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被梁妈妈说得一窒,才想起她从慈恩堂到安苑,说起来是降了,但她却是来孔姑娘身边做管事妈妈,下个月更是要随了孔姑娘去永定侯府的,将来的体面只会远胜自个人,因强笑着说了一句:“有梁妈妈这句话,老太太她老人家就可以放心了!”

随即又陪笑着与孔琉玥寒暄了几句,说与她:“老太太还让姑娘明儿一早过去呢,说是有东西要给姑娘。”方告辞而去了。

这里孔琉玥方对梁妈妈表达了她的欢迎之情,“…早盼着我屋里能有个老成的管事妈妈了,如今梁妈妈你来了,我可算是得偿所愿了,以后我屋里的事,就全靠妈妈帮着张罗了。”

梁妈妈则忙忙对着她行了跪拜大礼,恭恭敬敬叫了声“姑娘”,正式定下了主仆名分,方起身肃手立在一旁,恭敬的说道:“能伺候姑娘,为姑娘分忧,是老奴的福分,老奴一定竭尽所能,不辜负姑娘这一番厚爱!”

新主子虽然年纪小,还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梁妈妈在她面前却丝毫不敢托大,如果说前次欲算计她却反被她拿捏住了把柄之事,让她自此对她有了畏惧之心的话;那这一次的事,则让她对她于畏惧之外,又更多了几分由衷的佩服,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样人不知不觉的好法子,竟真让老太太将她送到了安苑来?想到先前临离开慈恩堂时,老太太与她说的话,‘你是我房里出去的人,可就要永远不能忘了本!’她不由暗自庆幸,幸好她一开始就没打过两面三刀的主意。

这样一个冷静自持,有心计有手段,只要答应了某件事就一定能做到的主子,梁妈妈相信跟着她,以后自己娘儿俩一定能有好日子过。当然,她们也确实别无选择,自此都只能跟着她了!

孔琉玥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亲切的问了梁妈妈几句话,便使人叫了璎珞来,由她亲自领着梁妈妈安置去了。

打发了梁妈妈母女,孔琉玥在白书蓝琴的服饰下盥洗了一番后,便早早上床歇下了。如果她没有料错,尹老太太让她明儿一早便过去慈恩堂给她的东西,定是梁妈妈等人的身契,而且她给她时,必然会当着众人的面儿。

孔琉玥对此很是无所谓,她已经得了好处得了里子了,尹老太太要找回一点面子,想把事情做得漂亮一点也无可厚非,就由着她去罢!

翌日,尹老太太果真当着尹府所有女眷的面儿,将一个黑漆雕花的盒子与了孔琉玥,话还说得无比好听,“…我已指了我身边的梁妈妈给孔丫头作管事妈妈,另外,将吴家的一家子也给了她作陪房。虽说依照惯例,陪嫁的丫头婆子及陪房都只是跟着新嫁娘过去人,身契仍留在家中,但孔丫头自小在我跟前儿长大,又是姑老爷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我偏疼她一些,原也是该的,因此我连丫头陪房的身契一块儿给她,也有防着他们奴大欺主,不听使唤的意思。你们可不许吃醋,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尹老太太说这番话时,孔琉玥一直低垂着头作倾听状,心里却不无好笑,尹老太太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好像多疼她多为着想似的,恐怕只有她们彼此才知道,她根本就是不得不给!

等到尹老太太把话说完,她才抬起头来,满脸感激兼受之有愧的道:“老太太待琉玥原已是恩重如山,如今又为琉玥破例,琉玥真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老太太的大恩大德!”

尹老太太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人儿,眼里有戾色一闪而过。她倒是小瞧了这个丫头,原以为她老实没心机,又生得弱,是个好拿捏的,压根儿没想到她会事到临头了,才不声不响给了她这么重的一击!她可真是小看了她,早知道当初她病得要死要活之时,她就不该管她,就该任她死个干净的!

但尹老太太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仍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报答我倒是不用,只要你以后能过得好,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心下好歹因为她这几句话舒坦了几分,暗忖道,这丫头打小儿便是个内心没成算的,在府里又没有人脉,那样隐秘的东西,她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必定是有人在背后给她支招!哼,凭是谁在她背后支招,等婚事一过,她一定将那个人揪出来,让其吃不了兜着走!

又想到,万幸这丫头还算识趣,只提了这么一个无伤大雅的要求,没有趁机狮子大开口,她又向来是个没主见的,梁妈妈璎珞等人还俱是从她屋里出去的,便是她出了阁,将来要拿捏起她来,只怕也不会太难…心里方又舒坦了几分。

孔琉玥一直密切注视着尹老太太的神情,见她先是一脸的恨色,眉头也蹙得紧紧的,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恢复了平时的慈眉善目,也就知道今儿个这一关算是过了,——与尹老太太彼此心照不宣是一回事,当面将事情闹开,弄得大家连面子情儿都再维持不下去,则又是另外一回事,因此她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经意却瞥见下面椅子上一字排开坐着的三位尹太太神色各异,尹大太太是神情古怪,尹二太太是一副恍然加愤慨的模样,尹三太太则是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几分喜意,想来三人都因方才尹老太太给了她陪房身契之事,生出了不少想法来。

孔琉玥才懒得理会她们,又陪着尹老太太说了一会子话儿,便以要回房收拾一些东西为由,辞了尹老太太,与珊瑚一块儿离了慈恩堂。

回到安苑,孔琉玥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去请了谢嬷嬷来。

将众人都打发出去,关好门窗后,她将才从尹老太太处得来的众人的身契都拿出来,让谢嬷嬷辨别真伪,“嬷嬷瞧瞧这些可都是不是真的?”她一个“草根穿越者”,当然远远比不上谢嬷嬷这个“本土人士”在这方面来得有研究,让谢嬷嬷先看一看,是绝对有必要的,不然她被尹老太太诳了都不知道,身契上这些人可都是她以后的心腹甚至可以说是依靠,半点都大意不得!

昨晚上得知梁妈妈自此都将跟着自家姑娘后,谢嬷嬷已经够吃惊了,这会儿又见到这么多人的身契,更是吃惊得嘴都合不拢,良久方结结巴巴的道:“姑娘从哪里、哪里来的这、这些东西?怎么、怎么得来的?”

69-8

孔琉玥道:“嬷嬷别管我怎么得来的了,且先辨别一下真伪罢!”

谢嬷嬷闻言,方觑了眼认真辨认起那些身契来,好一会儿方点头道:“都是真的!但只姑娘到究是从哪里得来的?”一双光华日减的眼里盛满的担忧。

“当然是老太太给我的!不然嬷嬷以为我能通过什么手段得到如此重要的东西?”孔琉玥反问,说着就着谢嬷嬷的手看了一下打头那张身契,禁不住暗自感慨,不过这样薄薄一张纸,却决定着一个人的命运乃至生死,谁说老天没有对她开金手指?!

谢嬷嬷还待再问,怎奈孔琉玥却不想再多说,只是说了一句:“嬷嬷且放心,一应事宜我心里都自有主张!”便打发了她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到了九月二十四日,也就是铺嫁妆的前一日。

依照惯例,这一日会有很多长辈亲朋来与新嫁娘填妆。果然一大早,就有很多平常与柱国公府交好的亲朋世家的夫人太太奶奶们登了门,过了不多一会儿,又有一些平常与柱国公府并无深交的人家也来了人,不用说这些人都是看的永定侯府的面子。

尹大太太脸上一直带着得体的笑,无比热情的招呼着来宾们,瞧着竟与嫁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别无二致,但一想到新近发生的一系列事和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心里究竟是作何感想,旁人便无从知晓的。

众人见了面,免不了一番阔叙,待吃了茶,便一起起身,说说笑笑去了安苑。

孔琉玥早已得了信,迎在了院门口,瞧得大家过来,忙上前给大家行礼。

大家说笑着去到宴息处坐了,白书领着小丫头子们穿梭不停的上茶上点心,来者中年级最长辈分最高的忠勇伯府太夫人就拉了孔琉玥的手,呵呵笑着说了很多吉祥话儿,其他人等亦在一旁凑趣。

孔琉玥其实很不喜欢来自陌生人的碰触,只得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一直将头垂得低低的,借以掩饰眼底的不耐。

正自热闹之际,有丫鬟进来禀道:“老太太来了!”

正陪客人说话儿的尹大太太闻言,忙起身笑向众人道了“少陪”,然后接了出去,片刻果然搀着尹老太太走了进来。

尹老太太今天穿了玄色遍地金葫芦双喜纹杭绸褙子,梳着圆髻,裁了金三事,簪了新摘的菊花,看起来比往日精神了许多。

她一进来便笑呵呵的向众人赔礼:“恕我年纪大了,手脚都不灵便了,未能及时迎接贵客们。”

众人忙都起身笑道:“您言重了!”

大家厮见了一阵,分宾主落座后,尹老太太便招手叫了孔琉玥至自己身边,拉了她的手,摩挲着饱含感情的道:“恍惚记得昨儿个你才这么高,小尾巴似的跟在我身边,懂事得不得了,一眨眼间却要出阁了,我这心里,可真是舍不得!”说着拿了帕子拭泪。

旁边忠勇伯太夫人忙笑道:“这是喜事儿,老太太虽舍不得外孙女,毕竟是长辈,可不兴哭得,没的白折了孔姑娘的福。”

众人也都纷纷附和:“这可是大喜之事,老太太该高兴才是!”

好说歹说,到底劝得尹老太太转悲为喜,又拉了孔琉玥的手道:“后日你便要离开我,离开这个家了,以后虽然大家都在京城,要见面的机会很多,毕竟不能像现下这般朝夕相对了。我有几样东西要给你,明儿你见不着我时,见着这些东西,也算是有个念想!”

说着命身后侍立着的玳瑁上前,将手里一个一直捧着的海棠纹金八角嵌螺匣子打开,方又拍着孔琉玥的手满脸慈爱的道:“这些都是我多年的珍藏,你拿了去,或是留着玩,或是有合适的款式再拿出来打首饰罢!”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玳瑁将匣子捧得刚好够众人都瞧见,但见匣子里全的大小形状不一,流光溢彩的珠子宝石,从珍珠翡翠到玉石,从碧玺珊瑚到南海再到砗磲,简直是应有尽有,将匣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众人便都纷纷赞叹起来:“老太太待孔姑娘这般好,只怕嫡亲的孙女儿尚且要靠后了!”

尹老太太笑道:“这孩子可是我那苦命的姑老爷姑太太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了,我不疼她,谁疼去?”顿了一顿,又自另一个丫鬟玻璃手里接过一个小一些的匣子,这次却没有再当众打开,而是直接递给了孔琉玥,“这里面试三千两银票,我已命人全换成了小额的,从十两到一百两不等,算是我私房给你的压箱钱,你可要收好了,明儿有用时好花销!”

官中给了她多少压箱不当众说,私房给的却当众说了出来,只怕官中根本没给罢!孔琉玥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却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哽声陪着尹老太太作秀,“老太太,您待琉玥的好,琉玥一定永记于心…”

老狐狸必定是怕没了陪嫁丫头和陪房的身契在手,他们以后不会再听她的使唤,再拿捏起她来也将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容易,所以才会当众上演了这么一出,好让京城上流社会所有人都知道,柱国公府待她孔琉玥是多么的恩深义重,意图挟恩义来压她,将来她一旦不听柱国公府的指挥,不把柱国公府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了,便是忘恩负义,猪狗不如!

如果说方才看见那一匣子珠宝时,众人还只是小小吃惊的话,现在再听得尹老太太竟私房给了孔琉玥三千银子的压箱钱,众人便是大大的吃惊了。须知孔琉玥又非尹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儿,不过占了一个名头罢了,认真说来,与她是没有一丝一毫血缘关系的,然现在她却待她这般恩深义重,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这等胸怀,这等气度,可不是能装得出来的,可见尹老太太果然是个菩萨心肠的宽厚人!

于是对之前那些柱国公府刻薄孤女,侵吞孤女财产的传言便都有些将信将疑起来,暗想道,便是真有这等事,必定也是尹大太太所为,只怕连尹老太太都被蒙在鼓里也未可知,不然以她待孔琉玥的情分,势必会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于是彼此间交换视线时,都有些心照不宣起来,看向尹大太太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孔琉玥察言观色,对这些人的想法约莫也能猜到几分,暗想看来今天尹老太太这番作秀,还是收到了她预期效果的,不过,那又如何?只要她手里握着那张单子一天,尹老太太便不敢太过分,而她却可坐享三千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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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老太太添完妆,就该轮到尹府三位太太了。

尹大太太给的是一个黑底填漆戗金松石藤萝纹的漆盒,里面放着诸如耳坠、戒指、手镯、玉佩等金的玉的饰物;尹二太太则给的是一个黑底戗金细钩填鱼戏荷塘纹的漆盒,放着簪、钗、步摇、华盛、头花等发饰,瞧着竟隐隐有压尹大太太之意。

轮到尹三太太时,她果然如那日她去安苑时说的那样,只随意给了几样样式虽新巧,却不甚值钱的首饰便罢了。

自家的长辈添完妆后,便轮到众客人们了。

众人也有给鎏金点翠朝凤钗的,也有给赤金含珠凤簪的,也有给赤金盘螭项圈的,也有给宝石镯子的,还有给南珠红蓝绿三色宝石的…总之,直接让孔琉玥赚了个钵满盆盈!

添妆毕后,众人又争相说了一番吉祥话,忠勇伯太夫人便呵呵笑着起身道:“好了好了,闹了孔姑娘一上午,我们也别再闹她了,且去老太太屋里坐坐罢!”

众人礼已送到,也在孔琉玥面前混了个脸熟,也就没有必要再多呆,于是离了安苑,说笑着往慈恩堂方向去了。

这里蓝琴领着小丫头子们收拾完茶盏杯盘后,回到厅里,看见满桌子都金光闪闪流光溢彩的,忍不住欢喜的叫道:“今儿个可真真是发财了!”随意捡了一颗南珠在手,“旁的不说,光这珠子,少说也得值上百两银子了!”

白书见状,戳了她的额头一下,笑骂道:“你这蹄子平日里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今儿个眼皮子如何浅成这样?”

珊瑚也道:“这些东西虽能值不少银子,但都是死物,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是不好拿出去变卖成银子的,依我说,还不如给银票来得实在呢!”她跟白书蓝琴相处得越久,便越投契,再没了以往的约束,也变得爱跟她们开玩笑起来。

蓝琴一想,的确如此,沮丧的将南珠放回盒子里,闷闷的道:“谁知道后儿过去那边后会是什么情形,的确是多点银子比这些东西来得实在,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有银子傍身,也能多点底气!”

孔琉玥作为一个“草根穿越族”,在仍是何田田之时,别说拥有,便是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多珠宝玉石摆在一块儿,还是在来到这里之后,才算对珠宝首饰的种类有了大概的了解。

而今儿个来添妆的太太夫人们,个个儿都非富即贵,且又存了奉承的心,所送的东西更是好中选好,优中择优,自然比她已经拥有的那些更值钱,所以这会儿听了几个丫头的话,她虽然深以为然,却仍能在心里苦中作乐的安慰自己,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那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她现在是没有人爱,可她至少比现代时富裕多了,知足罢,不然难受的只会是她自己!

孔琉玥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走进里间,自自己的妆奁里取乐一对羊脂玉镯,一对翠鸟衔珠的小钗并几只单珠钗,想了想,又添了一副八宝项圈并一对金丝镶玛瑙的镯子,另外再叫谢嬷嬷取乐三百两她们早先存下的碎银子,命白书趁歇午觉时,给尹慎言送去,——整个尹家上下,也就只有尹慎言待她是有几分真情的了,她和她姨娘平日里日子又过得艰难,而她日后就要出阁了,现在能帮她一点,是一点罢!

下午歇了午觉起来,就有霍氏并尹敏言三人结伴来到安苑,来给孔琉玥送贺仪。

霍氏送的是一根雕刻成两只喜鹊的黄金簪并一对沉重的黄金镯,那簪子上的喜鹊嘴里都衔着珍珠珠链,绕着龙眼似的蓝宝石,镯子上则各镶了五颗大珍珠。

尹敏言姊妹三个尚未出嫁,明面上只有每个月的月钱以供花销,当然不可能像霍氏出手那般大方阔绰,不过只各送了一个荷包或是两条帕子以应景也就罢了。

姑嫂姐妹几个说了一会儿话,霍氏与尹敏言便借口要回去帮尹大太太打理一些琐事,先行告辞了,她两个一走,尹谨言也坐不住了,很快寻下一个由头也离了安苑,于是便只剩下了尹慎言一个人。

尹慎言巴不得能单独与孔琉玥说会子体己话儿,这会子见她三人相继离去,正中下怀,起身坐到孔琉玥身边,沉默了片刻,方低声道:“孔姐姐,谢谢你!”

孔琉玥当然知道她所为何谢,拍了拍她的手,也低声道:“你既然叫我姐姐,就不要说这等生分话儿。后日我就要离去了,以后姊妹间再要像现下这般相处,已是千难万难,你要照顾好自己,要过得好好儿的…”

尹慎言听她说得伤感,不由红了眼圈,“这里终归是我的家,我终归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再艰难又能艰难到哪里去?倒是姐姐你去了那边后,人生地不熟的,…永定侯府规矩又大,永定侯又是…那样的人,你可千万要保护照顾好自己…”

“嗯,我会的,你放心。”孔琉玥心里有些感动,除了她身边的人,整个尹府也就只有尹慎言会关心她过去后的处境了。

姐妹二人又低低说了半日的衷肠话儿,尹慎言怕前面尹大太太找她不见,又磨搓周姨娘,方依依不舍的告辞而去了。

尹慎言离开后,孔琉玥仍然没有闲着,亲自指挥白书几个整点起箱笼来。明日便是铺嫁妆的日子了,她日常用惯了的一些家俱成设并体己物品也要跟着一并送过去,当然要提前整理好了,登记成册,去了那边之后,才好清点。

等到所有的箱笼都整点登记好,已是晚饭时分。

虽然大多数时候,自己都只是动动口,并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但孔琉玥依然累得恨不能晚饭都不吃,便直接倒头睡下,怪只怪这具身体弱,上午又应付了那些夫人太太们一通,这会子便有些个吃不消了。

然而这忙碌混乱的一天却还没有结束。

孔琉玥正在白书珊瑚的软言相劝下,意兴阑珊的吃晚饭,就有尹老太太使了翡翠来传话道:“老太太让孔姑娘吃完晚饭后,过去慈恩堂一趟,说是还有几句话想要交代姑娘。”

“我知道了,这就随姐姐过去。”横竖也没有胃口,孔琉玥越性放下筷子,接过白书递上的茶漱了口,然后扶着珊瑚,跟着翡翠一道去了慈恩堂。

与往常的热闹喧嚣不同的是,今儿个的慈恩堂显得很是安静,显然是尹老太太免得众人的定省,孔琉玥心里一紧,随即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进到内室一看,果然上至尹大太太,下到尹敏言姊妹,再下至众伺候的丫头婆子,都一个不见,只有尹老太太一个人闭着眼睛,正歪在当中的榻上打盹儿,剩下一个玳瑁跪在榻尾,拿了美人捶在轻轻与她捶腿。

此情此境,反倒让孔琉玥方才揪紧了的心,一下子揪了开来,尹老太太连平常近身伺候之人都不留,只留了翡翠玳瑁两个心腹中的心腹,显见得是不想把事情闹开;再一想,后日便是成亲之日了,尹老太太之前做了那么多,忍了那么多,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她又岂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再生事端,弄得自己前功尽弃?

这般一想,孔琉玥心下也随之更放松了,大大方方上前给尹老太太屈膝见礼道:“琉玥给老太太请安。”

尹老太太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仍然紧闭着眼睛,一副睡得很沉的样子。

孔琉玥也不着急,自砸直起身来,面色恬淡的站在原地等候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还是玳瑁轻轻爬到床头,小心翼翼叫了一声:“老太太,孔姑娘来了。”她方如梦初醒般蓦地惊醒过来,然后半眯着眼睛打量起四下来,十足一副刚睡醒弄不请楚状况的模样。

孔琉玥暗自冷笑,她以为这样就能伤到她了?只会让她觉得她黔驴技穷了,在想方设法找平衡而已!

面上却仍笑得恬淡,上前半步又福了一福,“琉玥给老太太请安。”

尹老太太方就着玳瑁的手坐了起来,看向她呵呵笑道:“这人一上了年纪,就是这样,老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睡着了就不容易醒过来,你等久了罢?”又骂翡翠玳瑁,“两个蹄子,也不知道早些叫醒我,就白让你孔姑娘等着?”

孔琉玥忙笑道:“琉玥也才刚到而已,老太太快别怪两位姐姐了。”

双方你来我往的虚与委蛇了一番,待得孔琉玥在锦杌子上落了座,翡翠也上了茶来后,尹老太太终于切入了正题,“这会子叫你来,不为别事,只是想与你大略说一下永定候府的情形,也免得你明儿过去后,两眼一抹黑。”

“老太太…”孔琉玥故作娇羞的低垂下了头去,眼底划过一抹嘲弄,她还以为尹老太太会因为对她的厌恶死扛到底,无论如何不肯提前与她说一说永定候府的情形,让她过去后势必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和功夫才能站稳脚跟呢,——当然,事实上该知道的她都早通过珊瑚和粱妈妈之口,知道得差不多了,却没想到,尹老太太还是没能扛到最后!

尹老太太居高临下看着她因为低垂着头,而露出了一截的凝脂般雪白无暇的后颈,眼底的恨意一瞬间几乎就要忍不住倾泻出来。那天当众给孔琉玥粱妈妈等人的身契时,她虽然安慰自己,粱妈妈等人都是跟了她多年的老人,便是没了身契,以后要通过她们拿捏起孔琉玥来,当亦非难事,因此她才会痛快将东西与了她。

但事后一想,她却是越想越不对,越想越生气,那个丫头为何不要别人,偏偏指名要粱妈妈和珊瑚一家?还要连身契一并拿去;而粱妈妈跟在她身边多年,在府里的体面,几乎可以说仅次于大儿媳,连二儿媳见了她都要给几分面子,粱妈妈为何一点都不留恋便痛快去了安苑,仅仅是因为她干女儿去了安苑吗?

尹老太太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才猫腻,指不定粱妈妈与那个丫头私下里早已有了勾结亦未可知,不然当初那个丫头也不会巴巴要了璎珞去了,由此可见,那个丫头一早就已在算计她了!

如此这般一想,尹老太太如何再咽得下这口气?偏偏眼下她还奈何那个丫头不得,还得另想办法甚至是破财来笼络她,不然她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只能前功尽弃,因此她只能通过不告诉孔琉玥永定候府的事,以期让她过去后处处碰壁一事来找平衡。

然正如孔琉玥所想,尹老太太婆媳机关算计将她嫁入永定候府,就是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又岂会因为眼前这点小事便与她撕破脸?她们还等着晋王妃提携宫里的尹纳言呢!

孔琉玥等了良久,都没等到尹老太太开口,正暗自纳罕,想要抬起头来一觑究竟之际,耳朵里终于传来了她才些冷厉的声音:“永定候府现下四世同堂,一共四房分,上有像老太夫人,亦即姑爷的祖母,系超品国夫人,乃今上之祖姑,地位尊崇,德高望重,只要你循现蹈矩的,当不难入她的眼;其下是傅太夫人,一品诰命夫人,系姑爷之继女,你做足面子情儿也就罢了;再其下才是姑爷,姑爷乃长房嫡子,又是当今的永定候爷,你过去后,便是长房长媳,候府真正的女主人,就该拿出候府女主人应有的气势来,不能叫旁人小瞧了去,更不能叫旁人占了便宜去,明白吗?”

顿了一顿,“姑爷之下,候府还有三位爷,分别是二爷傅希恒,三爷傅旭恒,四爷傅顷恒,其中二爷系庶出,娶妻刑部李大人之次女,先掌管着府里的庶务,是个好扫处的,你若当家,势必少不了与他按触;三爷与四爷都系傅太夫人所出,三爷娶妻勇毅候府长女孙氏,现正当着永定候府的家,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你记得防着她,至于四爷,今年才十五岁,尚未婚配。另外,永定候府还有三位姑奶奶,大姑奶奶便是晋王妃娘娘,剩下二姑奶奶三姑奶奶均系庶出,你只须记得有这么两个人也就罢了…”

“再来就是,候爷膝下现有一子两女,都养在老太夫人屋里。其中长子和长女都原配封夫人所出,身份尊贵,长子更是将来要袭爵的,是候爷的眼珠子,你记得要与他们处好关系,次女系第二位夫人蒋夫人所出,而蒋夫人又是太夫人娘家侄女儿,一向不得候爷喜欢,倒是不足为虑…”

孔琉玥认真的听着,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比较她说的与之前粱妈妈说的两者之间的差异,发现两者之间说得都差不多,只不过粱妈妈说得还要更详细一些罢了,也就暗暗点了点头,她就说嘛,以尹老太太的老谋深算,又岂会做那等因小失大之事?

第二日,便是铺嫁妆的日子。

一大早,柱国公府大门外便响起了丝竹锣鼓声,还伴随着一阵阵高喊:“新姑爷搬帐子来了!”

鉴于永定候府的尊贵身份,虽然傅城恒并未亲临,——当然,搬帐子也确实不需要新郎官亲临,尹大老爷依然下令开正门迎接,连其他平辈或是小辈笑闹着要红包的程序都直接省略了。

等到来人们进了门,媒人又说了很多吉样话,散了红包之后,傅家的管事们便指挥着下人,吹吹打打的将四十八抬嫁妆依次抬走了,惹来街坊们都出来看热闹。

孔琉玥不耐烦这份喧嚣,反正她作为新嫁娘,也不需要出面应酬客人们,乐得足不出户的躲在屋里,享受她仅剩的可恰而短暂的“单身时光”,连午饭也是在自己屋里独自吃的。

下午她刚午睡起来,正坐在妆台前由蓝琴服侍着梳头时,珊瑚忽然一脸惊喜的跑进来道:“大爷回来了!”

蓝琴和一旁的白书闻言,立刻也是一脸的惊喜:“真的?”

珊瑚笑着点头:“可不是真的!我听跟大爷的人说,因为差使有些棘手,所以大爷一直到半月前才办完,想着姑娘的大喜之日就在眼前了,所以星夜兼程的赶了回来,可喜赶上了,这会子正在老太太屋里说话儿呢!”

几个丫头之所以对尹淮安的忽然归来这般惊喜,盖因依照旧例,新娘子出嫁当日,从自己的房间到上花骄这一段路,脚是不能沾地的,得由兄弟背着走完这一段路,不然便是不吉利。奈何尹府就尹唯安一个长兄,其余兄弟皆比孔琉玥年小,最大的二爷尹思安如今也不过才十三岁,身量尚未长足,且又是庶子,实在难当大任。

万幸尹唯安竟赶在这紧要关头回来了,也难怪几个丫头会喜幸不已。

不多一会儿,果然就有尹淮安使书双送了一个匣子来,行礼问安后笑道:“回孔姑娘,这是大爷从外面给孔姑娘带回来的贺礼,还请孔姑娘笑纳。”说着双手奉上一个很是精巧的黑漆雕花匣子。

当着书双的面儿,孔琉玥既不好当面打开匣子瞧瞧里面装的什么,免得失了身份,又害怕里面的东西太贵重,多承了尹唯安的情。

因此待书双前脚一离开,她立刻便打开了匣子,却见里面装的竟然不是预期中的珠宝玉石什么的,而是厚厚一叠银票,全是十两到五十两不等的小额银票,她大略请点了一下,竟然有足足两千两之多!

孔琉玥说不请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尹淮安虽然贵为柱国公府的世子,尹家也不缺银子花,但据她说知,大户人家的家教一般都很严,给子弟们吃好穿好之余,手头上的银子却从来不多,免得有了钱就去学坏。尹淮安的月银是十两银子,即便再加上年赏等等,两千两亦非一朝一夕所能括得出来的,想必他暗中卖掉了不少贵重物件,才凑足了这么多!

有了这个认知,唬是孔琉玥已在心里送别过了前身,自觉这具身休已经对尹唯安没有了那种近乎本能的感情,也不由得暗自感动。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感动,她无论如何不能收下这笔银子,这笔银子是尹淮安给前身而非给她的,她如果收了,简直就是对前身的亵渎,她相信如果她还在世,也一定不会收的!

将匣子合上,叫了白书过来,孔琉玥吩咐道:“你去一趟及第居,将这个盒子还与大爷,就说他的心意我领了,但礼物实在太贵重,我万万不能收,请他见谅!”

白书有些犹豫,“真的要还回去吗?如今咱们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大爷既诚心送来,便是咱们还回去,他也未必回收,…要不,别还了?”

孔琉玥正色道:“咱们需要银子,难道大爷就不需要?何况是这么大一笔银子,立刻还回去!”

“…是,姑娘。”白书闻言,只得应了,一径往及第居去了。

白书刚走,玳瑁来了,屈膝给孔琉玥行礼道:“孔姑娘,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孔琉玥微微一笑,“姐姐稍坐,我换件永衫就过去。”说着进内室由蓝琴服侍着换了永衫,带了珊瑚一块儿去惹思堂。

主仆一行三人进了尹老太太的主屋,尹老太太正和尹大太太说话儿,瞧得孔琉玥进来,立刻冲她惹样的笑道:“过来我身边坐。”

待孔琉玥坐定后,方又笑道:“我才和你大舅女育量,你那两个陪嫁庄子一个大,一个离得远,你要管起来都不方便,且也鞭长莫及,吴家的又不善农事,因此我持地让你大舅女又给你另外安排了两房井于农事的陪房,以后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只管问他们便是。”

尹老太太在一旁笑着附和:“这两房陪房都是极老实极能干之人,大姑娘只管放心罢。”说着吩咐身后的绿等,“去把他们都叫进来。”

孔琉玥暗自冷笑,面上却不动神色。

明明是她的陪嫁庄子,却全由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安排的人手来管,而且还事到临头了才告诉她,让她连拒绝或是换人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是说,名义上是给她的陪嫁,实则却依然由尹家掌控着,将来她一旦想动用这些陪嫁时,还得先经过尹家的同意方能自己支配,尹家也就能借此对她提要求果然是打得好算盘!

绿等很快领着两房陪房进来了,一时间屋子里站满了人。

孔琉玥将陪房者了一遍,心里大致有了数。两家的男仆看起来都还守现矩,并不敢抬眼直视她,女仆就活泛多了,左边高昌顺家的脸上一直带着笑,看起来十分的和气,迎上她的目光时,也大大方方的并不躲闪:右边的江平安家的脸上也一直带着笑,但笑容并不深,孔琉玥打量她时,和她的目光碰在一起,她立马便移开了,但等到孔琉玥不再看她时,她又觑着眼悄悄观察她。

只有对她有要求有期望的人才会仔细的观察她,不管江平安家的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至少他们一家是将她这个新主子者在眼里了的,反观高昌顺家的,只表现出一脸的和气,却并不在意她的喜好,显然是一心终于尹大太太,对她没有任何期望的。

孔琉玥故意又多看了江平安家的几眼,才转向尹老太太道:“老太太和大舅女安排的人,自然都是好的。”

两家陪房便忙跪下,给她硅了头,认了新主子,然后退了出去。

见过陪房之后,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估计是不想多对着孔琉玥,免得心里不痛快,只又略说了一句话,便打发了她回去。

孔琉玥一回到安苑,便叫了粱妈妈过来,把情况大略说了一遍,问:“…妈妈与这两家可有过接触?”

粱妈妈思付了片刻,道:“高家的大女儿给的是大太太跟前儿李妈妈的侄儿,只怕不好降服他家,倒是江家的并非大太太的人,但家里有个得了癌病的老娘,这一二年来,都靠人参吊着命,日子过得很是桔据。”

难怪刚才江平安家的一直拿眼价觑她,看来是在掂量跟着她好处多,还是跟着尹大太太好处多。

孔琉玥心里有了底。

正说着,白书回来了,手里却仍棒着卧才那个匣子,“我去及第居找到书双姐姐,把姑娘的话说了一遍,书双姐姐说她不敢做主,去请了大爷来。我又当着大爷的面儿把姑娘的话说了一遍,大爷依然不收,让我转告姑娘,若是姑娘心里委实过意不去,就权当那银子是他借给姑娘的,等以后姑娘手上确实宽泛了,再还也不迟,不然,…就让姑娘,找个地方把这匣子扔了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孔琉玥除了留下这个匣子,还能怎么样?不过她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等到三朝回门时,一定要跟趁那个机会将尹三太太之前给的东西退还与她一样,将这个匣子还与尹唯安。

虽说已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眼下除了嫁入永定候府,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一冬别的路可以走,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淡然的面对了。

但孔琉玥依然紧张得几乎一夜都不曾合过眼,到早上五更天起床时,便隐隐觉得有些个头重脚轻,两边眼脸下也有了一因很明显的青影。

看得服侍她起身的白书与蓝琴都不由大急,“呀,这可如何是好!”急忙命小丫头子拿了煮鸡蛋来,上上下下热敷了一通,看着方好些了。

适逢缨格来回沫浴的香汤已经唯备好了,二人忙又服侍着孔琉玥去了净房。

等到沫浴完毕,又将头发校得半干后,尹大太太领着今天的全福夫人齐大太太,也就是她娘家大嫂子,笑冷冷的被簇拥着进来了。

孔琉玥忙起身行礼,早被齐大太太接着坐回了位子上,笑道:“都是自家娘儿们,孔姑娘不必客气!”

一旁粱妈妈忙趁机递上了红包。

齐大太太笑着接了,给孔琉玥道了贺,便手脚麻溜的打开随身带来的小箱笼,取出干净的红残以及其他一些琐碎的修容小工具,熟练的与孔琉玥校起脸上和手上的汗毛来,看得出来她经常做这样的事。

也难怪,齐大太太儿女双全,父女与公婆也都还健在,本人看起来又很有福相,而依照风俗,给新娘子梳头的一定要是这样的全福夫人,寓意新娘子出嫁以后也一样生活美满,有着沾福气的意思,想必请她作会福夫人的人家不在少数。

齐大太太给孔琉玥校完手脸后,又取过煮熟的刻壳鸡蛋滚了一圈,见她的皮肤已经被弄得光溜溜的后,方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接过丫头递上的梳子,一边令令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一边麻溜的给她梳好了一个富贵吉样的牡开团譬,然后给她载上了令灿灿的凤冠口

孔琉玥立刻有了一钟头重脚轻的感觉。

但新娘妆却显然还没有化完,接下来,齐大太太又往她脸上抹了一层不知道什么膏,凉凉的还括舒服,估计是类似补水霉的一钟,然后才开姑为她括眉画眼。

等到化完妆,再被搀扶着穿好大红色绣了底群端云目紊的圆领通袖喜服后,孔琉玥觉得自己至少重了十斤,但好在,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有小丫头来禀前面开席了。

尹大太太于是领着齐大太太往前面坐席去了。

孔琉玥端端正正坐着,表面看起来一片平静,实则心已经跳得快要跳出胸腔之外了,…两世为人,做新娘子却还是第一遭,她实在没办法做到让自己不紧张,尤其还是在未来一片茫然的情形之下。

“姑娘,您要不合一片参片?待会儿可还有的累呢…”白书的声音暂时中断了孔琉玥的紧张。

她拇了拇头:“不必了,这会子还不械。”从这会儿开始,便不能再吃任何东西了,以免上了花骄之后出丑;不但不能吃东西,连话都要少说,需等到吉时一到,把盖头遮在头上就可以出阁了。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渐大亮起来。

在外面的喧哗热闹声中,不时还有女眷进来看孔琉玥,也有她认得的,也有她不认得的,万幸都不需要她说话,她只要保持孙持合羞的撒笑就行。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外面有人高喊道:“吉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