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玉仪内心一直有些穿越时空的疏离。

自从有了女儿,生活才慢慢变得真实起来,那是自己的骨血,是自己孕育出来的小生命,血脉相连毫不掺假。

玉仪甚至想过,珠姐儿长大了会不会像自己,会不会一样的眉毛眼睛,一样鼻子嘴巴,想一想都觉得心要融化。

嗯…,如果像罗熙年也不错。

这样愉悦的心情,玉仪保持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罗熙年回来,——原本中午就该回来的一趟,说是有事绊住了。

玉仪当时没有在意,卫所里面有事不奇怪,以前也有过,反正罗熙年不会找不到吃饭的地方,这一点不用自己担心。

谁知道,晚上罗熙年却带回来一个意外。

“你要离京去公干?”玉仪此刻的心情,用惊讶万分来形容也不为过。

罗熙年“嗯”了一声,说道:“南边出了一件大案子,皇上很是震怒,要锦衣卫一个月内彻查此案,我带着人去看一看情况。”

玉仪的眼神闪了闪,抿嘴沉默。

罗熙年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自顾自吃饭夹菜,视线没敢往妻子那边看,末了笑了笑,“去不了多久,最多两、三个月就回来了。”

玉仪轻声道:“好。”

舍不得他是其次,最主要的是…

以罗熙年国公府世子的身份,根本不用去跑这种事——

他这是在借机逃避,逃避自己和鲁国公给他的压力。又或许是想趁这个机会,出去透一透气,冷静冷静,以便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不管如何,这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况且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对,人家还有公干的名头,自己还能拦住不成?

可是这种事,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

除非…,罗熙年真的愿意为了自己这一棵树,而放弃一整片的森林,放弃左拥右抱、齐人之福,死心塌地的只守着自己。

在现代社会,不是还有一个据说科学研究的理论,认为爱情的保质期,仅仅只有十八个月,——那么即便他现在真的爱上自己,终究也是会过期的吧?

再往后,不是还有七年之痒?

想来想去,妾室的到来居然只是早晚的问题。

玉仪的心情有些复杂,甚至有一点冲动,想开口说你别为难了,别躲出去了,要纳妾就纳妾吧。

可是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晚上上床的时候,气氛有些冷,两个人都没有兴致再滚床单,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胡乱闲扯了几句,便各自卷了被子转身睡觉。

罗熙年那边不知道如何,反正玉仪自己这会儿是睡不着的,心内五味陈杂,一时想起某人昨天的表白,一时又想起他今日的逃避。

或许吧,只有真的爱上一个人了,才会有这么多不理智。

这样去想…,心里是不是好受一些?

玉仪知道现在自己不够理智,本来应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的,可是却宁愿放纵这种情绪,懒懒的什么也不想管。

作者有话要说:某颜:“那个…,明天八一建军节,我要休息一天~~~”

众:“建军节跟你有啥关系?”

某颜:“…就是,要休息的关系,⊙﹏⊙b汗”

8月1号不更新,2号继续~~~

前几天双更用力过猛,加上小朋友最近闹人,没休息好,明天歇一歇喘口气~~

PS:后面剧情不多了,出了交待一下配角们,就剩下那个大狗血了~~

但愿写的煽情一点,不会雷到大家~~~

纷乱(上)

端午节之后,罗熙年真的带着锦衣卫走了。

鲁国公临到跟前才知道消息,气得暴跳如雷,——可惜儿子打着公干的名义,圣旨都领了,断然没有再追回来的道理。

小汤氏一看这架势,得…,还选什么丫头啊?况且那几位娇花,不说还没没有坐上姨娘的位置,甚至连通房丫头都不是,谁还会愿意死守着?

一个个又都长得跟水葱似的,不像是能安分老实的,放在家里只会徒惹是非,干脆一并打发了算了。

玉仪原本要面对的妾室危机,暂且化解而去。

因为罗熙年走了,日子变得单调枯燥起来,亏得还有着主持中馈的责任,和照看珠姐儿的担子,分走了大部分得精力。

可惜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却是心里空落落的。

成亲两年,玉仪早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睡,身边猛地少了一个人,只觉得床都跟着变大了,丝毫没有未出阁时一人睡的那种舒坦。

玉仪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对罗熙年产生了依赖性,而不是当初那种划清界限,你是你、我是我的姿态,好像彼此融入了对方——

有时候感情这种东西,是有惯性的。

到了月底,唐氏亲自来了国公府一趟,一则是看望小明珠的,二则说了两件事,玉清和玉娇都订亲了。

玉仪闻言有些恍然,问道:“玉清也罢了,玉娇这么小就订亲了?”

“不小了。”唐氏笑道:“再过几个月就是十三了。”

玉仪哑然一笑,“看我…,总是拿她们当小孩子。”

玉清跟自己是一年生的,只小月份,自己都当了娘了,她订亲是很正常的,说起来还有些晚了呢。

而玉娇在自己心中,一直都是一个任性刁蛮的小丫头,却忘了她也会长大,有一天也会嫁人成亲。

十三岁,在古代来说真的不算小了。

“都订了什么人家?”玉仪问道。

“给清姐儿说的人家姓单,家里兄弟三个,说亲的是三少爷,今年十七。”唐氏笑吟吟说了大概,又道:“对了,单家老爷和大爷都是做衙役的,二爷是个秀才,三爷年纪小,暂且还在家里帮忙。”——

也就是说,单家三少爷一事无成了。

正经的,哪有男子在家里帮忙的?况且又是小儿子,才得十七、八岁,一听就知道是被娇惯的那个,被父母宠得啥也不会。

玉仪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

玉清那种闷葫芦的性子,做长媳自然是不成的,做小儿媳反倒好些,只要规规矩矩不出错,服侍好了丈夫和婆婆,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因此点头笑道:“既然是太太把关过的,想必不差。”

“这种大事,我哪里敢马虎?”唐氏一副替“女儿们”着想的神色,接着说道:“给娇姐儿说的是一家做绸缎生意的。”顿了顿,“三姑奶奶你也知道,前头那位太太是怎么走的,但凡的人家,一听这个就有些勉强。”

阮氏是被休的弃妇,讲究一点的人家的确不会愿意做亲。

只是阮氏远在千里之外,事情哪能随随便便打听的到?要真是有心,遮掩一下也不是不行,想必是唐氏“胸怀坦荡”,对说亲的人家“直言不讳”了。

玉娇给没少给她惹事找麻烦,若是换个狠心一点的,比如阮氏…,指不定结一门面上好看的亲事,回头过了门就只有自己哭的份儿。

如今唐氏给玉娇说了一门商户,听起来是不大好听,但魏家既然存了巴结管家的心思,只要玉娇懂事一点,日子应该也是顺顺当当的。

“魏家是独子,只得魏家大爷一个。”唐氏又道:“前头还有四个姐姐,不过都已经出嫁了。”

玉仪微微一怔,“独子?”——

想不到唐氏也是一个厉害的,专门给玉娇找了这么一门亲事,听起来似乎没有问题,但实际上问题大了。

首先玉娇一直都是无法无天的脾气,唐氏不曾管过,估计也根本不想管,——反正姑娘们都是要出嫁的,让她在家闹腾几天,忍一忍,将来去婆家若还是这副脾气,自然有的苦头吃,继母还不会落了不是。

以玉娇的脾气和脑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当家主母的料子,独子既为长子又算是幼子,背负了整个家族太大的希望。

甚至前面的四个大姑子,还要指着娘家人撑腰,少不得多多依仗唯一的弟弟,这做弟妹的就不好当了。

可以想象的是,魏家多半不知道阮氏被休一事,——毕竟说亲都是私下行为,谁会把旁人的信息宣扬得满世界知道?

玉仪在心里轻轻一笑,这些弯弯绕绕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将来若是玉清需要帮忙,兴许还会拉一把,若是玉娇…,自己没对她落井下石就算够意思了。

而玉清那边,当初自己给了小五百两银子的东西,足够她做压箱底钱的,将来两位妹妹出阁,象征性的添一点嫁妆便罢。

玉仪又问:“吉日可曾定下来了?”

“定了。”唐氏笑道:“清姐儿定在今年八月初七,娇姐儿还小了点,定在明年四月十二,都是上好的黄道吉日。”

玉仪朝旁边的桂枝递了个眼色,示意她把日子记下来,然后又对唐氏笑道:“回头我就给妹妹们备点薄礼,算是做姐姐的添个妆。”

唐氏笑道:“姑奶奶有心了。”

反正嫁的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打算怎么大办,不过是男方家的聘礼送来,改头换面一番再送回去。

今儿说是来送消息的,实则主要是跟嫡女拉拉交情,因此底下又道:“听说六房眼下没有丫头,姑奶奶可要加把劲,赶紧一举得男才好。”

唐氏这话绝对出自真心,只有玉仪生了儿子,鲁国夫人的位置坐稳了,孔家才更能有依仗,——在这一点上,那心意绝对分毫都不掺假。

玉仪闻言苦笑,叹道:“六爷外出公干去了,得过一段儿才能回来呢。”

这一个夏天,玉仪过得心烦意乱。

整天都是数着日子过,可惜一直数到八月初,罗熙年还是没有回来,——中间倒是捎了一封信,说是事情多给绊住了。

玉仪抱怨之余,忍不住想,不会是在外面金屋藏娇给绊住的吧?

继而又好笑的摇摇头,罗熙年要是真的想藏娇,京城里有大把的娇,何苦偷偷摸摸跑到南边去?

他心里再纠结,那也不至于怕了自己。

玉清出阁的那一天,玉仪准备亲自过去孔家一趟——

主要是给妹妹做脸,以鲁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身份,送上添妆的东西,好叫单家的人高看未来媳妇几分。

玉清本来就十分腼腆害羞,今儿穿上了新嫁娘的大红喜袍,绞脸化了喜妆,早就羞得一脸红扑扑的,连胭脂都是多余的了。

倒是周姨娘感动万分,哽咽道:“三姑奶奶成日繁忙,难为还亲自走这一趟。”

“有什么忙的?”玉仪淡淡笑了笑,“况且今儿这种好日子,原本就该过来。”让桂枝递了红包上去,“给四妹妹的一点压箱钱。”

里面是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即便跟玉清没有情分,也不能落了国公府的面子,好歹得跟身份匹配才行。

周姨娘盼了许多年,才等到嫁女儿的这一天,对玉仪的感激也放大了好几分,忍不住盈出泪来,哽咽道:“这、这可真是…”话未说完,就被突然蹿出来的承宝吓了一跳,“啊…”

玉仪扭头一看,只见承宝手里拿了一个竹筒,飞快拧开,里面仿佛是黑漆漆的什么汁水,还没来得及问,就见他对着玉清扬起了手!

“你做什么?!”玉仪顿时上了火,抓起旁边的一匹锦缎砸了过去,结果那黑汁溅了周围人一身,众人都是惊呼不已。

承宝有些被砸懵了,有些不甘的看向玉清,又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玉仪,低了头悄悄的往后退。

玉仪瞧了瞧众人都没什么事,放下心来,仔细一闻一股子浓浓的墨汁味儿,心下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承宝必定是想泼玉清一裙子,毁了她的嫁衣。

“六少爷…”周姨娘头一次强硬起来,大哭道:“今儿是你姐姐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做这种…”到底还是柔弱了一辈子,太狠的话说不出来,只是抓住承宝不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唐氏闻讯赶了过来,气道:“快把六少爷带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快要结束了,把配角们的结局简单交代一下,不会浪费太多笔墨~~

纷乱(下)

纷乱(下)

这边玉清早吓呆了。

玉仪看了一眼还在抹泪的周姨娘,上前道:“今儿是四妹妹大喜的日子,姨娘怎么高兴的糊涂了?不过是小孩子玩闹,何必放在心上?有什么事,到底先让四妹妹出了阁再说。”

唐氏可没玉仪这么好的耐烦心,依照她的脾气早想撵周姨娘了——

本来这种场合姨娘就不该来,让她来看一看,算是给她的体面,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只是也不好泼了玉仪的面子,缓和了口气,“快来人,先带周姨娘下去洗洗脸。”

周姨娘一辈子,就只悬心女儿成亲这一件事,方才承宝差点毁了女儿的嫁衣,有些失去理智。眼下被玉仪一劝,再看唐氏眼里神色厌烦,不由浑身一激灵,忙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玉仪掉回头来劝玉清,柔声道:“今天是你一辈子最要紧的日子,旁的事都不值得放在心上,快莫要多想了。”

“是。”玉清小声道:“我知道…”

玉仪伸手从腰间解了一块玉佩,递给她道:“这块玉我带了有些年头了,上面刻的是平安符,你戴在身上,往后凡事一定是顺顺当当的。”

“三姐姐…”玉清早退却了起初的娇羞,方才的惊吓,取而代之的是感动,含泪系了玉佩,眼圈儿红红的,张嘴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啊呀。”唐氏轻呼了一声,弯腰捻起玉仪的裙摆,“三姑奶奶的裙子污了,方才倒是没有留意。”

玉仪低头一看,上面有几点硬币大小的墨团儿,大约是先头溅上头,——虽说可惜了一条裙子,但今儿是玉清的大日子,没得为这个大张旗鼓的,因而笑道:“不当紧,等下换了就是了。”

唐氏十分惋惜,啧啧道:“可别留下痕迹,这条月华裙得费些功夫呢。”

玉仪怕玉清觉得受了冷落,不想久留,便朝她道:“等下单家的人该来迎亲了,你只管安心在这儿等着,我和太太先出去了。”

两个人带着丫头回了正房,进了里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玉娇一脸忿忿的冲了进来,咬牙切齿对唐氏道:“宝哥儿不过是个小孩子,你让人看着他做什么?!”紧接着承文、承武也跟了进来,一副要理论个清楚的架势。

玉仪看着又是好气,又是可怜。

阮氏的这几个儿女小时候被惯坏了,大一点时亲娘又不在身边,唐氏故意撒手不管纵容他们,明摆着就是存了捧杀的心思。

这样纵容的后果,就是长大了没有一个是成器的。

唐氏自从生了儿子以后,腰杆越发的硬了,哪里会把几个毛孩子放在心上?最主要的是,这个孩子一则并非嫡妻所生,二则生母是个弃妇,也就是比庶出的高那么一篾片罢了。

自持身份不肯跟小辈们争吵,唤人道:“快去把老爷叫来。”

玉娇恨恨道:“叫了爹来也好,倒要看你怎么说清楚?!”

玉仪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都已经到这份田地了,玉娇等人还是没有看清自个儿的处境,还想事事压唐氏一头,却没想过只会让继母更加厌恶,越发费尽心思使小手段。

要知道玉娇还罢了,承文兄弟三个将来是要分家产的,唐氏自己有儿子,怎么会愿意把大头分给别人?将来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玉仪没有继续看热闹的打算,最主要的是不想面对那个便宜爹,起身道:“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裙子也弄脏了,我先回去换了,改天再过来说话。”

眼下唐氏也不好深留她,只得含笑相送道:“那三姑奶奶慢走。”回头看了一眼,“我等着你爹过来,就不送了。”

“不用送。”玉仪笑了笑,旋即带着桂枝等人出了门。

孔仲庭慢吞吞的从前面过来,问道:“怎么了?”

“爹!”玉娇几个抢先围了上去,叽叽喳喳道:“爹,太太把六弟看起来了!六弟年纪还小,会吓坏他的…”

孔仲庭闻言一怔,抬眼朝唐氏看了过去。

“我也是没有法子。”唐氏早就想好了说词,不紧不慢道:“宝哥儿太胡闹,竟然拿了墨汁去泼清姐儿,要不是三姑奶奶挡着,差点就把嫁衣给毁了。”

孔仲庭顿时沉下了脸。

唐氏又道:“三姑奶奶一大早的赶过来,原是给清姐儿添妆奁的,结果还被泼了一裙子,板凳都还没做热又回去了。”

故意把话说得含混不清,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好像玉仪受了多大惊吓似的,并且因为生气才离开了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