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菡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从厨房里端出一盆酸梅汤来,赵姨也跟着出来了,搓着手道:“大少爷,你看这,我让小菡不要弄她非得弄。”

“很方便的,天热解暑,带一杯去公司吧,”言菡眼巴巴地看了过来,“不花功夫,也没有油烟味,不信你闻。”

她凑到了宁则然身边,一股子清新的酸梅味道。

宁则然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大清早地又勾人。

就这么喜欢亲手做东西给他吃吗?

倒是便宜徐然那小子了。

宁则然想着宁徐然的玻璃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装一点吧,我中午尝尝。”

言菡很高兴,拿着勺子盛了一瓶,刚递到宁则然跟前,宁则然的眼神一凝,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指,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葱根般的手指上,肤如凝脂,唯有食指指尖上有个结痂的小点,特别明显。

言菡的手瑟缩了一下,呐呐地道:“前阵子…煎荷包蛋被油溅到了。”

“不是让你不要烧菜了吗?”宁则然沉下脸来,不悦地道,“留疤了多难看。”

这么小的一个点,就算留疤了也难看不到哪里去吧?

言菡难以理解宁则然的审美强迫,很想反驳,不过还是乖乖地把话咽进了喉咙里,毕竟她现在整个人都属于宁则然,金主的想法比较重要:“我去买祛疤的药膏,应该不会留疤。”

其实今天宁则然挺忙,早上是集团公司的月例会,下午有个重要的合同要谈。和言菡说了几句以后,时间有些晚了,九点差一分才到了办公室。

秘书室、总裁办清一色都在距离九点还差五分钟的时候到齐了,破天荒地目视着自家总裁进了办公室。

安娜过来汇报了今天的日程,宁则然听了片刻道:“有什么好的祛疤膏推荐吗?”

安娜搜肠刮肚地推荐了两个。

宁则然吩咐道:“你再去网上了解一下,找个疗效最好的。”

安娜应声而去,快到门口时宁则然又问:“白蟾花…就是那个栀子花的花语是什么?”

没过两分钟,安娜把花语发送到了宁则然的手机里:栀子花的花语是“喜悦”,如同生机盎然的夏天充满了未知的希望和喜悦。它还有另一种花语,是和爱人“永恒的爱与约定”,更是相爱的人“一生的守候”。

宁则然的目光落在那句“永恒的爱与约定”上,反复在心里读了几遍。

“它还有另一个好听的名字,白蟾花,我特别喜欢它的花语…”

言菡略带羞涩的表情从他眼前一掠而过。

借着花语对他表白吗?

小傻瓜。

宁则然哂然一笑,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酸梅汤,那股清甜从喉咙滑落,一直落进了心底。

下午的时候田皓宇来了,汇报完公事后取出了一份资料,宁则然接过来仔细翻阅了一下,里面很详尽地记录了言菡自出生以来的大事,和言菡讲述的基本符合:父,言冠文,失踪十四年,九年前被法院宣告死亡;母,蒋湄,再婚;继父,沈安川,德意工程公司老板…

田皓宇的神情谨慎:“宁总,这次我按照您的吩咐,特地去查了她父亲的下落,那条偷渡的船的确翻了,但还当时翻船的地点离N国一个附属的小岛很近,我们查了一下,当时的确有人在小岛上被救起,时间很吻合。不过,那几个人的行踪已经不可考了,我委托的N国私家侦探社经过两个星期的调查,没有在小岛和本土发现任何有关于言冠文的线索。”

宁则然的心顿时一抽,一丝异样的疼痛犯了起来。

想起言菡抓着他的衣服恸哭着吐出那几近绝望的期盼,他的胸口发闷。

如果能找到言冠文,言菡一定会很高兴。

可惜他也不是万能的,无法起死回生。

宁则然轻吁了一口气道:“让他们继续深入地找一找,这么多年了,言冠文要是还活着,肯定也改名了,花点力气,多找几个切入口。”

田皓宇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离开,站在旁边一脸的欲言又止。

宁则然继续往下翻着资料,越看心里的怜惜越甚。

父死母嫁,母亲柔弱,爷爷奶奶刻薄寡恩,傻妹失踪,继父差不多是个窝囊废,搞不定自己的前妻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继女的卖身…

忽然,他一下子挺直了后背,目光停在了其中一页上,反复看了几眼,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宁总…”田皓宇早知道没法瞒下去,只好愧疚地开了口,“是我的失误,我没想到言小姐她…居然在高中谈过恋爱。”

那会经过前几任情人的骚扰,宁则然铁了心要找个十全十美的,田皓宇为此煞费心机。

北都舞蹈学院是历来出美女的地方,是田皓宇的首选。

而当时言菡家里出了事情,母亲急需开胸手术,继父的公司濒临破产。沈安川七弯八绕知道了田皓宇在挑选美女的事情,走投无路送上门来,他不知道背后的金主是谁,也并不清楚具体是需要什么,以为田皓宇是宁氏娱乐的找人拍电影电视,打算着签了娱乐公司然后预支一笔费用把难关先趟过去。

到了最后,就算明白了这是包养,沈安川和言菡也已经骑虎难下了。

当时田皓宇再三问过言菡有没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就连是不是处女也毫不留情地问得一清二楚,在大学里的交友圈子也调查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现在一想,言菡也没说谎,那不是男朋友,只是前男友。

一整个下午,宁则然都沉着一张脸,消化着这颗意外的炸弹。

高中时的那段恋爱,报告里一带而过,显然没什么好说的,会提起只是因为当时那个男孩出国两人分手,言菡的成绩一落千丈,没能考上中意的大学。

年纪轻轻不好好读书就早恋,还真是小看了他的小情人了。

和前男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拉手?接吻?还是…做爱当然不可能,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言菡的第一次青涩无比,假装不出来。

宁则然也对那个男孩没兴趣,那种青涩稚嫩的小毛孩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比起他这种成熟男性,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现在言菡心里早就没了那个前男友了,瞧她的眼神就明白了。

消化了半天,心情还是没什么好转,心里好像扎了一根刺,不是疼,只是膈应得难受。

要是言菡从来都没谈过恋爱就好了。

第19章 白蟾花(六)

宁则然出去在公司里转了一圈散心。

他原本就威信日重, 这副严肃冷厉的模样更是让员工压力倍增, 反复反省自己这几天工作有没有什么纰漏, 工作效率直线上升。

正好快下班时,庄西行来找他商量影片的事情,他也就顺水推舟, 一起去吃了顿便饭。

宁则然在外面吃饭很讲究,就算是中餐也要一人一份,如果是大桌菜, 必须给他单独备一份,所以他们几个朋友最怕和他一起吃饭,想想看,大家正往盆里几双筷子一起抢吃酸菜鱼热火朝天呢,他非得慢条斯理地消毒着餐具然后自己夹自己碗里的鱼片,最后冒出一句“你们这不是在变相地吃口水吗?”

庄西行很头痛, 只好去吃比较装逼的法餐。

法餐一道道上, 慢得令人发指, 侍应生、经理、大厨还不时地过来轻言细语地询问菜品意见。不过,这正中宁则然的下怀,他把手机放在了餐桌上一眼就看得到的地方,时不时地瞟上一眼。

他当然不是在等言菡联络, 只是想着小情人一个人在别墅里会不会害怕, 到时候又哭着找不到他就不好了。

可惜,一直到法餐结束上了餐后甜点,言菡都没打电话发短信, 倒是无关紧要的电话来了好几个。

回到别墅快十点了,言菡坐在沙发上等他,穿着家居服抱着一只熊公仔看综艺节目,宁霁然居然没出去疯,盯着电视哈哈哈地笑得正开心,还不时和言菡说上两句。

一股冷意扑面而来。

宁霁然打了个哆嗦,抬头一看,大哥的眼神阴森森的,冒着寒气。

言菡迎了上去:“回来啦,赵姨留了消暑的绿豆汤,要不要…”

话音未落,宁则然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大步上了楼梯。

熊公仔掉在了地上,宁霁然一声“哥”还没出口便咽回了肚子里。

“洗澡了吗?”宁则然压低声音问,带着不易察觉的火气。

言菡把脸埋进他胸膛,“嗯”了一声。

宁则然把她放在了床上,俯视着她道:“脱了衣服在床上等我。”

言菡的脸有些发白,点了点头。

宁则然去洗了个澡,围着浴巾就出来了,言菡钻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眼神仿佛迷途的麋鹿一般,澄澈中透着一股子可怜兮兮的味儿。

宁则然心软了。

俯在她身上,宁则然的手臂撑着下巴,和她几乎脸贴着脸。

“我让人去N国找你父亲了。”

言菡的眼睛骤然一下亮了起来,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找到了他的入境记录,其他的现在还没有消息,你不用抱什么大的希望,只是试一试而已。”他轻描淡写地道。

言菡的眼底蒙上了一层水意,娇柔的身躯缠了上来,双臂抱住了宁则然在他的眼睑亲了两下,肌肤相贴之处,滑腻滚烫。

言菡在性事上向来保守而青涩,很少这样主动,宁则然一阵情热。

“谢谢…谢谢你则然…”言菡低喃着,心里涌动的是难以言表的感激。

那娇艳的唇瓣触感柔软,闪动着润泽的光。

她和前男友接吻过吗?

一个念头闪过宁则然的脑海。

他应该觉得厌恶的,也应该离这张可能被别人占有过的唇远一些。

然而,下一刻,他的唇却不听大脑的指挥吻了上去。

宁则然从来没有和女人接过吻。

那种互吃口水的行为,在他眼里就是不讲卫生的代名词。

双唇相触的一刹那,绵软的触感传来。

比任何一款甜点都要甜美,比任何一片花瓣都要柔软。

热意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宁则然有些迫不及待,瞬息之间,一股美妙的滋味自上而下袭来,又迅速渗入血脉骨髓,传遍四肢百骸。

味道真好。

该怎么样更好吃一点呢?

这个念头一出,宁则然便无师自通地伸出舌尖,卷住了言菡的唇齿,朝里探去。

脑子在警醒,这是交换口水的行为,然而行动却压根儿不受控制。

用力地卷住了那藏在深处的柔软,那味道让整个人愈加地兴奋了起来。

而最让人兴奋的是,言菡显然比他还要青涩,双唇微翕,任凭他欺负着,只是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后背,指尖用力地掐入肌肉,发出几近啜泣的轻喘,呼吸凌乱。

这是属于他的女人,从头到脚每丝每毫都是,从里到外都染上他的气息。

膨胀的男性自尊和满满的占有欲让宁则然享受到了完美的体验,释放出来的那一刻,他用力地抱紧了言菡,重重地吸吮了一下言菡口中的香舌,感受着言菡难以自控的悸动。

显然这场运动有些过激,言菡脸上的红潮未退,白里透红,眼底也还带着水意,氤氲而缠绵。

宁则然索性把她抱了起来,两个人一起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后言菡找自己的衣服,她的房间就在隔壁,以前都是个管个睡的。

宁则然把她的家居服一丢,使了个巧劲,言菡一下子就倒在了那张大床上。

“这么晚了,就睡这里吧,来来去去地省得你麻烦。”宁则然很理所当然地替言菡考虑。

言菡挺高兴的,很快地就钻进了薄被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眼里满是期待:“能不能和我说说N国的事情?”

宁则然对那里很熟,拍《戆途》时,和N国政府、官员的沟通很多时候都是他亲力亲为,这些年又想占领那里的矿产资源,对N国更是研究了个底朝天。

他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看着言菡仰慕的目光,心里再次痒痒了起来,摆出一脸疲倦的样子:“说话太累了。”

言菡眼底有些失望,却乖巧地垂下眼睑道:“那你赶紧休息,明天再说吧。”

宁则然被噎了一下,又道:“你帮我润润嗓子,我再坚持一下。”

言菡马上要起来倒水,宁则然给气乐了,一把把她按进了怀里,低头捉住了她的唇,惩罚似的深吻了一口,这才满意地看着她嫣红的唇瓣道:“那就亲一下说一句吧。”

这晚说了几句N国的人文景色稀里糊涂的也没记得多少了,言菡只记得宁则然好像亲她上了瘾,她最后是在宁则然的轻啄中进入梦乡的。

第二天宁则然神清气爽地去上公司了,她却迷糊着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睁眼一看,都已经九点多了。

飞快地起床下楼一看,宁则然当然已经不在了,赵姨从餐厅中探出头来招呼她吃饭。

“我起晚了…我该早点起来的,酸梅汤也没做。赵姨,以后我要是贪睡了你能不能叫我一声…”言菡有些懊恼,没有这样做情人的吧,金主起床了她还在呼呼大睡。

赵姨笑着安慰道:“大少爷让我不要去打扰你的。”

言菡闹了个大红脸:“那我以后定个闹钟。”

“累了就多睡会,没事的,我们不会笑话你的,”赵姨忽然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神情复杂,“你是个好姑娘…”

这么些日子朝夕相处下来,言菡仿如一张白纸,性格脾气都能让人一眼看穿了,不拜金、不势利,不娇纵,温柔勤快,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当初一定也是有难以启齿的苦衷,才会不得已走上了这条路。

赵姨心里一直觉得可惜,这么一个好姑娘,要是能正常谈个恋爱、结婚生子,一定会过得很幸福,而现在虽然宁则然很宠爱她,可谁知道这份宠爱能持续多久?宁则然这样的身价,迟早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的,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两人正说着,宁霁然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还要去上班。”

赵姨嗔了他一眼,一边端出早餐一边埋怨:“这都几点了,你哥应该都在开会了,你才刚起。”

“我在下面分公司,就是去做个摆设而已,只要我哥不来管我,别人也不会吃了熊心豹子胆多管闲事。”宁霁然笑嘻嘻地道。

赵姨也不好多说什么,老大和老二都是和父亲一样,严肃板正的性子,偏生这老三吊儿郎当的,一点儿都不像宁家的基因。

宁霁然风卷残云,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早餐,抹了抹嘴就往外走去,言菡在他身后叫了一声:“哎,你等一下!”

“叫我?”宁霁然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

言菡指了指他的屁股:“你兜里的东西掉出来了。”

宁霁然伸手一摸,牛仔裤后兜里是一张折叠的手写曲谱,他立刻心疼地展了开来,小心翼翼地抚整齐了收进了公文包里:“谢了。”

“你弹的吉他…挺好听的。”言菡微笑着夸奖。

宁霁然怔了一下,回了个笑容急匆匆地走了。

住在别墅里也有大半个月了,这位宁三少喜欢些什么,言菡也能咂出几分味道来。他有专门的一间影音室,隔音效果非常好,里面摆满了各种视听音响和乐器。

偶尔有一次言菡经过,听到他正在弹吉他试音,声音清澈动听,放在网上肯定能迷倒一大片声控的妹子。

然而,他是宁则然的弟弟,宁氏集团的三少爷,命中注定是要做宁则然的左膀右臂在商场厮杀的,这点小小的爱好,应当只能作为闲暇调剂的娱乐了。

吃完早餐,言菡去了一会儿花房,她精心侍弄的虎尾兰开得正欢,白色的花瓣彻底绽开了,末端还挂着一滴透明的油脂,清新欲滴。

这几天她向园丁学了不少,园丁养的虎尾兰直接种在花园里,比她的高了足足有一倍,看上去挺拔卓然,据说宁则然很喜欢这个,春秋两季喜欢坐在虎尾兰旁休憩。

可言菡不喜欢这么高大的虎尾兰,乍一看到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简直毁了她心中虎尾兰的形象,她的可不能这么疯长,娇小点就好啦,最好每年都开一次花,她就很开心了。

快十点了,她想好了理由准备回家一趟,原本要自己坐地铁的,可司机老周一定不让,说是宁则然吩咐过了,出去就开他的车去。

老周的车虽然没有宁则然那么气派,可放在大街上也是特别醒目的那种,言菡可不敢让他开到小区门口,隔着两条街就让他停了。

刚走到小区前,身后有人急匆匆地追了上来,拦在她的面前:“小菡,可算见到你了。”

第20章 白蟾花(七)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之后, 华梓竣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 问她有没有事, 需不需要自己和宁则然解释一下。

言菡隔了好几天才看到,回复了他一句:谢谢,不用了。

华梓竣倒也不是客气, 虽然他接近言菡的动机并不单纯,但这次的事情大出他的意料,他的确是真心想要帮帮言菡的:宁则然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名声在外, 不外乎怪癖众多,严苛冷漠,工作狂人,不近人情…等等,言菡这么一个娇怯怯的小女生,只怕是要吃亏受苦了。

一想到这些, 他就有些坐立不安。

这些心思, 说不清道不明, 他也没法和他哥解释,只想见见言菡,说不定见了面就会放下了。

正在暑假,他没法去学校等人, 拐弯抹角问来了言菡以前的地址, 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而宁家的别墅他进不去,只好偶尔到言菡家里来碰碰运气, 今天刚好就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