和弟弟再来攀扯我,娘一定不要再搭理他们。还有弟弟,更不能跟他们有牵扯,千万不要去陆家上演什么认祖归宗的戏码。”

何氏擦干眼泪,咬牙切齿地说道,“娘才不会那么傻。他们对娘如何娘都不太在意,可是他们这么对我的闺女,就是不行。之前娘总想着他们喜欢钱,又是夫家的人,就拿些钱出来,有福共享。哪怕被休了,娘也没有怨言,觉得的确是娘耽误了你爹和你大伯的前程。娘留下那么多银子给他们,就是知道他们喜欢钱财,想让他们对我闺女好些,让我闺女平平安安长大,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哪成想,他们只管拿钱,却不管办事,对漫漫如此薄情,你也是他们家的亲骨肉啊。特别是你爹,当初他多喜欢你啊,被贱婢一挑唆,就不顾你的死活,太没良心了…”话没说完,又是泣不成声,继续说道,“承儿怎么可能回陆家认祖归宗。当初已经就说好,我生的第一个儿子要姓何,继承何家的香火。何况,我是被陆家休了以后才生的承儿,跟陆家更没有关系。”

陆漫对何氏的表态还是比较满意。

何承也说道,“娘就是太良善了,总把人往好处想。看看他们是如何对待姐姐的,当初是又如何对待娘的,但凡有一点点良知都不会那么做。哼,我不会跟他们有牵扯,我姓何,只有娘和姐姐两个亲人。”又拉着陆漫的袖子说道,“姐姐,弟弟以后给你当倚仗,不许他们再欺负你。”

有弟弟的感觉真好,陆漫高兴地拉着他的手捏了捏。

一旁的姜展魁听了何承的话,也说道,“何大哥,何婶子,我哥哥和我都是嫂子的倚仗,不许别人欺负她。等我长大了,我也要收拾老陆家。”

何氏擦干了眼泪,说道,“好孩子,婶子谢谢你。”

姜展魁又道,“这是应该的,哥哥走之前也这么嘱咐了我,当不起婶子的谢。”

说话间,王嬷嬷给何承量了尺寸,说今天她们和绣娘都赶赶工,明天就能做两套舅爷穿的衣裳出来。

吃了晚饭,宋默大哭一场,还是被段嬷嬷强行抱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陆漫给他配好的几副药,以及一些礼物。

姜展魁和姜玖也回了各自院子,娘仨个又坐在炕上闲话,这时主要讲的是仁和堂。听说李掌柜一直坚守在那里,何氏又感动得流出了眼泪。说道,“李师弟是我爹最小的弟子,也最得我爹的宠爱。我记得,他小时候为了多得几块糖,背书十分用功,经常得我爹的夸赞…”

突然,她又看向陆漫问道,“漫漫,娘给你留的那个铜坠项链还在不在,没有被她们夺去吧?若夺去了,一定要想办法要回来。你外祖说了,那项链特别重要,千万不要弄丢了。”

陆漫伸手把铜坠项链拿出来,笑道,“一直在我身上挂着呢。这个链子是铜的,她们瞧不起。若是金的,就真不好说了。”

何氏拿着看了看,才放下心来,又把链子塞进陆漫的衣裳里。

陆漫好奇地问道,“娘,这条链子有什么故事吗,为什么外祖那样重视?”

何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外祖在世时反复交待娘要保管好它。娘怕路上弄丢,才挂在了漫漫身上。”

陆漫说道,“是外祖留下的,现在有弟弟了,把它给弟弟。”

何承马上道,“给了姐姐,姐姐就戴着。都是弟弟没有本事,没给姐姐置办一份嫁妆,还让姐姐孤孤单单在陆家受欺负。”

这个弟弟,岁数不大,说话总这么暖心。就是有些害羞,一说话就脸红。再看看他如花的容颜,他若小几岁就好了,可以好好亲亲那张小俊脸。

陆漫也就继续戴着了。她总觉得这个坠子或许跟外祖出事有关,既然这样,在她身上最保险,以后想办法把秘密找出来。

何氏和何承回来了,就涉及到同仁堂,以及那些医书的归属问题。之前的仁和堂和那些医书是何家祖产,只因为何晃出事,何家又没有后人,才把仁和堂和书送给何氏当嫁妆。

现在何氏回来了,何承又是何家的后人。这个问题陆漫之前就想过,想着把同仁堂所在那个院子的地契给何承,这本应该是他的。而同仁堂这块牌子,观察何承的为人后,再决定各占多少股…

陆漫又问了何承以后的打算。

何承小声道,“我倒是想考功名,可我的这个身份,是不成的。我也挺喜欢医术,实在不行,就像外祖那样当个好大夫。外祖还不是凭借大夫的身份,当了六品官。”

当代律法,罪臣三代内不许考功名。

陆漫又考了他一些有关医学方面的知识。

何承讲得头头是道,不仅把那些医书背了下来,还做到了知行合一。这孩子属于隔代遗传,继承了何家医学方面的天赋。

他跟陆漫不一样,陆漫是因为原主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再加上陆漫前世学了五年的医学知识,后有七年的临床经验,才有现在的成绩。而何承,完全就是天赋。

陆漫又摸了摸胸口的坠子,若这个坠子真有什么乾坤,说不定能帮外祖平反。可到底什么时候能平反却是说不清楚,十年后?二十年后?

这样,何承的确不能把心思用在考功名上,因为不知道他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他还不如既继承外祖的香火,又继承他的衣钵。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本分

陆漫想着,把何承好好培养培养,自己也有个好的助手。她现在的身份不可能完全抛头露面给别人治病,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跟姜展唯掰扯开。那么,就必须有个听她招呼的人代表她给人治病,或者是做她不好出面做的事。

想到何承最后的一句话,又说道,“当御医很危险的,咱们外祖不就出了事?”

何承道,“百姓活着也不容易,不是御医的官员也有许多人被砍头。”又红着脸说道,“御医是每一个大夫的愿望,我也有这个愿望。我不能考功名当官,但希望能通过好的医术当官,这样才能光大何家门楣,给娘亲和姐姐撑腰。”

听了何承的话,陆漫直感叹这是个好孩子,有理想总比没理想好。只不过,这个弟弟长得太俊了,不适合当御医。这话陆漫又不好说出来,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还早。

陆漫说道,“我书房里有许多外祖留下的医书和手札,弟弟以后就多多学习。”想了想,又笑道,“那我再抓弟弟一个劳力。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弟弟把那些书都抄一遍,这样记得更牢靠。抄好以后,那些书的原版给弟弟,誊抄的留给姐姐。”

何承一喜,笑道,“好,以后我不做别的,天天抄书,背书。”

陆漫摇头道,“那怎么行,你还小,不能只学医术,还要学习其他的知识。要知道,你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大夫。必须要先学会在这个社会的生存之道,用更多的知识武装自己,才能做个好大夫,受世人尊敬。”又叹道,“若是咱们外祖再圆滑一些,不知能不能够避开那件祸事…”

她还有个不好说的顾虑,这个弟弟长得实在太好了,他还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不被各种浮华诱惑。再把他的个人素质好好提高一番,将来想办法找个有些背景的岳家,才不至于受人欺负。

这个朝代虽然不盛行好男风,但还是有不少男人喜欢这一口,包小倌包戏子的官员、世家子,以及富商巨贾也不少,只是不敢公开而已。

到时再跟姜展魁的先生说一下,每日教授何承一个时辰。就教一些四书五经,及这个朝代才子应该具备的基本知识。不以考功名为目的,只泛泛教一些。

哦,还得让宋明帮着看顾何承一些,长公主到底是女人,外面许多事要男人办。宋明地位尊贵,又颇得皇上喜欢,处世又圆滑,无论皇亲还是朝臣,都会给他几分面子,那些惹事生非的纨绔也不敢惹他。有他罩着,就不怕有人打何承的主意…

之后,又讲了让他们以后暂时就住在东辉院的事。

何氏倒是同意,她也想离闺女近些,但何承却是不同意。

他正色说道,“谢谢姐姐的安排,但弟弟不能长期住在姐姐家。我们把乡下的地和房子卖了,买了一些礼物,还有七十几两银子的结余,可以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

“为什么?”陆漫很受伤地问道,“我家里屋子多,人又少,你们在这里热闹些,多好。你是不喜欢姐姐吗?”

何承轻声说道,“我也想跟姐姐离得近些,但不好在姐姐家里住久了。现在弟弟没有能力,已经花了姐姐许多钱,不能再继续在姐姐家心安理得住下来,让姐姐养。虽然很可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和娘还会靠姐姐接济,但是单独住了,住我们普通百姓该住的地方,我才会谨记自己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记着自己的本分。知道只有发奋努力,才能过上好生活。我不想学伍家和陆家…”

陆漫惊讶地看着何承。这孩子今年六月才满十四岁,在前世还只是个初中生,就这么懂事了?她刚才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这孩子已经知道如何在这个世界立足了,有些方面考虑得比她还周到。

何氏也觉得儿子说得对,不能像陆老太太那样,把儿子养得只想去抢别人碗里的吃食。

她欣慰地看了一眼何承,又对陆漫笑道,“漫漫不知道,承儿十二岁起,家里人小病小痛就是他看诊。他无事还会带着白芷两兄弟去山里采些草药,或治病,或拿去药铺卖。渐渐的,村里人家也开始找他看病,只要不是大病,他居然能看好,还能挣一些家用。而且,他十岁以后,家里的钱财就都由他保管和支配了。哎,娘没用,对钱财不怎么上心,抚琴也是个粗性子。承儿的心思缜密,娘也放心由他管。别说,自从他管了家,家里的开销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