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没有法力了,”紫眠唇边笑意黯然一收,轻描淡写,“用一般的式占,我只能大概算出你在北边。你被俘虏到燕京,还有进入皇宫的事,都是军官秋五告诉我的。”

尽管紫眠对失去法力已经释然,龙白月却还是惊得非同小可,她慌忙追问道:“没有法力?!怎么会?是不是和从前一样,也许过一阵子就会好转…”

“没用的,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紫眠云淡风轻的笑,反倒调侃自己,“谁叫我耗尽元气去逞勇斗狠,以后打架可只能凭拳头了。”

“都这时候了,还这样穷开心,”龙白月又是气苦又是心疼,没好气的嗔道,“你哪会找人打架呀?”

“真的,刚刚入宫前还跟秋五打了一架。”

“为了什么?”龙白月吓了一跳,望着紫眠欲言又止复杂难测的表情,半晌之后期期艾艾探问,“难道…你吃他的醋?”

“吃醋?不,我只是气恼他…”紫眠说了一半却噤声,若有所思的想了许久,忽然笑起来,“不过现在想来…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吃醋吗…倒让我总算尝到一种滋味。”

龙白月怔怔望着紫眠,蓦然狡黠一笑,明眸微睐,浓浓的睫毛投下阴影,遮得她瞳仁不再分明——迷阳城、惑下蔡。

“我还可以教你尝另一种滋味,”她轻轻捧住紫眠的脸,红唇殷勤,落下吻之前允诺他接下来的甜蜜,“这是…甜味…”

“燕王陛下驾到——”

天师宫外,太监的通报惊散了殿内亲昵的二人。龙白月慌忙躲进内殿角落,独留紫眠在外应对燕王元昕。

元昕急匆匆冲进殿来,望着跪拜在地衣冠不整的紫眠,却无心留意他的异状。他扶起紫眠叫他免礼,为了克制自己澎湃的心情,顾左右而言他:“刚刚朕冲撞到妖祟,那邪魅竟化做美人耍弄朕,实在令人气结。朕要天师你尽快开坛作法,除去宫中邪祟才好。”

“臣遵命。”紫眠低眉顺眼的应允,希望能够尽快打发走元昕。

元昕念过开场白,自以为不露声色,眉飞色舞中却掩不住炫耀:“哈哈,说来真是好笑,你知道吗,海夫人竟然有妊在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你自己作得孽——龙白月在内殿听得真切,愤懑咬牙。

“臣…贺喜陛下。”紫眠揣测燕王心意,只能附和道喜,却总觉得这话说得不妥当。

元昕很满意紫眠的反应,洋洋得意道:“这样算来,朕又要有一个孩子了。自从谋取中原,朕总想着昔日北燕为中原属国,国君不称帝只称王,委实憋屈得慌。如今扬眉吐气,朕当昭告天下、称帝封禅,才算实至名归。”

元昕的野心勃勃令偷听的龙白月瞠目结舌。假使燕王在中原称帝,那么拥有传国玉玺、退居江南的正统皇朝,将被置于何地?此等本末倒置、颠倒真伪的荒唐行径,紫眠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可如此一来,他们又将被推往什么样的境地呢…

送走燕王以后,天已擦黑。明窗尘点亮烛火,安排好晚膳,三人围炉而坐,倒有点像当初紫府船上的光景。临近冬天,人也越发需要温暖,惬意舒适的炉火、暖熟的苏合香味道、釜中嘟噜噜翻滚的沸腾水声,最能让人在目光相碰时牵动心弦、引发许多感慨。

明窗尘青涩的脸上透露着不安,像许多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样,他最藏不住心事,也最敏感于时局变化,这些日子龙白月对南方局势耳熟能详,正是得益于他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也因此这时候由他首先打破沉闷,中断另外二人的沉思:“师父,燕王入主中原,称帝封禅都是迟早的事情,但目前南方动荡不安,现在行动似乎太仓促了点——仓促则易乱,乱则生变,这次未必就可以遂他心愿。”

紫眠笑笑,低头吃了一箸龙白月送上的菜,漫不经心应道:“的确如你所说,阻止他毫无意义。就像之前的迁都,大张旗鼓,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怎个掩人耳目?”龙白月好奇的问。

“燕王篡位以后,诛杀大批先王子孙,他提拔自己的亲信,使一大批庶族和汉人官居高位,与王室贵族之间矛盾重重。在那种时刻,燕国王族难免睹旧物而思先主,假使一呼百应群起而攻之,则元昕的王位岌岌可危。为了削弱燕国旧贵族的势力,他强令迁都,而南征中原,无非是给迁都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好理由。”

龙白月听紫眠信口挑开禁忌话题,生怕隔墙有耳,担心的东张西望。明窗尘倒是老神在在的宽慰她:“放心,宫人听不懂多少汉话的,何况你当我们宫里的迷药是假的?”

龙白月缩缩脖子,心想干嘛要替这两位少爷公子操心呢,真是白瞎浪费。

“燕王急于表功,推行汉化的手段太过激进,如今朝中已是暗流汹涌。这次海夫人怀孕,他似乎极为重视,可海夫人是小金王爷的王妃,这事闹开燕京必定满城风雨。称帝封禅一来可以巩固他的地位,再者封禅需要前往泰山,足可以避开风波中心。”紫眠仔细推敲道,“只是如果他想名正言顺的纳海夫人为妃,甚至让她生下的孩子成为自己的继承人,那么称帝封禅的力量都还有限,我担心他借此机会将战线南推,渡江南侵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我听出一些来了,”龙白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出自己的看法,“这燕王不大对劲,他似乎喜欢利用建功立业,去转移和化解危机矛盾。”

“是的,”紫眠接过龙白月替他烫好的酒,心想她怎么老在灌他呢,却想不起应该回绝,“可惜这办法起初还算奏效,但随着矛盾加剧,好大喜功反而会成为矛盾的肇端。长此以往…不啻饮鸩止渴,自取灭亡…”

龙白月放下酒壶,冲明窗尘眨了一下右眼,诡秘坏笑。

岂知此时紫眠忽然警觉,抬头望向殿外。只见珠帘一动,宝儿的身影凭空出现,她施施然飘进殿来,招呼也不打,直接挤到龙白月身边喝酒吃菜。龙白月笑起来,拍了她脑门一记,嗔道:“怎么这半天才过来?刚刚死哪儿去了?”

宝儿白了龙白月一眼,兀自愤愤大嚼:“还好意思说我,先前也不知你忙些什么,倒叫我吃闭门羹,人家只好找灵宝去了。”

龙白月霎时间脸红起来,赶紧另找话题:“灵宝怎么样了?你怎么不把她带过来?”

“我救不出她来,”宝儿嘴里嚼着牛肝,沮丧的抱怨,“她不肯走,说是贺公子还在天牢里。”

“啊,这我倒没想到,”龙白月一直没功夫关心贺凌云,说起来怪惭愧的,她想起贺夫人临死前的嘱托,慌忙提议道,“要么,你把贺凌云先从牢里救出来?”

“难,”宝儿鼓着嘴摇摇头,“靠着仙珠,我只不过多了隐身和变脸的本事,别的仍然不济事。天牢有重兵把守,我哪里能救出贺公子呀。”

龙白月想着宝儿救自己的手段,顿时明白过来,只得叹口气:“要么,趁着天黑,你带我去见见灵宝吧,我不放心她。”

宝儿愣了一下,点头答应:“行,正好她也想见你。”

紫眠不放心任由龙白月出去冒险,奈何燕王一时兴起,突然于明日安排了“头鱼宴”,他临时被太监召去觐见,应接不暇之余,只得仔细交代明窗尘随同照应,又塞了许多幻药给他们防身。

“你拿这些幻药,我真不放心,事到临头可别把咱们自己人给迷晕了。”龙白月信不过明窗尘的本事,置疑道。

明窗尘十分受伤,红着脸只顾抢白:“不会不会,到时候你只管瞧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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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诩还有得写,冒死一更,顶锅盖逃…

第八十七章 天牢

北方入夜早,没多久天便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龙白月和明窗尘又刻意换上黑色衣服,加上有隐身的宝儿望风,走起夜路来更是万无一失。

太监们掌着灯笼引紫眠往燕王那里去,几团白光浮在寒气里,照亮路边秋草残雪。紫眠一袭深色道袍,领口高束,长发压在镶着白貂毛滚边的大氅里,走起路来广袖微振,脚步轻浅无声。他一举一动皆仙风道骨、一派天然,躲在暗处的龙白月看得痴了,好半天迈不动步子。

“走啦走啦,知道你找了个好男人,”宝儿不耐烦的推推她,催促道,“往后看的日子多呢,不急这一时。”

“哎呀,”龙白月意犹未尽,勉强跟着宝儿离开,嘴上却忍不住絮叨,“你见过这么好的男人么,又帅又纯,偏偏善解人意,又懂体贴温存,真是…”

宝儿翻翻白眼,咬着牙硬是不理她,倒是明窗尘在一边憨憨的点头附和:“我师父素来优秀,没得说。”

“就是,”龙白月对宝儿的一本正经相当不满,“还狐狸精呢,木讷讷不解风情。”

宝儿终于发急,跺跺小脚抓狂道:“你再这样,索性不要去找灵宝啦!”

“好啦好啦,我什么都不说,快走吧…”龙白月赶紧讨饶,抱着她又是摇又是哄,走小道悄悄离开了天师宫。

公输灵宝被囚禁在瑶池殿,与海夫人所在的蓬瀛宫遥遥相对,也是一处华丽殿宇。龙白月一行人潜入瑶池殿,远远隔着纱帘,恰好能模糊看见她蜷缩在锦榻上,正背着身子独自抽噎。

宝儿拿过明窗尘奉上的幻药,隐了身子进去转了一圈,将看守在殿内外的宫人迷昏,这才现身上前摸摸灵宝:“不哭,我带龙白月还有明窗尘来看你啦。”

灵宝慌忙直着身子坐起,回头寻找跟在宝儿之后进殿的龙白月。她的眼睛早哭肿了,红通通像两泡烂桃子,着实吓了龙白月一跳。

“你怎么样了?”龙白月话音未落,便被灵宝一把抱住。

“糟得不能再糟,”灵宝吸吸鼻子,闷闷道谢,“多亏你白天救我,否则我就死定了。”

“没事,还好后来有宝儿替我解围,总算有惊无险。”龙白月笑笑,伏在她肩头问,“你怎么会到燕京来,是跟着贺凌云一起被俘的么?”

“嗯,这事说来话长,”公输灵宝沮丧的道出隐情,“那混蛋…就是燕王,我小时候与他订过亲的。”

龙白月当场目瞪口呆,宝儿见她惊讶,倒有点高兴的插口道:“你也很吃惊吧,刚刚她告诉我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死。”

“嗯嗯,”龙白月点点头,勉强回过神,却不知道该拿眼前的灵宝怎么办,“你的打算呢?”

“救不出贺凌云,我不会走的,”灵宝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却又茫茫然想哭,“那混蛋拿他要挟我,我该怎么办…”

龙白月一时也想不出好法子:“凌云身陷天牢,难在如何救他出来;即便救了出来,如何将你俩送出宫去,又是一个难题。要么,我们趁现在去天牢那里碰碰运气?”

灵宝激动得身子发抖,结结巴巴问:“可以吗?万一被那混蛋拿住,可不得了。”

“应该不会。我们离开天师宫的时候,紫眠也被燕王叫去,现在还不知在忙些什么,哪里顾得上我们?”龙白月越说口气越酸。

公输灵宝也是冲动性子,当下四人一拍即合。照例由宝儿开道望风,明窗尘最熟悉燕宫布局,领着她们潜往天牢的所在。稍费了一番功夫后,四人便到达目的地,他们悄声潜伏在黑黢黢的灌木丛中,窥视着天牢外来回走动的燕兵。

泥泞和着霜雪冻成硬土,硬梆梆的棱角硌得手脚又冷又疼。龙白月一边微微活动酸痛的四肢,一边压着嗓子为难道:“真够伤脑筋的,这帮人怎么解决?”

宝儿在一边自告奋勇:“还是我去吧,出了事也好脱身。”

明窗尘慌忙将一大包迷药递给她,眨眨晶亮的眼睛以示信赖。宝儿嫣然一笑,下一瞬轻盈的身子便消失在他们眼前,剩下三人屏息凝神,盯着天牢入口处,静静等待时机到来。

须臾之后,诡异的情况出现,把守天牢的燕兵扑通扑通接二连三倒下,公输灵宝知道宝儿得手,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龙白月在她身后捏了一把冷汗,悄悄叮嘱明窗尘:“她太忘情,容易出危险,我们小心帮衬着才好。”

明窗尘点点头,与龙白月一起跟了上去,这时宝儿将燕兵解决完毕,也现了身。四人急忙进入天牢,顿时觉得全身被一股窒闷气息笼罩。

天牢入口不大,唯一一条石阶通往天牢深处,坡度极陡。狭长的甬道两侧,石壁上凿出的小槽充当灯台,火光诡谲跳动,槽中的动物油脂散发着一股怪味。四人拎着心一路往下走,在石阶尽头却被一道铁门挡住去路,龙白月还没来得及发愁,就见一直在旁边抹泪的公输灵宝从发鬏里摸出根铁针,小手一拨,三两下便将铁门打开。

龙白月愕然——看来四人中最无用的还是她,唯一长处只是自己胆子够大,馊主意冒得够快而已。

宝儿先独自绕过虚掩的铁门,打点好一切,四人便继续往里走。如是越进越深,天牢内部倒是极开阔,只是潮湿肮脏的地气依旧令人呼吸不畅。灵宝的双眼像受惊的小鹿,湿漉漉却睁得圆溜溜,仔细辨认着牢房里蜷缩的人影,想找出贺凌云来。

“怎么不见他?怎么不见他…”灵宝喃喃念叨着,急得快哭。

龙白月也在帮忙,她缓缓走过两侧牢房间的夹道,仔细寻找,却始终找不出像贺凌云的人。这时前方的宝儿趴在一扇铁门上,探头探脑往门上巴掌大的小窗里看了半天,回头冲他们呼哨一声,招呼灵宝来看。

灵宝急急冲上前去,踮脚凑近小窗看了一眼,压抑着哭腔的喉咙立刻发出一声哽咽。她俯下身子,小手颤抖着在门缝边乱摸,指甲刮擦声尖锐刺耳。门锁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打开,灵宝猛地推开铁门,跌跌撞撞闯了进去。

龙白月顺着被撞开的铁门望去——门内是一处刑室,横七竖八的铁链从石头屋顶上悬下,链上吊着一个人。那人遍体鳞伤、浑身狼藉,垂着的脑袋须发凌乱,早已不辨面目,此时却被灵宝紧紧抱住。

那一定便是贺凌云了,龙白月心头蓦然涌上一阵感动——可以第一眼就认出面目全非的凌云,灵宝的情何时竟已种得这样深?

灵宝将脸埋在贺凌云身上,痛快得呜咽了几声,跟着抬起头来打量铁索构造。她先是无奈的皱紧眉头,最后一咬牙,仰起端凝的小脸,开始顺着贺凌云的身子往上猴。铁链撞得丁零作响,她的份量加剧了贺凌云的痛楚,将他自昏迷中拽醒,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灵宝顺利攀住绑缚着贺凌云的铁链,够手几下拨动,便撬开扣住他手腕的锁环。沉重的身子一脱离锁链束缚,立刻下跌,两人顺势摔成一团,灵宝却一边哭一边咯咯笑起来。她拨开贺凌云额前乱发,捧住他的脸,又是哭又是笑的不断喊着:“凌云,是我啦…”

贺凌云勉强睁开双眼,涣散的目光在碰到灵宝哭肿的小脸时忽然聚敛,精光中混杂着疼惜爱怜,本是沉痛凄楚,下一刻却又带了丝笑意:“哭什么…吵我睡觉。”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却有让灵宝立刻乖下来的份量,她赶忙抑制哭泣,吸吸鼻子嘟哝道:“太好了太好了,你还能说话。”

“傻瓜…”光说这几个字,已经累得他喘不过气了。

“凌云,”龙白月靠近他们,局促的笑笑,“趁现在离开这里,我们得想法子逃出宫去。”

贺凌云这才发现龙白月和明窗尘,他瞥了他们一眼,目光在瞬间寒冷起来,却没有说话。灵宝对周遭不安的气氛浑然不觉,她低头扶起贺凌云,将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气喘吁吁道:“白月,帮帮我。”

走一步算一步,逃出去才是要紧。龙白月此刻再顾不得其他,她上前扶住贺凌云,却被明窗尘抢下:“我来我来,龙姑娘你帮着灵宝就好。”

贺凌云一言不发,任由他们扶着往天牢外走,还没走得几步,就见负责在外望风的宝儿慌急慌忙冲了进来:“不得了,燕王领着人马过来了!”

这消息惊得龙白月和灵宝差点跌在地上,龙白月哆哆嗦嗦的问宝儿:“现在还来得及冲出去么?”

“怎可能,我们已经被包围啦!”

“往外走死路一条,这刑室后面好像还有一条道,咱们往后躲躲。”龙白月当机立断,要带着其余四人往刑室后门跑。

这时贺凌云却冷冷开口:“走不通的,刑室后面是水牢。”

他在刚被关押时并未昏厥,见过有人往刑室后面送饭,当时曾听见有水花哗哗翻搅,铁链摩擦的喀喀声像是自井底传来,吹出引人作呕的腥臭味。天下大牢格局大同小异,凭经验贺凌云判断那里是水牢——专用来囚禁重犯,怎可能留下破绽供人藏匿逃脱。

灵宝闻言绝望的跌坐在地,她紧紧搂着贺凌云,脸色惨白的开口:“你们想办法逃吧,我留在这里,那混蛋要抓的是我,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灵宝…”事已至此,龙白月也无法可想,只得答应,“我和窗尘被抓住会牵累紫眠,无论如何得试着躲躲,委屈你暂且忍耐。宝儿,你留下保护灵宝和凌云。”

宝儿忙不迭点头,催促道:“你们快藏进去,我和灵宝想法子在外面周旋。”

龙白月和明窗尘跑开后,宝儿将自己变成一个少年模样,对灵宝解释道:“你需要一个同伙,不然如何能独力来这里,恐怕骗不过那燕王。”

灵宝却摇摇头:“不,你先隐身藏着,实在捱不过你再出手。如今在这燕宫里咱们同舟共济,实力能保存一分是一分。”

宝儿一愣,叹了口气:“你也与从前不一样了,也罢,就听你的。”

灵宝默默看着宝儿在自己眼前消失,更觉孤单,她低头凝视怀中的贺凌云,眼泪扑簌簌打在他脸上:“凌云,我现在只有你了…”

“熬过这次,你自己想法子逃出去,别为我耽误,”她不离开这里,他求死的心总止不住挂念,贺凌云盯着灵宝空茫茫的黑眼珠,喃喃道,“我拖累你…我又何尝没被你拖累…”

“什,什么…”灵宝怔怔疑问,吞吞吐吐的声音却被冲进来的燕兵打断。

“不出朕所料,你果然在这里,”燕王元昕跟在士兵之后踱进刑室,见地上二人紧拥着彼此,皱眉斜睨道,“朕好意邀你参加明日‘头鱼宴’,赶到瑶池殿却不见你人影,果然耐不住寂寞,来这里找情人卿卿我我了么?很好很好,看来你仍熟悉这座天牢,毕竟是沿袭当年东珠王府地牢的形制呢。”

灵宝跪坐在地上,苍白着脸静静流泪,任元昕挖苦。这态度令元昕觉得无趣,于是他讪讪环视地牢一圈,故意饶有兴味的长叹一声:“朕精心打造的天牢,竟被一个小丫头破了,真叫人生气。你说这么多士卒是怎么昏倒的呢?天师…紫眠大人?”

听见“紫眠”二字,一直倒在灵宝怀中的贺凌云这时双眸霍然睁开,他冷冷侧过脸,望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元昕身后缓缓绕出来。

“回禀陛下,”紫眠低头盯着脚下砖缝,回避贺凌云眼中刻骨的恨意,漠然回答,“士卒昏倒,应是迷药所致。”

“哦,”元昕欣欣然点头,打量了紫眠一眼,又偏头望着灵宝笑,“朕竟不知你随身还带了迷药,拿来与朕看看呢?”

“都用光了。”灵宝木然回答,双手紧攥着贺凌云的衣服,微微颤抖。

“是么,”元昕冷哼,“恐怕还有剩,只是被你淘气藏起来了吧?来人哪,给朕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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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章节太长了,分卷破一破~

大家觉得如何?

看不习惯我就改回去.

新章补完…水合过生日,庆祝庆祝^_^

可怜我大半夜还在写文,55~

第八十八章 水牢

一钻进刑室后门,便发现此路不通。龙白月只得紧贴着墙壁,拿拳头敲了敲墙面,望着明窗尘问:“你的穿墙术呢?”

“什么?”明窗尘没听清龙白月压到最低的声音,反应了好半天,“穿到哪里去?这里是地下呀。”

“笨蛋,你忘了凌云说的?隔壁是水牢,”龙白月指指密闭的铁门,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那燕王八成要搜查天牢,咱们躲进水牢才有胜算,成不成就看你啦。”

明窗尘立刻紧张起来:“好,我试试。”

他紧闭双眼,手掌抵着墙壁喃喃念咒,使出浑身解数,不大一会儿睁开双眼道:“好了。”

这么快?龙白月难以置信——白天救她时明明还那么脓包,果然是事不关己不尽全力呀。她将信将疑的伸手一摸——这次倒有狗洞大小,恰好可供逃生。

“出息了。”她笑着拍拍明窗尘脑袋,示意他先爬进去,自己断后。

这时元昕的声音已在刑室内响起,明窗尘赶紧往墙洞里钻,龙白月提心吊胆的等在外面,侧耳聆听元昕刻薄的腔调。谁知在这节骨眼上,明窗尘的动作却突然僵滞不前,龙白月慌忙拽拽他的衣角,提醒他别迟疑。

他半截身子在外,略一犹豫,还是一鼓作气爬了进去。轮到龙白月的时候,就听墙那头明窗尘期期艾艾:“你脚先进来,我帮着你。”

龙白月依言行事,脚先进洞,一点点蹭着滑进水牢。起初她脚下悬空,鞋子蹭着墙上青苔,直打滑,明窗尘及时抓住她的脚踝,引她踩住一根手臂粗的铁链,方才使她稳住身子。

钻进水牢龙白月立刻闻着一股腥臭,她才明白之前明窗尘何以迟疑——水牢里绞缠着数根铁链,上面挂满了秽物,二人重量全挂在两根铁链上,摇摇欲坠危如累卵。铁链下面是沤了许久的死水,恶臭猛如拳头,直夯龙白月脑门,她憋住呕吐的冲动,想再从墙洞中爬出去,却发现明窗尘的三脚猫法术已然失效,方知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吃。

“你是傻瓜么,这么恶心还继续往里爬…”密闭的水牢隔音,龙白月索性大声抱怨。

“你以为我好受么,我刚刚差点掉进水里,”明窗尘是脑袋朝下进得水牢,为了稳住身子,只能抓着腌臜到死的铁链保持平衡,他在龙白月进水牢前已经悄悄吐过一次,现在又有点忍受不住,“亏你还在后面催促我,好歹忍耐一下吧。”

水牢好像一口井,龙白月和明窗尘就在井底,离他们几丈高的水牢顶端算是井口,一扇透气用的铁窗将之封死。此时月上中天,蒙蒙月光从窗格子里落下来,隐约照亮幽深的水牢。

龙白月抬头观察铁窗,对明窗尘道:“这里通往外界呢,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官兵把守。”

“那又怎样,”明窗尘瞄了眼光溜溜长满青苔的墙壁,沮丧道,“这么高不可能爬出去的。”

他俩只顾说话,没留意水牢中央有一团半露在水面上的黑影。那团黑影一直死寂,却在龙白月凑近门缝探听门外动静时突然一动,扯得铁链哗哗作响,将他们惊住。

门缝处一丝光线照亮龙白月半张脸,只见她纤长睫毛惊惧的颤动,喉咙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是活的?”

她一直以为是个固定铁链用的大铁桩子呢。明窗尘结结巴巴道:“是…这里的囚犯吧?”

那黑影这时候猛然站直,拽着链条喀喀摩擦,像座大黑塔一样缓缓逼近龙白月和明窗尘,庞大的身影笼罩着他们,阴森恐怖。

在他们吓昏前,那黑塔竟忽然开口说话,混浊不清的咕哝听得人如坠雾里,却不难感受出其中掺杂着一丝难耐的兴奋。

“他,他在说什么?”龙白月听出他说的是燕语,哆哆嗦嗦的问明窗尘。

明窗尘抖成一团,摇头道:“我听不懂,我的燕语很烂啦…”

黑塔似的巨汉听见他们的话,声音一哑,再开口时却已换成低沉的汉话:“你是个娘们?”

龙白月一愣,过了好半天才从一团乱发中辨认出两只灰暗的眼睛,正贪婪的盯着自己。她身子一凛,当场僵住,吐不出半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