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夫人闻言,忙也凑趣笑道:“咱们家是初十摆年酒,娘娘可不能只去王姐姐家,就不去咱们家。”

二人只当庆王妃不会答应,因此也没抱太大希望,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却没想到,庆王妃竟一口应了,“…到时候一定登门叨扰!”又笑道,“您二位都不是旁人,我也不怕实话告诉您们,如今不比从前了,犬子明年八月就要娶妻了,我作上人的,将来总得带儿媳妇来认认人不是?好歹得自己先熟悉熟悉,省得到时候闹笑话儿!”

两位老人家闻言,便都笑着连连点头道:“早该如此的,以后有什么事,一定给您下帖子,您可千万得赏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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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庆王妃刚来时,三夫人就想凑上来献殷勤了,要知道庆王妃可不比旁人,乃是当今皇上仅剩的一位皇叔之妻,便是平常再不得宠,那也是常人万难奉承结交得上的。

奈何庆王妃只跟老王夫人和老太夫人说话,连秦王妃和晋王妃都插不上口,她自是不好贸贸然上前,只得焦急的站在一旁暗等机会。

好不容易瞧见庆王妃跟孔琉玥说了话,又赏了见面礼,三夫人哪里还按耐得住?暗想庆王妃倒是不拿架子,连对她孔氏一个小庶女都这般礼遇,若是再见到她这个侯门嫡长女,岂非更喜欢?

因赶着老太夫人和王老妇人的话便笑道:“是啊,王妃娘娘,您以后可得到处多走动走动才是,也好让我等就近感受一下您老人家的福泽和威仪啊!”

此话一出,庆王妃和王老夫人都没了话,老太夫人则是一下子冷下了脸来,这个老三媳妇,往常瞧着还好,近来却是越来越不着四六了,长辈们说话儿,也有她插嘴的份儿?没的白丢人现眼!

场面一时间因此而显得有些冷。

难堪、屈辱、后悔、愤怒…种种情绪争先恐后涌上三夫人的心头,让她一下子将脸涨得通红。庆王妃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根本不想知道她是谁,所以才不会接她的话茬,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任由她这样尴尬的站在原地,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眼光。此时此刻,她简直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让她钻进去,也好过在这里丢人现眼!

其实庆王妃已经猜到了三夫人的身份,她虽然常年待在家里吃斋念佛,京城里该知道的大情小事和人际关系,也是知道的八九不离十的。如果方才换做是别人这样奉承她,她或许也就顺嘴说两句,或是回以一笑也就罢了,常年的吃斋念佛,早已让她有了一颗安宁平和的心,待人接物一般都很随和,所以旁人才会觉得她不拿架子;但当这个人换作是三夫人时,她可就没这份好心了,只因她家那摊子上下尊卑乱了套的糟心事,早已让她厌烦透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自己是很尊贵很重要的家伙,所以三夫人注定要自讨没趣了!

好在这份冷场并没持续太久,就被小跑进来丫鬟的禀报声打断了,“回娘娘,郭二小姐到了!”

晋王妃表情淡淡的应道:“来了就来了,接进来便是,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没见本宫正陪长辈们说话儿呢,难道倒要叫本宫亲自去接她不成?”

“是。”丫鬟有些惶恐的答应着去了。

这里老太夫人面色有些不好的问道:“郭二小姐不是在宫里陪伴太后吗,她来做什么?”对郭二小姐的来历,在座的人多半都是心知肚明的,也难怪老太夫人没有好脸子。

晋王妃有些无奈的道:“初一朝拜过皇后娘娘后,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无意说起初六家中请年酒之事,太后因说郭二小姐成日陪伴她辛苦了,让她今儿个接了她来家散淡散淡,我推辞不过,只好应了。”

虽说晋王并非太后所生,但自家孙女儿与太后的婆媳关系却是摆在那里的…老太夫人很快便面色如常了,道:“让她去与小姐们玩耍就是了,横竖只得今儿个一日。”

晋王妃忙应了,趁众人都不注意时,不着痕迹向孔琉玥眨了一下眼睛,孔琉玥就低下头,抿嘴偷笑起来。

片刻,便见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进来了。

她生得一张极标致的鹅蛋脸,眼睛细长柔媚,眉毛清浅修长,朱唇红润,素手纤秀,穿着海天霞色的素绫裙子,淡水红轻罗褙子,外面罩了件大红水波纹羽纱面、白狐狸皮里的大氅。梳了个俏生生飞燕髻,簪了一支垂珠小金凤,一支单粒粉红东珠簪子,打扮得十分华丽,一挥手一回眸也都极有风致,却不免给人以轻佻的感觉,倒不像是大家闺秀,反倒隐隐有几分风尘女子的感觉。

不但长相打扮、言行举止像风尘女子,说话的声音与口气也是极像,娇滴滴软绵绵的,“小女子见过各位王妃娘娘和各位长辈,祝大家新春大吉,万事顺意!”简直让人一听便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偏偏她自己还不觉得。

孔琉玥低头含胸,握紧拳头,强将已到嘴边的笑声给咽了回去,如果让三夫人知道自己很快就将多出这样一位“妹妹”,表情一定会很精彩,三房以后一定也会很“热闹”罢?

笑过之后,又腹诽起太后的眼光来,就这样的货色,也想勾引见惯了各色美人的皇帝和太子,太后的眼光可真让人不敢恭维啊!

她哪里知道,太后其实也很无奈,也很看不上这样货色的,但没办法,谁让郭家祖上有早早便将庶子旁支分出去的传统呢?如此一来,嫡支的富贵荣耀倒是延续了下去,旁支们的日子却是越来越艰难,甚至有些小门小户都赶不上了,哪里还能指望他们将女儿按大家闺秀的标准来教?就郭宜宁现在这幅模样,也还是她打发精奇嬷嬷日夜训练了一个月的结果呢,不然更没法见人,偏偏嫡支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郭宜静,太后也很无奈啊!

那郭宜宁先给大家拢共行了个礼后,还想逐次一一拜见的,早被晋王妃叫丫鬟带去了旁边暖阁里小姐们待的地方。

众人方都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看来都有些受不了她那副作派。

而一旁的三夫人就更是松了口气,幸好这位郭二小姐来的这般及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去,不然她到这会儿还下不来台。

又多了约莫半个时辰,客人来的差不多了,晋王妃于是起身招呼大家去坐席。

今日的宴席设在一处名为“咏春馆”的二层阁楼的底层,三面环水,只一面通向陆地,因在池中引了一地温泉水,冬日里温泉周边虽结了冰,中间的泉水却仍旧汩汩流动,致使上方飘着雾气,像人间仙境一般,没来过的宾客们不免都多看了几眼。

厅里是早就烧了地龙的,一进去便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晋王妃先安排庆王妃、王老妇人、老太夫人并秦王妃等人入了席,又招呼大家都落了座,丫鬟们便开始陆陆续续上起菜来。

宴毕,大家移至二楼看戏,戏台是搭在岸边的,坐在二楼上正好可以居高临下的看个清楚,又不至于被戏儿们冲撞了,晋王妃这一点倒是安排得够巧妙。

晋王妃先将戏单递给庆王妃点,庆王妃百般推脱不得,又想着王老夫人和老太夫人都是老人家,只怕爱看热闹的戏,于是点了一出《大闹天宫》和一出《李逵负荆》,执事媳妇们便接出去,看戏儿们扮演了,铿铿锵锵的唱起来。

看了一会儿,郭宜宁忽然过来有些扭扭捏捏的道:“回王妃娘娘,才我见那温水级妙,却没来得及细看,现在想过去多看几眼,好看清楚些,可以吗?”

晋王妃正打算叫丫鬟金珠过去给她奉茶,再“一不小心”渐到她身上,好带她去换衣服,这会儿听她说想去看温泉,倒是正中下怀,因点头笑道:“自是可以的。”吩咐金珠,“你好生跟了二小姐一块儿去,周围冻了冰,你仔细着点,别让二小姐摔着了。”那个‘摔’字,有意被她咬得有些中。

“是,娘娘。”金珠忙屈膝应了,然后对郭宜宁道:“二小姐请跟奴婢来。”引着后者下了楼梯,慢慢往温泉边的曲径走去。

郭宜宁逛了一会儿,忽然笑向金珠道:“姐姐是王妃娘娘身边得用的人,娘娘身边可离不得你,这样罢,姐姐只管回去伺候娘娘,我这里还有我的丫鬟伺候,我再逛逛便回去,就不劳烦姐姐了。”

金珠笑道:“王妃娘娘吩咐了奴婢好生伺候二小姐的,奴婢岂敢擅自回来?二小姐还想逛哪里,不知让奴婢领着您去?”说着搀了她继续往前走。

让她领着她去,那她岂不是别想成事儿了?郭宜宁暗自腹诽,面上却仍笑道:“我真没关系的,姐姐还是回去伺候王妃娘娘罢…”话没说完,脚下一滑,随着“噗通”一声响,人已失足跌落进了温泉水里。

吓得金珠脸都白了,忙与郭宜宁的丫鬟手忙脚乱将她拉起来,便“噗通”一声跪到冰冷的地上,哀求道:“求二小姐千万不要声张此事儿,不然奴婢这条命就没有了,求二小姐大发慈悲,奴婢这就带您去厢房弄干…”

温泉水本就才到膝盖,因此郭宜宁只弄湿了裙子的下摆,只要能设法尽快弄干了,倒是并无太大影响,但她一想到要去厢房,就要错过太后姑奶奶已经为她安排好的大好机会,便满心不情愿,因没好气道:“这么冷的天,再走到厢房去,你想冷死我啊!我不管,我一定要告诉王妃娘娘去!”说着转身便要走。

急得金珠忙一把拉住,哀求道:“这里离王爷的小书房只得几步之遥,王爷今儿个要在外间宴客,肯定不会去那里,就让奴婢带您去那里弄干可好?求您千万绕过奴婢这一次罢,奴婢一定会永远记住您的大恩大德的…”

郭宜宁本来就是打算趁众人都不注意之际,偷溜到晋王的小书房去,好实行她的“大计”的,之所以好说歹说的请金珠先回去,就是怕有她在,自己的计划不好实行,倒是没想到,金珠竟主动提出要带她去小书房,这可比她自己去乱碰乱找省时省力得多,真真是瞌睡来了便有人送枕头,因忙不迭应道:“既是如此,还是快带我去,我都快要冷死了!”

“是,二小姐请随奴婢来!”金珠嘴上恭敬的应着,心里却冷笑起来,王妃娘娘料得果然不错,太后之所以那般爽快便同意了让这位所谓的郭二小姐来庆王府,果然是打了旁的主意的,既然他们一开始就不怀好意,那就怪不得她们顺水推舟了!

一行人于是快步往晋王的小书房走去。

到得小书房一看,果然没有一个人,金珠看起来方送了一口长气的样子,有些小心翼翼的向郭宜宁道:“二小姐请脱下外面的衣裙,在这里稍等片刻,容奴婢将小姐的衣服拿了去熨干,再与二小姐送来,至多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二小姐看行吗?”

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够?郭宜宁笑道:“姐姐别急,只要在屋里了,就不怕受惊了,姐姐不要着忙,我多等一会儿都等得,不急的。”

金珠就满脸感激的道:“二小姐,您真是个好人,请在这里稍等片刻,奴婢一定很快回来!”

郭宜宁微笑,“姐姐快去罢,我不急的!”瞧得金珠出了门,并将小书房的门掩上后,方招手将自己的两个丫鬟叫到跟前儿,低声如此这般吩咐起来。

再说外院,虽然今日是晋王府请年酒的日子,宁王赵允杰看起了却一副比自家请吃年酒还要高兴的样子,不住的拉着晋王和傅城恒郎舅二人喝酒。晋王还好,毕竟是主人,因要忙着招呼旁的客人,秦王等人又在一旁为他说话解围,赵允杰眼看要灌醉晋王只怕是不可能的了,不然反倒让人动疑,于是只得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到了傅城恒身上,反正他跟晋王都是一体的,拿下他跟拿下晋王,也没太大的区别!

傅城恒就不比晋王,有那么多可以摆脱的理由了,被赵允杰拉着一杯接一杯的喝,饶是他酒量素来极好,渐渐看起来也有些吃不消了,“我真不能再喝了,王爷,再喝,可就要醉了…”连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赵允杰看在眼里,就暗自笑了起来,嘴上却说:“难得大年下的高兴,便是喝醉了,睡了便是,什么大不了的,来,继续喝,小王先干为敬了!”又动手给傅城恒斟了一杯酒,自己也端了一杯在手,仰头一口饮尽。

傅城恒见他已经喝了,自己也不好不喝,只得仰头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

赵允杰只顾着这边,没注意到旁边赵天朗和王乾也正拉着一个人灌酒,不是别个,却是傅旭恒。

因着傅城恒的关系,赵天朗和王乾平常都不大理会傅旭恒的,以致傅旭恒虽一心想结交身份尊贵的二人,却苦于人家不理会,好容易今儿个见二人都破天荒待他这般客气,受宠若惊之际,自是曲意奉承,于是很快便与二人打成了一片,酒自然也喝了不知道多少下去。

自然而然的,他很快便醉得有些支撑不住了。

赵天朗见了,因关切的说道:“傅三哥是不是酒有些沉了?这样罢,我扶你找个地方躺躺去,等你稍微好些了,咱们再来接着拼。”

傅旭恒几时受过赵天朗这般亲切的对待?也不知是酒意上来了,还是旁的原因,整个人都觉得有些飘起来了,毫不犹豫就大着舌头应道:“既是如此、就、就有劳世子爷了…”

浑然没注意到赵天朗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再说赵允杰又劝了傅城恒几杯酒,眼见他连眼皮儿都要合拢在一起了,面色也潮红潮红的,知道已是醉得不轻,因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侯爷,小王瞧你似是酒沉了的样子,要不,让小王扶你找个僻静的地方歇歇去?”

傅城恒闻言,半天才含含糊糊的道:“姐夫的小书房离此不远,就去那里歇歇罢…我还真有些个支撑不住了…”

小书房?赵允杰闻言,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他还真发愁要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要傅城恒弄到那里去呢,没想到他自己就提了出来,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傅城恒便往外走去。

却没想到还没走到门口,晋王就撵了上来,问道:“煦之怎么了?瞧着倒是像是醉了的样子。”

赵允杰忙道:“回九王叔,侯爷的确是醉了,才还说让我扶他去您的小书房歇歇呢!”

晋王笑道:“你来者是客,再者身份又比煦之高,哪能让你亲自做这些事呢!”扬声叫了两个小厮进来,“你们两个,搀了侯爷去本王的小书房歇息!”

赵允杰忙笑道:“我算什么客人,九王叔的家便是我的家,再者,我虽身份比永定侯高,辈分却比永定侯低,我扶他去歇息,原也是该的…”

“欸…”话没说完,已被晋王笑着摆手打断,“话不是这么说的,再是长辈,尊卑不可废,还是让小子们扶他去即可,你还得留下来与大家喝酒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赵允杰不好再坚持,想着傅城恒既然说了要去小书房,自然就要去,不管是不是由他亲自搀了去,都不会有所改变,那么,事情便算是成了一大半儿了,他若要再坚持,反倒惹晋王动疑,遂笑道:“九王叔说得有理,就让小子们搀了永定侯去罢!”将傅城恒倚到小厮们肩上,瞧着走远了,方与晋王一道折回了厅里。

傅城恒被两个小厮搀着,步履蹒跚的走出一段路后,方才过一扇月洞门,他便瞬间站直了身子,眼神也一下子清朗起来,再也不复方才的迷离,看起哪里还有一丝半点喝醉了的样子?

他摆手令两个小厮退下后,勾唇冷冷笑了一下,正要往前走,就见赵天朗从对面走了过来,一见他便坏笑道:“人已送过去了,傅大哥你且等着看好戏吧!”

傅城恒点点头,“不够现在我若回厅里去,就要惹人动疑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下盘棋去?也有好些日子没跟你下棋了?”

赵天朗笑道:“这个主意好,总好过现在回去跟那些人喝酒去,喝得一身的酒味,没的晚上回去时,白惹我娘不高兴。”庆王妃出来赴宴,他作儿子的自然要随侍护卫在来回的路上,偏生庆王妃向来不喜欢他喝酒,故他有此一说。

傅城恒道:“这话很是,王妃可是为了你们小两口,才会在低调了这么多年后,想要再次融入到京城这个巨大的交际圈中来的,你能不惹她老人家不高兴,就尽量不要惹。”

“我知道的。”赵天朗应了,与他勾肩搭背往就近的厢房去了。

傅旭恒被赵天朗搀着一路往小书房走,也不知是才喝的酒后劲大,还是在路上吹了风的缘故,刚被赵天朗放到外间的榻上,他已睡了个人事不知。

正在里面焦急苦等的郭宜宁闻得外面的动静,忙领着两个丫头出来看,就见榻上已比她们才来时,多了一个人正躺着,看他的装束打扮,显然非富即贵,不由且忧且喜,忧的是此人并非晋王,那太后姑奶奶的谋算岂非是要落空了?喜的则是只看此人的打扮,也知其身份非同一般,自己就算不能跟了晋王,能跟了此人,后半辈子也是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了!

她欢喜了一回,想着时间已经不多了,因忙命两个丫鬟将其往里间扶。

等到两个丫鬟将其扶了起来后,她才发现,此人穿着宝蓝色的袍子,好生面熟,分明就是她曾暗中看到过一次的永定侯傅城恒嘛!

认知到这一点后,郭宜宁心里不由越发欢喜了,若是今儿个来的人不是晋王或是永定侯中的一个,固然她后半辈子的富贵荣华都跑不了,但太后姑奶奶那里,她总归不好交差,且也不知道事后她会授意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怎生磨搓她的父母亲人们。如今的情形是既能遂了她的心愿,又能遂了太后姑奶奶的心愿,端的是再好不过了,也难怪她会欢喜。

命两个丫头退到门外去守着后,郭宜宁看着榻上“永定侯”英俊的睡眼,忍不住抿嘴羞涩的笑了起来。这样好的亲事,哪怕只能做平妻,哪怕永定侯有那个“克妻”的名声,也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她又想到之前在内堂里见到的永定侯夫人,漂亮倒是漂亮,却一眼瞧着就知道是个短命的,等她死了,永定侯夫人的一品诰命可不就是她的了?可比作王爷的侧妃来得有前途多了,真是感谢上苍,给了她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

郭宜宁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喜悦,也顾不得羞涩了,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褪去自己的衣服,便爬到榻上,褪起傅旭恒的衣服来。

傅旭恒睡得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似是感觉到有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褪自己的衣服,于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果真隐隐绰绰看见一个一丝不挂的陌生美人儿正褪自己的衣服,她的小手还不时碰触到他的肌肤,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本就喝多了酒,正是气血翻涌之际,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挑逗?下腹很快便升腾起了一股火热的感觉来。

彼时美人儿已经将他的衣服褪尽了,随即便缓缓低下头,咬在了他胸前的茱萸上,小手也慢慢往下滑,滑下去有些犹疑的抚上了某个坚硬如铁的地方,十指翻飞之间,简直就是说不出来的舒服。

傅旭恒平常自诩世家子弟,且三夫人也是将他管得真严,几乎绝少踏足那些烟花刘翔,便是有几个通房,毕竟是勇毅侯府这样的公卿之家调教出来的,几时遇上过这样大胆奔放的女子?而郭宜宁被太后派去的嬷嬷“静心”训练,虽说并未真尝试过这些事,“理论知识”却是极丰富了,不然也不会让人觉得她一挥手一回眸都带着风尘气了,实在是已经淫到了骨子里,要挑逗傅旭恒,自是不在话下。

于是一拍即合的两人很快便如那干柴烈火,熊熊烧将了起来…

再说金珠拿了郭宜宁的湿衣裙离开小书房后,先是找地方将其藏了起来,然后才慢条斯理的折回了咏春馆去。

就见众王妃夫人们仍正如痴如醉的看戏,她于是走到晋王妃身边,冲其点了点头,示意事情已经成了,让她先做好准备后,才又找了一身衣裙,故意让两个婆子跟着,再度慢条斯理折回了小书房去。

守在门口的郭宜宁的两个丫鬟远远瞧得金珠一行人过来,眼见她们已经越走越近了,可屋里自家小姐却还没有传来预计中的“呼喊”,二人不由急了,也顾不得这会儿闯进去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了,一个便扯声哭将起来,另一个则推门走了进去。

就见满地都是凌乱的衣服,屋里还弥漫着一股带着淡淡腥味的特殊气味,榻上则躺着两具交颈相卧、睡得正酣的男女躯体,从二人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臂可以看出,二人都没有穿衣服。

小丫鬟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忙不迭转过了身去,闭上眼睛叫道:“小姐,快醒醒,有人来了…”

等了片刻,除过背后传来的一轻一重的两道呼吸声,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耳边已传来了外面金珠和另外那个丫鬟的声音,“…这么妹妹不在里间伺候二小姐,只管站在这里哭,是什么道理?”,小丫鬟知道若是再不将自家小姐唤醒,今日之事便算是功亏一篑了,说不得只能强忍着羞涩,睁开眼睛转过身,上前一步壮着胆子推了仍好梦正酣的郭宜宁一把,“小姐,快醒醒,有人来了!”

好在这一次,郭宜宁终于醒了,更好在,“永定侯”还没醒。

郭宜宁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身边躺的“永定侯”的英俊面孔,再一想到他之前虽先将自己弄得很痛,但很快又让自己欲仙欲死起来,就忍不住捂着脸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爱上“永定侯”了。

丫鬟见好不容易唤醒她,她却只知道捂着脸笑,越发着急,跺脚道:“小姐,金珠姐姐已经回来了,您还不快哭呢…”说着不由分说递上早已抹了姜汁的帕子。

郭宜宁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光是有了夫妻之实有什么用?得让旁人都知道,那他们那个“夫妻”,才能做得长久啊!

因忙拿帕子揉了揉眼睛,霎时一股辛辣之感便布满了她的眼睛周围,眼泪也随之哗哗哗的掉了下来。

小丫鬟见状,方松了一口气,也拿帕子拭了一下眼睛,便大哭道:“小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可要奴婢怎么给太后娘娘交代啊…啊,小姐,您不要想不开,不要想不开啊…”

外面守着门口不叫金珠她们进去的小丫鬟闻得里面传来的哭声,终于松了一口长气,也不再阻拦金珠她们,任由她们推门走了进去,至于她自己,则不顾金珠在后面的“叫嚷”和“阻拦”,一溜烟儿便朝咏春馆方向跑去。

金珠瞧着她的背影,暗自冷笑一声,才领着两个嬷嬷走了进去,然后,她便被屋里的情形“惊呆”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这…”

郭宜宁只穿着件皱巴巴的亵衣,甚至能看见里面大红色绣着鸳鸯的肚兜,正满脸是泪的拿着一支金钗比着自己的脖子,哭道:“我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儿,却被人污了身子去,叫我以后还怎么见人?我不要活了…”

那个小丫鬟则哭道:“小姐,您且先放下金钗,有话儿好好说啊…又不是您的错,您不过是在这里等金珠姐姐拿衣衫来罢了,谁知道永定侯爷就会忽然闯进来,还对您做出了这样事呢…又不是您的错…”说着看向一旁的金珠,咬牙切齿的道:“金珠姐姐,我们小姐跟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您为什么要这般陷害她,是不是永定侯爷垂涎我们家小姐的美色,授意您这么做的?我一定要将此事细细回了太后娘娘,求她老人家为我们小姐做主!”

金珠本来是假吃惊,心里却是一种看猴戏的态度在看着面前这对主仆的一番做作,没想到却闻得她主仆二人口口声声都是“永定侯爷”怎么样怎么样的,假吃惊也变作了真吃惊,方反应过来,敢情这一对不要脸至极的主仆竟是将三舅爷给认作侯爷了!

因忙急声吩咐身后一个嬷嬷,“你快回去咏春馆,告诉大家方才那个丫鬟是胡乱说嘴的,欺负了郭二小姐的可不是侯爷,而是三舅爷,别让人弄错了!”方才她是故意放那个小丫鬟去咏春馆的,就是要让她当众说出郭宜宁与傅旭恒做出了丑事的事,却没想到,丑事都做了,郭宜宁却连傅旭恒的身份都没搞清楚,反而将他当作了侯爷,这样的乌龙可要不得,这样的黑锅也不能让侯爷背!

又吩咐另一个婆子,“你快去找到侯爷,让侯爷跟王妃娘娘一块儿过来,毕竟侯爷是三舅爷的长兄,王妃娘娘则是三舅爷的长姐,这事儿还得他二人来处理才是!”得赶紧让侯爷出现在众人面前,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小丫鬟说的话是错的才是!

那两个婆子平常便是金珠的心腹,闻得她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因忙答应着飞快去了。

余下郭宜宁主仆都被金珠方才的话惊呆了,——她们主仆可不比金珠,乃是真的惊呆,什么叫三舅爷,难道榻上躺着的男人,竟不是永定侯爷吗?

于是都与金珠大眼瞪小眼起来。

且说另一个丫鬟不顾金珠的“阻拦”,凭着记忆一路小跑,很快便到了咏春馆。

她来不及喘气,自襟间掏出一张同样浸了姜汁的帕子往脸上一捂,便一路哭着上了咏春馆的二楼,“王妃娘娘,您可要为我们小姐做主啊…她被喝醉了酒的永定侯爷在娘娘家的小书房欺负了…我们小姐可是好人家的女儿,这样还叫她以后怎么活?您可千万要为她做主啊…还有太后娘娘那里,可要怎么交代啊…”

晋王妃居高临下,早瞧得是郭宜宁的丫鬟跑了过来,倒是与她预料的情况八九不离十,不由瞟了一眼旁边的三夫人,暗自冷笑起来,还说我作大姐的不疼你这个作弟媳的,今儿个我就好好“疼疼”你!

却没想到,丫鬟嘴里欺负郭宜宁的竟会是傅城恒,晋王妃不由呆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早在丫鬟刚上来开始叫嚷时,晋王妃已摆手令对面的戏台停了戏文,所以这话儿要多清楚有多清楚的都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所有人的表情都瞬间各异起来。

尤其永定侯府的人,就更不必说了,老太夫人是瞬间气得面色铁青,孔琉玥是瞬间苍白了脸,二夫人是满脸的惊诧,脸色也有些苍白,唯独三夫人,虽然也强装出一脸的沉痛,眼底的幸灾乐祸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小姐,您怎么这么命苦啊,都是奴婢没有服侍保护好您…等向太后娘娘说明情况,求得她老人家为您做主后,奴婢也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了,呜呜呜…”

除了那个丫鬟仍哭个不住以外,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场面一时间显得很是诡异。

在这样诡异的夹杂着吵闹的安静中,三夫人走到了孔琉玥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嫂,出了这样的事,我知道您心里一定很难受,您如果实在难受,就哭出来了,我相信在座的都是不会怪您的…”又骂傅城恒,“大哥也真是的,论理这话我作弟媳的不该说,但大哥也委实太过分了,才娶了大嫂您三个多月,您又是这般品貌,他还不知足,还只管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就算是喝醉了酒,也是太不把大嫂您放在眼里了!”

表面上听起来是在安慰孔琉玥,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但只是不是傻子,就能听得出她话里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且她虽是“压低”了声音的,也不知是因为空间太小、大家隔得太近,还是厅里实在太安静了的缘故,这样本该属于“悄悄话”的话儿,反倒被厅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听了去,一时间便都有意无意看向了孔琉玥。

唯独晋王妃狠狠剜了她一眼,还有老太夫人,也是极其不悦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立刻闭嘴。

三夫人目的既已达到,也就见好就收,退回到了刚才的位子,什么都没有再说。

倒是晋王妃又走上前,强挤出一抹笑意有些小心翼翼的对孔琉玥道:“事情还没弄清楚的,也许是丫鬟弄错了亦未可知,你先别生气,也别难过…”

孔琉玥脸色苍白,拳头攥得死紧,傅城恒明明是那么精细锐利的一个人,如果不是他愿意,旁人想要算计了他去,只怕比登天还难,更何况一个像郭宜宁那样的女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很有可能是心甘情愿的!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只知道自己已快要连呼吸都困难,但脊梁却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挺得直。

她听见自己语气淡淡的说道:“姐姐说得对,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呢,我自然不会生侯爷的气。况就算是真有其事又如何,未婚便苟合的,再是身份高贵,再是有谁撑腰,也只能做妾,不过一个玩意儿罢了,无论如何灭不过我的次序去,才不值得我为了他气坏了自个儿呢!

此话一出,那些投向她身上各式各样目光的主人,便都暗暗点头赞叹起来,是谁说这位新永定侯夫人出身寒微,小家子气得紧的?瞧她行事,分明光风霁月,有大家风范得紧嘛,倒是配作朝廷的一品诰命夫人了!

便是连老太夫人,都暗暗点了点头,这个大孙媳,是越来越让她满意了。

唯独晋王妃满眼的哀伤和绝望,忽然觉得自家弟弟也许与孔琉玥再没有未来了!

就有一个婆子蹬蹬跑了上来,行礼后禀道:“回王妃娘娘,三舅爷与郭二小姐在王爷的小书房里出了一点子事,金珠姑娘请您立刻过去主持大局呢!”

“三舅爷?”晋王妃的眼底瞬间升腾起一抹希望来,“你没弄错?”不是自家弟弟?!

婆子回道:“老奴再老眼昏花,也是分得清侯爷和三舅爷,况还有金珠姑娘和另一个人吴婆子在呢,怎么可能弄错?娘娘还是快过去罢,郭二小姐在那里衣衫不整的寻死觅活,还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话音刚落,厅里已响起“啪”的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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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忙都循声望去,不出所料看见三夫人跟前儿遗了一地的碎瓷片,她的半幅裙子也被溅湿了,很显然方才那一声脆响,正是因为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砸了的。又见她面色惨白,嘴唇直打哆嗦,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倒也不像是有意,反倒更像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因此才失手砸了那茶盅的。

于是便都想到了之前她奚落孔琉玥时的神态和语气,不由都在心里暗想,这才真真是说嘴打嘴呢,可见这人活在世上,多多少少还是该积点口德的!

再说三夫人,方才心里还在一百二十万个称愿傅城恒竟在大姐家请吃年酒时,当着满府客人的面儿做出此等丑事来,既让长房和晋王妃都丢尽了颜面,更让孔琉玥满心的苦楚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因此满心的欢喜;又想着经此一事,傅城恒与孔琉玥之间的感情,便是不必他们暗中做点什么,也是铁定再好不了了,那长房再添嫡子的可能性也将随之而小上许多,更是喜上加喜,简直恨不得立刻找个僻静的地方,大笑三声,以宣泄一下自己内心的狂喜去。

谁曾想情势竟直转而下,说变就变,才丫鬟口中‘欺负’了郭二小姐的人,经过婆子之后,竟一下子由‘永定侯’变作了‘三舅爷’,巨大的落差,让三夫人的心也瞬间由狂喜的顶点跌落到了无底的深渊,因此才会不慎失手,将失手的茶盅落到了地上去。

要说三夫人,也的确是个人物,不过只失态了短短一瞬,便已至少表面上调整好了情绪,甚至还能笑着向仍跪在地上的那婆子道:“这位妈妈一看就知道是在王府服侍多年的老人儿了,自是对王妃娘娘忠心耿耿,连你一个下人尚且能如此大义,三爷与侯爷可是嫡亲的兄弟,自然只会远远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才只短短几句话,就将婆子的话曲解成了是为了替傅城恒打遮掩圆面子,所以才会临时搬出傅城恒作替罪羊的。

更何况还有太夫人在一旁附和,“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出了这样的事,身为弟弟,老三帮衬着侯爷一些,原也是该的!”

婆媳二人竟是打算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都将责任一股脑儿推到傅城恒身上去了,反正这会子他也不可能进来对峙,而在座的客人们又都是很快就要走的,谁又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待事情经她们之口一传开,事情便是真不是傅城恒所为,也变成他了!

听得晋王妃不由大怒,又见旁边的客人们虽然嘴上都没说什么,眼里却都或多或少闪过了一抹恍然,有的甚至还暗暗点了点头,竟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的样子,更是怒上加怒,正要开口,就听得楼梯间传来丫鬟的声音,“侯爷和庆亲王世子来了!”

这个时候,永定侯爷和庆亲王世子一块儿来了?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便将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楼梯口。

晋王妃也是怔了一下,下一瞬,眼底已有了几分笑意,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说道:“快请!”说完还不忘睨了一眼太夫人和三夫人,就见她婆媳二人的脸色已比方才更要惨白,才自以为说了一段很高明的话因此而流露出来的几分得意的笑容,也俱已僵在了脸上。

一直侍立在晋王妃身边的玉珠,就忙领着在场还未出阁的小姐们,都避到了一旁的屏风后面去。

片刻,便见一身石青色素缎袍子的傅城恒与一身鸦青色圆领长袍的赵天朗联袂走了上来。

二人先给众位长辈都见过了礼,方由傅城恒看向晋王妃沉声问道:“才我因多吃了几杯,酒意有些上沉,因此跟天朗一块儿找了间厢房休息片刻,不想就闻得有婆子来报说姐夫的小书房那边出事了,好像还说是与郭家的小姐有关?我想着我与子纲毕竟是男子,若果真郭家小姐再小书房里,倒是不好过去,因此才想来内院一问究竟,也不知姐姐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人前一向都是面无表情,不怒自威的,因此这番话说下来,无端就给人一种很可信的感觉,兼之还有赵天朗这个现成的人证来,众人眼里才闪过的那几分恍然,便一下子又隐了下去,看向三夫人的目光,就多多少少有些不赞同甚至是鄙薄起来,哪有人这样的,明明就是自己的丈夫犯了错,却还要硬将责任都推到旁人身上去的,尤其这个旁人还是自家丈夫嫡亲?除此之外,又都还有几分意味深长,看来永定侯府内部的情形,的确如坊间传说的那样,有些复杂啊!

傅城恒这番话说完,晋王妃眼里的笑意就更深了,然说话的语气却是“沉痛”无比,“我也是才听下人,喏,就是她,”指了一下仍跪在地上的那个婆子,“就是她才来说起的,说是…三地跟郭二小姐在你姐夫的小书房里出了一点子事,请我立刻过去主持大局…偏才郭二小姐的丫鬟又误将三地当作了你,大家都正迷糊着呢,尤其是三弟妹,你来的倒是正好…”

说着喝命郭宜宁那个早已目瞪口呆的丫鬟,“现在侯爷已经在此了,你可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看清楚,再满嘴胡喷,可别怪本宫大年下的也顾不得晦气,要狠狠发落你了!”

那丫鬟的心里早在听得人报‘侯爷来了’时,已经浮过几分不妙了,‘永定侯’明明还跟自家小姐待在晋王爷的书房里,怎么可能…除非…待得瞧见傅城恒和赵天朗一起走进来时,她心里便是更慌张,已彻底明白自家小姐和她们都弄错了,这会儿又闻得晋王妃这般疾言厉色的喝骂,终于再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去,哭道:“的确是奴婢弄错了…但只我们家小姐毕竟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可不能平白被傅三爷污了清白去,还求王妃娘娘千万要为我们小姐做主啊!”说着磕头如捣蒜。

这个丫鬟名唤红桃,与另外那个丫鬟碧桃都并非是自来跟着郭宜宁的,——郭宜宁家拢共只得一房下人,很多家事都要其母姊亲自动手,哪里还花的钱养丫鬟?都是在她被“过继”到威国公名下后,才由郭夫人给的,因此并不若郭宜宁那般说得好听是些不谙高门大户那些见不得人的阴微事,说得难听些便是愚蠢,已经看出眼前的局势对自家小姐是极为不利了,毕竟她已被污了清白,且事情已是闹大,只怕很快就要传遍整个京城,若是不趁今日就将解决事情的法子拿出来,那她们主仆就真是不用再活,也活不了了!

因此也不去求旁人尤其是三夫人,——反正看三夫人铁青的脸子,就知道求了也没用,只管求晋王妃一人,毕竟事情是因她邀请自家小姐来王府吃年酒才惹出来的,多多少少她都脱不了干系,若是再放任事情就这样下去不管,她明儿也难见太后!

而对晋王妃来说,眼前的局势本来就是她一心想看到,也可以说是一手策划的,自然不会推辞,因越发“沉痛”的说道:“这事儿的确是郭二小姐受了委屈,但只你既然在,——我记得你还有个同伴,有你们两个贴身伺候郭二小姐,就算真是本宫的三弟欲做什么出格儿之事,他一个吃醉酒了的人,只怕连站都站不稳了,难道你们还拉他不住?且周围就再无旁人可呼救的?只怕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极力将责任往双方身上一起推,为之后将事情闹到太后跟前儿,让太后也无话可说,只能让郭宜宁给傅旭恒作妾做铺垫。

一席话,说的红桃脸都黄了,晋王妃的话,竟无意暗合了当时的情形…但只这个时候,就算是晋王妃亲眼所见了当时的情形,她也得一口咬死了不承认,不然她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因又哭道:“不瞒娘娘,奴婢与碧桃虽是丫鬟,也是从小没有做过多少重活儿的,哪里能拉住傅三爷一个大男人?偏生当时周围又没有一个人在,奴婢二人喉咙都叫破了,也没叫到一个人来帮忙…求娘娘千万要为我们小姐做主啊!”

这边晋王妃与红桃说着话儿,那边傅城恒已趁众人不注意之际,走到了孔琉玥身边。

彼时孔琉玥还没自方才那戏剧性的一幕幕中回过神来,不是说是傅城恒“欺负”了那位郭二小姐吗,怎么忽然又变成了傅旭恒?且傅城恒和赵天朗还一块儿来了…不过不管她怎么怔忡,她却是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心里是真的喜悦!

傅城恒一走到孔琉玥身边,便用只够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你放心,答应过你的话,我就一定会做到!”方才上来后乍一看见她苍白的小脸,他便知道自己这一趟是真没来错,因此心里无比庆幸。

原来一听完来找他的妻子,亦即吴婆子的话后,他便即刻住了棋,拉了赵天朗去小书房,——赵天朗身份贵重,作为人证完全够分量,也完全可以堵住大多数人嘴的。

不想二人才刚走到小书房外,就听得里面一个声音略带嘲讽的说道:‘金珠姐姐再三说这是傅三爷,那就即刻找一个能真正证明他身份的人来,京城里谁人不知晋王妃娘娘与永定侯爷姐弟情深,姐姐作为娘娘跟前儿最得用的,自然要偏帮着永定侯爷!’

随即是金珠的冷笑声,‘这位妹妹这话说得好生奇怪,难道侯爷是我们娘娘的兄弟,三舅爷就不是了?三舅爷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娘娘一样痛心!倒是你们这番言行举止好生奇怪,出了这样的事,不说极力遮掩,待事后两家再协商解决办法,反而任由你的同伴跑去厅里报信,任我叫破喉咙也叫她不住,倒像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样子,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