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太太恼道:“你要是觉着不满意,那就回头再另外挑一门好了。”

“我没什么不满意的。”孔老太爷闲闲的拨弄着茶水,——如今公主府靠不住了,家里又是这般窘困落魄,当然能省一笔是一笔。喝了两口茶,觉得暖和舒坦了不少,然后方道:“只是老二和三丫头那边,你自己去说吧。”

“我这就去跟老二说。”孔老太太懒得跟丈夫置气,站起身道:“三丫头嘛…,婚姻大事哪里轮得到姑娘说话?不说也罢。”——

到底是没必要说,还是心虚不好意思对孙女说,唯有问自己的良心了。

“续弦?还是个商户人家?”孔仲庭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太愿意,“母亲没必要这么着急,三丫头才十三、四岁,停一停,没准儿能找一家妥当些的。”

“怎么不妥当了?”孔老太太对儿子,当然不用唯唯诺诺看脸色,板着脸道:“你还当你爹是知府,三丫头的外祖母没出事那会儿?有什么可挑的,等到回头三丫头年纪大了,更难嫁着好的,只怕比桂家还不如呢。”

孔仲庭想了想,说道:“且不说十分好的,至少也像华姐儿那样,嫁一个有前途肯上进的读书人,方才不算辱没了。”

“华姐儿自己有嫁妆,三丫头有什么?”

孔仲庭也有些着恼,冷笑道:“三丫头的嫁妆去了哪儿,母亲又不是不知道!”

“你个逆子!”孔老太太气得扬手就是一巴掌,舍不得打脸,只好打在了儿子的身上,弄得自己手疼不已,怒道:“为了一个名声败坏的女儿,就敢这么顶撞母亲?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难不成三丫头嫁的有钱了,还能落在我的腰包?!”

孔仲庭烦躁不已,劝道:“母亲,你先坐下消消气。”

孔老太太不得不抬出孝道来,总算压住了儿子,见好就收,说道:“你且想想,虽然咱们严令下人们封口,但万一哪天纸包不住火,会是个什么情形?咱们家的名声都跟着坏了,几个哥儿将来也不好说媳妇,所以啊…,三丫头越早嫁出去才越好。”——

比起女儿,当然还是儿子们更加重要。

这一番话,顿时击中了孔仲庭的软肋,况且自己并没有更好的人选,因此心下左右为难了一阵,问道:“那桂老爷不会有什么不妥吧?怎么还给女方倒贴嫁妆?”

“你跟你爹一个样儿!”孔老太太嗔了一句,轻描淡写道:“他家不过只是商户,我们家再没落,你爹从前也是做过知府的,人家就是求一个姑娘人品好。反正桂家又不是拿不出银子,何不索性大方一点?人家好了,你们反倒疑神疑鬼的。”

孔仲庭自己也是男人,有些事明白的很,因此问道:“那桂老爷屋里有多少人?”

“你一个当爹的,问这个做什么?”孔老太太眼光闪了闪,说道:“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屋里人肯定是有的,至于到底有几个还没问呢。”接着又骂道:“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数一数,前前后后都多少个了。”

在这一点上,孔仲庭的确没什么发言权,不免有些尴尬,只得转移话题道:“那桂老爷比我还大一、两岁,这往后泰山女婿的,可怎么叫的出口?”

孔老太太嗔道:“要难为情也是人家桂老爷,你这个做泰山的怕什么?再说了,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也就出阁回门那几天,一年里能有几个时候见着?而且你爹准备等时局安定一些,就一起搬回四川祖宅去,往后只怕一辈子也难再回来,想见也是见不着。”

“爹准备搬回祖宅?”

“是啊。”孔老太太点头道:“到底还有祖上留下的田产、房屋,回头把苏州的产业都变卖了,回去过几天清闲日子也不错。”

孔仲庭心里明白,自己这辈子估计跟仕途无缘,加上父亲罢了官,孔家子孙就更加不好进仕。承章不是一块读书的料,三房两个年纪还小,且就算他们两房发达了,又与二房何干?自己膝下的四个更是太嫩,三个毛孩子,一个奶娃娃,要说将来也是十年后的事了。

孔老太太又道:“阮氏不能留了,等三丫头一出阁就让人送走。”

孔仲庭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没隔几天,冯家的人来下了聘礼。

此时大太太虽然好转一些,但身体仍然不利索,说话也是含混不清,每天只在床上歇着静养。因为老太太严令过所有的丫头,再加上玉华觉得冯家还可以,不愿意母亲知道了再折腾,所以竟将大太太瞒得死死的。

玉仪知道冯家下聘的消息后,不由陷入沉默。

在孙女儿里面,玉华算得上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了,平日那般心疼,眼下也不过配了一个穷酸秀才。冯家不是什么富户,收入有限,唯一的年轻劳动力又在读书,据说还有三个女儿没有嫁,——一看就是家门寒薄,巴望着找一个嫁妆丰厚的媳妇,将来好供儿子读书考举,再拉扯小姑子们出嫁。

然而就是这样的亲事,老太太居然都会答应下来。可以想象,孔家已经窘迫到了什么地步,竟然完全顾不上小姐们的将来了。

玉华尚且如此,轮到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

或许在孔家人的眼里,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负担了吧。

无依无靠无背景,嫁妆空空,还要公中再掏银子,又曾经走失过,加上是隔了十年才回来的,自然谈不上半分感情——孔家岂会给自己挑一门好亲事?或许当初嫁到姚家去,都会比眼下的处境要好一些。

对于那些名分上的亲人们,玉仪没有半分信心。

尽管和桂家议亲一事,孔老太太没有打算告诉孙女,但是到了三月初,桂家的人来要生辰八字时,消息还是瞒不住了——

其实也没有必要瞒,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知道又能如何?

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也许称之为“噩耗”更确切一些,玉仪没有半分惊诧,反倒有种等了许久落下的感觉。

或许是已经麻木了,或许是对孔家的人早就失望透顶,等得就是这么一天。

听到消息后,玉仪反倒忍不住大笑起来——

续弦?商户?三十多岁?两个儿子?一共六个妾室通房?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一嫁到桂家,就会变成十人组合的大家庭?有一个比便宜爹还要大的丈夫,有两个管自己叫母亲便宜儿子,还有六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每天等着自己分派,以求跟自己的丈夫激情一夜?

玉仪笑着笑着,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什么心机,什么算计,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毫无用处。

难道说自己穿越的这一生,就是为了体会古代女子的无奈?体会什么是万恶的封建社会?体会无法反抗时,悬梁自尽到底是什么滋味?!

好吧,老天爷算你狠!

这出戏,本姑娘也不打算再奉陪了!

方嬷嬷等人早慌了手脚,眼下外面这么乱,就是想要逃回京城都不可能,至于不愿意装病耍赖,或者偷偷离开孔家,也都是一样的行不通——到时候桂家来抬人,还真没有别的法子对抗,除非抹脖子一死,否则只能乖乖认命嫁过去。

“彩鹃,去打盆水来。”

“小姐…”彩鹃的眼圈儿哭得红红的,咬着嘴唇去了。

玉仪等她端水进来,自己一如平常的净了面,坐到妆台面前,对着镜子仔细的擦了擦粉,扑上胭脂,还把鬓角发丝抿了抿。

这本来很寻常的动作,却和屋里的悲伤气氛很不协调,以至于方嬷嬷止了泪,惊吓上前道:“小姐,你可别…”

“嬷嬷这是怎么了?”玉仪看着她微笑,说道:“难道以为我打扮好了,就会去找根绳子悬梁不成?嬷嬷…”握了握她的手,“没事的,我想带彩鹃出去散散心。”

方嬷嬷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的确不像是要轻生的样子,稍稍松了口气,问道:“小姐要去哪儿?我陪着小姐一起去。”

“不了。”玉仪站起来道:“彩鹃你也洗洗脸,等下我们去胭脂铺逛一逛。”再次安慰方嬷嬷道:“嬷嬷你放心,我不会做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再说了,眼下只是刚刚合生辰八字,还没有订亲,离成亲的时间更是远着,回头还可以再慢慢谋划。”

方嬷嬷茫然的点了点头,自我安慰道:“是啊,咱们还有时间…”心里却是完全没底,马上就要订亲下聘礼了,还能怎么改变呢?公主府也指望不上了,难道还有另一个江廷白来救场?这一切,似乎已经成为定局。

玉仪领着彩鹃来带侧门,拦住一个婆子,说道:“去找一辆马车过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三小姐要去哪儿?”

“胭脂铺。”

“这个…”那婆子似乎有些为难,陪笑道:“要不三小姐等等,我去回过大奶奶再说,不然的话…,我也没权利随便派车子的。”

玉仪淡声道:“去吧,快去快回。”

那婆子这边一转身,那边立即跑去找到孔老太太,把事情说了,问道:“三小姐眼下就在门口,车子是派还是不派?”

“她要出去?”孔老太太皱了皱眉,问道:“可带了包袱?身边都跟了什么人?”

“没有包袱,三小姐身边就一个丫头。”

“那就让她去吧!”孔老太太松了口,但是补了一句,“不过看紧一点,三小姐可是快要出阁的人,别磕着碰着了。”——也不知道公主府是怎么教的人,临出阁的小姐还四处乱跑!

那婆子忙道:“老太太放心,我家那口子就是驶马车的,一准儿把人看好,保证三小姐毫发无损回来。”

“哪儿那么多废话?下去。”孔老太太没什么好心情,心下不由冷笑,——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罢了,青天白日的,难道还能自己跑了不成?她要是真敢跑,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说起来,孔家一切霉运都是从孙女回来开始的。

若是这个孙女没回来,二儿媳虽然贪钱却也并无大错,还在主持中馈。大儿媳一向稳重贤惠,自当念她的佛经,即便对女儿的婚事操心一些,也不至于迷了心窍,做出那等糊涂的事来。

更不会跟什么姚家、马家、江家扯上瓜葛,不会招来无端的祸事,更不会折损了那么多银子,害得孔家落魄到今日田地!

孔老太太越想越是恼火,越发生出恨意来。

因为乌梅镇拢共就一条大街,一应商铺都挤在一起,玉仪便是想逛也逛不久,没多久就回来了。

那婆子在门口得了消息,赶紧回来禀报。

“都做什么了?”孔老太太问道。

“先是逛了逛胭脂铺,买了一些胭脂水粉,然后又去了绸缎店,挑了两匹料子,还去炮仗店买了两支烟花,别的零零碎碎也买了些。”那婆子一字不落回了,补道:“听我家那口子说,三小姐好像挺高兴的。”

孔老太太没听出任何不妥,只得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楼下的亲说不要剧透,某颜从善如流~~~

51 洪流(下)

51洪流(下)

玉仪回到自己的屋子,脸上透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方嬷嬷瞧着怪异,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生怕她起了轻生的念头,再也不敢把视线离开半分,小心问道:“小姐都买什么了?”

玉仪微笑道:“一些小玩意儿。”

玉清住在一个屋子里,当然知道了消息,可她本来就是人小力微的,又怯懦,别出帮着出主意,就是安慰人都说不上两句。只是知道姐姐就要给人做继室,且那人家里有儿子、多妾室,即便是姨娘也认为不是良配,心下既不安又有些恐惧——

嫡出的姐姐尚且嫁得如此,自己岂不是还要更加糟糕?

“四妹妹,你坐下我有话说。”玉仪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打开了,里面装着两粒小指甲盖儿大小的翡翠戒面,五、六块奇形怪状的金子,还有一颗蓝莹莹的蓝宝石,一起轻轻推了过去。

玉清不明所以,茫然道:“三姐姐,你这是…”

“从前姨娘帮了许多忙,我却一直没有机会报答,这些是姐姐给你的压箱底钱,回头缝在棉袄里收好了。”玉仪嘴角含笑,又叮嘱了一句,“千万别放在姨娘那儿,免得官盐反倒成了私盐,将来说不清楚。”

“不…”玉清觉得有些烫手,更有些害怕,“三姐姐,我不能拿。”

“傻丫头,姐姐还有呢。”玉仪没有精力再多说,转身朝素莺道:“你去找件四小姐常穿的棉袄,帮她仔细缝好了。”回过头对玉清一笑,“好妹妹,听话。”

玉清的眼泪直往下掉,哽咽道:“三姐姐,那桂家…”

“别说了。”玉仪的心里累极了,起身道:“你们各自忙各自的,我躺一躺。”连衣服也懒得脱,自己扯了床被子悄无声息搭上。

接下来的日子里,玉仪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房里,很有几分待嫁的样子,孔老太太那边虽然瞧着奇怪,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有方嬷嬷和彩鹃等人急得不行,眼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只怕桂家就快要来下聘礼了。

家里这么大的动静,大太太终于知道了冯家的亲事。虽然不情愿,但眼下她却当不了家,况且哪能让女儿再被退二次亲?最终看在冯家公子还不错的份上,咬牙认了,毕竟孔家落魄如斯,女儿年纪又大了,想要回头再挑更好的女婿,几乎等于痴人说梦。

不过一听说侄女要嫁去桂家,大太太心里又好受了些,执意找来老太太,因为眼下嘴角还有些歪斜,表情显得格外扭曲,坚持道:“三丫头…,不、不能在前头,等华姐儿出嫁后…,再下聘礼。”——

都这种时候了,侄女还是不忘争一口这种闲气。

孔老太太皱了皱眉,点头道:“你放心,好好歇着养病就是。”

玉仪知道以后,心下反倒有些感激大太太了。

不单把桂家下聘礼的日子推后,而且还能赶上大姐姐出阁的日子,那一天应该很热闹,孔家的人应该会到的很齐全吧。

玉仪想着想着,忍不住“哧”的一下笑出了声。

“小姐?”彩鹃神经质的回头,自家小姐有点古古怪怪的,不会是…,被孔家的人气得失心疯了吧?越想越害怕,小声问道:“小姐…,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了?”

“没什么。”玉仪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先别弄了,咱们俩出去走走再回来。”

方嬷嬷忙问:“小姐要去哪里?”

那边玉清和素莺等人也是一脸不安,目光全都转了过来。

看着这一屋子神经紧绷的人,玉仪心下叹了口气,缓和一下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起身道:“我有事,去老太太那边一趟。”

方嬷嬷松了口气,对彩鹃道:“你好好陪着小姐。”又有些担心,劝道:“小姐有话好好说,可别和老太太…”眼嫁给桂家固然很糟糕,若是再激怒了孔老太太,没准还会更糟糕,实在是不敢想象。

玉仪笑道:“嬷嬷放心,我不会和老太太顶嘴的。”

“三丫头?”孔老太太瞧着孙女一脸平静,觉得奇怪,但不好当面流露出来,只是笑道:“坐下说话,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方才本来不想见的,怕孙女脾气不好,因为婚事不满意吵起来,那大家可就难看了。

玉仪坚持等在门口,这才见着了人,笑道:“孙女有一个不情之请。”顿了顿,“眼看孙女就要出阁了,身边也没个可靠的,所以想找祖母讨几个人,将来也好帮着使一把力。”

孔老太太眉头微皱,——哪有姑娘家大大咧咧谈自己出阁,还跑来要人的?不过反正陪嫁都是要去人的,去了也好,孔家还少养几张嘴呢。

因此心下略一琢磨,问道:“你要哪几个人?”

“多的也不敢要。”玉仪神色平常,说道:“就要段嬷嬷、栖霞,还有彩鹃,只要把她们三人的卖身契给我就行了。”

“你现在就要卖身契?”孔老太太问道。

玉仪反应极快,不愿让她多想起了疑心,立即板着脸,冷声道:“孙女就是想要这几个用惯了的人,留在身边服侍,不然做人家媳妇也没底气的。”

一副我信不过你要先拿到人,否则就不出嫁的架势。

孔老太太气得血压升高,——一个年轻姑娘家,居然敢拿成亲之事来威胁长辈?可是眼看桂家就要来下聘,到时候不光不用备嫁妆,聘礼还能留下不少,又能早点把这孙女送出门,实在不愿意搅黄了这门亲事。

玉仪心下暗笑,又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怯声道:“孙女也是害怕,听说那桂家已经有两个儿子,还有好些…”一脸对未来的恐惧和担心,“孙女怕自己做不好,回头反倒丢了孔家的脸。”

孔老太太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个十三岁出头的小姑娘,要应付那么大一家子,有些害怕也是难免的。再者犯不着在小处上闹得不痛快,脸色虽然还是不大好,但总算是松了口,吩咐吉祥道:“你去承章媳妇那儿一趟,把段嬷嬷几个的卖身契拿过来。”

彩鹃一直无声站在门口边儿,没过多久,吉祥取了几张薄薄的纸回来,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那可是自己的卖身契啊!做下人的,一辈子都困在这上头了。

“多谢祖母体恤。”玉仪得了东西,懒得再表演什么祖孙慈爱的戏,走到门口叫住彩鹃,淡淡道:“走吧,我们回去。”

把孔老太太气得半死,看着孙女的背影直恨得牙根痒痒,低声吩咐道:“把三小姐盯紧一点,可别闹出成亲找不着新娘子的笑话!”虽然不相信孙女会不顾名节跑了,但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出了门,彩鹃一路跟着玉仪身后,眼睛总不忘朝她手上看,犹如怀揣小兔一般,心口“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一直回到住处关上门,方才激动道:“小姐,你真的把我的卖身契要回来啦!”

方嬷嬷回头道:“什么卖身契?”

“段嬷嬷、栖霞,还有彩鹃的。”玉仪将那几张发黄的纸递了过去,说道:“段嬷嬷在苏州呆了十几年,回头交给她,等时局平定了,就到官衙里去消了奴籍。”

彩鹃怔住了,原以为小姐要卖身契是自己拿着,免得再受孔家人拿捏,怎么变成让注销奴籍了?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可是为什么感觉总是不大对劲。

方嬷嬷也察觉出来了,疑心道:“小姐你这是…”

“怎么了?”玉仪故作一脸轻松,笑道:“段嬷嬷都一大把年纪了,难道不该好生养几天老?还要一辈子做人奴仆不成?栖霞和彩鹃也该嫁人了,若是带着奴籍,将来生下的孩子便是家生奴,自然是以良家子出嫁的好。”又看了素莺一眼,“只有你要麻烦一些,还得让人去京城办手续。”

这一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扔有些突兀,方嬷嬷心念一转,问道:“小姐事事都替别人想好了,难道就不替自己想一想?身边的人都走光了,谁来服侍小姐?外头买的可是更不靠不住。”

玉仪笑道:“难道没了卖身契,你们就都不理会我了不成?”

方嬷嬷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想要再说,却见玉清从周姨娘哪儿回来了,到底有些避忌外人,只好暂且按下不提。

玉仪不用再做贤淑小姐,索性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只在心里数着日子,到了玉华出嫁的前几日,找了个闲暇,跑去了玉娇那边,进门笑道:“五妹妹有没有空?咱们好久没一起说话了。”

玉娇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给她,撇了撇嘴,幸灾乐祸笑道:“三姐姐不是要嫁到有钱人家了吗?不躲在屋里赶着绣自己的嫁妆,还闲逛个什么劲儿。”

“哎…”玉仪轻轻叹了口气,“五妹妹,你怎么不想一想自己的将来?”

“我?我将来怎么了?”

玉仪心下好笑,这还真是一个十足的傻丫头,——元配嫡女都嫁不好了,继室的女儿难道还好得了?更何况阮氏又失了势,承文几个年纪还小,即便将来姐姐嫁得不好,只怕也是说不上话的。

玉娇气呼呼的,“你笑什么?!”

“五妹妹,你听我说。”玉仪故意压低声音,问道:“你想不想让太太回来?”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丫头,一脸不方便外人知晓的模样。

玉娇虽然信不过姐姐,但盼着母亲回来的心却是急切的,想着好歹不吃亏,最多只是白和她废话几句,便朝丫头们道:“你们先出去!”

玉仪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悠悠的饮了一口。

玉娇恼道:“有话快说!别装模作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