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吼大叫的做什么?”眼见女眷们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孙大奶奶脸上挂不住,满面尴尬,扯了庶女的手,“走,去找六夫人要一条裙子换了。”

孙柔一下子炸了毛,“我不去!”

孙大奶奶皱眉道:“好好的,你这又是闹哪一出?”生怕她再说出点别的什么,无端得罪了罗家的人,强行把人扯到了后面僻静处,沉声道:“你今天疯魔了是不是?到别人家做客,撒什么泼?!”

孙柔哭道:“那个女人…,她骂我。”

“胡说!”孙大奶奶斥道:“人家是国公府做当家主母的,岂有骂客人的道理?骂你什么了,你说啊。”

“我…”孙柔支支吾吾说不出,毕竟自己并不占理。

孙大奶奶一看便明白了,必定是庶女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人给刺了,话里还挑不出毛病来——这还不是关键的,关键是庶女得罪了国公府的六夫人,得罪了未来的鲁国夫人,心下恨不得当场扇她一巴掌!

孙柔却是委屈的不行,心里就不明白了。

以国公府世子那么好的条件,那样出众的人品,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妒妇?到底有哪点好了?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当然了,罗熙年才是她心里的那朵鲜花。

孙柔最后没去找玉仪换裙子,便被嫡母送回去了。

玉仪后来才听说此事,找来那个小丫头问了,结果问棋站了出来,说是自己指使她泼花茶的,不由斥道:“你如今也是大丫头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胡闹?”

问棋跪在地上,低头道:“夫人罚我吧,就是看不惯她那张狂样儿。”

“这次就算了。”玉仪淡淡道:“扣你三个月的月银。”看了看她,正色道:“记住没有下次!”——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问棋虽然是好心,但是自作主张去惹事的丫头,也一样得好生调教。

“是。”问棋小心翼翼应了,低头出去。

玉仪现在百事烦心,哪里会把一点点口角放在心上?但凡有一点时间,都全身心的扑到了珠姐儿身上,这可是她的心尖尖心肝肉儿。

一转眼,到了五月。

初二这天是罗熙年的生辰,去年这个时候,因为冯秀秀的事闹得大家很不愉快,今年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玉华走了以后,冯母和两个女儿没住多久也走了。

没有儿子的俸禄,没有媳妇的嫁妆银子,母女三人在京城生活窘迫,而且家里没有男丁也容易惹是非,平日里连门都不大敢出。

冯母呆了一个多月,实在受不了京城里的物价——

从前儿媳妇掏银子使不心疼,现今银子用一分少一分,两个女儿还没有出嫁,简直骨头都要疼了。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去大镖局找了镖师护送,母女三人回了太仓老宅,好歹那边还有自己的房子,有远房亲戚,吃穿用度也比京城里省银子。

让玉仪啼笑皆非的是,后来派人去那间宅子里打扫,发现竟然成了一座空屋子,里面的家具、摆设,全都跟遭了贼似的洗劫一空。

原来冯母在京城留下的这段时间,都忙着变卖东西去了。

当初买下这座宅子的时候,其实不止一千六百两,玉仪只是给玉华做了个套,让她把能拿出的银子都掏出来,多出的几百两是自己垫的。算起来,差不多就是里面的家具物品钱,没想到全被冯母卖得干干净净。

只是人都走了,难道还追到太仓去要银子不成?

玉仪知道后无奈笑了笑,说道:“东西卖了就卖了,她们不在跟前嗡嗡就行了。”

眼下忙着罗熙年的生辰宴席,还有照看着珠姐儿,现在小家伙快三个月,已经学会了抬头、翻身,比起月子里有趣多了。

罗熙年趴在床上逗女儿玩儿,笑道:“好乖乖,叫声爹来听听。”

玉仪正在外头跟管事媳妇说话,进来嗔道:“她要是现在就会叫爹,那不就成小妖怪了。”伸手拍了他一下,“你起来,压着珠姐儿的衣服了。”

罗熙年笑着去扯她的衣服,低声道:“你过来,我压你的就不压珠姐儿的了。”

玉仪啐道:“当着闺女的面,也不害臊!”伸手抱了珠姐儿,“别把我的小棉袄给带坏了。”转身出去,把孩子给了奶娘吕氏。

“你最近只看得见珠姐儿了。”罗熙年有些不满,强行搂了妻子到床上压住,“不如我们多努一努力,再给珠姐儿添几个弟弟妹妹。”知道玉仪心里有芥蒂,不好说添一个弟弟,免得她以为自己嫌弃女儿。

玉仪抓住他的手,——才一会儿功夫,衣服就被扯散了,露出了里面鹅黄色的掐牙边肚兜,气氛十分暧昧。

“大白天的,别闹了。”

“嘿嘿,白天也能生。”

“等下客人都来了。”玉仪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还没使完劲儿,两只手就被一起抓住,越过了头顶,不由急道:“等下头发毛了,我怎么出去见人?”

罗熙年嘿嘿一笑,“你别动,头发不就不会毛了。”低了头,用嘴拱了拱,含了一只乳儿入口,挑逗了半晌抬头,“真听话,果然不动了。”

玉仪拿眼瞪他,咬着嘴唇不说话。

罗熙年到底还是知道轻重,不敢太胡闹,起身道:“这会儿先放你一马,等晚上回来…,哼哼…”

玉仪赶忙起来整理衣服,还没弄完,听见桂枝在外面喊了一声,“夫人,国公爷让老爷过去一趟。”

罗熙年趁机下了床,笑道:“那我走了。”

留下玉仪在后面气呼呼的,又是好笑,自己到妆台前重新梳了头发,戴了首饰,这才掀了帘子出去。

这边罗熙年已经到了父亲的书房,进门问道:“爹,什么事?”

鲁国公到底上了年纪,精神不如前几年了,在椅子里磨蹭了半晌,才搭着儿子的手站起来,说道:“外头有人送了几个丫头过来,你跟我过去瞧瞧。”

“丫头?”罗熙年一头雾水,“我瞧做什么?”

鲁国公斥道:“别人送给你的丫头,你不瞧谁去瞧?真是啰嗦,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妾是纳不成的,大家不用揪心了~~都要结尾了,不会整些让人添堵的事~~主要是想让罗小六不纳妾的心理,转变的合理一些~~~

逃避(五)

到了上房,小汤氏笑着迎了出来。

鲁国公进门坐了正中的椅子,端了茶却不喝,说道:“等下还要出去开宴,把人叫上来瞧瞧,不合适就另外安置了。”——

原来是这么个挑丫头。

罗熙年揉了揉鼻子,懒洋洋的在旁边坐了,百无聊赖的晃着腿,心下不以为然。

早些时候,也时常有人打着送贺礼的名义,给自己送人过来。只不过四房还在,里面送得人都和哥哥脱不了干系,自己囤了一屋子,后来在小辣椒进门前全打发了。

再后来小辣椒进门,送人的事跟着消停了一段。

自从去年自己封了世子以后,这事又随之热闹起来,只不过今年连父亲都兴趣参与,只怕还要更热一些。

可是小辣椒那边…,等下自己少不得要头疼了。

对于罗熙年来说,添几个温柔敦厚的美妾不失为一件雅事,可是一想到妻子,两相权衡之下,又觉得有点得不偿失。

可是…,一辈子都再也不纳妾?

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心里在纠结些什么,只是在这个问题想清楚以前,还没有纳妾的打算,——在他心里面,还是小辣椒和明珠占了大头。

小汤氏朝外道:“进来吧。”

好家伙!罗熙年抬眼一瞧,竟然齐刷刷的进来一群!数一数,一共站成一排整整六个!环肥燕瘦、千娇百媚,一眼看去分不出个高低上下。

六朵娇花心里都清楚自己的使命,上前请安时,声音一个比一个温柔,眼波一个比一个惹人怜惜。

嗯…,细节处也是各有各的特色。

罗熙年面对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干脆避开了视线。

鲁国公瞪了小儿子一记,沉声道:“别磨磨蹭蹭的,自己挑两个领回屋去。”

“都挺好的。”罗熙年“嘿嘿”一笑,“爹,儿子挑不出来。”

“什么叫都挺好的?”鲁国公拿起拐棍敲他的腿,斥道:“别吊儿郎当的,难道这么多还想都拉回去啊?!”自己往前扫了一眼,“我看穿湖蓝比甲的那个就不错,看着清秀大气,是个老实本分的丫头。”

湖蓝姑娘闻言一喜,立马站得更直了,谁知道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开,就听世子同学来了一句,“呃…,好像腰粗了一点。”顿时化欢喜为沮丧,咬了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穿绿衣服的呢?”

“眼睛小。”

“左边第一个呢?”

“面皮黑。”

“右边第一个呢?”

“头发黄。”

“…”

“…”

父子俩一个气得胡子发抖,一个“嘿嘿”的陪着笑,彼此对望了一阵,鲁国公终于忍无可忍,怒道:“你刚才还说都挺好的,这会儿又全都看不上了!”

“是都挺好的。”罗熙年狡辩道:“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底下六朵娇花情知今日“选秀”无望,敢情这位世子爷根本就没打算选,这、这不是戏弄人吗?有后悔不该来的,有心下惋惜的,有羞愤欲哭的,这下好了…,六个人各自表情不同,辨识度顿时提高了好几个层次。

小汤氏一看这架势,还挑个什么啊?赶紧朝旁边的妈妈递了个眼色,挥了挥手,将六位铩羽而归的姑娘带了下去。

“爹!”罗熙年知道父亲正在暴怒,不敢往前凑,嘴里道:“宴席要开了,大伙儿还在等着我,先出去了啊。”不等回答,一溜烟的跑出了门。

“这混小子!”鲁国公气得用力跺着拐棍,不明白道:“这还入了魔障了!”

小汤氏想想有些好笑,劝道:“国公爷…,这种事上赶着反而不美。”上前替他揉了揉后背,顺了顺气,“要我说,小六和他媳妇正是年轻情浓的时候,哪里还插的进去别人?等过几年热头一冷,不用国公爷你着急,小六自己就把持不住了。”

鲁国公冷静了一下,叹道:“小六如果没有做世子,我又怎么会去管这种闲事?管他屋里是姬妾成群,还是一辈子只守着老婆,都且随他的意。”——

心里怎么能够不着急,但凡处在世子这种位置上,膝下又空悬的,…往不吉利的方面想,万一被人害了,别说世子之位保不住,就连灵前捧牌的人都没有。

万一小儿子有什么事,前头几个庶子肯定坐不住,罗家少不得又是一团混乱,外人再借借力,只怕到最后剩不下几个。

但愿自己还能多活几年,坐坐镇,好歹看着六房的孙子出来,稳一稳人心,再折腾下去,罗家可就算彻底毁了。

“这样吧。”鲁国公最后做了决定,对小汤氏交待道:“今儿人多事多就算了,过几天你把小六媳妇找来,让她领两个人回去。”——

这种事,做儿媳妇的根本不能拒绝。

小汤氏略微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

“哼!”鲁国公冷哼一声,脸色微沉,“这会儿我让他挑,倒好似逼着他一般,等人放在屋里天天看着,自然就能发现人家的好处。”

夫妻间谁没有个拌嘴吵架的时候?离了这个,自然就去找另外的了。

玉仪还不知道,自己过几天就要接受一项任务,一项不可以拒绝,且让自己心里添堵的任务。白天忙完了生辰宴席,晚上回来浑身酸痛,美美的泡了一个热水澡,穿了中衣揉着头发出来。

这会儿,珠姐儿早让奶娘哄睡了。

罗熙年喝得醉醺醺回来,看见妻子“衣衫不整”,上前一把搂住,嘴里含混道:“小辣椒…,今儿你可得好好的奖励我。”

玉仪挪了挪他的手,自己把头发拨到旁边,湿漉漉的头发搭着白皙的手臂上,衬得黑的越黑、白的越白,——原本桂枝、问棋要上来服侍的,见某人进来,便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今天…”罗熙年随手拖了一张凳子,坐在她的身后,在耳边吹着浓浓酒气,“今天我可是…,为你守身如玉…”

“守身如玉?”玉仪“哧”的一笑,回头看他,妙目里水波流转、莹莹生辉,一副宜嗔宜喜的娇态,“倒是说说,是谁调戏我们家六爷了?还是强迫他了?”

“谁敢?”罗熙年带了几分认真,“没有别人,…我只让你调戏。”

玉仪见他眼里真情流露,不由笑容凝住。

“小辣椒,我一定是疯魔了。”罗熙年的眼神有几分醉意,亦有几分茫然,“其实我觉得你的要求有些过分,可是…,我又受不了你不像从前那样待我,所以…,今天爹让我挑人都推了。”——

鲁国公让儿子挑人纳妾室?

玉仪脑海中闪过一瞬间惊讶,继而被罗熙年的话缠绕住,静静的听着他说话,心头却是一跳一跳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自己的心里。

“容二又笑话我了。”罗熙年声音闷闷的,有点着恼,“…他说我傻。”捧起那张精致可人的小脸,眼神清澈直视她,“可是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做这个傻子。”

屋子里一阵沉默,两个人都静静的看着对方。

“小辣椒…”罗熙年的声音有一点委屈,喃喃道:“我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对一个这么好,你怎么可以…,不把我放在心上?我不允许…”说到最后,从小养成的霸道劲又上来了。

玉仪看着他,那神情好似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不依不饶,非要让对方答应一点什么,非要把那点委屈给补回来。

如果罗熙年不管不顾纳了妾,自己纵使意难平,也会跟他举案齐眉的过日子,扮演好自己所有的角色。

可是现在他来告诉自己,他是喜欢自己的,他在乎自己,为了自己放弃了很多,希望自己不要封闭内心,完完全全的接纳他——

都已经准备守好自己的心了,为什么还要来撩拨?

玉仪眼里有点潮湿,心头更是哽咽得慌,——这可真是遇上命里的冤家,要自己怎么办才好?到底要怎么办…

罗熙年抱了她放平在床上,低头去亲她,起先还算温柔,最后越来越用劲,好似要把憋在心里的委屈,全部都发泄出来。

玉仪任他在自己身上驰骋,紧紧搂住他,眼泪悄无声息的掉了下来。

次日起来,玉仪浑身比昨天还要酸痛不堪。

穿衣服的时候仔细一看,身上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痕迹,不由捶了某人一记,有些抱怨,“你就不能斯文一点?弄得人现在身上都还痛着呢。”

“哎哟…”罗熙年夸张的大叫了一声,爬起来扒拉衣服,“咦…,我昨天这么用劲儿?来来来…,让我亲亲,亲一亲就全都好了。”

“胡扯!”玉仪一巴掌拍开了他,扯了衣服下床,手脚麻利的穿好了衣服,又把某人的袍子拿下来,“还不快点?等下还要去上朝会呢。”

“遵命,娘子!”罗熙年心里有点虚,依稀记得昨天喝多了,好像跟妻子说了些什么胡话,结果晚上又闹成这样——

实在是有些丢脸,还是赶紧收拾完毕出门的好。

玉仪原先是没有这么早起的,反正罗熙年不计较,可是现在不行,每天一大早就有媳妇们来回话,自己起迟了是要被笑话的。

因此自从接了主持中馈大权,就天天都跟罗熙年一块儿起来,内宅主母可没有休沐日,一年三百六十天日日如此。

这边吃完早饭送走了罗熙年,玉仪还没来得及喝完一碗茶,管事的媳妇们就都来了六房,等着回话分派事情。因为昨儿是罗熙年的生日,今天要交接的事特别的多,快晌午才忙完,外面连日头都出来了。

玉仪略歇了歇,进了侧屋去看自己小心肝儿肉。

“夫人。”吕氏正搂着珠姐儿在屋里晃悠,笑着上前道:“刚喂了奶换了尿布,这会儿正舒服着呢。”

“让我抱抱。”玉仪笑着接了手,侧了头看了又看,低头在眉心亲了一记,逗道:“明珠,笑一笑给娘看看。”

谁知道珠姐儿却“哇”的一声哭了,像是很不满意。

“夫人…”吕氏忙道:“,姐儿大了不比从前,最近喜欢竖着抱了。”

“是吗?”玉仪依言竖了起来,让珠姐儿趴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拍着后背,果然小家伙就不哭了。

吕氏笑道:“看看…,这下可愿意了。”

玉仪将小家伙移到身前,仔细瞧了瞧,轻轻碰了一下小鼻子,好笑道:“还是一个小不点儿,要求就这么多。”说是这么说,可是一看见那粉嘟嘟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越看越Q,越看越可爱,忍不住竖着轻轻晃了晃。

“夫人当心手累,我来吧。”

“不累。”玉仪头也不回,视线一直落在珠姐儿的小脸上,冲她笑道:“只要我们珠姐儿高兴,怎么抱都不累。”

正巧小家伙咧嘴笑了笑,吕氏赶忙凑趣道:“瞧瞧,珠姐儿听懂夫人的话了。”

玉仪情知这话是哄自己的,可也愿意信,心情越发的好了,抱了半晌才道:“眼下天气渐渐热了,一早一晚透透气就好,中午可别出去。”说完又笑,“我真是越来越啰嗦了,明明昨儿才说又忘了。”

吕氏轻轻摩挲着珠姐儿,回笑道:“做娘的都是一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