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是照看园子的妇人做的,家常菜色,潭里捞上来的鱼虾做成辣酱,应季蔬菜炒了一大盘,青青脆脆,腊肉配上葱花爆炒,再有姜汁扁豆和杏仁豆腐,口味清淡却不失独特。

顾青竹吃完放松许多,打起精神想要问个明白,赵怀信从座儿上站起来,吩咐凤九和颂平他们说:“我和七姑娘去后面瀑布转一转,你们不用跟着了。”

颂安询问似得看向顾青竹,见她轻轻点了头,这才开口承应。

这园子比小仙居要大,单走到后院都绕了许久,赵怀信带她来到小楼二层的茶室,屋里显然有人静心打扫过,桌椅整洁,窗户半开着,能听见外头瀑布巨大的水流声。

顾青竹环视一圈,站在中央开了口:“之前凤九说...”

“才半天就等不及?”赵怀信笑意不达眼底,伸胳膊把窗户推大了些,水雾跟着飘进了屋子。

“总归要说的。”顾青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蹙眉思忖片刻,“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赵怀信轻笑出声:“没错,当初我们两家在仁王寺初会时,你问我能不能帮忙假意定亲,我最后应下,不过也要讨要好处,还记得么?”

顾青竹当然不会忘记,那时候自己认为总有偿还的办法,所以回复的爽利:“记得。”

“记得就好,原本除了假戏真做,我也没别的想法,不过既然你死活不愿,那咱们就好生清算下。”赵怀信淡淡道,“是你力所能及的,无关道义,也跟顾家没什么关系。”

“是...什么要求?”顾青竹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生怕漏掉他说的一个字。

“在这,补我个洞房花烛。”赵怀信前头还说的艰难,可话一旦出口,心里头有种难言的解气,眼神轻佻的打量了她,“一场欢好,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咱们便俩清,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念经念经,这网络虽然慢,终于是半夜能上了QAQ。

第142章第一百四十二回

田桡那日话中的意思他心知肚明,若说真想拿顾青竹怎么样也不尽然,赵怀信是九分试探一成真意,吃准了她会言辞拒绝,也许还能骂上几句,不过无所谓,他不吐不快。

可倘若她真个为了沈昙能忍辱负重到应下这条件,赵怀信也不怕担上仗势欺人的名号,自古成王败寇,只要能把她牢牢套住,一回小人又有何妨?

他留意着顾青竹的一举一动,眸子不禁愈发幽深了。

顾青竹听得如坠云雾,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明白,半张着嘴愣神了许久,久到赵怀信都在房中转了几圈儿,茶壶中散发出一股子清馨的茶香。

“想好了?”赵怀信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浅碧色的茶汤,似乎还欠点儿火候,不知从她手中泡出来的又会是何种口味。

“你...什么意思?”顾青竹颠过来倒过去的琢磨他的话,在确定没其他任何歧义后,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

赵怀信好整以暇的放下茶杯,笑了笑:“字面意思。”

纵使她提前思虑过千百种条件,也未曾往这方面怀疑过,倒不是顾青竹不识人心,正是她觉得赵怀信的脾性被世人摸的太透彻,反而没了要太过猜忌的必要。

男女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赵三公子出手便没落过空,且每次情缘都万般风雅,称得上好聚好散的典范。也有人眼红过,说他人前一个样儿,人后也就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嘛,谁还不知道谁?兴致起来,软磨硬泡蛮横点儿,哪里来那么多怜香惜玉。

结果被快活林的几位头牌大家讥嘲过去,力证赵三公子偏偏正是位懂礼的人,若他会逼迫姑娘家,那真真儿是奇闻异谈了。

两人从定亲到现在,该守的礼节赵怀信没有落下过,比起当初傅长泽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青竹暂将吃惊压下去,不动声色往门边儿瞧了一眼,门闩搭在下面,门是虚掩着的。

这动作在她来看已然很不起眼,赵怀信却半分没漏,直截戳破那点儿小心思:“门是没关,可凭你的脚力至多跑到门廊处,我若想来强的,没人救得了你。”

“我不答应。”保险起见,她略微调转了方向,尽量贴着迎门一侧站着,多少有些狐疑,“你也能料到的,且颂平颂安他们便在前头,为何要多此一举?”

赵怀信眉峰挑起:“别再动其他脑筋,这茶室临瀑,任何声响外头都是听不到的,若不信的话,青竹大可以喊两声试一试?”

由不得她不信,其实在说完顾青竹便发现了,这茶室建的颇为巧妙,独栋的小楼不但可以赏到美景,在其中谈话又可不会被人打扰偷听,委实高绝。

顾青竹略微警惕的退后几步,尚算镇定的说:“看来眼下无法俩清了,刚才的话我便当做没听到过。”

说着旋身快步走向木门,用力拉了下门环,外面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的日光便照了进来,她定了定神欲继续往前走,可惜赵怀信突地撂下茶杯,三步并作两步的拽住她的手腕扯了回来,紧接着碰的下子将门重重的摔上。

“没听到过?”赵怀信抵在门边,舌尖在后槽牙上转了一圈儿,气的笑起来:“假戏真做你不愿意,好,我不求百年相好,便要求一晚也不答应,七姑娘还能给我什么好处?”

“银子。”被这么蛮力拉扯,顾青竹微微踉跄了下,勉强稳住身形,立刻和他拉开距离,面色也冷了许多,“除却日后有其他可以帮到你的,如果现在兑现的话,只有身外之物。”

赵怀信看似考虑的歪了头:“多少?”

顾青竹心疲力竭,怎么做都是错,索性把自己的底牌全亮给他看,脑中速速理出大概:“城西两处庄子,苗木田产均有,城内龙凤堂下分店两处,除此外还有少许其他铺子,虽然铺面不大,但每年进项却是可观,现银不多,不到三千两,需要从钱庄取。”

城西临着汴河上游,土质肥沃山林也茂盛,许多达官贵人争先恐后在那划地建起屋舍,眼下更寸土寸金,便是想买,也不一定有人会卖了。而龙凤堂乃汴梁城名气最大的玉铺,除了总店之外,其他均是早期眼光毒辣的商人盘下的店面,可以说日进斗量,卢氏为顾青竹留的嫁妆,最值钱的便数这两间分店。

光她出口这些东西,换做任何大家闺秀拿去做嫁妆,足以得到婆家万般重视的。

赵怀信大约能猜到些,却被她说的那些个震到了,顾家属百年名门不假,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手中有多少能支配的银子店铺?

便是颇受宠爱的瑞和县主,也没如此财大气粗。

“你娘留给你的。”赵怀信了然,眼神锐利的看向她,“人没嫁过来,嫁妆补偿给我,你感觉我会收下?”

顾青竹想也没想:“你不会收。”

他脸色略微缓了些,窗外水流声在此时反倒惹人心烦,哗啦啦的响个不停,顾青竹背对着窗台,那道白瀑映衬在她身后,水雾落在欣长的脖颈上头,额前几缕发丝似乎也被沾湿了,配上那双眼睛,阴差阳错透着骨子楚楚可怜的味道。

“别的我却也给不了。”她拧眉道。

但再多看一眼,楚楚可怜什么的根本不是,顾青竹清冷坚毅,硬要说,就是负隅顽抗宁死不屈。

他再懂不过,往日和那些无干系的姑娘缱绻时,自己便是这么副样子,眼中没有对方罢了。

而顾青竹眼里便没有他赵怀信。

认识到这点后,绝望像是颗发了芽的种子,在他脚边生根蔓延,转眼间似乎浑身都缠满了藤蔓,勒的赵怀信透不过气。

他眼角微微泛着红,觉得自己准是疯了,脑子里被那仅仅一成的念头深深盘踞着,至于事后怎么办,已是统统不在乎,后路什么的根本不用留,不想去考虑。

顾青竹敏感察觉出他的异样,四顾搜索着夺门而出的机会,却是来不及,赵怀信没有动一根手指,仅凭借目光就把人逼到墙角了,她小腿碰到硬邦邦的竹塌,根本再无路可走。

“这个。”赵怀信扬手把悬在花架处的一柄装饰用的匕首扯下来,拔掉刀鞘扔在地上,然后硬塞到她手里,“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都要定了。”

顾青竹手指尖儿冰凉,低头看着他塞过来的匕首,脑子乱成一团麻。

赵怀信步步紧逼,丝毫不留给她考虑的机会,一手压在她肩膀上,死死固定住,另一手引着顾青竹把到横在了自己脖子上,压低声音道:“不高兴你就拿它报复我,随便捅,记着划脖子最容易。”

说完,顾青竹左肩一凉,衣襟便被撕扯开了口子。

烟青色的襦裙,露出的锁骨如白玉般细嫩,仿佛莲蓬里头剥出的莲子儿,那颜色灼烧着赵怀信,浑身的血不断的往上翻涌着。

他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年,没有忽视身体上的那点儿变化,同时又痛恨着这样的情绪,掌心下温热的皮肤像上好的绸缎似得刺激着神经,这种时候,从前的各种经验根本没能帮到他,几乎是毫无章法的企图凭借蛮力迫使顾青竹屈服。

顾青竹慌乱中艰难朝花架挪过去,赵怀信的手不依不饶的锁在她肩头。

上次的伤便在肩窝处,几个月时间,疤痕还是明显的很,小竖领的衣襟没扯多大,那块狰狞就暴露在赵怀信眼前。

他手臂顿了下,没再继续用力。

“住手!”顾青竹趁他分神,把微微被扯开衣领胡乱的遮盖住,愤然的想要骂醒他,“清醒些,你不是这样的人!”

赵怀信眼神锋利,嘲笑道:“不是哪样的人?”

“别让我看不起你。”她也是恼极了,举起那把匕首狠狠的砸向地面,红着眼儿恨道。

唯一可防身用的东西被扔出去,她是什么指望都没了。

赵怀信面色变了变:“放弃抵抗,下不去手了?”

顾青竹用手抹了把眼睛:“你根本没想退婚,是在试探,退一万步我答应了,你便更不会放手的。”

两人真有夫妻之实,赵怀信岂能够安然放她走。

“说得对。”他承认道。

顾青竹毫不示弱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那我也告诉你,若是遂了你的意,今后我既没脸再去见沈昙,也不会和你成亲。红尘万丈横竖不过一剪刀的事儿,青灯相伴了却余生,顾青竹说到做到。”

如此一通狠话说了出去,屋内又是一片静默。

赵怀信先是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许久才低哑的嗓子说了:“你很好,很好。”话毕,颓然的收回手,转身到茶台前拎起茶壶把水浇在了脸上。

孤注一掷的把话喊出来,顾青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个儿腿都是软的,勉强靠在花架上喘了喘,攥了两下手,有点儿知觉了才把衣襟重新扣好。

三月里,茶水泡上没一会儿便冷了,赵怀信没有在意脸上蜿蜒划过的水珠儿,此时真真尝到心如死灰的滋味儿,缓缓笑起来:“是我小看七姑娘了,你赢了,我今日在这住下,你带着丫鬟走吧,凤九会送你们回去。退婚的事由你定,想好了给我来封信,全照你意思办。”

顾青竹不是不想走,是根本没气力。

赵怀信余光扫过她:“你再呆在这,小心我改变主意。”

腿上好似磕在了竹塌边儿上,小楼台阶不多,她下的却十分艰难,转过花园,顾青竹踌躇着又回头望了一眼,依稀能瞧见赵怀信斜靠在窗子那儿,对面山势陡峭,瀑水横飞。

立在茶室床前的赵怀信目送她走出园子,心里头百味杂陈,最终连嘴里都是苦涩的。

情之一字,竟再不想碰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卡情节了,这个转折太难拿捏了,给天女们鞠躬,大家多包涵。

然后画个重点,敲黑板:赵三没怎么碰到青竹,就是露出肩窝处的一点疤痕,然后就停手了(捂脸)。

临时补充:发文后看见有小天使的评论,首先亲们指出的缺点和不足,我都在深深反省。故事发展至今,有好多剧情和细节上没能处理好,其中生硬之处,不合理之处皆有,重点直指第二次婚约,从起因到处理方式,使得文章人物性格有所崩坏,与我最先的设想并不一致。

三次婚约这个梗是最开始就确定下来的,大框架在,小事件慢慢补充完成,但因经验、笔力等等各方面因素,没能达到我的初衷,让大家看着矛盾和不如意,在这里真的深表歉意!

赵怀信的主要戏份基本完成,虽说中间不能拐回去做大变动,但后面和男主的发展我会努力完成,争取让仙女们在结尾处,能够有满意的地方。

真心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第一次写文,长文对于我来说确实是挑战,感谢能陪我走到这里的每一位姑娘。

第143章第一百四十三回

阳春三月,不像冬季黑的那么早,晨里出门,回府时西边儿云霞落日还是一团火红。

顾青竹细致整理过衣裳,领间那点儿褶皱,若非离到近处是瞧不出的,直到睡前,颂平揽着衣裙放进竹筐的时候也没说甚。

整整一日像在悬崖边走了遭,她仰面躺在床上,手脚始终没个热乎气儿,又不愿麻烦耳房值夜的如意送来汤婆子,凭白惹人遐思,便把被褥压的密密实实,天色微明才有了睡意。

如意端着洗漱的盆子进了门,见她呼吸绵长,又悄悄退了出去,最后还是颂安过来轻柔地把她摇醒,提醒道:“姑娘先起身用点东西,药不能耽误了。”

受伤后的汤药方子换了几次,现下这个还是照着沈昙在信中夹带的那张,郎中换去数味药,让喝个十天半月补补精气。

头重脚轻的支起身子,顾青竹拥着被子把困意熬过去,穿衣洗漱,虽说没什么胃口,仍撑着用了碗粥,还有块香葱春饼。

昨日顾青竹从后山茶室出来,颂安便一路留意她的神情,素来的察言观色没顶用,心下着急,趁着喝药小声关切的问了嘴:“姑娘那事儿可有了眉目?”

顾青竹抿了口药,里面放的有龙胆草,味苦性寒,她却眉心不动的往肚子里咽,待见了碗底才道:“应该是了,再...多等几日罢。”

顾明宗和任慧见过面儿,双方俱是满意,二夫人圆了桩心事,整个人春风拂面的,带着衡哥儿去老太君那边,着手准备向任家提亲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太君心里头舒畅,给满院子仆从另外赏了半月的工钱。

顾同山这边她已经认错且说过想法,顾父自觉从小对于姐弟俩亏欠良多,在婚姻大事上头,便以他们意愿为主,再三确认过,才叹息着应允下来。

祠堂跪了,女戒抄了,训话劝话也连番的说,人在家里头拘着那么久,再想不明白,便真是心意已决。

他太了解自家姑娘了。

顾青竹抽了个早晨,去长松苑陪祖母用完饭,便想着再将事儿说一说,可丫鬟撤了碗筷,她还未没得及开口,那边于妈妈又脚下生风的进来禀报,说王蒙的母亲王夫人,携着她家长媳来拜访了。

王家和顾家结了亲,除了逢年过节小两口偶尔来探望,老太君便能避则避,不愿在其中搀和过多,是以这没递个拜帖就登门,老太君当时就觉出不踏实。

无事不登三宝殿,能有什么好?

老太君那串佛珠子停在手心儿,沉思了会儿问:“那王公子没过来吧?”

于妈妈双手垂在身前,摇了摇头:“没有,就她们俩。”

人都在门前了,顾青竹此时再走就不怎么合适,所亏没有外男,她在这呆着没甚不便的,老太君挥手让把人请进来。顾青竹起身站在祖母身旁,碍于大病初愈,穿着两层厚裙衫,不过因着是藕色的,没显得臃肿,配上那张娇俏的小脸儿,可谓亭亭玉立。

王夫人上回见她,顾青竹还未及笄,比起二八芳华的姑娘到底差上些,当时觉得这顾家七姑娘也没见的多出挑,起码顾青荷在她面前,算得平分秋色了。

结果,是她目光短浅,眼拙的厉害。

单单论站在那儿的气度,自家那小儿媳妇根本就拿不出手。

王夫人心里头愈发憋屈,想想娶回那媳妇儿,仕途上帮不到自家儿子,到头来还让她发现那么个腌脏事儿,这赔本儿买卖怎的就让她家摊上了呢?!

屋儿里只顾青竹是小辈儿,笑着和王夫人福了福身,然后指点丫鬟换了壶花茶端上来,老太君喜欢喝,每次泡花茶都用上大口的茶碗,待每人手边儿放了茶水,老太君便先问起来。

“提前也不知道夫人来,倒是怠慢了。”

王夫人再有气儿,到老太君面前也耍不出威风,不大自然的扯出个笑:“看您老说着,我们冒然过来才是罪过的,只是有急事儿想和打听打听,便没顾上规矩。”

丫鬟们上完茶便退下了,老太君意料之中的点点头:“王夫人且说说看。”

王夫人眼神儿游移了下,哎了声:“要说也不愿麻烦老太君,可这事儿实在没法儿收拾,这不年前头,我家那小儿子说成亲也有两年了,想体贴媳妇儿,带着回平江府老家瞧瞧亲家,本是喜事,哪儿知道却给自己添堵来的。”

顾青竹一心两用,边想着待会怎样和祖母开口,另一边儿留意王夫人,听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大约猜到她为何来了。

老太君自然也考虑到,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手里头的佛珠子转了起来。

“唉,还是让我这大儿媳说吧。”王夫人心塞的又叹了口气。

王家大郎在娶妻的时候,王大人没担上太子少詹事一职,所以娶的媳妇儿门第就不够看了,可作为长媳,那张嘴儿却是舌灿莲花,当即接过话头滔滔不绝:“说来也巧着呢,我那小叔子在平江呆了半月,不止一次听见顾府下人们偷偷嘀咕,说是弟妹出阁前曾许过什么人家。当时小叔子想着谁家没个风言风语,便没放在心上,结果前段儿在城里遇见个书院的同窗,平江人氏,想起来就问了两句,这才听说弟妹从前居然和家里头表哥不清不楚!”

顾青竹心道果然,纸包不住火,这是秋后算账来的。

平江府虽没开封府大,也不能是随便拉扯个人就能打听到顾家后宅私事,说得轻巧,这拐弯儿打听肯定费了不少周折。

彼此都心知肚明,老太君知道顾青荷那没算清的旧事,在外人面前,却不能直突突的指责她的不是,毕竟里里外外牵扯到个‘顾’字。

“定亲肯定是子虚乌有的,若不然,平江府谁还能不知道。”老太君先把这个给澄清了,一码归一码,脏水不能随意就泼过来,“你说的和她表哥有不清楚,具体指着什么,可有根据?”

王夫人想想觉得难堪,语气中就透出怪罪的意思:“无风不起浪,王蒙和亲家府中的老仆打听过,决计错不了。”

老太君不知平江那边府中到底怎么管的下人,当初既然一心要让姑娘嫁过来,就是错了一步,眼下祸从口出,还一错再错:“可跟平江那头联系过?”

“还没,小两口因为这个闹的不可开交,我劝都劝不住。”王夫人添油加醋道,“但哪家男人遇见这事儿能心平气和不是,这不,我先过来问问您的意思。”

老太君把佛珠儿搁在桌面上,淡淡笑着喝了口茶:“青荷虽喊我一声祖母,但毕竟她上面有长辈,且别说我不清楚,便知道,也不能越俎代庖不是!”

刑部今年有几个空职,王蒙资历不足,单凭着王大人手中的人脉,怕轮不到他。但顾老太爷的学生正是刑部郎中,若他从中提两句好话,真是比什么都管用。

王夫人其实盘算着,自个儿占着理,顾家定不希望事儿闹大,先卖个好,将来登门攀人情便理直气壮。

偏生顾老太君一副没干系的态度,最后她说腻歪了,耷拉着眼儿道:“那我再劝劝,要真拦不住,我家那儿子有什么旁的想法,也是没辙了。”

旁的想法还能是什么,无非休妻罢了。

顾青竹把人送走再拐回来,老太君正半倚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顾明宗说亲带来的欢喜劲儿被搅的差不多,她犹豫再三,暂且压下想说的话,问于妈妈要来宁神的熏香点上,走过去给她捏捏肩膀。

“你这丫头...”老太君半晌才发了声,“今儿找来祖母是为那事儿罢。”

顾青竹双手停了会儿,倒也没瞒,轻轻嗯一下,抿嘴道:“您先休息,孙女改日再和您商量。”

老太君内心依然不甚乐意,但想到她生病那样儿,又是一阵揪心,就盼着托的时日久了,见不到沈昙,或许能与赵家公子生些情谊。

眼看她倔劲儿不改,委实无计可施。

“听你大伯母说,最近都在抄经?”

顾青竹养病,许久没再习画做女红,余下没旁的活计,便抄经为二老求个身体安康:“是在抄,求祖父和您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