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着急, 太医们也着急,就差那么一点火候, 此次疫情便能全面得到控制。更何况太子还在等着,脑袋上悬着一把利剑, 他们恨不能一个时辰掰成两个时辰用。

奈何越是着急,就越没有头绪,弄得整个疫区人心浮躁。

东宫属官最等不及, 这个弥漫着死气的鬼地方,他们是一息都不想再待下去。

当初便极力反对太子深入疫区。如今太子卧病在床,没人压着, 这些小心思自然全冒出来。可能下令撤离的人只有周博雅, 他们自己就是心中急疯了也不能走。毕竟若谁胆敢抛下百姓私自离开, 那便是临阵脱逃, 注定了不堪大用。

他们之所以跟着太子,就是为了得太子殿下的赏识,从此青云直上。如何能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自然是抗也必须抗到最后。谁都不愿担抛弃百姓这个帽子,于是便见天儿地去周博雅跟前进言。

想着三朝元老周太傅的嫡长孙,周博雅的身份自然也是极为贵重,想来比他们更惜命。

有心之人借了这个便利,便四处撒发流言。例如时疫难克,太子在东陵城耗费了太多时日,京城下旨召回太子;又例如太子见坐镇许久疫症并无起色,如今已有放弃东陵城之意,等等。

一些流言传出去,人心惶惶。

自从感染病症以来,东陵城太守连夜撤逃,大批商户关门。东陵城粮食断绝,城门被堵,百姓们的生路都断了。他们如今活下去的指望,就是太子。太子若是走了,太子都不管他们的死活,那可怎么活下去?

于是这几日,总有拖着病体的病患拦官府马车,或者三五成群地堵到周博雅的办事府衙去闹。都是些穷途末路的人,抓着最后一个救命稻草,闹起来自然偏激且毫无道理。

赶也赶不走,将死之人,罚也不痛不痒。

周博雅在一次从疫区回来的途中,差点被突然冲出来病重姑娘给抓破脸。背后之人心道这次叫他见识到此地贱命不值得救,应当会立即下令撤出东陵城。正满心期待地等着,谁知却等到了周公子的铁血手段。

冷酷无情的大理寺少卿周博雅,这个名字根本不是叫叫就来的。周博雅回了府,立即下令彻查流言。顺藤摸瓜,三日后直接揪出背后源头。

是东宫一个属官,名叫杨元朗,三年前被人介绍入东宫。因着口舌十分厉害,为人长袖善舞,帮着太子处置下属之间的关系往来。虽说资历尚浅,但尚算得太子赏识。

杨元朗即便被揪出来也是半点不怕的,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人跟在太子身边几年。虽无官身,但朝中官员看在太子的面上,对这些人十分礼遇。时间久了,难免会自视甚高。他得太子重用,周博雅想处置他就必须得掂量掂量。所以被人拖到周公子的面前,问了几个意料之外的问题。杨元朗都一一不避讳,坦诚地回了。

本以为问完就放他走,或者更上道儿些,与他们一起劝服太子。杨元朗昂着下巴你等周博雅决定,谁知周博雅当场将他押了下去。

牢房里待了一夜,次日便拉出去示众,半点情面不讲。

周公子此举可谓冷酷无情,震慑力十足。

流言压下去之后,周公子亲自坐镇疫区。此举叫东陵城一众心中还惶惶不安的百姓彻底安了心。只是这一番动作,狠狠落了东宫属官的脸面。

矛盾挑开了,东宫属官再看周公子,自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周公子却是忙得连搭理他们的功夫都没有。太子不能理事,他分身乏术,吩咐石岚连夜将贪污案的所有卷宗都挪到东陵城。

白日里就镇守疫区,得了空便与下属分析案子。何运等人前来求见几次,都被石岚曹峰等人给拦下了。

这一来二往的,不止福喜觉得周公子傲,何运那一派的东宫幕僚都认定了周公子眼睛长在头顶上,架子比太子还大。心高气傲的这群人自觉被折辱,心中免不了记恨上了。

周博雅管不了这些人心中所想,忙起来,夜里只睡两个时辰。

这般一晃,又是小半月。

案子终于有了进展。

荆州这群人动作隐蔽,却还是叫大理寺查出了点儿东西。

三个月前,宜城太守孙国邦养在府外的女子为他添了一个子嗣。老来得子,喜不自禁的宜城太守不仅摆了三日流水宴,此女子换大宅子的当日,连着三个大马车的财物抬进外室的宅子。

他们大张旗鼓,外人只当这外室受宠,反倒没有起疑心。

大理寺的人连夜冲进宅子,搜出了三个黑箱。上面一层是女子的布匹首饰,掀开夹层,下面码满了十两一锭的金砖。官府的刻印还未融掉,抓了个正着。

于是周公子连夜带人,去抄了宜城太守的府邸。

一身黑色劲袍的周公子眉眼肃杀,仿若杀神转世。若郭满此时看到,怕是以为白日里清雅温柔的周公子变态了。那模样那气质,必定反派无疑。

大理寺行事素来不讲情面,府邸抄了个底朝天。

府中一众老小全部关押,连当日在太守府借助的娇客也未曾落下。一夕之间处置干净,旁人连周博雅的人都没见到。这种行事作风根本不是正经的钦差,倒更像个暗中之人。

宜城太守落网消息传来,花城这边风声鹤唳。

顾不上郭满对外声称病重,不宜见客,花城府尹太太等几位夫人硬是携了重礼登门看望郭满。双喜双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周博雅离开花城已经快一个月了,除了时常有信传来说他很好不必担心,郭满其实也不清楚他去做什么。

此时盘腿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管家在一旁也急得一脑门的冒汗。琢磨着不管如何,她先把人给糊弄走。

哼哼哼,周美人又欠了她一笔,郭满很大方地给他记了小本本上一笔。

“双喜,”装病没人比她更在行,郭满手一挥,“走,上妆。”

双喜双叶跟着郭满,就算不清楚缘由,也能猜到府尹太太几个人来者不善。于是立即去布置内室,双叶则换了身衣裳,去前院接待几位太太。

宅子置办的匆忙,没有掌事嬷嬷,全是双喜双叶来管。

拖了半刻钟,太太们俱有些不耐烦。有几个心急的,立即扇着帕子便阴阳怪气地问起了郭满的病状。

双叶眼里暗芒一闪,抬了头,便转变成一脸的欲言又止。

仿佛见人实在不耐烦,方无可奈何地领人进内院:“太太们,我家少奶奶的这病症发得急,实在有些吓人。明明前几日还好好儿的,突然那天就发了高热。夜里便上吐下泻,公子急得不行,连夜请了大夫。”

说着,她瞥了一眼府尹太太,斟酌地道,“谁知大夫来了,只把了脉上便不敢再上门。说什么另请高明,咱们到如今也不清楚主子身子出了什么事儿。”

她这一边说,虚虚实实的,跟着府尹太太过来的几个夫人中就有人变了脸。毕竟这半年,荆州时疫闹得实在太凶,死得人不说成万,那至少也上千。这般一联想,立即有人想打退堂鼓。

毕竟,什么都没自己的小命重要。

府尹太太心里也有些鼓动,但还记挂着自家相公的嘱托,必须见人。

她于是利眼一扫,其他几位立即歇了退的心思。

石岚购置的这间宅子不大,两进两出。一行人人进院子之时,郭满已经满脸恹恹地躺倒在床。屋里一屋子的药味儿,窗户打开,也散不出去。此时她半靠在引枕上,黄黄的脸上隐隐泛着晦气,浓重的黑眼圈半睁半合的,憔悴不堪。

郭满这段日子一直在喝药,此时到了喝药的时辰,手里正巧捧着一盅。

府尹太太几人进屋帕子便掩在鼻子上,心里本就有些怕。这再一看到郭满的人,当即就吓退了好几步。约莫是觉得这般太失礼了,那退后几步的太太还尴尬地解释说自己走得急没站稳,不过脚下却不敢往前一步。

如今荆州时疫的风声闹得厉害着,郭满这模样,确实跟时疫病患也差不了多少。

府尹太太虽说心里记挂着大事,但也不敢太靠近郭满。老远地瞥郭满的脸色,见她当真将药汁一口一口喝进肚子里,她心里也没了底儿。

含含糊糊地宽慰了郭满几句,她便不太敢在这个屋子继续待下去。然而郭满虚弱不堪地一口将药汁喝完,突然捂着胸口咳嗽。

双喜立即拿了托盘上的帕子递给她,只见郭满压着口剧烈地咳嗽几声,再拿开手,帕子上鲜红一片。这时候一个胆小些的太太就叫了一声,她一叫,其他人都身子就是一抖。

谁还敢盯着郭满看?命不想要了么!于是忙不迭地就往外退。府尹太太还拿捏着身份,边退边说下回等郭满好些再来瞧她,根本连周公子的人她都没想起来问。

双叶还记得规矩,小跑着跟上去送她们。

屋里安静了,郭满爬起来将帕子啪地往地上一丢,鄙视非常:“一群胆小鬼!”然后十分得意地往榻上一躺,叫双喜出去看看。

双喜笑得见牙不见眼,麻溜地跟去看热闹。

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一身劲装的周博雅正轻盈地从窗棱上跳下来。他脚下轻盈,走起来若不仔细并不能听见动静。疾步靠近了床榻,冷不丁看到榻上之人一张将死的脸,他心头猛然就是一颤。

等看清了郭满眼睫动了,肉爪子还绕到身后在臀上抠了两下,他无声地捏住郭满的一只耳朵,默默地拧了个圈。

躺得正舒服的郭满:“…”

第59章

周博雅是特意赶回来的。宜城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 花城这般自然会被打草惊蛇。周公子不放心郭满一个人, 昨夜连夜快马加鞭赶回来。不过看她生龙活虎还能吓唬人的鬼模样,显然他担心得太多。

郭满连忙打掉他的手, 爬起来就翻着眼瞪他。

周公子捏了捏眉心,昨日一天一夜没睡又骑了整宿的马, 眼睛有些疲惫。在屋里慢慢走动两圈,屋里还是走时候的模样, 他转身便在床榻边坐下。一抬眼,对上郭满那死人脸,周公子嘴角猛地就是一抽。

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就敲她脑袋:“赶紧去洗了!”

见他确实累, 郭满便没故意闹他了。下榻趿了鞋子,四处找水擦脸。盥洗室里还留着一盆清水, 以便郭满随时净手。她便就此洗了脂粉。一个月未见,她舍得那点肉又涨回来。心宽体胖地又养得一身好皮子, 白得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毫无瑕疵。

立在一边,乌发雪肤, 身子骨也养丰盈了许多。脸颊鼓鼓,弯了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的小模样儿,别提多招人喜欢。

看来苏太医的药开得好, 总算把他家这小猴子给补得有个人样儿。

半靠在床柱上, 周博雅虚眯着眼看着郭满。

鬓角有丝丝头发洒落下来, 寻常最是一丝不苟的公子哥儿难得这般模样, 别有一番洒脱与俊美。郭满拄了下巴一旁打量他,周公子被盯得无奈。抬起一只手遮住她那双恼人的大眼,“又在看什么?”

郭满扒开他的手,啧了一声突然问:“夫君你知道‘黄雀衔环’、‘犬马之报’么?”

周公子不知她这脑袋瓜里又在琢磨什么东西,于是挑起一边眉:“怎么?”

“那夫君可知‘蛇雀之报’?”

“…到底要说什么。”这小丫头片子,周公子服气了。坐起身,捏住郭满凑得很近的一边脸颊,“有什么话便说,为夫听着。”

“哦,”郭满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捏她,但还要继续自己的讨债,“妾身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夫君作为这些什么蛇啊、雀啊的,还记得妾身的功劳是大大的吗?”

周公子猛然想起那日被小丫头偷袭,整个人蓦地僵住了。

郭满却弯了大眼睛冲他笑,然后故技重施地又突然凑过去。然后再周公子瞪大了眼睛之下,快准狠地一口亲在周公子的唇上。周公子躲都没来得及躲,就这么接二连三地被她偷袭给成功。这回郭满过分了,啄了下还不够,还特别轻佻地趁机吮了下。

吮到一口就撒嘴,干脆得不得了。

然后就跟屁股后头有恶犬追似的,掉头,拔腿就跑。

周公子:“…”

这回他倒是没卡住了,就是耳尖红的滴血。

低垂的眼睫飞快地颤抖,显得有些惊慌的样子。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愣是将心中突然涌出来的一股古怪冲动给压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周公子忍不住笑骂郭满: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个小丫头片子!

看了一路热闹折回来的双喜此时在门口伸头伸脑,默默将手里的棍子放下来。

方才跟着双叶去门口送人,回头便听到自家姑娘屋里有男人的声音。本想着姑爷不在,哪个登徒子胆敢闯进来?忙从杂物间抓了一根棍子就冲了过来,准备若是真有登徒子翻墙,她便一棍子打死那混蛋。双喜双叶俩如今也算被郭满给练出来,泼妇起来,连她们自己都怕。动手敲闷棍什么的,从来不带犹豫的。

不过冲到了门前才看清了来人,是周博雅。她心里松了口气,还有些诧异。这个时候姑爷尽然不声不响地赶回来。

郭满不在屋里,就一个周公子在。

双喜回头再看一眼周博雅,总觉得姑爷此刻的脸上仿佛在放着光。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叫姑爷心情如此舒畅,但绝不会是坏事就行。

想着自家姑爷性好洁,从外头回来必沐浴更衣,于是麻溜地去后厨提水。

后厨离得不远,双喜水提进来,郭满在院里转悠一圈又折回来。

周公子心里有股古怪的别扭,看见郭满在身边探头探脑,就是故意不搭理她。

“生气了?”

周公子:“…”

“真生气了?”郭满心道难不成他被她给调戏得生了气?不会吧?于是跟在周公子的屁股后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周公子眼角余光注意到郭满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于是便是一阵轻哼。

…完了,真生气了。

郭满挠了挠脸颊,补救一下:“要不然给你亲回来?”

周公子:“…”

内室的水兑好了,双喜便拎着空木桶出去。见俩主子似乎有悄悄话说的模样,她出了门还体贴地将屋门给带上了。郭满于是目光随着周公子漫无目的地在屋里转一圈,直到周公子问她到底要做什么,才想起来示好。

于是屁颠屁颠地替周公子去准备换洗衣物。

周公子等人过来接过衣裳,便毫不留情地把人给赶了出去。郭满被人关在了门外,身后房门啪地一声响,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此时瞪大了眼睛与门口的双喜大眼瞪小眼。

双喜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姑娘你惹姑爷生气了?”

郭满摸着下巴,深沉地点了点头。

摆手示意双喜走远点儿,她有悄悄话要对屋里人说。双喜则非常默契地转身就走,顺便将正巧进来的双叶也一并拉走。

双叶两边看看,不知道自家主子又打得什么主意,但还是十分乖巧地跟双喜走。

人都走了,院子就静了下来。

郭满走了两步,觉得自己这裙摆有些太长。然后便麻溜地提起一边角,将自己宽大的裙摆扎进了束腰的汗巾子里。那副模样,倒是脚步松快了许多。她身子轻,走路也轻,轻飘飘地转悠到正屋后头的窗边边,什么动静也没有。

就见那正屋的窗子紧闭,用一根木栓拴着,看不清里头情景。

这栋宅子的窗户依旧沿用了周公子在京城的一惯喜好,大而明亮,够一个人进出。郭满走过去,手法娴熟地在纱窗上开了个洞。然后手伸进去,手指那么一勾。便听到啪嗒一声,那窗户栓被勾了,她十分自然地就开了窗。

那技艺,那架势,跟惯偷也没差多少了。

后窗其实与周公子正沐浴的盥洗室就隔了个屏风。视线畅通无比,周公子沐浴靠在浴桶边,将自家小媳妇儿一举一动全部看在眼里。然后就看着郭满一条短腿跨上去,肉爪子在窗棱上抠抠抠,抠半天,哼哧哼哧地爬到上面坐着。

似乎还挺费力气,她坐着还顺便喘了会儿气。再然后,刺溜一下灵活地爬了进来。

一切尽入眼底的周公子这一口气岔了道,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必须打,不打要上天!

第60章

周博雅就不明白了, 他家这小姑娘怎么对捉弄他就这么乐此不疲?难不成看他窘迫无措很好玩儿?不知道厉害就胆大包天!一次慌,两次忙, 三次之后,周公子如今都坦然了。伸手抓起手边架子上的薄衫从容地裹在身上, 他身高腿长,几步绕过屏风。

而后,猝不及防便堵在了郭满的眼前。

郭满正准备偷摸地去屏风后头, 转头就一个影子罩了下来。她眼睛倏地瞪大, 刚准备掉头开溜, 就被人跟被掐住脖子小狗似的拎了起来。

郭满反应极快, 立即反手去打周公子的手。

她手短, 此时仿佛草丛里飞快挥舞镰刀的螳螂,翻过后脖子就去打拎她后脖子的手。不得不说,周公子的武艺不是白练的。手坚若磐石,完全无动于衷。只见周公子一手隔开窗扉, 一手提着人,半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把郭满给丢去了窗外。

一屁股坐在地盘上的郭满整个人都是懵的:“…??!!”

头顶传来一声淡淡轻哼,她抬头就见沐浴之后清爽爽的周公子半趴在窗棱边上。

窗外的阳光仿佛给他披上一层金光,衣裳被水汽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周公子却半点不以为意。一双如含远山的眸子此时幽幽暗暗,垂下来定定地锁定了地上的郭满。他不知是恼怒还是羞窘地说:“下次再敢胡来,为夫定要打断你狗腿!”

臀部肉厚, 这么坐下去其实也不疼不痒。郭满揉了两下就麻溜地爬起来。自从身子好转, 她简直皮实得要命, “卑鄙!”

郭满鄙视他,仗着胳膊长故意欺负她长得矮。

周公子被她指责得无语,拉下脸就质问她:“到底谁教你的,胡乱地就敢乱亲男人?”

不得不说,周公子对此耿耿于怀。小姑娘家家的一点儿不晓得矜持。

冤枉!她哪有乱亲男人?她不就亲了一下自家美人?

郭满瞪着大眼睛,一小溜跑地又凑到窗边,皱着眉头非常严肃地道:“谁乱亲男人啦?不就亲过你一个!”

周公子猝不及防地一梗,被噎住了。

他的喉咙里似乎有些痒,喉结不自觉滚了两下,周公子翕了翕嘴,突然想不出辩驳的话。迎头是郭满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周公子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与她对视。眼睑低低地垂下来,周公子没说话,鸦青的眼睫下,素来平静的眸子里隐隐有光在闪。

墨发如缎披在背上,更显周博雅得天独厚的面孔。冰肌玉骨,芝兰玉树,眉目如画。周公子顿了一下,太眼睛静静地瞥着窗下一双眼睛咕噜噜地乱转的郭满。

郭满一直在注意着他,不过周公子面上情绪太浅淡,实在看不出心里想什么。于是仰头冲他咧着嘴笑得灿烂。手爪子抬起来一指门的方向:“开下门呗夫君?”

周博雅歪头笑了笑,然后冲郭满勾了勾手指。

不知何时,礼仪绝佳的周公子竟也学会了郭满这些不礼貌的小动作。时不时不是敲脑袋就是勾食指,连他自个儿也没察觉这转变。郭满见状却是眼睛蹭地一亮,以为周博雅这是要学她偷袭,立即把脑袋凑过去。

就见周公子慢慢地屈起了两根手指,然后,快准狠地给她额头来了三个爆栗。打了人还不算过,他嘴上还骂一句:“油腔滑调的鬼丫头!”

再然后,转身便将窗子啪地一声关了。

郭满:“…”

紧闭的门窗,插上的门,郭满抓了抓头发,这下是真生气?想着方才周公子眉眼中掩不住的疲惫,郭满道他约莫是真累。于是收起了继续调/戏的心。正巧双喜双叶两个在门口探头探脑,见自家主子还被关在门外,脸顿时拧成一团。

郭满也看到她们,拍拍屁股便走了过去。

双喜看着郭满,鹅黄的衣裙上沾了灰,裙摆也不齐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主子在地上滚了一圈。脸上攥着手从门口跑出来,她一面替郭满拍拍灰一面欲言又止。反反复复几回,郭满都看不过去,就叫她有话直说。

双喜吐出一口气,问:“主子可是把姑爷给哄好了?”

郭满闻言瞥她一眼,双喜有些尴尬,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不怪她们,实在是她们家姑娘自从摸透了姑爷好性儿之后,三天两头地招惹姑爷。瞧瞧这才几个月,姑爷都被她家姑娘给惹恼了几回?双喜双叶如今早就见惯不怪。扭头又看了眼门窗紧闭的正屋,双喜道:“主子不若亲自做些姑爷爱吃的点心?”

在她看来,周博雅简直好哄得过分。一碟点心够姑爷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