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的祭祀就成了京中最新最大的新闻,香灭了,除了传出族人不肖的话,其它的竟然无一主事之人,连宫中的宏阳帝抱着小宝都愣了一下。

“香灭了之后,一家人,除了吴家的儿子,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

是,好巧不巧,打架的第二天,正好是休沐日,穆慧带着二宝和小宝进宫给帝后看。

宏阳帝抱儿子,皇后抱二宝,穆慧就坐下首的边上。天挺冷的,外头也不好玩,只能让两人坐炕上玩玩具,而穆慧可没资格上炕,只能坐下头,让两儿子都能看到她,不害怕就成了。

宏阳帝和皇后就看两孩子玩玩具,顺便跟他们说说话,享受点天伦之乐。

穆慧无聊,又不能离开,只能把家里的私活带上,他们玩他们的,她就在下头做点针线,不然干坐着太无聊了,反正帝后这会也不需要她,他们要看的就是孩子罢了。

而宏阳帝就是喜欢跟儿子玩,但其实儿子也不喜欢跟他玩,于是他忙里偷闲的,就听听京城八卦,算是工作生活两不误了。

本来京中有人斗殴也不算是个事儿,不过因为别人家祭祀而外人打架的,就算是八卦了,京中本来因为大军出征,有些沉闷的气氛正好被打破,于是管事的太监当笑话跟宏阳帝说。

“端木家的,你知道这事不?”宏阳帝忙看向了穆慧,之前叫他端木氏,后来也就不知道咋想的,就改端木家的了。

穆慧正绣二宝的狮子补呢,根本就没注意这个‘端木家的’是叫自己,没法子。被叫夫人日子久了,一下子没反应了。

“妈!”小宝也爱八卦,听到打架立马兴奋。忙替宏阳帝叫。

“嗯,啥事?”这会子穆慧就听见了。没法子,当妈的就是这样,儿子哪怕做梦叫声,她哪怕那会睡着了,也是听得见的。

“打架!”小宝黑眼珠子亮晶晶的,比进宫时,亮多了。

“谁打架?”穆慧左右张望,宫中还有人敢打架?她刚绣关键点呢。谁有空听太监说八卦啊。再说了,宫里的八卦都是人家听剩下的,她才不乐意听呢。

“花夫人,杂家在说吴大人家祭祀,外头打架的事儿。陛下问你知道否。”管理太监忙出来打圆场,给穆慧做了一个眼色?

“为什么打架?”穆慧装得比白莲花还白莲花,总不能说,自己早知道了,这不是下宏阳帝的面子吗?现在,大家应该也就知道。穆慧是“完全不知道”了。

宏阳帝看向了二宝,二宝的先生不是吴家人吗?这小子一定知道。

二宝刚刚也很认真的听八卦的,现在看宏阳帝看自己。忙摇头,“昨天先生说放假,他要回家祭祖。我今天一早就进宫了,我还没见先生呢。先生那么老了,能打吗?”

穆慧平时很注意,不在小孩子面前乱说话的问题。小孩子嘴快是天生的,这也是天性,真不能怪他们。但是大人自己不注意,就是罪了。她看不得。小孩嘴快了,家长尴尬后。怪小孩嘴快的事。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二宝,小宝会露了。因为吴家的事,他们一丁点也不知道。不过,二宝这么说吴先生,被打手板,自己要拦吗?她想想,还是当不知道好了。

而她将如何对付吴家,其实连大宝都不知道,所以就算这会大宝在这儿,只怕也只能对宏阳帝说一声对不起了。

“这家人倒是奇怪呢,连陛下上朝都吵吵嚷嚷,他们家开个祭祀,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族人无一人出声,有意思。”皇后怎么说也跟宏阳帝过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宏阳帝的心思,忙把话题往正确的方向引。

宏阳帝才不在意谁打架呢,他在意的是,为什么没人出声。哪怕出个主意,让这事过去的人都没有。大家跟一群木头似的,立在那儿。门外看热闹的,都因为出主意打起来了,里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难不成就是世家的规矩?

“端木家的,你看呢?”宏阳帝再问,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真的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说着话,她的眼睛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又扫向了她自己的绣活上去了。

“奴才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清呢。”穆慧只能无可奈何的又抬头,但还是一脸茫然。

管事太监忙又把故事说了一遍,这回穆慧总算给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当然这也不是装的,她还真不知道一些细节。

“不对啊,吴老先生博学多才,最近都有带着大宝、二宝上街学习世情百态,是位极为睿智的老先生,现在我们当家的不在,我有事,也会请教于他的,难不成,吴家就是这个规矩,祭祀时,不许说话?”她真没想到,吴士友父子已经跋扈到这一步了,竟然连族老想说话都给拦下了。

“嗯,先生可聪明了,特别特别聪明。”二宝说吃的倒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夸先生这事,他也就只剩下聪明这一个词了。没办法,他出门,眼睛就看人家的小吃了,于是眼睛里是吃的,嘴里是吃的,耳朵里搜寻的也是吃的,对老师讲的世情百态,他基本没有体会,但是不妨碍他对自己老师的尊敬。

“有多聪明?”皇后就喜欢二宝的二,忙逗起他来。

“嗯,先生是举人,我妈说,举人可了不起了。”二宝怔了一下,挠了半天头,终于想到可以证明的例子。

“举人能有多了不起。”皇后一摆手,没法子,人家起点就是皇后,举人是不够看。

“吴老先生能来给大宝、二宝启蒙,奴才就感激不尽了,这还得谢谢吴大人,特意挑了一个脾气好,学问高的。不然,指着我们当家的…”穆慧笑了,柔声说道。

她现在夸吴老先生真是真心的,不能让皇后把二宝教坏了,回头敢瞧不起吴老先生就麻烦了。举人是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六七十岁的老举人,还来给四到六岁的娃儿开蒙,就是了不起了。

“也对,给这么点孩子启蒙,就弄个举人,是过了些。不过,也是对的。”宏阳帝认真想想,点点头,虽说没明说,但是其实意思很明白,他们将来是要扶佐小宝的,若是还是傻玩,一点正形也没有,没得把小宝也教坏了。

“看来吴家还真是诗礼传家了,连族学中启蒙的先生,都是举人,那朝中不是满是姓吴的。”皇后脸色一变,她可不喜欢小宝的身后站着这么一家子。让吴家的老举人教大宝、二宝,然后,詹士府还是吴家的族长来做主。合着就是皇家下一代,就被吴家控制了。她再不喜欢小宝,但皇家一体的尊严,她还是很看中的,自然想得更多。

宏阳帝原本就没想太多,只觉得无人开言这事有点诡异,但还没深了想。不过这会儿没事,大家是聚一块儿,聊个家常罢了,怎么就转到这个方向了。但是,皇后的话,让他却也一凛,瞟了边上的太监一眼,人家也不说话了,默默的退了出去。

而穆慧在刚刚皇后说话之前,又低头做自己的事去了,她的狮子补已经就差几针了,二宝已经闹腾好几天了,虽说不能穿到外头,但是既然儿子喜欢,她总要满足的。

“妈!”小宝又不乐意了,他无聊了,跟父皇玩很无聊啊,那些玩具一点也不好玩。看看二哥边吃点心,边跟皇后娘娘说他这些天在街边玩的乐事,小宝就觉得很气馁,现在花花也不在,没人跟他玩抛高高了,他表示很寂寞。

“好,过会回家,我们去外婆家找小十五玩好不好?”穆慧头也不抬,坚定的要把最后几针绣完。

“要上街看打架。”小宝坚定的表达着自己愿望。

“谁没事天天上街打架,打架会被衙门抓的。好孩子不打架,乖。”穆慧顺嘴安慰,终于她绣完了,细细的打上结,再看一眼,确认无误了,才松了一口气,真的差一点就前功尽弃了。

跟一群熊孩子一块,她真心的觉得自己自制力越来越强了,自己上辈子咋了,为什么非要孩子?果然有福不会享,不过她还真不后悔。特别是小宝腻着她时,她觉得自己心都化了。

“绣好了?”二宝眼睛一亮,忙跳起,奔了过来。

“嗯,回去就能缝在你袍子上了,是不是很威风。”穆慧笑了,把补子小心的交给二宝。

“娘娘,看我妈绣得多好看。”二宝小心捧着奔向皇后。

皇后也是懂行的,拿了水晶眼镜,特意翻过来看背面,点点头,“亏得你了,这功夫也肯下。”

宏阳帝虽说不懂刺绣,但也是有艺术品味的人,更何况他也是从小穿着最精致绣功的衣服的主,好赖也是分得清的,接过看了一下,再看背面,纵不是双面绣,而背面也无一丝乱线,平平整整,一点线头皆无。

“果然是针黹房出去的,这手艺难怪五年就做到六品了。”宏阳帝点点头。

 

第一四九章 不作不死

他是调查过十五娘的,自然知道,她在宫中五年,其实也就四年多一点,调查结果是,这人性子极为柔顺,话极少,纵是跟着伺候她的小宫女,都几乎没听她说过什么话。

而她对外头的事,也不关心,永远就跟一座佛一样,坐在那儿,做自己的活。自己活做完了,就帮别人做,也不争功。大家聚一块做活,自然要说说是非的,可是人家说什么,她连听都不听,四年里,纵是一直负责针黹房的总管女官,都不知道她与子夜交好。

这些日子看来,她其实也就是这样,他们玩他们的,她就坐在原处做自己的活计,小宝,二宝叫她了,她就应一声,但针却不离手,有点空,就又低下头去了。至于外头他们在聊什么,她完全做到了充耳不闻。

“你做什么都这么专心,除了孩子叫,其它人叫你都能装听不见?”

“奴才万死。”穆慧又不傻,她是知道宏阳帝对她刚刚没应他的话而生气了,忙跪下请罪。她也不想解释,自己是真没听见的话,解释得有人信才行,没人信的,解释有什么用。不如请罪。

“行了,还能真把她万死不成?起吧!”皇后还真不是给她解围,而是觉得为难她一点意义也没有。既然不能打,还不能罚,还不如就这么由着她,省得大家都跟着难受,“你跟吴士友的夫人熟吗?”

皇后可不会放过吴家,她娘家是没出色子弟了,所以她也没指着小宝将来会给她娘家什么优待,但不代表她会给小宝的那些人好脸。

之前吴士友是詹士,那是皇上说的,而穆慧也同说啥。她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听到这儿了,她就不乐意了。

“娘娘,我妈跟谁都不熟。送我们家的帖子,她看都不看。”二宝忙举手回答。

二宝现在玩的地方可少了。除了端木家,就是皇宫。他现在特想念通县,那会,他在镇上哪玩都成,到点回家吃饭就成了。现在,他觉得跟坐牢一样。于是有帖子,就代表着他能去别人家玩。每回都巴巴的看着母亲,结果是。母亲一家都不去,任管家说啥都不去,现在终于有机会让他告状了。

“嗯,有人要来,她也不许。说带小姐姐来,也不许。小姐姐呢!”小宝也举手,坚定的跟不喜欢他的皇后告状,强调有小姐姐,竟然都不许来,太过份了。

这回宏阳帝黑脸了。回头看已经起身的穆慧,“谁家要带小姐姐?”

那声几乎就是从牙缝里透出来的,若不是怕小宝吓着。只怕要拍桌子了。

“就是吴夫人,奴才不喜应酬,而那些夫人们也都不认识,于是干脆就不去,省得到时得罪人。吴夫人非说家里有适龄的子女,要带来跟孩子们玩玩。奴才不敢,于是也婉拒了。只怕是谁说了嘴,于是让小宝听去了。奴才娘家没有女孩,小宝挺想看看女孩的。”穆慧故作无奈的说道。

她当然知道宏阳帝疑啥了。她也知道宏阳帝误会了,人家又不知道小宝就是太子爷。人家带小姐姐来,意在大宝。吴家的那个女孩比大宝正好小一岁。因是庶出的,配正经官家,配不上。觉得拿来配无根基的花家却是正好的,想着从小接触一下,趁着不到七岁,大家培养一下感情,将来说不定就是一出将相和的。不曾想,穆慧根本不想搭理这茬,顺便这会子,她故意语焉不详,让宏阳帝多想去,隐隐的又黑了吴家一把。

当然,这真不是她故意的,她只是顺着小宝的话在说,她哪里知道小宝心里会有小姐姐。所以这真是吴家自作孽,跟她无关的。

“好大的心。”皇后脸也黑了,再不喜欢小宝,小宝也是她名下的孩子,算计到她头上,还在宫外算计,她能气顺就怪了。

再说了,就算人家算计的不是太子,也不是小宝,算计花家的孩子,也不成。不知道,他们是太子伴读,其实算计的还是太子。就凭这份算计,皇后也不想让这家人好过了。

穆慧不说话了,基本上,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用再说啥了。吴家估计很快就得完蛋,比花镇完得早得多。顺便又觉得自己好像之前又多做了。

其实只要透个话给宏阳帝,吴家想把庶女引荐给小宝,也就啥事都没了。果然,自己身上,十五娘的痕迹还是重了。凡事想得太多,于是走了不少弯路。

灭香这事,的确是穆慧叫人做的。穆慧自己当年迷信过,所以她很知道,诚心上香时,结果香灭了,对上香的人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打击。而她开头时,真的就根本就没想过,要靠着宏阳帝来结束吴士友。

她很明白,作为一个书香世家的代表人物,杀了他都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而是要打烂他最在意的东西,把他打下神坛,让他从此哪怕是活着,也是人人唾弃,这才是最大的惩罚。

而穆慧的专业不止是商人,更重要的是,她是做传媒的。她自然知道,舆论的力量。现在没微博,不代表没有茶馆,没有戏园子,没有书场。

但如何打掉吴士友一家的面具呢?方法其实是挺多的,比如最简单粗暴的,直接找人上街传话就完了。找几个花子,把故事编下去,然后,沿街一唱,吴家不出三天就能臭大街。

然后十天半月之后,大江南北就全是吴家的丑闻了。但这法子也有天然的缺陷,这么一来,大家都知道,吴家这是得罪了人。于是,吴家就会警觉,不管如何,因为是得罪了人,于是跟随他们的人,还不一定会弃他们而去,所以他们想翻身还是比较容易的。三、五年的功夫,事过境迁,然后说是政敌对他们的污蔑,说不得就让他们翻了身。这是穆慧挺不乐意看到的。敌人不一次打死,最终倒霉的是自己。

还有一种,就是策反他身边的人。由他身边的人出来告发,吴士友嫉贤妒能。迫害同僚。

这种法子好处是,直接就等于把吴士友给告了,然后由上峰来查是不是属实。不管怎么着,吴士友的那些事儿,自然而然也就冒出来了,就算没有证据,可是把发生的故事一说,就算没有证据。他这一房的人品,也就摆于人前了。然后谁还敢跟他们一家做朋友?

但是却也是在穆慧看来,最不靠谱的。告发的人,首先不好找。然后,告发了,那位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中国人的思维,不看人对己,只看人对人。你今天能告吴士友,明天就能告我。所以这样的小人。穆慧可不敢招惹,容易引火上身。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很容易暴露自己,到时让宏阳帝知道了,对自己不好。

于是只能用最后一种,只能让人‘不作不死’了。她正好查到每年吴家有这种不作不死的祭祀秀,然后,穆慧就笑了。

花镇离家,自然不可能不给穆慧留人。在山上,他也不止小强一个心腹。只是小强已经显于人前了,于是他就给穆慧留了一个隐于人后的。这样穆慧有什么消息传递给他。可以通过他们山寨的管道,还有就是。也能在暗处保护穆慧母子。

穆慧就问影子,他能不能让吴家的香插上就灭。影子瞟了穆慧一眼。然后问,“只要这个?”

“只要这个。”穆慧觉得做得越少越好,做得越少,被人查觉的可能性就越小。

“那还用我?”影子还不乐意了,他其实早就到京城了,只不过,他不乐意现于人前,所以糊涂的穆慧一直不知道影子的存在。直到花镇要去边关,没法子,才勉强跟穆慧面前现了一个身。

而那时,穆慧才知道,其实影子,真不是跟自己拍的脑残剧一样,像鬼魅一般的存在。整天上窜下跳,没事装13的穿一身黑衣,主人拍个手,就不知道从哪闪现出来。

影子早就在花府里了,比那个穆慧嫁进来时还早。他在府里的一个很平常的家丁,虽说穆慧叫不出他的名字,可是却也还知道,这就是自己家的某个人。无论长相,还是其它的什么,影子都没什么特别的,这样的,也许才真的配叫影子吧。

“我不是找不到别人吗?”穆慧其实心里挺敬重影子的,不过,这会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他了。

影子啥也没说,就走了。穆慧虽说没问过影子怎么做的,但是,她听来的消息是,真的就是一插就灭。她其实后来真的问过影子,怎么做的。结果影子说,‘只可惜,只点了三次。’听这口气,他还想对方插个百八十次不成?

不过三次也就够了,祖宗发怒,不接香火供奉,这在家族来说就是大事。就算没人参观,家族内部也会引来无限的动荡。当然,如果不是吴家又骚包,让人参观。她也想不到,利用这事儿,来做一出祖宗发怒的戏码出来。至于是全程被报道了,街头打架的事,还真不是穆慧找的人,她就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让香灭。

所以真跟网上说的,人不作,就不会死。就算将来有一天吴士友回想起这一切,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没落是怎么造成的,只能叹息,那是他倒霉。跟她有半毛的关系吗?穆慧表示很满意。

 

第一五O章 不作不会死

其实,这事就算这事宏阳帝不当笑话听,没有皇后的介入,吴家其实也不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他们着了帝后的眼。当年迫害族人的事,一定也就能曝出来了。

当然,这事真的转到了皇家手上,也真不会是穆慧所想的,快意恩仇了。之前李祭酒的事,就能显现出宏阳帝这人的性子,他心眼巨小,但是又十分的爱惜自己的羽毛的人物,断不能给人留下他残暴不仁的印象。

吴家的事,过去这么多年了,根本就没有证据。皇家也不能真的没事,挑个错,就把吴士友办了。而站在宏阳帝的立场上,那是帮了吴士友,弄不好就成了,是帝后逼他同流合污,而他孤芳自赏,于是帝后在迫害他,于是一下子反倒是捧他做了清流的代表了。

宏阳帝才没那么傻,给他机会翻身,但怎么做,倒是让老爷子费了一番思量的。

再早朝时,宏阳帝就听京兆尹报了打架事件,因为是大面积的群架事件,影响不好,自然要放到朝会上,跟皇上汇报一下的。这是天子脚下,这事搁别的地方,也许不算大事,但搁京里,就是大事了。更何况,那天的群架是挺大的,京里多年没这么闹腾过了。

宏阳帝装小白花也是专业的,忙问道,“为何斗殴?”

于是京兆尹只能硬着头皮把事儿一说,就算跟吴士友同殿为臣,他还真的没法把他摘出来。当然人家也是厚道的,最后还强调了一下,“此事说起来,与吴大人也无关,只是那些看热闹的自己闹事罢了。”

吴士友此时真心的觉得。其实您可以不说这句的。京兆尹把这句说了,他就不得不出来解释了。于是,他只能出列。

“臣惭愧!”

可是。站出来了,除了说自己惭愧之外。还真的没法说啥。还能说啥,说自己有罪,这不是他的性格;跟宏阳帝解释一下,香为什么会灭?可是问题是,这个还真的没法解释。最后,他只能说惭愧,这事连累了京兆尹了。

“香因何而灭?”宏阳帝等在这儿呢。要知道,哪怕是京城发生了地震、旱天雷、天狗食月之类的。皇帝还得下罪已诏呢。这就是天将示警,说明皇帝这家没当好。现在家族祭祀的香灭了,就表示这家族出了大事了。当然,这事本来,皇帝是可以不管的,人家家族的事,只要与朝庭无关,他是皇帝也不能管的。但问题是吴士友好歹也是朝中大臣,万一有事,人家说他识人不明。

“回禀陛下。臣…”吴士友也是一头包,其实这会无论说家里有没有不肖子孙,都不好。有。就是他的族长没当好;说没有,祖宗难不成还有别的不满,还是你这个族长没当好。所以他还是没法解释。

“也是,你挺忙的,还管着詹事府,翰林院的差事也没放下。还有边关的事…不过祖宗也是大事,这样吧,你把差事放下,先回家把家事处理了吧!”宏阳帝想想。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好像感同身受一般。觉得无限同情吴士友的样子,但是听那口气。吴士友身上的职位,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了。

“詹士府由翰林院掌院学士柳奕兼任。柳爱卿,边关事急,万不可大意。”那边同情完了吴士友,这边就已经把新的任命给发布了,说完了,还特意嘱咐了柳奕一下。

柳奕,翰林院掌院大学士,也是阁老之一,曾经还是宏阳帝的老师之一。可以说是宏阳帝奕师奕友的存在,他对柳奕的信任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之前没想把詹士府交给他,就是他年纪大了。

之前找年轻的吴士友,实际上是希望真的让他像柳奕当年对待自己一般,平稳的过度到儿子掌权。但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吴家的旧事,宏阳帝挖得可比穆慧深得多,知道的龌龊更甚,自然对吴士友这一房,甚至对整个吴氏家族都有些恶心了。他不禁想到,让这么一个品格低劣的人做儿子的导师,将来,万一自己死在前头,儿子还没长大,对付还不老,又有野心的权臣,儿子弄不好还得被这小人欺侮死。

为了儿子,宏阳帝也不会让他好过的。当然,吴家的事,可以慢慢的来,但是詹士府必然不能让吴士友再碰了。对宏阳帝来说,更重要的是先把詹士府安排好。

儿子现在还小,现在他要一个各方面都能撑得住的人,把着关。将来自己交权时,儿子正好以柳奕老迈,就能直接换上自己新人上位,反而能更好的掌握朝政。

柳奕能说什么,他听到吴家闹出祭祀风波之后,也知道吴士友的詹士当不久了。只不过没想到,会让自己兼任。他正职虽说是从二品,但他还有一个正一品内阁大学士的职位。

现在兼一个正三品的职位,本就是临时的。所以也就没什么想法,知道宏阳帝现在主要是要他把这回的军需接过去,不能因此出了差错,只能出列。

“臣遵旨。”

“至于说吴卿之翰林院学士之职,暂且留职,卿还是先处理好族中事务再说。”宏阳帝并没有直接把吴士友的两个职务都给免了,任谁也不会说,宏阳帝是厌了吴士友,只会说他仁心一片了,宽厚待人。

老爷子在这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他完全知道怎么让一个得到过高位,甚至明明有希望走向高位的人,一下子跌底之后走向疯狂。

一下子逼狠了,他倒是不怕狗急跳墙,但是达不到预期目的。吴士友必须完全的消失在朝野之上,而且是人人唾弃的消失掉,再无一丝一毫起复的机会。

其实往深了想,宏阳帝用的法子跟穆慧一样,就是让吴士友不作不死。只不过宏阳帝有权利,他一句话就能达到的目的,而穆慧却要运用花镇留给她的暗线。高低立见!

吴士友一听。整个人都要瘫下来了。虽说翰林院学士也是五品,但他不是一个部门的总管,所以根本没有上朝的资格。况且说是没有免职。但是圣上相当于是让他停薪留职了。摆明了说,家里的事没办好。你就别来。

可是,这又不是守孝,有时间限制的。到了时间,上个折子,不管是不是原本的职位,总有个职位给他。这种事,谁能说得算?这个根本就没有认定的标准,基本上。这就等于是无限期的被搁置了。

三品的职位没了,五品的职位悬着。吴士友此时真是羞愤难当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觉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才好。可还真不能对着宏阳帝发火,还只能谢罪、感恩。而他最恨的是,他都不知道该恨谁。

只不过是因为祭祀时,香灭了。若是要恨也得恨自己,若不是自己搞得那么大,让人看。也不会闹腾得满城风雨,瞒都瞒不下去。下朝时,他竟然只觉得脚下虚浮。半点力也使不上了。

回家想想,又想起父亲还有些老关系,于是他又去了几家与之关系不错的御史家里。虽说不是让他们替自己说说话,但是御史清贵,闻风而奏,自己想要尽快回到朝堂,也总得有几个人摇旗纳喊不是。

问题是,吴士友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以为是,他是很看重自己的家族。他也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能在朝庭里站稳脚跟的,都不是傻子。真心、假意,人家其实心里也门清。

你对人家连一分真心都没有。人家凭什么还你真心?吃亏上当,也不过一次罢了。所以,他这些年,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朋友,包括他父亲也没什么朋友。如果说,他不是吴氏家族的族长,如果说,他不姓吴,那么,这些人脉关系,根本就不会搭理他。

现在明显的,祭祀香灭,对于一个家族的族长来说,无论政|治生命还是族长的身份都走到了尽头,就算御史们不会落井下石,但是,让他们不顾一切的去拉他一把,那也是不可能的,他真的没有这份量。

再说了,宏阳帝这回做错了吗?显然没有。祭祖香灭,在这会,还真是大事。连点三次,都是插上即灭,那祖宗得发多大的脾气才能这样。而且全程都有人看着,也做不来假。

于是想想看,就算是族人做恶,让先祖蒙羞,却也是族长管理不利。圣人也会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族人都教不好,怎么可以来教导太子殿下?所以大家对宏阳帝的处理方式,还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如此,人家对吴士友不乐意起来,你明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应该马上引咎辞职,为什么还想赖在任上,这就是人品问题了。你人品有问题,还让我们帮你背书,那岂不是连我们都跟着一块人品有问题了?于是大家看吴士友的眼神都不对了!

朋友这边没人管他,吴士友还不知道自己问题在哪儿,想来想去,便让夫人求见穆慧。其实他一下殿就想到了,只不过,他那时还舍不得用这张他自以为是的底牌,而现在不得不用了。

 

第一五一章 又见暖阁

这回他夫人都不帮他了,因为之前吴士友与花镇还是搭档时,吴夫人都有递过帖子要过府一叙,结果都被拒了。吴夫人长这么大,那还是第一次那么没面子,她也不想再丢一次面子。可还不能直说,夫妻也不能说实话的,只能婉转的笑道。

“您真是,我之前又不是没递过帖子,花夫人根本就不给无谓的面子。您若有事求见,不如直接拜访。有事说事,花夫人再怎么样,同僚的面子总不会不给的。”

吴士友一想也是,就是拉着夫人一块出门了。人家花镇又不在,他一个外男求见,总归不太好。夫人一想也是这话,于是也不说啥,换了衣服就跟他出来了。吴夫人想的是,两人一块,丢脸也就没那么难受了。她却也不想想,这更丢脸。

基本上,他们还是没意识到,他们的问题在哪儿。于是还是以为,这回只是灭香之后的后遗症。他们想着让穆慧运用宫内的关系,看看能不能跟宏阳帝套套话,看这事儿怎么能过去。

正如吴夫人说的,穆慧还真不好再拒不见面了。主要是,人家已经堵门口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看在他们家给自己儿子找了好先生,也得给这个面子不是。

还是接待上回郑夫人那间暖房,没法子,穆慧怕冷,只要有条件,她就想把自己的生活弄得舒舒服服的。而外院一直保持温度,是因为内院是她的家,她自然不会把明显不可能朋友的人,带到自己的家,见她的孩子。

不过她有点担心,这儿风水不好。上回骂走了郑夫人,郑家被抄了。这回自己一定要压住了,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她可不想,以后时刻都要防备这位的报复。虽说基本上。她和宏阳帝内心深处想法一样,一定不会让他翻身,但是面子情,却都不肯当面撕了的。

“这真暖和,平日夫人就在这儿休闲吗?”吴夫人一进来,都吓了一跳,他们家就那么几口人,这儿是外院。待客的地方竟然还弄得这么暖和。显然火是一直生着的,谁家也不会这么败家,男人不在家时,还把外院的火龙都开着。

吴士友虽说也心里不满夫人的小家子气,却更不满花家的土豪之气。要知道,连太和殿里,也没说弄上火龙。冬天上朝,大殿里就几个铜炉罢了。真的站一会儿,脚下就凉气直往腿上冒。

自己今天突然拜访,人家没准备。屋子就这么热,表明,这儿要不是夫人常待之处。就是人家根本没关过地龙,就由着下人把府里烧得热热的,让主子无论在哪儿,都能保持着温暖。这种土豪行为,让几世清贵的吴士友愤恨了。

穆慧哪里知道他们会有此一说,她一南方人,到了北方,还不让她烧暖气,那她怎么过?可是这话怎么答?说啥都是她的错。反正就是一条,她不会管家。所以笑了一下。不搭理,请他们坐下。让人上茶。

“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穆慧送上茶点,自己才靠边坐下,再不喜欢吴士友这个人,但她却明白,人本就是不可能时时都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更多时,都是见的自己不喜欢的。她都习惯了。

“也没什么事,最近我们老爷心烦,于是我就拉着他到处转转,散散心。想着你们家也冷清,就过来坐坐。”不得不说吴夫人会说话了,看看这话说的,完全把吴士友放在一个委曲以极的地立场之上。

穆慧心里暗暗地点头,看到没,这就是一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哦,尝尝这点心,这个我家老二最喜欢了,敬了些给娘娘,娘娘也觉得尚可。”穆慧忙又让了一下千层酥。

穆慧之前不做点心,是她掌握不了现在的炉火。在跟御膳房的师傅,学着掌握了这会子的炉火之后。她的点心事业也就做起来了。不是想出去赚钱,而是现在她府里有厨子了,她也不好跟人抢饭碗,一天亲自督促做两道菜也就行了,总要做点什么。于是每天做点小点心给孩子们吃,总算也是亲子关系的一部分。

这千层酥是咸味点心,配羊奶吃的。难倒是不难,就是考火候,二宝喜欢入口即化的感觉,马上就是推荐给了皇后。皇后早过了爱吃的岁数了,不过是看在二宝心里还念着自己,给了一个‘尚可’的评价罢了。

穆慧不想接话,只能让他们吃点心,喝茶。

吴夫人表示有点无语,这天真聊不下去了。早就知道花夫人是那冷淡的性子,除了进宫之外,她就爱回娘家。就算跑到娘家去碰她,她也是躲得远远的。各方面传出的消息就是,花夫人是个内向的人,选她为太子的教习,谁知道是什么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