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仪心头有点堵得慌,即便证实是四房所为,又能如何?人家说不定打着关爱弟弟弟妹的旗号,对外一副贤良大度模样,——这不…,还帮弟妹的爹谋了一份差事。

不由叹气,这真是一个叫人郁闷的中秋节。

一转眼,时间到了八月末。

阮氏嫁到梁家已经三个多月了,丈夫是当地的一个土财主商户,前头死了嫡妻,另外还有两房妾室。元配留下一儿一女,大爷已经成家娶妇,生下两个小豆丁,嫡小姐尚且待字闺中。另外还有两位庶出的小姐,一个订了亲事,一个才得四岁,一家人过得那是十分热闹。

以二婚的身份嫁进梁家,跟当初嫁给孔仲庭可差远了。当时孔家是知府官家,顾氏又只留下一个女儿,且玉仪还不在孔家,简直和元配没什么区别。

而梁家长子早已成家立业,哪里会把她放在眼里?就连那位没出阁的嫡小姐,也一样动不动就摆脸子。至于两位妾室也都比阮氏先进门,前头几天还算恭敬,但因梁老爷不给阮氏撑腰,慢慢的也就不当回事了——

阮氏如今的日子,过得十分难熬。

“太太,有个姓赵的媳妇找你。”

阮氏才刚跟蒋姨娘怄了气,正独自坐在窗户边生闷气,听说赵荣家的过来,立马来了精神,忙道:“快让人进来。”

赵荣家的来梁家一趟不容易,还得大半天路程,进门时一脸风尘仆仆之色,上前行了礼,跟着阮氏进了内屋,方道:“新得了消息,老爷补了正七品的太常博士,不日就要上京去了。”

“有这样的好事?”阮氏先是有些惊喜,继而看清了现实,——哪怕孔仲庭做了一品大员,那也跟自己不相干了啊。

赵荣家的说道:“如今那位是国公府的儿媳妇,又是什么三品淑人,想给老爷弄个一官半职的,那还不是举手之劳。”

阮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一步错、步步错。

在梁家午夜梦回之际,时常忍不住幻想,如果当初没有算计嫡女,是不是就不用过这种受气的日子?是不是还享受着三儿一女,知府家主持中馈太太的荣耀?如今这位梁老爷年纪又大,为人粗鄙不堪,只知道跟妾室厮混,再不然就是去花楼找粉头。

但凡自己说上一句半句,立马就骂:“别跟我充什么夫人太太!要不是当初你娘家倒贴了一千两,又说你能生养,我会放着黄花大闺女不要,娶你一个二手货?!”底下越说越难听,“连一份嫁妆都没有,吃我的、穿我的,还敢多管闲事?信不信我现在就休了你,转手拿去卖钱!”

“太太,我过几天也要跟着上京去了。”赵荣家的又道:“别的不说,也好照看着几个哥儿和娇姐儿,不然身边没个人,受了欺负都不知道。”

阮氏突然心里一阵惶恐,前夫和儿女们都要走了,以后三年五载都没消息,甚至可能是一辈子!而自己在梁家永远不见天日,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更让她害怕的是,刚才居然没有想到,——二房一但进京,又是因为仰仗着嫡女才得了这个便宜,那么儿女们岂不是要看姐姐的脸色过活?!

“不…,不能让老爷进京。”阮氏喃喃道:“我从前得罪她那么狠,早就是不共戴天的深仇,玉娇、承武他们也和她合不来,这要去了京城…,岂不是狼入虎口?那个死丫头一定会趁机报复的!不行,不行!!”——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赵荣家的可不想一辈子困在四川,如今孔家败落了,下人们的待遇也大不如前,当然还是京城里更有盼头。即便自己从前受阮氏的指使,做了些不好的事,但那位姑奶奶年纪小,又不是那等没教养的人,断没有跟个奴婢过不去的道理。

自己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说什么也得抓住这个机会!

“太太…”赵荣家的有些不耐烦,但想着这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试着安慰阮氏道:“三姑奶奶已经是国公府的媳妇,又是在皇城根儿下,哪里能够不讲道理?即便从前太太得罪了她,也没有为难兄弟们的,不为别的,好歹自己也要几分脸面吧。”

阮氏摇头,神色间有恐惧也有憎恨,“那可是连自家长辈都不顾,要死也要拉上垫背的主儿!谁知道她会不会丧心病狂,做出什么恶毒的事来!”

赵荣家的见她不听劝,如今又靠不上了,不免有些烦,好歹忍耐哄道:“那我回去跟老爷说说,不然就让娇姐儿几个留下来。”

“留下来?”阮氏还是摇头,“老爷都走了,谁来照看娇姐儿他们?家里那两个老的连嫡孙女都能卖,何况是娇姐儿?承文、承武他们又还小…,落在三房的手里断然没个好…”

赵荣家的实在不耐烦了,打断道:“那依太太,竟然是要老爷抗旨不做官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太太且醒醒罢。”说完,扔下带来的东西便走了。

阮氏怔了一下,紧跟着追了出去。

“太太这是做什么?”说话的是梁老爷的爱妾蒋姨娘,半倚着墙,摆出一副婀娜妩媚的样子,掩面笑道:“太太都是梁家的人了,怎么还和前头的拉扯不清?也是我们老爷宽宏大度,不计较,换到别人家里,那还不被打个烂羊头啊!”

阮氏怒道:“谁家的规矩,一个婢妾居然这样跟主母说话?!”

“哎哟,太太息怒。”蒋姨娘故作一副惶恐模样,身子却动都没动一下,“太太若是生气,就到老爷哪儿去说理啊!扯着嗓子喊有什么用?喊坏了,还要浪费汤药钱呢!”

阮氏平日还能忍一忍,今日正在上火,哪里还能够忍得住?想也不想,上前就朝蒋姨娘扇了一巴掌,“滚!你个贱婢!”

“哎呀,太太要杀人啦!”蒋姨娘顿时滚在了地上,扯了头发,又揪衣服,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方才起身往书房那边跑去。

阮氏怔怔的站着没有追,也追不上。

眼下顾不上等下会有什么风波,一门心思都放在孔家二房进京上头,一会儿想起从前陷害嫡女后悔,一会儿又怕儿女们遭了暗算,当真那是愁肠百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阮氏还没回神,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自己脸上便挨了一巴掌,梁老爷骂道:“蒋姨娘刚刚才有了身子,你就敢打她?想要弄坏我的儿子是不是?!”

阮氏心里暗恨,分辨道:“我不知道姨娘有了身孕。”

“你不知道?”梁老爷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的爱妾,再想起刚才听到那一番话,不由更加恼火,“你也不照照镜子,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嫁进我梁家门,居然还敢想着前面的姘头!”一脚照着心窝踹了过去,“不要脸的下贱货,作死!”

阮氏吃痛伏在地上,手上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里,——此时此刻,突然体会到当初嫡女拿炸药的感受,或许…,自己也该准备一包炸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胖子哭道:“呜呜呜,不是我要为难玉仪的,真的,都是作者安排的~~~~请党和组织相信我,下一次一定好好表现…”

某颜,“你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某胖子,“我…,我不活了…”

PS:某颜昨天总结了下,瘦身秘籍=带孩子(累的)+日更码字(赶的)+宝宝偶尔半夜闹人(熬的)+夏天光想喝水吃的少(饿的),看来人就是不能闲着啊~~~~(另外,零食和碳酸饮料坚决拜拜!)

现在正以一种“每天不码出3000字就有负罪感”的念头驱使自己,希望能再接再厉,一口气把这个大坑添完,然后…,再挖一个坑~~~(自虐潜质,⊙﹏⊙b汗)

亲人(上)

亲人(上)

隔了几天,弘大奶奶过来了一趟。

“听说六婶婶的家里人上京来了。”弘大奶奶起了开场白,脸上是一贯的微笑,“只怕一时还没有落脚处,都是自家亲戚,不如先住到家里来,又干净又妥帖。”又道:“我已让人打扫了西面的小院,离六房这边挺近的,只隔了两道二门,六婶婶想过去说个话也便宜。”

玉仪揣测着,这是不是四夫人私下的授意。或许她觉得,这样一来可以让自己落了面子,二来又添了堵,——看着敌人心里不爽的话,自己总会痛快一点。

尽管玉仪心里十分不情愿,但是迫于舆论上的压力,还是无法拒绝——没法子,总不能让亲爹和弟弟妹妹住客栈吧?这要是传了出去,不光是自己要被戳脊梁骨,罗熙年在外面一样不好做人。

“多谢,有劳你安排了。”玉仪神色平常如素,含笑回道。

弘大奶奶不是多话的人,谦了一句,“这是侄媳妇份内应该做的,当不起六婶婶的谢,我先回去调停调停。”欠了欠身,便告辞而去了。

彩鹃等人走了,抱怨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玉仪烦恼了几天,反倒看开了,“我如今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姑娘,没有让别人决定生死的道理。况且正如六爷所说,眼下孔家败落,凡事都得巴结着我,不必担心受什么拿捏。”冷声一笑,“不管谁这么‘热心’,顶多就是恶心恶心我罢了。”——

还有一点,阮氏已经改嫁不在孔家,玉娇几个小的能掀起什么大浪?他们若还当从前在孔家那会儿,自己会处处忍气吞声谦让,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别人等着看我的笑话。”玉仪的性子有点像弹簧,能忍则忍,忍不下去反倒弹起来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算计,就算是兔子也该急了,想咬人了!因而笑容里便带了一丝恼意,“哼,我就偏不让他们称心如意!”——

自己好歹也是皇帝封的三品淑人,何必过得苦了吧唧?!

玉仪决定先犒劳一下自己的胃,有道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于是中午罗熙年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了一桌丰盛的午餐。

落叶琵琶虾、火爆荔枝腰、干烧鱼翅、什锦蜂窝豆腐,外带几碟精致爽口的小菜,一盆浓浓的麻仁当归猪踭汤,一壶上好的陈年梨花白——相对于两个人平日的饭量,这顿饭的确够丰盛,主要是贵精不贵多,每一样看起来都让人很有食欲。

罗熙年笑眯眯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

玉仪回道:“是你夫人决定大吃一顿的日子。”

“…啊?”罗熙年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竟然一时无语,明明是很斯文秀气的坐在桌边,怎么让人感觉要掳袖子大干一场?那小腮帮子还微微鼓起,很是可爱,上前揽了她的腰坐下,凑在耳边低声道:“吃这么多,是在为晚上准备体力吗?”

玉仪回头瞪了他一眼,啐道:“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罗熙年哈哈大笑,卷了袖子坐到对面,喊人道:“倒酒!倒酒!”自己先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肚子里有点货了,便开始慢慢的品味起好酒来。

因眼下已经是秋末,午睡的时间也不如夏日那么长了。

玉仪胡乱躺了一会儿起来,见罗熙年正在旁边逗弄那只鹦哥,于是挽了头发,下了床问道:“几时了?六爷还没走呢。”

罗熙年没有回头,对着那鹦哥教道:“懒婆娘!懒婆娘!”

玉仪笑着上前捶了他一下,“先头让你睡你不睡,这会儿又来抱怨别人懒。”转身自己拿了衣服穿好,净了面,坐到妆台前梳妆打扮,稍稍收拾一下。

“等等。”罗熙年今儿心情不错,上前摁住玉仪,拣了一枚七、八成新的螺子黛,坐在妆台上笑道:“今儿我来给你画,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艺。”

玉仪有些不放心,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了想,含笑问道:“六爷从前是不是常做这些勾当?倒好似很拿手嘛。”

罗熙年用手扇了扇,又嗅了嗅,“咦,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儿?”

玉仪托腮扭了连,不理他。

罗熙年只得跑到另一边坐下,拖起她的脸,嘴里道:“别动,等会儿画糊了。”很明显笨手笨脚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本来不熟练,还是故意做出来的。

玉仪被他折腾了半晌,问道:“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罗熙年的眼光闪了又闪,嘴角是深深的笑意,半晌放下螺子黛,双手捧着妻子的小脸端详,“啧啧,真是一个大美人儿啊。”

玉仪正要照镜子,就听外面问棋喊道:“夫人,五夫人过来了。”只得推开他,起身掀了帘子出去,笑盈盈道:“五嫂,进来坐。”

五夫人站在门面看着她,神色有些怪异。

玉仪正在不解,便听问棋咋呼了一声,“啊呀,夫人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呵…”五夫人忍了半晌,还是没有忍住爆棚的笑意,嗔道:“六弟妹,你的眉毛是怎么了?都糊成了一团,快进去洗洗重新画上罢。”屋子里的丫头,也全都是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玉仪恍惚明白了点什么,赶紧到里面去照镜子,顿时哭笑不得,这…、这哪里还是什么大美人儿?——简直就是蜡笔小新嘛!

罗——小——六!

玉仪想起刚才某人的笑意,原来是一肚子坏水,气得扭头去找人,罗熙年却笑着闪身出去,慌里慌张对五夫人道:“五嫂,我先去卫所一趟。”

“老爷!”落英手里拿了一条腰带,赶紧追上去,“到底把衣服穿好了再走。”

五夫人是一个通透伶俐的人,转瞬看懂了,笑着跟了进来,问道:“是小六淘气给你画的吧?真是…,这么大的人还像一个孩子似的。”心里却是淡淡的惆怅和艳羡,自己想让丈夫捉弄也没机会了。

玉仪又好气又好笑,自己重新净了面,描眉扑粉,很快便收拾妥当了。只是一想起那条恶作剧的泥鳅,心下就忍不住恨恨咬牙,——好你个罗小六,晚上回来再跟你算账!

五夫人在旁边坐了,笑道:“我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听说你的娘家人上京来了,想必还没有住处。”等玉仪过来坐下,又接着道:“我手里有一所三进三出的院子,虽然地方不算大,但是胜在和国公府挨得近,不如拿去暂时住着吧。”

玉仪不免有点汗颜,——自己家的那一烂摊子事,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不过五夫人倒是大方,这宅子说送人就送人了。

要知道说是暂住,难道今后还能把人撵了收回?况且国公府处在皇城的繁华区,五夫人的宅子虽小,但也是寸土寸金,而且即便有钱也未必买的到。可是自己不想和孔家的人挨着住,一个城东,一个城西才好,挨得越近麻烦事就越多,眼不见才心不烦呢。

“多些五嫂的好意。”玉仪笑道了一声谢,婉言拒道:“我想着,父亲是要去太常寺的公干的,还是离那边近一些的好,已经让人去寻宅子了。”——

听说这位弟妹和继母关系不好,可是照眼前看来,似乎连父亲也很生疏,难道里面另有缘故?五夫人没有不识趣的多问,解释道:“这并不是我嫁妆里的东西,是三太夫人留下来的。”神色有了些恭敬,“当初小六年纪小还没成家,所以一直由我保管着。”

玉仪不知道她是何用意,只得道:“五嫂保管着挺好的,想必六爷也放心。”

五夫人却道:“母亲的嫁妆都是儿子们平分,你们也有一半。”顿了顿,“回头你跟小六商量一下,若是继续放在我那里,那就等分家的时候再做交割,但若急着使银子,先拿去应急说一声便是。”——

是先说清楚好让自己放心,免得对五房有芥蒂?还是告诉自己,六房还有一大笔银子在五房手上,莫要疏远了,时时刻刻都要同气连枝?玉仪对五夫人并不了解,猜不大透她的真实用意。

送走了五夫人,玉仪自己静下来想了想,还是没个头绪。

因为眼下急着应对孔家的人,便先撂开了。

玉仪觉得心里面直犯堵,当初孔仲庭虽然没有算计自己,但他却没拿女儿当一回事,任凭祖父祖母把自己推向火坑。再加上后来炸药包一事,父女情分算是两清了,一想到今后还要虚伪应付,就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

另外京中地价十分昂贵,孔家想必拿不出多少银子来,但是也没有让亲爹住破烂儿,或者租房子的道理——

难道还要自己贴补银子,给孔家二房买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状态不是很好,码不出更多了~~~

小朋友昨天打鸡血了,白天午觉不睡,半夜又爬起来玩,某颜困得要死,唉…,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啊~~~泪流~~~(心里咆哮,快点去上幼儿圆吧~~~)

亲人(中)

亲人(中)

晚上罗熙年回来的时候,一脸兴冲冲的,时不时的笑一笑,惹得玉仪忘了追究“蜡笔小新”事件,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罗熙年“嘿嘿”一笑,“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玉仪见他玩神秘,也没有在追问,而是先把五夫人的话说了,然后道:“我想还是先放在五嫂那里好了,一来咱们不缺银子,二来这会儿就分得一清二楚的,让人知道了难免要看笑话。”

罗熙年听了点头,应道:“且放着吧。”

不怪他不着急,自来妇人的陪嫁都是亲生儿子们分的,跟别人没关系,四房是要脸面过日子的,手不可能伸这么长——若是蔡氏的嫁妆拿了出来,那么汤氏的嫁妆也留不住,另外相信五夫人不会没有盘算,该做的自然都做了。

玉仪自己琢磨了半天,觉得大概因为五夫人是一个寡妇,儿子年纪小,往后多有仰仗罗熙年的地方,所以才过来交个好。

毕竟钱虽然可贵,但有些时候也不是万能的。

不免又想起了给孔家找房子的事,肯定得提前安排好,不然在国公府多住几天,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再说玉娇又跟自己合不来,万一吵吵闹闹,那可真是脸丢大了,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玉仪想来想去,决定在太常寺附近买一所小院子,和七品官的家底差不远,不至于显得太豪华就行。想来孔家是拿不起这笔银子的,现今虽然没有炒房团,但京城乃天子脚下,多少小官都是租赁房子住呢。

既然孔家拿不出,那自己也不想去做那冤大头,让他们住可以,房契自然还是要拽在手里的,万一以后吵嘴了,借此要挟几句心里也爽快点。

次日起来,玉仪便交待自己的人去办了。

花了三天功夫,找到了两个比较合适的房子,一个三进三出,一个五进五出。段嬷嬷大致介绍了下,问道:“夫人看要哪一个好些?”

“小的吧。”玉仪没有犹豫就做了决定,冷笑道:“我便是弄一座金宅子给他们,也一样不落个好,何苦自讨没趣?再说了,房子选大了反倒显得我钱多,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让人眼红了更添麻烦,往后只怕事事都要赖上了。”

段嬷嬷问道:“夫人打算把房子送人?”

“暂住。”玉仪淡淡道:“他们什么时候给全了银子,就什么时候给房契,免得占了便宜还嫌少,还嫌院子不够宽敞亮堂。”

段嬷嬷点头道:“正该如此。”

玉仪还是不大痛快,只恨这社会不能登报断绝父女关系。

“夫人。”问棋从外头进来,小声道:“四房那边吵起来了。”

“哦?”玉仪顿时来了八卦精神,——四房上次下毒手害自己,差点弄出一场妾灭妻的大案子,不就是想让罗熙年被弹劾罢官,进而完全丧失掉继承权吗?为了目的如此不择手段,于自己内心来说,巴不得四房出点事才好呢。

“听说恭二爷得了一个员外郎的职位,这原本是好事,不知怎地惹恼了四老爷,把人叫去训了一顿。这还不打紧…”问棋很有讲故事的技巧,抑扬顿挫的,“恭二奶奶又听差了消息,以为四老爷不让二爷出仕,就跑过去理论,结果四老爷更生气了,然后一乱就吵起来了。”

段嬷嬷快意道:“吵翻天才最好,活该他们自个儿不消停。”——

看来四房也不是严丝无缝啊。

玉仪往深处想了想,心里有些不安分的因子在跳动,或许…,继而微微一笑,想起前几天罗熙年得意的样子——

反正都撕破脸了,那就彼此开始角力拉锯战吧。

晚上罗熙年回来时,玉仪摒退了丫头们道:“听说四房吵架了,世恭得了一个员外郎的职位。”抿嘴一笑,“不会也是有什么贵人相助吧?”

罗熙年勾起嘴角笑道:“难道只兴别人助助咱们,就不兴助助四房?”

本来要给儿子弄个员外郎的职位,对于罗晋年来说并不难,但被别人插手了,而且还是…,也难怪他心里不痛快,儿子居然敢吃里扒外了!

玉仪忍不住笑道:“你就是个坏人!”

“我怎么是坏人了?”

“你那天把我的眉毛画糊了!”玉仪终于想起来了,抓住某人的胳膊不放手,一副要报仇的样子,“你说怎么办?”

罗熙年怔了一下,失笑道:“这么些天还记得啊,真是小气。”

“一辈子都记得呢。”玉仪看着那双乌黑狡黠的眼睛,还有嘴边的坏笑,忍不住心里恨恨咬牙,伸手在他腰间使劲捏了一把,“想混过去,没那么容易!”

“啊!”某人一声惨叫,夸张道:“有人谋杀亲夫了!”

“你还胡说?”玉仪伸手又去捏另一边,却被一把抓住,——因为贴得极近,陌生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别恼了。”罗熙年猛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到妆台边抱人坐好,拣了一枚细细的螺子黛,递给她,“了不起,你再把我的眉毛画糊一回好了。”看她不动,又催道:“画吧!就是画出三条眉毛我也不计较。”

不知道为什么,玉仪心里生出一丝淡淡的温柔,半晌低了头,在那坏坏的笑意上头印了一记,然后抬起头,嘴里道:“算了,这次饶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