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兄可有信来?”吴士友喝了口清茶,清清嗓子,夫人败下阵来,只能自己上了。

“没呢,这会只怕正撒欢的玩呢,哪里还记得我们母子。”穆慧想想,有点气愤。其实花镇还真不是不念着他们母子,只是他才念几天书,让他写信,不是为难他吗?于是他就传口信,问题是,口信能说啥,每每传来就是,‘我好着呢,别担心。’现在穆慧倒不担心,她改愤恨。一心一意的想着,等回来就让他好看。

“花兄一片赤子之心,实为难得。”吴士友微笑了一下,他想也愤恨,多么好立功的机会,结果自己竟然到手又错过了,心此时是一阵阵的抽痛了。想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好了,不然,以这位的性子,估计让她自己主动来说,到明年都不一定能成。

“大嫂…”吴士友还真不怕倒了牙,但穆慧立马黑脸,凭啥自己就被叫大嫂了,小强他们叫自己也就认了,跟这位小人拉上关系,她以后还能睡得着觉吗?

“吴大人别客气,您有什么事,直接说,我若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实在不成,还有我们当家的呢。”穆慧赶紧打断,她叫的可是‘吴大人’,还加了一个‘您’字,摆明了拉开彼此的关系了。

“花夫人,您看,我们家那点事儿,弄得老爷都不受陛下待见了。树大有枯枝,我们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们去宗祠,把香点上了,这事就算完了?”吴夫人看丈夫吃了瘪,忙一把顶上。

“啊?”穆慧马上就啊了一声,放下点心碟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还真的有些疑惑了,“这个您真问着我了,我还真不懂这个。再说,陛下让吴大人清理族务,算是惩罚吗?”

她还真的一点也不懂族务要做什么,此时很多地方宗法是大于律法的。还有些大家族,为了更好的传承,家里的宗子,宗孙都是不许离家的,就是为了家族而生。可见宗法之大!

现在吴夫人说这个,她能怎么说?你们宗法大于国法,你们说没事了,就没事了。他们有事没事,她也不知道。她真敢这么说了,自己就该出事了。只能短暂的失神之后,反问一句。

吴氏夫妇一怔,忙一齐摇头,开玩笑,若说这是惩罚,他们就不用活了。

“是啊,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陛下给时间您清理,是陛下的仁厚。您要不就赶紧清理了,写个折子告诉陛下,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您是怎么处理的,陛下自然就知道您没事了。我虽说也算是内庭女官,但内外有别,这些事,万不是我这样的奴才,能打听的。”

穆慧说得很慢,但也说得很清楚。几乎就可以当成应答之范本了。但也就说明了,在外头她是三品淑人,但对内,她还是内庭女官。内庭有内庭的规矩,她决不能参与到朝政中去。所以,这事,她不可能帮他去问,更不可能帮他去说项。

但她说的算是很中肯了,您被搁置了,就该做点事情出来,说明自己有在处理,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您不先把族里的事情处理了,却上窜下跳的到处找门路打听,就算她是宏阳帝,她也不得给他好脸了。典型的本末倒置。虽说,她也知道,就算吴士友没本末倒置,宏阳帝也不会给他好脸。但这话,她还真不能说。不过这会子,任谁来听,她说的都是很厚道的金玉良言。

“花夫人,怎么说我们两家也算通家之好。令郎之西席还是在下举荐的自己的族叔。”吴士友有点繃不住了,他说是书香世代,但其实还是豪门贵公子出身,从生下来就没受过什么委曲,不然,他也不会有见不得别人比他好的恶习了。

他从根上其实就是认为,地球就是该围着他转的。而这一段时间,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时,他深深的愤怒着。他不用别人教他怎么做,他要的是对方现在马上答应他,去帮他办事。而此时,他觉得自己又被他从心底里瞧不起的土豪夫妇给拒绝了,他终于暴发了。

 

第一五二章 怒敲登闻鼓

“话既说到这儿,也就说不下去了。”穆慧收回了刚刚温和的笑脸,起身要送客了。

这回她是真生气了,之前只是觉得吴士友人品差,但人家毕竟没惹到她。她所做的,不过是怕他利用军需之便,给自己老公下绊子罢了。说到私怨,他们之间还真没有,所以她也不想真的撕破脸。可是明明她已经好言好语了,结果他竟然还胁迫上她了,这就不能忍了。

“花夫人,吴家不是你能瞧不起的。”吴士友还不忍了呢,直接拂袖而去。

吴夫人也气,但此时她又觉得自己丈夫有些冲动了,刚刚穆慧的话,她其实也是听进去了。她也觉得,有些事,稳妥一点为好。可是现在丈夫走了,她毕竟是妻,于是只能对穆慧尴尬的一笑,起身告辞,匆匆的跟着出去了。

穆慧轻轻的一扬眉,看看这暖阁,“回头找个风水师父来重新布置一下,怎么在这儿待客,就没有顺利的?”

“夫人,这好吗?”福嫂才不管风水问题呢,她刚刚一直跟在穆慧的身边,外头的事她也是知道一点的,当然,她更不可能知道这事是与穆慧有关的。她现在只是觉得,夫人此时得罪根深蒂固的吴家,是不智之举。

就算吴士友现在只有五品了,但吴士友此时却代表着吴氏家族。要知道,之前的理亲王对吴氏家族都是礼遇有加的,她有点担心主子,真的与一个百年的氏族为敌,得不偿失。

“他以为自己真的能代表吴家吗?”穆慧冷冷的笑了。

第二天,吴老先生就来找穆慧了,意思很明白。他不能再教大宝他们了。族里要求他回族学教书。

穆慧看着吴老先生,想了下,“这是先生的意思。还是族中的意思。”

“夫人真是,当初族长让在下来此坐馆。便有说起,若公子天赋尚可,可招去吴氏族学念书,想来,族长之意,在下是族学之中借于花将军的。”吴老先生温声说道。

穆慧明白了吴老先生的意思,他一口一个族长,意思也就明白了。他是由吴士友‘借’出的,于是吴士友自然可以收回。看来,吴士友并没有听进自己的话,而且,他真的以为自己能代表吴氏家族了。

此时,穆慧真心的觉得吴士友有够幼稚。不过没关系,她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还不如一脚把这位踩到脚底,再不让他有翻身之机才是正理,真的让他将来有机会。借着吴氏家族,再来咬自己一口,她也就该鄙视死自己了。

“将军不在家。我一弱女子倒一时也没了主意。看来只能去敲登闻鼓,求圣人做主了。”穆慧假笑了一下,偷看了吴老先生一眼,他垂头不语,穆慧了然,起身让人把吉祥三宝送进宫中,她自己坐车就去了宫门前的登闻鼓前,也不要阿福帮她敲,自己双手拿着大鼓锤子。使劲的敲着大鼓。

也不是谁都能敲登闻鼓的,那是告御状用的。当然了,真的敲了。苦主一般也都落不着什么好。一般这登闻鼓是设来告御状的,什么人要告御状?就是那求告无门,走投无路之人。

封建王朝,民告官,不管状纸递上去没,先得挨几十板子,然后开始说话。等告下来了,恶人绳之于法,而苦主发配三千里。有这样严苛的律法,谁没事敲这个玩。

而像穆慧这样,身上带着诰命的主,来敲登闻鼓,反正本朝建立起来,还真一例都没有,她都正三品了,什么事,酒桌上都能摆得平,用着着来告御状?她敲鼓时,边上的守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般来说,登闻鼓其实一般、二般的人还真近不了鼓身,他们拉也把告状的拉开,没得让他们破坏安宁和谐的氛围。

但今天穆慧穿的是她三品淑人的大状出来的,人家还真不敢拦,心里还怨,您都正三品了,进宫找皇后哭去啊,敲什么登闻鼓啊!不是让大家都难受吗?守卫表示自己压力有点大。

而这会朝会还没结束,宏阳帝和大臣们正议事呢!边关传来消息,援军已经到了地方,花镇全面接管边关的防务。虽说是八百里加急,算日子,这位应该几天前就摆好阵式,等着对手上场了。宏阳帝本人还是有点担心的,花镇有点不太靠谱,他有点担忧他会怎么打这一仗。正议着呢,结果被外头的大鼓声还吓着了。没法子,那鼓宏阳帝登基这些年,一次都没响过。而他搜搜记忆,好像就没有这方面的记录,能不被吓着吗?

大臣们也吓到了,有人敲登闻鼓,万一真的来个六月飞霜,这快过年了,老爷子还怎么过年?顺便,大家又开始担心,别是自己这块出了问题,官当到他们这一步的,没几个心里没事的。

“啥事?”宏阳帝再震惊,也只能放下手上的事,抬头看外头。

守卫不敢说穆慧,只能跟边上的阿福打听,总算弄清楚了,人家更难受了,您至于吗?为个西席,您来敲登闻鼓?!

不过敲都敲了,他们还得赶紧进去报一声,省得上头问了,没人答。

所以宏阳帝问时,外头的小苏拉已经接了报,也是一脸苦像的进来回话,还得扯着嗓子说,因为外头还在拼命的敲。

“出去个人,让他别敲了,朕听见了。”宏阳帝也快疯了,当了这些年皇帝,还是第一次觉得这鼓声这么吵。当然了,平日祭祀也有锣鼓声的,不过那个有节奏,有韵律,现在这位乱敲,敲得人心浮气燥,就想打人。

终于鼓声停了,宏阳帝和大臣们一块松了一口气,宏阳帝这才看向了那个苏拉,“外头何事?”

“三品将军花镇的夫人状告翰林院学士吴士友大人夺她家西席,前来找陛下评理。”苏拉想哭啊,这位小苏拉也是见过穆慧的,自然知道,这位在帝后那儿是说得上话的,为个西席,她敲登闻鼓,您真不把皇上当干部啊。

“你说什么?”宏阳帝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禀陛下,花将军之养子,由吴翰林家的族叔教导。吴翰林说先生是借于花家的,于是要收回。而花家认为,自己是行了拜师之礼,束修齐全,没有借人一说。花夫人觉得吴翰林这是欺侮花将军在外领军,家中无人。于是愤而告之!”苏拉趴地上,指甲抠着砖缝,咬着牙把事说明白了。说完了,他都要流泪了,心道,‘这点事,您真不用敲鼓,哪怕跟杂家说一声,杂家都能替您办得妥妥啊!’

“陛下,想来花夫人也不懂规矩,要不,老臣去劝劝,为花夫人再选个先生。这事看在花将军在外御敌,就算了吧。”柳奕大人出列,他不认识穆慧,但心里还是觉得这是个无知的妇人罢了。但想想,花镇领军在外,把他夫人逼得太紧,恐寒了将士之心,决定温和的把这事处理了就算了,他一点也没多想。

大臣们一听是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都松了一口气,基本上,只要同他们无关,他们也乐于看看风向,然后把稀泥和过去。

“正是这样,正是这样,一介女流,哪里懂这些。”大家轻松的笑道。

宏阳帝沉脸不说话,这虽说是小事,但也分人,若是一般的三品大员的夫人来告这个,他一定要训斥当家人的治家不严,夫妻两一块重重的罚一下。

但是来告的是端木家的,这就有意思了。端木家的是知道自己不耐烦吴家了,这是帮自己扯由头吗?不过用这个由头,自己反而被动了,真是不能太高看女人啊。

不过,沉吟了一下。一个在宫中四年就爬到了六品女官的位置,纵是有子夜的功劳,她自己也绝非等闲之辈。还越过了重重的封锁,自己把小皇子带出去了。他看过理亲王查出来的那个密道的信息,存在了上百年的地道,一个完全不知道的人,自己五天就破解,然后出去了。这脑子能是一般人吗?

家里还是内务府出身,她能不知道登闻鼓不是随便能敲的吗?还只是为了西席这么点小事。所以她敢来敲,显就是真的有话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

“朝庭法度,她既敢敲,就得承担。宣!”宏阳帝黑着脸。

大家收回了笑脸,大家一块担心起来。现在大家突然想到,这位花夫人还有一个身份,太子教习。这位宫中女官出身,实打实的天子近臣。她既敢敲,说不定是老爷子教的,大家收起了轻视之心,不经意的站直了身子,一块觉得后背有点凉。

穆慧穿着三品大妆跪在了大殿之上,恭敬的跪在了御阶之前。

“端木氏,为何敲登闻鼓,你可知罪?”宏阳帝黑着脸斥到,不管怎么样,装也得装得自己是公正无私的。

“臣妇知罪,不过臣妇并非为一已之私而怒敲登闻鼓,实是愤恨有如此人品卑劣之人,玷污读书人之名。”穆慧倒是说得掷地有声了。

 

第一五三章 谁冲动

“不过是一西席,原本张家兄弟,将来都是要陪太子读书的。不过现在太子年幼,让他们先开蒙。如今既是这样,让他们先去詹士府读书即是。这点事,进宫与娘娘禀告一声即可,为何要敲登闻鼓,那是你能敲的吗?”宏阳帝不接她的话,接着不假辞色的斥责着。

但这传达给臣工的意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一,宏阳帝一点也不关心,谁污了读书人之名。在他看来,那一丁点也不重要;二,张家兄弟是老爷子看重的人,也不是谁都能欺侮的;第三就是重点了,宏阳帝看似黑脸斥责,但谁也看得出,人家是当端木氏为自己人才这样。换个人试试,先请了板子再说。此时,大家看穆慧的眼神都不同了。

“陛下,这不是西席的问题,而是吴大人欺人太甚。”穆慧双手伏地,猛的抬头说道。

“罢罢罢,你说吧。”宏阳帝似无可奈何,只能摆手,他总不能不让人说话。

“昨日,吴大人夫妇到臣妇家中拜访,请臣妇向皇上套话,问吴大人何时能回归朝庭。臣妇拒绝后,吴大人便放话,说犬子之西席还是他的族叔,威胁于臣妇。臣妇愤而请出吴大人夫妇。结果今日一早,吴老先生便来辞馆,说什么,族中让他回族学之中教书,之前他来花家,不过是应族长之命。”穆慧愤愤的长跪起身,“正如陛下所言,一个西席本就不算什么,只是吴大人之做法,让臣妇寒心,合着若臣妇不答应他。那么是不是说,将来他们吴氏家族都要与我花家为敌?是不是说,除了吴家的人。我儿子就不用请西席了?”

大殿上死一般的寂静,果然。绝不是一个小小的西席,能引来的风波。去内庭女官家里让她去向皇帝套话,在这个连窥视帝踪都是罪的时代里,竟敢明目张胆的去找女官向皇帝套话,就算这会有那心善的,想和稀泥都不行了,大家一致觉得,吴士友死定了。

宏阳帝是知道吴士友近期的行为的。只是在等待着。没想到,引爆这个的人是端木氏,这个他有点不悦,他是希望自己太子身边的人都纯洁无瑕,不能沾上一点瑕疵的。而此时端木氏去敲登闻鼓这点,就会让御史们觉得,这太冲动,会教坏太子,这个就不能忍了。

现在他觉得,端木氏果然是人才。看到这点找的,她不是因为没了西席而怄气,而是为吴士友的胆大妄为而气愤。找端木家的向自己套套消息。其实方向是对的,常年进宫跟皇后请安的,哪一个不是想着帮自己家的男人讨点枕头风。只是这话只能暗地里来,万没人敢公开说出来的。现在他都想笑了,不过他没有。

“他原话!”宏阳帝黑了脸。

“昨日吴大人离开时,只硬硬的抛下一句,‘吴家,不是你能瞧不起的。’臣妇一字未改,敢当庭与吴大人对质。”穆慧硬气的说道。

“宣吴士友。还有那个西席一块进来。”宏阳帝也记不得吴老先生的名字,让他叫先生。也不成,只能含糊了。

吴士友在家还在哼哼呢。他也知道,一个西席算不了什么,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再能干,有本事去请更好的西席。

吴夫人则有些担心,她深深的觉得,这回老爷只怕会踢到铁板。她纠结着要不要劝?多年的夫妻,她还是了解丈夫的,她现在说了也没用,可是不说,她过不了自己那关,真有事,老爷倒霉不说,会连累儿子啊。就算她不管老爷,总不能不管她的亲儿子。

“老爷,喝杯茶。”吴夫人屏退了下人,亲手端上一杯吴士友喜欢的龙井。

“吴启回来没?”吴士友对族人惯常的不尊重,叫族叔,也是直呼其名。

“还未来回报,不过…”吴夫人顿了一下,“妾身觉得,老爷这回冲动了些。”

“妇人之见,此时大家都等着看吴家的笑话,若我再疲软一些,只怕是个人都能踩上一脚了。”吴士友猛的摔了杯子,正想再说点什么,结果外头传来弱弱的回报声。

“老爷,太太!”

“何事?”吴士友把火气转到了外头。

“宫里来人,请老爷上朝。”外头的声更弱了,似乎快被吸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为何?快进来回话。”吴夫人急了,多事之秋,她也不敢想这会叫老爷是有什么好事。

进来的是吴夫人的大丫头,她接到外头的传话,自己也迟疑了一会,她跟着吴夫人也是经过些事,有些眼界的,这会,她觉得,吴家可能要完了。

“回夫人的话,听说…听说花夫人去敲了登闻鼓。”丫头把头垂得下下的,整个人快成虾米了。

吴夫人瘫坐在了炕上,连话也说不出了。

吴士友也呆了一呆,他现在觉得夫人刚刚说得对,自己冲动了,可是他永远正确的性子怎么会说出来,铁青了一张脸站起。

“还愣着,快去拿爷的官服。”

吴夫人没动弹,她没力气起来。大丫头无奈,只能快快的叫人准备。她是家养的奴才,主辱仆死,她就算知道主家这回要完了,但是想捏死她却是容易的,她只能放下一切畏惧,张罗起来。

当然了,中间又出了故事,吴士友两套官服,一套是三品的,一套五品的,之前他升三品之后,五品就没再穿过,就算是回翰林院,他也是会穿着他的孔雀服去。

而上回被名了职,吴士友深以为耻,便再也没有穿过官服。这回要去大殿,必须穿官服,大丫头自然直接拿了三品绣着孔雀的那身过来。一展开就深深的刺痛了吴士友的眼,一巴掌就把大丫头拍地上了。当然,若是大丫头真的拿那个五品白鹇的过来,这巴掌也得挨,因为你也瞧不起老爷我。

吴夫人这会已经安静下来了。静静的看着吴士友那狰狞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可是错了又如何?她还能离开不成?她还有子女,她此时要想的是。她该怎么救回子女。

吴士友总算见到了来传话的小苏拉,那位就是刚刚抠砖缝的那位。他也姓苏。跟穆慧不算熟,但是十五娘在宫里的好人缘,让这位对慕名的十五娘很有好感,亲不亲的,大家都是宫里的人,怎么就被这位给欺侮了,于是这位也不想给吴士友好脸。

“吴大人收拾好了,就同杂家走吧。”小苏子淡淡的说道。

“这位内相眼生得很。下官敢…”吴士友再大的气,却也不敢这会子得罪宫里的人,万一是那有后台的,给他上点眼药,他就更没地待了,说话极其的客气。

“吴大人别废话了,圣上等着呢。”小苏子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自己扭头就走。若说进来时,对吴士友不怎么有好感,进来后。就是森森的恶意了。

吴家眼高于顶也不是一两天了,一般来说,什么主子其实就养什么奴才。吴士友祖孙三代都是那德性,于是下人们几代下来,也就自觉高人一等了,传旨的太监也不是接了一两回,给个荷包,上了茶点,人家就把人晾在这儿了。不是说他们敢瞧不起天使,而是他们看似规矩的举指中,就带出了高人一等的态度。

这让天天看脸色的小苏子就怒火中烧了。一个小荷包,就以为能打瞎谁的眼睛吗?就算他平日这种拿外快的机会也不很多。但是为了这点银子,他放弃内心那一丁点残存的自尊心。就不行了。

所以就算这会子吴士友再怎么讨好,小苏子那破碎的心也不会好了,根本不搭理。

吴士友心里更没底了,刚刚手里还捏着一个荷包的,里面是一百两的银票,想套点话,现在竟然给的机会都没有,立马觉得有些天昏地暗的感觉。

门口马车边上站着吴启吴老爷子,他是来回话的,表示他已经去过了花家,只不过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太监说,让人去找自己,他就马上自报家门,那太监就点头,让他在这儿等着,他也就等着了。看到他们出来,老爷子还是行了礼,就算吴士友是晚辈,但好歹也是嫡支族长,平日里也行惯了。

吴士友这会哪里还看得到他,手一挥,对着小苏子笑道,“您慢点。”

小苏子瞥了吴士友一眼,眼中寒光一闪,对吴启笑了一笑,“吴先生跟杂家上车吧,吴大人自然不能坐杂家这破车的。”

吴启一愣,看了吴士友一眼,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吴启想法也偏了,以为这是穆慧的人,自然对自己客气,冷淡吴士友的,他对吴士友也笑了笑,请小苏子先上车,自己就坐在车辕上,也不敢进去。

小苏子满意了,果然,吴士友就是个眼高手低的笨蛋,这位吴先生看着就还好,难怪被端木姑姑看中了。

吴士友就一脸尴尬了,现在套车也来不及,只能让人牵匹马来,跟在后面。好在君子六艺,吴士友虽说是文人,骑马还是会的。

一路无话,到了宫门口,他就默默的跟在他们的身后,垂头进殿,跟着行礼,行完礼也不敢抬头,老老实实的站在最后,打定主意,没人叫,他就不抬头,不开口。

 

第一五四章 庭辩

“吴士友,花将军之妻告你夺她西席,可有此事?”宏阳帝清清嗓子,温声开言。

吴士友看穆慧已经被赐了座,正在左边冷冷的看着自己。吴士友也冷静下来,此时,他不能怂,怂了,也是死路一条,说不定争上一争,还有一线生机。

“回禀陛下,微臣冤枉。”他双手抱拳,沉声说道。

“允你自辨。”宏阳帝手一挥。

“吴启乃微臣之族叔,一直在族学之中负责族中子弟开蒙。花将军之子延请西席时,求微臣帮忙。于是微臣便借了族叔与他应急,族叔去花家之前,微臣特意叫来族叔,有跟族叔嘱咐。若是花将军之子有天赋,可带来吴家族学继续研读。”吴士友缓缓的言道。

“端木氏?”宏阳帝看向了穆慧。

“陛下,外子可没跟我说过,吴先生是借来的。敢问吴先生,当初大宝、二宝可否行过拜师之礼?我们家可是依足了规矩,挑了黄道吉日,送了六色束修。而先生也送了我儿回礼。你们家借的先生会这么干?”穆慧能被吴士友辩过去,就白干多年的ceo了。

古代拜师是有讲究的,真的行了拜师礼,天地君亲师,师也是占着重要的地位的。穆慧自己不懂,而花镇也不懂,根本不知道,开蒙是不用行那么正规的拜师之礼的,真的行了那样的拜师礼,那么老师的权利就大了。

因为不懂,于是,他们怕人说他们没文化,于是让阿福他们准备正式拜师要用的一切礼仪,除了给银子之外。拜师要用的芹菜、莲心、红豆、腊肉什么的,都是按着古法做得中规中矩。

今天吴先生来辞馆,阿福第一个不满。因为行了正式的拜师礼,那就不是辞馆能解决的了。那是被师父打出了门墙。将来要绝了科举之路的,没有这么埋汰人的。

于是穆慧也就知道,当初行正式拜师礼时,虽说没有大宴宾客,但这个吴氏家族的人都是知道的,吴士友这么干,真是逼迫自己了。拿儿子的前途跟他的前途换。果然是小人!

自己错有错着,正好拿这个出来回复吴士友。

吴启低头想笑。花夫人果然聪明。但他却不敢在这些人精面前露出来,只能垂头出例,“小人吴启叩见陛下。”

“起来回话,花夫人说,当日有让大宝行正式拜师之礼,那么你不该是花府的西席,而是大宝之恩师。怎可辞馆?”宏阳帝才不会这会子就发火,越是当上位久的人,脾气越好,说话越慢,私下怎么样。不会让人知道,但外头,一定要给人宽仁有度的明君形象。

“小人…”吴启没有起身。只是趴在地上,说了一声小人,就垂头不语了。

“给吴启赐个座,若大的年纪,也不容易。”宏阳帝轻叹了一声,这声也就算是把这事定了性,吴启是被逼无奈。

“吴卿家,你可还有话说?”宏阳帝看向了吴士友。

“陛下,花将军家不懂规矩。没有说叫开蒙西席为师的。这置将来座师与何地?”吴士友自然不能认怂,马上厉声说道。

座师就是考上了进士之后。主考大人便为座师,将来也是人脉。所以这话也对。因为天地君亲师,太重要,一般二般的人,是不会轻易拜师的。将来师父一多,拜得过来吗?反倒受制于人。

“哼,再不懂规矩,拜都拜了,你这般作为,不是陷我儿不孝不义?将来谁又敢来收他为徒?毁我儿一辈子前程,如杀人父亲,此仇不共戴天了!”吵架穆慧在二十一世纪还没输过呢,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扬高声调,吼了起来。

“小人与女子…”吴士友愤道。

“闭嘴,在大殿之上,岂容你妄言!”穆慧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宏阳帝,“陛下,臣妇告吴大人并不仅夺人老师一事,告的是吴大人挟私报复,毁我儿之清誉。”

宏阳帝沉默了一下,似乎此时,他并不乐意说这个,抿了一下嘴,才轻叹了一声,“吴卿,你被搁置,心情不好,朕理会得到,不过你由此逼迫端木氏,朕很失望。端木氏怒敲登闻鼓,朕也…”

“为什么不吵了?”

正在老爷子一脸沉痛的想把吴士友灭了时,一个肥脑袋伸了出来。瞪着大眼,很气愤的说道。

“你怎么来了?”宏阳帝回头一瞟,大宝,二宝躲在殿后,敢出来的也就小宝了。

“我喜欢看吵架,妈妈,你好棒,加油!”小宝顺势爬上了老爷子的膝上,对着穆慧握拳喊着口号。

穆慧现在觉得让小宝看吵架是错误了,这丫,哪支眼睛看自己在吵架?自己是淑女好不,不过当着老爷子的面,她不好意思瞪小宝,只能冲着他使着眼色,让他快离开。

不过小宝怎么舍得离开,马上看向了吴士友,“这位大叔,你快辩啊,别被我妈吓道,她不会打你的。”

“你要不要去玩?”穆慧忍不住假笑的看着小儿子。

“不要,我要看吵架。”小宝摇着大脑袋。

“妈妈没有吵架。”穆慧想抓狂了。

“是,那个,妈妈是讲道理。”小宝马上点头,他已经知道了,老娘的眼睛里满是危险了,他可不敢再扭了,但还是不安心的说道,“大叔,你也讲道理啊,我妈说了,天下就没有说不出的道理的。”

“代儿!”连宏阳帝都没法了,这娃真是太喜欢看热闹了,他上台了,会不会天天上朝让大臣吵架?

“哦!”小宝还是算了,妈妈说了,父皇无论说什么,他都不能反驳,要给父皇面子。

虽说老爷子不知道,穆慧说了啥,但他还是满意儿子的表现的。至少在群臣面前,儿子没让自己丢脸。

“好吧,不吵了,我们回去玩了。”小宝自己觉得没意思了,又从老爷子膝上滑下来了,想想不服气,跑到了吴士友跟前,“大叔,真没用。”

说完了,自己动着小短腿,跑后头去了。那小肥身子,穿得又多,真的跟个球似的在地上滚一样。穆慧歪着头看了一下,觉得小宝是不是该减肥了?

“好了,说正事吧!吴卿处事略显…轻狂。但不能不处置,不然,一是不能服众,二,也无法对花家交待。朕决定,吴士友窥视帝踪,行为不检,免去其翰林之职。吴士友,你可服气?”

窥视帝踪是大罪,却只免去翰林之职,也算是宏阳帝的宽容大度了。大家一齐弓身齐呼,“圣上圣明!”

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吴士友只能青着脸,对着老爷子弓身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