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握着她手腕一下,和煦的笑了声:“你啊,祖母心里头领了,肩膀还颇得阵子养,莫要费那心神。你能安安稳稳的嫁出门,比什么都强。”

顾青竹能听出话中还有劝说的意思,却无法应承,羞愧的低下头:“青竹不孝。”

“赵家大公子跟瑞和县主下月便定亲了。”老太君沉吟道,“咱们不能给人家添乱,借着这时间,你自己再仔细考虑考虑,祖母还是那句话,你选的路不好走,对哪个都不好。倒时候如果还不愿意...唉,赵家那边,祖母亲自带你去给人家赔礼。”

上下嘴皮子碰几下话就出来了,可她心中明白,祖母这是咬着牙对自个儿妥协的。

四月初,顾青荷在王家实在忍不住了,王蒙去年纳的个小妾,擅自倒掉避子汤,不声不响的有了孕。

家中有位妾室,顾青荷安插人手在她那边,几乎是时时刻刻盯着,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报过来。可年前王蒙说小妾家中母亲病重,便安排她回乡探亲,顺便甜言蜜语的哄着顾青荷回平江府。

没成想探亲让挖出祸事,两口子正不对盘的节骨眼儿,小妾居然怀着身孕从外头回来了!

请来郎中一把脉,恰好是临走前怀上的。

顾青荷气的扑倒床上直哭,着实咬碎了银牙,两人成亲这么久,只生了个女儿,婆子摆脸色,她本打算调理好身子今年再要一个,结果让个小妾捷足先登。

任是个面人儿也要有脾气,一转念头,哭诉到老太君面前,求她做主呢。

老太君被闹的一个头两个大,李氏看不过去,便先做主让顾青荷留家里住两日,连孩子都抱来了,总不能再把她赶出去。

赵怀礼考中状元后任翰林院编修,眼看着年底官职还会再升升,瑞和县主是景王掌上明珠,俩人定亲定然大办,除了赵家和景王府各自宴请亲朋,李淑还专门提过,把闺中好友和赵怀信的朋友请在一块吃顿酒。

汴梁城其他贵女订婚,大都在家中款待下,毕竟后头还有大婚,而皇室子弟想多热闹一回,也不算稀罕,景王大手一挥,出面定下芙蓉楼,要为爱女做这排场。

城中勋贵世家的公子闺秀大都接到请帖,日子定在了四月十六,顾青竹面儿上还与赵怀信有婚约,自然收到了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瑞和县主定亲完,时间线会再有跳跃,第二次订婚也基本进入收尾了。

看到小仙女的各种鼓励和包容,感动满满,一切尽在不言中,比心给大家!

第144章第一百四十四回

顾青荷住下便是小半月。

王蒙有几分心虚,曾和长辈提过接顾青荷回来,毕竟小妾断掉避子汤是他默许的,还寻着由头把她送去老家,过了头三个月胎坐稳才回的府,孩子都成了型,顾青荷再说让人打掉,就是明摆着善妒容不下人。

王家老太太心里头没个谱儿,王夫人却眼睛一瞪,吆喝着儿媳妇败坏门风,婚前不检点,这成了亲还敢甩脸子去娘家,要走就让她走。

一来二去,平江府顾家也得到消息,冯氏一听自家闺女在汴梁受了委屈,当即哭天抹泪的收拾东西往京师赶,还拉上二儿子过去给顾青荷撑腰。

这厢鸡飞狗跳,磕磕碰碰到了瑞和县主定亲宴前夕,王蒙捏着请帖犯起愁,上面明明白白还邀请了他妻子,也便是顾青荷赴宴。

于是暂且搁下面子,提前到顾府说上些软话,顾青荷却还拿娇起来,让王蒙当日过来接自己。

“就她心眼儿子怪多。”颂平一面儿帮顾青竹梳头,一面儿气鼓鼓的道,“接着咱们府上的势狐假虎威,将来败坏的还是顾家的名声。”

顾青竹心内像明镜儿似得,若王蒙来一回她就顺服了,到王家指不定吃多少白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来祖母也不想管她过多,左右她母亲马上来城里,稍安勿躁。”

颂平在她头上添了只翠玉簪,不大乐意的撇嘴道:“姑娘就是心眼儿太软,待会儿去芙蓉楼,堂姑娘肯定装着和您亲近。”

顾青荷能和顾青竹一起去,王家人再说旁的,也得掂量些了。

顾青竹笑了下:“我不理她便是了。”

说是不理,但基本的礼节寒暄不能废,顾明宏和王蒙策马慢行,顾青竹两人则坐上马车,一路行至芙蓉楼。

芙蓉楼乃是片不小的宅子,院中海棠梨花相映成趣,幽径蜿蜒通往小楼,这里的东家喜好浑然天成,植木甚少修剪过,身居其中免不了要时不时抬起胳膊,推开那花枝方可畅游。

离晚膳尚早,园中闺秀们三五成群的坐于树下,芳草盈盈,竹席上头摆着蒲团,各种果酒甜品铺满了案几,偶尔一阵清风拂过,顿时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而今儿的主角儿赵怀礼则在露台,招待那些勋贵公子。

露台与梨花林距离约莫十多丈,站在上头既能将各色俏丽娇颜尽收眼底,又因着不甚清晰,无端多了些朦胧之美。

其中御史家小公子从大门过来,见到立在人群中的赵怀信,立刻咧开嘴啧啧赞道:“怀信大哥艳福不浅,之前我还没留意过,顾家七姑娘竟生的那般貌美,顾盼生辉的模样堪比画中仙女儿,比起其他姑娘简直萤火皓月之差了。”

自打从南屏山归来,赵怀信便没再去过顾府,每次家中母亲提起,概是三言两语的借口公务繁忙,猛然听到顾青竹的名讳,眉毛一挑,风轻云淡的笑了两声。

这时,和赵怀礼一道现身的瑞和县主倒微笑着开口:“顾姑娘到了,三公子也不去瞧瞧。”

如此说来,以顾青竹的身份,将来和县主便是妯娌,今儿的场合理应和赵怀信一起随众人打个招呼,可非但没有,赵怀信还拖沓半天没去接人的意思。

众人听罢,也琢磨着有点怪道,看向赵怀信的目光略微探究起来。

赵怀信情场失意,最近均是副懒洋洋的样子,不去想,不去动,李淑的话也全完不在意,撇眼儿看了那边道:“不大方便。”

御史家小公子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可不就不方便么,梨树下面好些个未出阁的姑娘,赵怀信自个儿过去,确实欠妥当。

同样的问题,顾青荷也在她耳边问了一遍,顾青竹没和小姑娘们坐在一块,单独与卢玉怜姐妹待在另一处,这边儿僻静,顾青荷想和其他闺秀交际也够不到,只能干巴巴的找话题说。

顾青竹四两拨千斤的应付她道:“想必在帮着赵家大公子接待宾客。”

顾青荷还想再说,她已然转过头问卢玉怜要了杯果酒。

如此不咸不淡的呆到星光满天,众人从院子移步到芙蓉楼中,侍女们端着碟子鱼贯而入,转眼间,十来桌席面布置好了,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远至海中的江珧,近至湖中的香螺,汴梁城的美□□华几乎无一落下。

宾客们食指大动,不少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对瑞和县主是羡之又羡,纷纷举杯恭贺。

男宾那边儿成坛的美酒便没断过,须臾之后,闺秀们倒觉不尽兴,嫌弃果酒寡淡无味,寻思着换个烈些的,行酒令才比较有趣。

赵怀礼预备了几坛宫中的流香酒,此时也应景的搬过去,这种酒醇厚绵长,初尝有种竹子的清香味儿,后味略苦,但仍属酒中极品。

除却没及笄的,其他均似开荤一般,小杯小杯的往瑞和县主那里敬,李淑出身皇室,这点儿酒量还是有的,八方不动的应下来,一时间竟是巾帼不让须眉。

而顾青竹本不胜酒力,且服的汤药忌酒及辛辣,自然就落于人后了,有眼尖的贵女看她不动,再联想到赵三公子那婚事,立时醋海横波,对她发难道:“我们都喝了老半天,顾姑娘为何半口不沾呢?”

顾青竹抬眼,微微歉然一笑:“身体不适,今日不便饮酒。”

那贵女以为她是来了小日子,动动嘴角揶揄道:“一口而已,又不当紧,哪儿还能有什么大事。”

卢玉怜吃完手里的葡萄,帮顾青竹说道:“方才以茶代酒喝过了,你想喝就喝,哪里还强迫人呢。”

顾青荷两边都不愿得罪,坐着闭口不语。

这边声音一大,邻桌的瑞和县主嫣然带笑的过来了,询问罢因果,看似颇为大度的摆摆手:“确实没劝酒一说,我刚刚还跟侍女交代呢,咱们喝完这坛便算了,好菜在后头,万不能醉倒几个,我这要得上门赔礼。”

姑娘们注意力变的快,不一会儿又是满屋的热闹。

瑞和县主端着白玉杯到顾青竹面前,莞尔道:“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少不了互相帮衬,你喝不了酒,用茶也行。”

众目睽睽之下顾青竹无法拒绝,是以执起茶杯和她轻轻碰了碰,算是做礼:“恭喜县主。”

李淑杯子倒过来,以示喝完了:“你我算是同喜,不过你这不能饮酒,可是身子有旁的不适?”姑娘家若来小日子,很少会席地而坐,方才她看的真切,顾青竹在梨花树下的竹席上坐的四平八稳,全完不似别扭的样子,故而有心试探了句。

顾青竹受伤的事儿掩的极好,连带京兆府那边均没外人知道,家里也只有祖母她们清楚,前段喝汤药,对外也只是说途中劳顿,积累疲乏而突发了病症。

“风寒将好,还在喝着药巩固一阵子。”

李淑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总觉得她言语不实,凑巧酒席进入尾声,顾青荷鼓着劲儿来和李淑套近乎,一念起,仿佛无意的叹道:“早知道七姑娘身体微恙,起初连果酒便不该让她喝。”

顾青荷赶忙客气:“县主说的哪里话,青竹妹妹也不是多大问题,就是喝药调养罢了。”

瑞和县主若有所思的颔首,嘴边缓缓勾起抹笑意。

她行走宫中的时候多,城府及深,懂得有备无患的道理,多动了下脑筋,没多久这点儿八竿子打不到的事儿,便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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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怀礼订婚不久,平江府冯氏带着儿子儿媳赶到了,那时顾青荷虽说回到了王家,但王夫人整日指桑骂槐的说难听话,她忍的后槽牙都是疼的。

王蒙也只轻描淡写的和稀泥,表示成亲前她与表哥那事儿,必须有个说法。

老太君明哲保身,暂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转而向赵家递去拜帖,携着李氏和顾青竹,拜访了赵怀信的母亲田氏。

田氏初闻还高兴的很,早早将赵怀信从户部唤回家,说亲家来人商议亲事了,且老太君还亲自登门,重视的不得了。结果当面儿一说,顾青竹更是俯身行下大礼,将自己错处一一指明,最后表示希望和赵怀信解除婚约。

“什...什么来的?”田氏大惊失色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先看向老太君,随后抖着嘴唇问顾青竹,“你要退亲?”

顾青竹整个脊背都是弯的,愧疚的久久没脸抬头,只低声回答了个:“是。”

田氏犹如坠入梦中,怔然的炸了眨眼,脑子理不清个头绪,瘫坐回椅子上,一直到赵怀信赶着进了门,才找到声音:“你这孩子,这...这都是真的?”

顾青竹早先去信和赵怀信说过,不日拜访,是以赵怀信心里有数,先是安抚自家母亲了两句,然后转头对顾青竹笑了下:“是儿子的主意,母亲您先让七姑娘起身?”

顾青竹在地上跪着半晌,田氏全然没意识到,待他提醒完,心里头又是怪罪,肃着张脸没有说话。

老太君心里头叹气,却委实无法为自家孩子辩解。

赵怀信展颜一笑,回身走两步在离顾青竹不远的地方站了,撩起袍子竟也跪下来:“儿子有错,让母亲为难了。”说完,以额抵地继续道,“不过这婚事,还请您同意取消了罢。”

当着老太君的面儿,田氏还是忍着那口气,先让丫鬟把顾青竹扶起来,赵怀信这才肯站起身,随后她扭头对老太君道:“便真如您老所说,当初是为了打消圣人赐婚的念头,我们家也没什么说的,既然孩子们定了亲,我家儿子如今改了从前那些个毛病,怎的就非得退婚啊?”

假意定亲可以和田氏说,但绝不能把沈昙扯进来,若不然可不止顾、赵两家的问题了,老太君也是为难,无可奈何道:“孩子的意思,老身也劝不来。”

顾青竹跪的膝盖发软,坐在凳子上定了定神:“都...”

可惜话说到一半,让赵怀信的声音盖过去了:“母亲,当初我提出和七姑娘定亲只是救急所为,没别的意思,现在成婚尚早。”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儿看速度8首映,明儿更新会字数多些,鞠躬!

第145章第一百四十五回

男子成家固然没姑娘家那样急迫,汴梁城中的王孙贵族,二十来岁成亲的也有,但赵怀信眼瞧着双十的年纪,今年若能将婚事办了,正是水到渠成刚刚好的事儿。假如再另外相看闺秀,早晚可就没个准头了。

“早什么早。”田氏收敛着脾气,没去呵斥他,“你还想等几年?”

赵怀信亲手给她端了杯茶,笑着哄道:“大哥不是也才定下亲,我这着哪门子急?”

赵怀礼比他大上三岁,的确算成家立业晚的了,可人家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头,情有可原。但赵怀信在学问方面,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不喜拘束,故而连国子监都没去,和田桡他们在东山书院读的书,下场考试不过是走个过场,如今做官吃了皇粮,哪有一直拖着不说亲的。

田氏被堵的连连叹气,隔空点着他咬牙切齿:“那你怎的不学学你大哥,考个状元回来呢!”

赵怀信对付自家母亲很有一手,做小伏低是信手拈来,三言两语把田氏冲天的怒气平了些,场面这才缓和不少。

李氏察言观色,开口又说了顾青竹两句,互相给个台阶下,毕竟这事儿不是见一面能掰扯清楚的,田氏还要和赵家其他长辈商量。

再过了一盏茶的时候,老太君出言告辞了,田氏没做太多客气,让赵怀信把人送出府,然后等着他过来仔细问话。

田氏年轻时便是冰肌玉骨秀雅绝俗的美人,嫁给赵怀信父亲后,夫妻俩感情甚笃,一双儿女也各有福运,除却儿子早前艳事多了些,其他还真没太大坎坷。是以她性子爽朗又不藏事,生气时责骂两句,过去就算了。

但关系到儿子终身,她面儿上不显,实际却暗暗发急,怎么也不信赵怀信之前求取顾家姑娘是权宜之计,于是他刚折回来就问上了:“早先提出来想娶七姑娘的是你,难道都是骗我来的?”

赵怀信就知道她有这一问,不慌不忙的让凤九在门口守着,想了想道:“也不全是。”

田氏困惑道:“既然如此,顾家为何要来说退婚的事儿?其中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缘由?”

“您别乱想。”赵怀信怕她琢磨太多,挑眉道,“无非便是了解后不大合适罢了,与其今后两厢生厌,倒不如按着原来所说,和和气气退婚为好。”

“怎么就不合适了!七姑娘哪儿点不好,长相也是一等一没得挑。”田氏也根本没想过是顾青竹不乐意,这也怪不得她,儿子什么样自己清楚,“难不成你还惦念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赵怀信无奈的将她劝坐在椅子上,说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理由,委婉暗示道:“顾姑娘心气比较高,恐怕容不得人。”

寻常百姓家中,一夫一妻倒也常见,可但凡有点儿权势的,鲜少会不纳妾,连田氏这样随顺的人,还管着后院两个妾室。顾家之所以被世人称作门风高洁,除了子孙品行方瑞外,还有一点便是府上没甚歪风邪气,老太君也不主张子孙享那齐人之福。

女子七出中的妒忌,旁的人家或许开不了口说,但顾家姑娘能提出来,却是不难想的。

田氏愣了会儿,转身喝了口茶,尤不死心的叹道:“未出阁的姑娘,谁没个想法?等嫁了人,慢慢也就不一样了,若实在不行...”

赵怀信垂了眼,自嘲的想若顾青竹真因为这个不愿意到容易了,根本算不得问题:“刚者易折,真因为这闹起来,儿子却忍不得。”

“你...”田氏见怎么说都不顶用,干脆撂了狠话,“你可想好了,当初说过,如果顾家姑娘成不了,日后也别指望娘给你相看了,操不来那份心。”

赵家二老得知此事,自然又是番惊心动魄,赵怀信仗着脸皮子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勉强应付过去。

两家结亲,特别是像顾家和赵家这等高门,很是注重颜面。赵家生气归生气,顾及到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过于追究下去,更深的方面也未曾想过。赵怀信身为男子,退亲是不好,可不至于影响日后娶妻,加上他那张貌比潘安的脸,另择一门称心的心事不算太难。

但顾青竹可不同,假如这次不成,可就是退过两次亲的姑娘,且今年也十六了,怎么想都不能寻到比赵怀信更合适的。

单外头流言蜚语,只怕两年之内没人家再敢去顾家说亲。

如此,顾、赵两家断断续续商议到夏末,见孩子们仍然固执己见,田氏哀叹着强扭的瓜不甜,终于松口,借由请开宝寺得道高僧合过八字,说两个孩子命理相冲,最后退了亲事。

做戏做全,庚贴还是田氏亲自送去寺里的,不过顾青竹的八字被偷偷换过,俗话说宁毁十座庙不坏一门亲,高僧回复时留了几分余地,隐晦表示与赵公子不大合适,至于主意还得当事人拿。

定亲后拖延至今才换庚贴,事情传出去整个汴梁城的人都惊住了,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那些个对赵三公子心怀仰慕的闺秀更是眼睛一亮,恨不得当时便冲上去毛遂自荐。

顾七姑娘又一次被推至风头浪尖,当初和赵怀信定亲,有多少人嫉妒,便有多少人看笑话呢。

六公主就是其中之一,婚后不如意的她终于逮着机会出气,连带着对满府上下的人和颜悦色,用膳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得色,让傅长泽直皱眉头,夫妻俩再次不欢而散。

另外一边,瑞和县主心中则喜怒皆有,一方面以为顾青竹出身再好,这辈子也要不得志了,另一方面却略微后悔自个儿没能多等个一年半载,说不准和赵怀信尚有缘分。

不过李淑没懊悔多久,她从来都是只向前看的,脑中灵光一闪,自己和赵怀礼定亲那日,顾青竹所说身体不适不能饮酒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琢磨了两天,掩人耳目的招来心腹,意图补上一刀。

隔日,顾、赵两家沸沸扬扬退亲的事儿又有了新消息,有传闻,两人结不成亲不是八字不合,而因为顾青竹身有隐疾,很难怀有子嗣。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一时间众人哗然。

无意中听说的高旭,气愤的将杯子都砸了,指着说话那人就想过去揍,高梁拉半天才把他劝住,冷着脸教训道:“你是还想再给顾姑娘添上一笔么?也不想想自己都是马上要成亲的人了!”

顾青竹定亲后,高旭消沉了一段,家中为他说了位闺秀,也是温婉可人,秋季便要大喜。

“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高旭怒不可遏,“便是真的,哪轮得到他们叨叨的?”

高梁推着他走出酒馆,摇头道:“谣言止于智者,你上去把事情闹大只会适得其反,顾姑娘可经不起其他闲言碎语了。”说罢,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高旭攥了攥拳头,有些泄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回头见了明宏兄...”

高梁道:“他不提,咱们也问不得,更不是咱们该问的。”

******

金桂飘香,又是吃螃蟹的季节。

外头流言那么厉害,顾府却依旧平平淡淡,老太君对下人管束有方,几乎没丫鬟婆子敢多嘴议论的。

顾青竹如今愈发深居简出,除却给长辈请安和学课,连院子都甚少出了,左右无事便种起花草。房后那片竹林的空地被翻整一遍,芍药牡丹的移栽过去,为着浇水方便,还挖出两掌宽的短渠,将离得近的池子水引了过来。

每日浇水,修剪叶子俱是她亲力亲为,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顾家二爷在泸州任职多年,圣人把他调回了汴梁,沈昙为人子弟,少不了登门拜见师父。由于和顾青竹的关系,他如今来顾府便主动守着规矩,老太君心中怨气消的差不多,才肯见的他。

师徒两人在百川居见的面儿,沈昙备了两筐东边运来的活蟹,各个膏满黄肥,上笼清蒸,就着蘸料小酒最是美味。

顾同生虽身在泸州,对于京城的风吹草动也了若指掌,老太君稍微提了句,他便猜出因果,是以对着沈昙沉默打量良久,告诫道:“长辈不是摆设,以后的路还长着,切记不能自作主张,青竹那丫头也一样,该长长记性了。”

沈昙拎起酒壶,恭恭敬敬的为他斟酒,点头道:“弟子明白,定然下不为例。”

说了两句,顾同生才有了些笑意,喝下他敬的酒道:“不过话说回来,做师父的也有私心,你若和七丫头成了,我是高兴的。”

沈昙长这么大,在家中长辈面前,怕还没怎么刻意讨好过,而这阵子在顾家,可谓是尽心尽力,顾青竹父亲还好说,单单老太君一个便让他花了不少心思。不过再多的心思也值得,顾、赵两家退了婚,他方觉得压在心口那块巨石消失不见了。

“多谢师父。”沈昙微微笑了下,先干为敬又喝下满杯的酒。

此时,顾青竹正在长松苑陪着祖母聊天,沈昙来府上她是知道的,可长辈不开口,却不好主动再跑去前院。

一碟分切好的苹果,她心不在焉往嘴里头送,老太君不用猜便知道她的那点儿念想,终是叹了口气:“你二伯那边吃着蟹,你便替祖母去瞧瞧,还有什么需要的,让厨房准备着。”

这不过是托辞,顾青竹抿嘴朝老太君道了谢,一路轻快的带着颂安往百川居赶,顾同生见到她似乎也没有意外,笑着挥手让顾青竹在桌边坐下,又置了双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