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被哽住了,硬着脖子道:“这丫鬟被猪油蒙了心,亦或是擅自揣摩妾身的意思,扭曲了本意,竟是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该是打杀了这等子黑心肠的小蹄子。”

安宁复而笑道:“姨娘说的是,可不就是黑心肠恶毒之人,该是打杀了。既然如此,碧溪你可认罪?”听她这么说,周姨娘在旁边又松了一口气。

碧溪沉默不语,等周姨娘等得不耐烦了,她突然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疤痕,砰砰磕头咬牙道:“奴婢冤枉,这所有的事都是周姨娘指使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尤其是周姨娘直接懵了,她如何也不能想到一向对她忠心耿耿的碧溪会突然倒戈。碧溪却不管,抬起头来看向周姨娘,眼中森森的恨意让周姨娘打了个寒颤,嘴唇哆哆嗦嗦。碧溪只向安宁磕头,道:“奴婢这有周姨娘和周家通信儿的证据。”

周姨娘不可置信的望向碧溪,她每次和娘家通完信,都是交代碧溪将信件烧的一干二净的,她还曾拿纸灰给她看过。她最自得就是自己官家女的身份,若是这事牵扯到娘家,她外面的凭仗可就没了,到时候就是她生下了个哥儿也会因为她的身份不能养在她身边,那还有个什么用!周姨娘脸扭曲开来,用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打在碧溪脸上,口中厉声骂道:“贱人!枉我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碧溪被打在地上,白皙的脸立马肿的老高,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沫来,她也不顾呵呵的冷笑两声:“对我好!对我好那我娘是怎么死的,对我好又砸破我额头!呵呵,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会有报应的!”

没一会儿就搜出了一沓信件来,被保存的好好的,看到这周姨娘几欲把眼眶子瞪裂,要吃人似的瞪着碧溪。恨不得碧溪立马死了,她没想到那么隐秘的事都被碧溪知道了,如今连累了娘家,她那嫡母必将她恨之入骨不可。

但接下来安宁的动作却让周姨娘恨不得昏死过去,那可不就是母亲送来的求子方子。她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不可能,除了她自己就连碧溪也是不知道的,难道她院子里还有别的内奸不成!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周姨娘捏紧绣帕提住了呼吸。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老爷回来了。” 她心中隐隐露出三分欢喜,老爷在的话夫人定然是不能多放肆的。

安宁愣了一下,旋即把药方递给谢嬷嬷,道:“嬷嬷,让妇科圣手瞧瞧这方子可有古怪?”却不管张致远是否就要过来,说道:“将翠儿、翠墨和芳菲打十板子,并将她们家人一起发卖到黑煤窑去!文青和文花掌嘴二十,并将她们家人一起发落到庄子上做苦活!金二打二十板子,同样卖到黑煤窑去。秋桔打十板子,可自行赎身,府里永不录用,秋梨的遗物尽可带走。”

秋桔恭恭敬敬地朝安宁磕三个响头,随手抹去滑下来的眼泪,澄净的面庞透出几分沉稳,随仆从退了出去。

第七十四章 各人处置

张致远沉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谢嬷嬷据实以报,不偏不倚,随着她的诉说张致远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如秋风扫落叶。周姨娘也不是个傻的,虽然身子抖如筛糠,手却不住的抚摸着肚子,仿佛要从隆起的肚子汲取安全感。

这时,研究了药方的妇科圣手上来道:“这药方妇人用了确实容易受孕,不过这药方上有几味药药性实在凶猛。这妇人用后怀孕期间体虚,若保养的不好生产时很难二者都保全,胎儿也易从母体带不足之症。”周姨娘听了跟傻了似的,木然地瘫坐在椅子上。跪倒在地上的碧溪听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恨不得拍手称快。

周姨娘抬头看到虎着脸的张致远,素知他厌烦后院争斗,唯恐自己这唯一的凭仗也保不住,立马跪倒在地泣泪婉转,直道冤枉,这药方是她母亲送上来的,只说是保胎让人容易怀胎的药,不知里面凶狠。

“够了!”张致远扫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想争宠如何我不管,但府里绝不允许有人将手伸到我的子嗣上!你回去,好好读读《女诫》、《女则》,想想什么叫规矩体统、上下尊卑!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走出院门一步!”转头对安宁道:“那些谋主的奴婢你看着严惩就是!”

周姨娘没听懂张致远话里的意思,心里只想老爷这是偏向着她呢,但是碍于要给夫人一个交代所以才这么说。心里又对大夫说的话上了心,只想着回去好好保胎到时候一定要母子都平安才是。阴深深的看了跪倒在地的碧溪一眼,往日的情谊不复存在,真恨不得上去撕烂那张嘴。抹干眼泪,摇曳着腰肢想要同张致远说话,对上一双黑沉一片的眼睛,再也不敢造次,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被婆子看着回了梨香院。

谢嬷嬷见张致远有话要同安宁说。和孙嬷嬷打了眼神,领着一众丫鬟出去了。安宁不说话,张致远也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正厅里尴尬极了。

外面,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说大姑娘被惊到了,谢嬷嬷脸一唬。骂道:“惊到就去请大夫,跑到这儿作死啊!老爷、夫人还能是大夫不成!”小丫鬟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小跑着走了。谢嬷嬷扫了一圈站在院中的奴仆,淡淡道:“今个的事儿都给我把嘴巴封严实了。别让我听到什么有的没的。”

安宁知道她在等张致远解释,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两句关心的话就急匆匆的走了。她把手捏紧,就是泥人儿也有几分性子,有人谋害她肚子里的肉疙瘩她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就引鱼上钩之后将她们一网打尽。但这人早不出现晚不现在,偏偏在要惩处周姨娘的时候出现。她知道她不能拿周姨娘如何,但她要的就是张致远的态度。没想到他咸不咸淡不淡的几句话就把周姨打发回院子顶多算是关禁闭而已。好,她等他如何解释,就算是给了敷衍的理由也行,偏偏这个老男人什么都没说,这样避而不谈的态度更让人心寒。

是的,心寒!又觉得有几分委屈,心里不禁想到说起谋害子嗣,这人的好娴妹且不是个中楚翘。将她以外女人的子嗣都掐灭在摇篮中了。安宁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果然男人靠的住母猪都会爬树了,笑容中几分苦涩,几分心酸,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可以体会了。

罕见的安宁没有到空间里去,她在外面睡得不大安稳,迷迷糊糊的被拥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被这怀抱的主人温柔至极的拥抱着,就像是拥抱绝世珍宝般。就是在梦中她也伸手紧紧抓住手边能抓住的东西,她鲜少哭。自从来到这古代后她也不曾哭过几回。可在这温暖的胸膛里。就像是个诱因,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无声无息的。更让人心疼。

张致远叹了一口气,大手轻轻的抚着安宁的背,轻声道:“夫人,就是受了委屈也不曾兴起过告诉为夫的想法是不是?若为夫今夜不曾回来,夫人的眼泪可不是白流了?哎,等夫人醒了为夫细细给你解释罢。”如今看到了心疼的还不是他自己,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复而想到前几日和乌先生的谈话,乌先生劝他将事情原委解释给夫人听,夫人知书达礼肯定会谅解。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发生了让他震怒的事,好在母子均安。原来周家牵扯到几分势力中,他得到证据足以将周家伏罪,但有一部分证据他怀疑是在周姨娘手里,所以就算周姨娘没怀有身孕,为了大局着想还是不能动她的,可不就委屈了夫人。

被低醇的声音安抚着,安宁渐渐平和了下来,眼泪被大老爷珍重的抹去,低叹了一口气,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宠溺。将人搂在自己胸膛上,扯过被子把两人裹起来,闭上的双眼寒光迸现。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将手伸到他的子嗣身上,莫不是以为夫人这一胎生不下来他就会珍视周氏肚里的孩子不成!当时他初被今上派来扬州,这周氏不过是被几方势力推出来的敲门砖罢了,说的难听些也就是棋子,还是个小棋子,顷刻间就能被放弃的棋子。张致远敛起眼中的寒光,手覆上安宁隆起的肚子脸色才缓和下来,看来有些人是耐不住了!

这晚,很多人无法入眠。

翌日,安宁听了张致远的解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扬了扬眉道:“老爷这种事你应该事先告诉我的,就算没有老爷说的这一茬原因在,我也不会拿周氏怎么样,毕竟她怀着老爷的骨肉。”她还不想自己手上沾上鲜血,还想给未出世的宝贝积阴德,但是等周氏肚子的孩子出世了就不一定了,她要把她受的罪全都讨回来,一点都不会少的。

至此,各处的处置就出来了:

碧溪背主做出谋害主子之事,当众打五十板子,之后送到偏远庄子做苦力。

周姨娘御下不严,在生产前没有老爷的命令不准踏出院门一步,抄《女则》《女诫》百遍。秦氏被送到庄子上,终生不得回府;友蓉被遣送到静安庵,让她在那里静心,在佛祖面前忏悔她的过错。

此言一出,不知内情的仆从们琢磨起来了。周姨娘这是犯错了才被关了禁闭,不过听起来只是御下不严的嘴,但也不至于关了禁闭。但一看碧溪是她身边的第一得力人儿,她犯了什么错以至于要当众打五十板子,不死也残啊!

至于秦氏她被送到庄子上,这算是被冷藏了,肯定是失了宠,但也说不准哪天被老爷想起来,东山再起也不一定。但听到友蓉时,不知情的仆从都懵懂了,这友蓉算是众人眼中的隐形人儿。府里仆役哪个不是人精,虽然不说跟红顶白,可是至少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有的。这一下子可认为友蓉肯定是做了什么大错事,才被老爷夫人赶到静安庵,人不可貌相呀!这静安庵是什么地方啊,是扬州家里失德的女儿或是被夫家厌弃的女子的修行之处,送到那里名义上是静养,但实为苦修。在静安庵里,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而且这静安庵不接受外来的香火钱,只靠自己动手种地种菜,还有就靠做针线卖出去补贴庵里用度。而且那里的饮食也除了青菜萝卜和糙米之外就没有别的,就是菜里连油也不用一滴。真真算的上苦修了,就连普通人家都比不上的。

“照我看啊,她指不定是做出亏心事,被夫人查将了出来。毕竟这府里好吃好喝,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小姐还比不上呢。要是能生个一男半女,成了姨娘,不仅成了主子,下半辈子的荣华可都全有了。人心隔肚皮呢,这友蓉果然是面慈心恶的主。”

“秦氏面皮好,指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哟。”

“谁知道呢,倒是周姨娘老爷这般行事,就是生下来的哥儿也会抱到夫人那儿养了。估计不止御下不严这么简单哟。”

府里的奴役哪个不是人精,虽然不说跟红顶白,可是至少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有的。有心巴结攀附的奴役心里就有了谱,这周姨娘如今就像是拔了爪子的猫罢了,她肚子的哥儿能不能养在身边还不一定呢,但是水大没不了船,日后这哥儿还得叫夫人嫡母。夫人如今管家大权在握,而且日后生了嫡长子地位谁能撼动的了。

后院几位女人一下子去了两位,还有一位被禁足了,夫人还有孕在身,因此倒有不少有心人眼珠子动动,掩住眼中的艳羡之色,谁不想飞到高枝儿去,就像是上面说的府里好吃好喝,寻常人家都是比不上的。若是得了老爷的青眼,一家老小什么都不用操心,吃穿都不用愁喽!

第七十五章 红袖添香

安夫人拉着安宁左右看了一通,看她母子无碍才安下心来,听了张府的风声作为人精的安夫人怎么不懂其中的弯弯道道,担忧的几天都没有睡好觉。还去广安寺上香礼佛,保佑姑娘和外孙顺顺康康的。

听安宁做了简单的解释,安夫人冷哼了一声,推测道:“那周氏胆子忒大了些,她有什么想法娘也能猜出一二来。不过就是把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当作保命符罢。眼下姑爷膝下荒凉,就算要罚她也得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且那还是个哥儿。为了孩子,姑爷对她的惩罚也只能轻拿轻放,不还是找了替罪羊么。倒是那两个通房大丫鬟,打杀的都是该的,怎么只送了出去了?”

安宁笑笑,没言语,虽说仆役地位卑贱,主人可以任意役使、打骂、赠送和买卖。但法律限制随意杀害奴婢,要杀须报官获准,称为“谒杀”。不过像张家这样的,讲究门德,因此宽柔待下,轻易不会做出打杀奴婢这等暴戾之事,以免被人诟病。另一方面,有的时候凄惨的活着比痛快的死了更能让人受到折磨。

安夫人突然想到什么,她低声说:“姑娘,娘听说那周家似乎不好了?”

安宁虽然有听张致远解释过,但这时候听安夫人说起来,也装作惊讶的样子,道:“娘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安夫人眼中不愉的神色一闪而过,只道:“是海家亲家。”看她样子似乎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安宁也不多问,想到她那个妹妹,不免多问了两句。

安夫人道:“在娘家还能容许她任性几许,但嫁为人妇行事作为多少眼睛瞧着,给她请的教导嬷嬷也给她当了陪嫁嬷嬷。那嬷嬷行事老辣,多少不会丢了咱们安家的脸子就是了。万万是比不上我大姑娘替娘省心的。都说姑娘是娘的贴心小棉袄,真真是不假的。”说着宽慰的笑了起来。这态度高下立断。她复而问道京都陈家的事,安宁撇了撇嘴道:“我也不瞒娘,那陈老太太年前就曾来信,说要接外孙女过去一解思念悲痛之情。我就写信搪塞了过去。我看她少不了还会来信再催。”

安夫人冷笑道:“那陈府行事也真霸道,年前百日热孝都没过,便来那般,真不知是何道理呢!再说如今张家正经外家可是我们安家,如此也忒不把安家放在眼里。不过一匹子粗鲁莽夫罢了。”又问道:“姑爷怎么说?”

安宁道:“老爷也说自从陈氏去了之后,与他家也远了些,只不过她毕竟是大姑娘的亲外祖母。外祖母来接外孙女相见可不是天经地义的么?管它什么张家、安家的。让我给回信暗里讽刺了一通,说不定还会把那霸道的老太太给气晕过去。”

安夫人拍了她额头一下,责骂道:“真是不懂尊重长辈。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虽说是责骂,但任谁都听出这话里的笑意和纵容。安夫人心感安慰。她自知如今安家万万是比不上陈家有权势的,只不过这陈家欺人太甚,半点都不给她姑娘面子。想接外孙女,早两年做什么去了。如今假惺惺来给谁看!又道:“若是那陈老太太再来信催促,怕是也挡不住的。别被人说姑爷不讲情分儿。我看你还有几个月就生产了,别为这事儿操心。只那大姑娘娘看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这做继母的不苛待,该做的尽可做了,旁人自然不会挑你的错处。”

安宁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自从上次香囊袋儿事件出了之后,大姑娘就被惊吓到病倒了,缠绵病榻好几日都不见好,因此连几日一次的请安都给免了。虽然张致远没说,但从大姑娘那里回来免不了心里不高兴,难免会觉得她做的有些张扬,让大姑娘知道这等腌臜之事,让她纯洁的小心灵染上了阴影!安宁嗤笑了声,难不成让她挺着大肚子到大姑娘床前道歉不成,真是不可理喻!

“你哥哥三年任期已满,很有可能上调到扬州来。”安夫人说到有出息的大儿子满面春风,转眼想到未传出孕事的大儿媳妇,不免叹了一口气道:“你大嫂肚子如今还未有消息,我和你爹都急的不行。她要是上来,可得好好调养调养身子,争取早日让我和你爹抱上孙子。”

安宁想到她上次用灵气帮大嫂疏通了堵塞的输卵管,而且她身体并无其他病症,只要夫妻和谐生孩子就是早晚的事。劝了安夫人两句,安夫人临走的时候她更是从空间里调了几大筐水果并一些人参燕窝出来,让她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安夫人也知道这些稀罕的瓜果蔬菜都是女儿在温泉庄子上鼓捣出来的好东西,也从交好的夫人中知道了那些新鲜的蔬菜瓜果都被抢疯了,言语间虽说是在附和,但心中的自豪和骄傲是掩饰不住的。她如今熬出来了,早年婆婆的偏心、老爷的不管事、后院女人的折腾,今日谁还能比她有福了。虽说安家如今败落了,但有她两个出息儿子撑着,还有大姑爷提挈,安家重新光耀门楣可不是时间问题么。

正月末,扬州已然回暖,种在门口的鹅黄的迎春花开的俏丽,桂院已经开始整治了。但在之前,张府迎来了一次大整治。

这日一早,安宁就唤大管家张英、二管家谢忠等府里的管事和谢嬷嬷、孙嬷嬷等掌权的嬷嬷和娘子等候在正厅,将府里的全部丫鬟、婆子、媳妇子、小厮等聚在前院,乌压压地站了一整个院子。

安宁坐在正中太师椅上,自顾自扫一圈,底下人被前几日处置友蓉、秦氏等人的手段所震慑,再加上安宁在府里积威已重,一时院中寂静无声,无人敢出声有小动作。

安宁收回视线,淡淡吩咐张英道:“大管家,说罢!”

张英是老太太身边得力老嬷嬷张荣家的儿子,亦是安宁身边大丫鬟杏儿的爹,做事心细嘴严,很得张致远信任。他也不赘言,道:“今日召集大家伙儿,就是要把各位的职责录下来,先从外院开始罢!”张家三位账房先生端坐着,一位记录,另外一位核实,最后一位汇总。众人心中皆惊疑,却在这严肃的仗势下不敢出言相问,只得排队一一将自己的姓名、职责、月例述来。

安宁只听着,她近乎过目不忘,听着并与最开始谢嬷嬷统计的各处仆从相对比,过去一年府里放出不少人又新进了些许,各处难免会有动荡。大半个时辰后,账房先生将纸卷送到安宁处,安宁看了几眼,朝谢嬷嬷点头示意。谢嬷嬷从袖中取出数页纸,将这段时日来偷懒耍滑的、惯会胡说八道嘴碎背后非议主子诽谤同伴的、手脚不干净夹带偷盗的、喝酒烂赌的一一宣读出来。底下众人凡是念到名字的俱是脸色灰败、心惊胆颤;至于没有被念到名字的,皆是偷偷抹了一把冷汗,松了一口气。

那些念到名字的被管事提溜到前面来的,吓的跪倒在地上哆嗦,安宁淡淡道:“府里自不需要这些个内里藏奸的奴仆,发卖了则是。”听得跪在地上的众人颤颤巍巍磕头求饶,安宁又道:“只是念你们在府里服侍,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今日算给你们体面,都放到田庄里去。若是在田庄上改过自新表现的好的,自然还有机会回到府里来;若是依旧不改的,不但会累及家人一起被发卖出去。那黑煤窑自是不缺人的。”众人皆想到前几日被发卖出去的几家人,心里是又惊又喜,唯唯诺诺的应下来。

安宁继续道:“府里的自不缺奴仆的,别以为留下来的就无事了,若是被逮到不规矩,自不会徇私情。不过,既然是没念到名字,说明你们在过去这段时间尽职尽守了,我自当奖惩分明,多发你们一个月月钱。”留下的众人虽然心有余悸,但听到最后一句话皆是喜笑颜开,感恩戴德自不提。

另外府里的空缺除了从别处赘余处仆奴调来填补上,还有就是新进的填上这些个缺儿。

管家高明之处,先威后赏,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另外‘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安宁还是懂得的。因此,府里的奴役自当恪尽职守,府里规矩清明了不少。这次被处置的还有大姑娘的奶娘王嬷嬷,说起来这王嬷嬷人老实,但自从请了教导嬷嬷后,她怕自己的地位被教导嬷嬷抢了去,就联合着大姑娘屋里的丫鬟婆子排挤这教导嬷嬷,自己当个老好人,对大姑娘房里丫鬟偷懒耍滑睁一眼闭一只眼,教导嬷嬷也被压着走,好多地方都伸不开手。

她想找张致远说情都没用,另隔几日请了从宫里来的教导嬷嬷不提。原先的教导嬷嬷行事规矩不提,不仅很心细较温和,又有一手好女红儿,就让她专管照顾大姑娘和教她女红针线罢了。

安宁的院子调动倒不大,她院里的丫鬟婆子都被调教的不错,只芝儿因为之前花绷子的事儿贬到别处去了,又从二等丫鬟里挑了个行事规矩俱不错的来,改名叫添香,随了红袖的名儿。

第七十六章 风云变幻

果然不出安宁所料,未出正月从京都来的信是一封比一封催的急,似乎年前安宁所写的回复半点影响都没有。所写之信越发情深意重起来,几乎字字带泪,要是不知道实情的,十有**会被其中至深亲情所感动。只不过出了正月,信却突然断了下来,接连半个月也没有来信了,让安宁有些疑惑。

这时候江南已经有些不稳了,有些势力实在是忍不住慢慢到了明面上。张致远听从乌先生的建议,越发谨慎了起来,半点锋芒都不露,只暗中行事布置。再加上京都传来了些对某些人不妙的消息,背后的人有些应接不暇,于是局面变得越发微妙起来,对张致远这个被今上派来整治江南盐政的官来说背后下绊子刁难少了一些。局面下整个局势渐渐的朝他这一方倾斜了下来,如此这般张致远也轻松了些。

一月中旬,传来今上欲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消息,但由于朝中大臣以今上春秋正盛,立太子之事行之过早为由再三上书,过半数之人皆附议。今上诺,复而曰三年之内不言立太子之事。

二月初,传大皇子拥兵自重,联合其母梅贵妃娘家掌握越朝三分之一兵权的奚家逼宫造反。幸而今上圣明,及时勘破大皇子及奚家阴谋,将其以及一干党羽抓获。

二月中旬,今上查明真相后大怒,盛怒之下扬言欲杀大皇子以及一干党羽,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言:虎毒焉不食子,从古至今皆无父杀子之前例,大皇子罪不至死。今上平息怒火后,下旨将大皇子贬为庶人,主从犯奚家三百六十八口斩立决,梅贵妃赐毒酒一杯,其余从犯各有处置。其中归顺大皇子的陈家,今上看在其家主早年保皇有功的份上,从轻发落陈家。罢黜陈家家主爵位。除文举出身的陈家三子之外其余皆贬为白身,没收大部分家产,且家族子弟十年内不准参加科考。

二月下旬,陈家除三子外迁回祖籍苏州,至此京都盛极一时的以武发迹的陈家败落。陈家老太爷怒极攻心,再加上途中奔波。伤身伤心,在回到苏州不到十日,终究没挺过去,去了。陈家老太太因此也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长达半月之久。

安宁得到消息,隐隐松了口气,她还是头一次感觉到朝堂之上真是瞬息之间就风云变幻,又所谓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顷刻间就能从天上跌到地狱去。让安宁算放心的是她家老爷是个纯臣,只要顺着陛下的心思走,日后的前程如花似锦。

陈家老太爷殁了。苏州自然会送信给作为姑爷的张致远。当你有权有势时,不知多少人攀上来,如今陈家算是没落了,没落井下石就是不错的了,更不肖说还有些风吹墙头草往两边倒的小人了。以往陈家风头正盛时,小辈做事猖狂者大有,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因此整个丧礼极其惨淡,没了往日的风光。

张致远从苏州回来把自己关到外书房里。将陈母的信随手丢到一边,一贯冷峻的脸也染上了一层薄怒。以往看在瑶儿母亲的份上,他已经对陈家能容忍的都忍了。那陈母如今还是不忘将主意打在瑶儿身上,言语间竟是看不起他的小妻子,却是无须再忍了!没想到经此劫难的陈家反而不知反省,不知韬光养晦,反而是骄奢淫逸不改以往,竟试图东山再起,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如此想着。嘴边勾起一抹冷笑:真当他文人好性么!真以为他会顾忌虚名逆来顺受不成!

彼时。已经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四处花红柳绿,一片春光烂漫。安宁的院落也渐渐有了雏形,青石路两旁种上一丛一丛的果岭草,还有一些茉莉并一些茶花,如今郁郁葱葱绿草夹路;院内略略有几点山石,种着芭蕉;在老桂花树下安置的边沿雕花的石桌石凳,裸着的地面也铺上了葱葱的果岭草,细细的嫩绿看上去颇为雅致;沿着右边墙根种了两溜柑、橘、桔的果树;于此相对左边墙根儿则是一片桃林,三月桃花盛开,移栽来的桃花稀稀散散的开了,红艳艳的,就像是胭脂点在了枝头上;靠着院门的墙则种了葡萄,春绿的葡萄藤蔓正悠悠的攀爬在高高的葡萄架上;原本种在正房后面的竹丛不变,又间或在其他空地上种上了樱桃、无花果等果木;一溜回廊下搁着时新的花草。

整个大院子端的是草木茂盛,又布置的妥当,不会让院子觉得繁乱,反而使得院子在一片青浓浅绿中衬托出一种天然的雅淡,让人一看就会觉得心旷神怡。

正房的布置也无甚大的改变,不说书房和正厅,单看卧房:正厅左侧立着一架素雅山水苏绣屏风,从屏风后面转过去就是卧房了。窗下放了张软榻,软榻边放着雕花小几,几上摆了几个白底青花瓷盘,上面摆放着当季瓜果,角落里的雕花镶玉几上养着常绿富贵盆景儿。一旁的木雕花架上摆着个斜斜插着几株红艳桃花的美人细腰瓶,靠墙角处放了座黄花梨木制的四季平安博古架。半开的窗户透出和煦的春风来,伴随着淡淡的绿枝红花的香味儿。丝毫不会显得有半点子奢华,但处处透着精致,看着也让人觉得舒心和温馨。

彼时安宁已经怀孕将近九个月了,挺着个圆滚滚的肉球,身子也显得有些笨重了,整个桂院的丫鬟婆子都是精心再精心,恨不得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的,生怕是扰了小祖宗。

天气渐暖,安宁换了简薄舒适的春衣,懒懒的躺在软榻上,手扶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翻了半天也没将手中的书翻一页。四喜团在鹅黄色的抱枕上发出细细的鼾声,它长大了不少,羽毛越发鲜艳润泽起来,说话也越来越机灵,调皮捣蛋的功夫也见长,让几个年龄小的小丫鬟对它是又爱又恨。

碧水从外面进来,欢喜道:“夫人,太太使人来报大爷升成了扬州州同,三月末交接完之后就能回来扬州呢。”

安宁放下书,展露出笑颜,笑道:“真的?大哥要回扬州来了?果然是大喜事,赏了那来报信的小厮没有?”

碧水笑道:“已经赏了,那小厮也急着回去了。这下子可好了,大爷是连升了两级呢,可不得羡煞旁人哩!”她说的是,安大哥从从七品的县官升到了从六品的扬州州同,越过了正七品,连升两级。虽说这样连升两级的不是没有,甚至还有连升三级的呢,在江南也不算稀罕事。但压不住是从下面升到扬州来,扬州可不比下面的县城,它是江南繁华城市,亦是文化中心,日后更有发展前途。

安宁心里也替安和高兴,心里就想她大嫂到了扬州,不知怎么被安夫人荼毒呢,觉察到腹中小肉球愉悦的心情,哎痛并快乐着就是这个滋味。

果然在三月末时,安和交接完之后就举家回到扬州,不过传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李氏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把一家子欢喜坏了。

四月初六是大姑娘的生辰,并不打算大办,就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出来吃一顿饭罢,就连被关了禁闭的周姨娘也被放了出来。

出乎众人意料的,周姨娘比起年关时丰腴了许多,总算不是个骨头架子了。虽说是关禁闭,但周姨娘肚子里毕竟还怀着大老爷的骨肉,吃穿用度自然都不会差了她的。相反的安宁还时不时的赏些补身的药材过去,只不知道她会不会用就是了。虽说她丰腴了不少,但看起来神色却不大好,看到张致远和安宁一块儿过来,而且大老爷还体贴的搀着她走上台阶,安宁朝老爷微笑,任谁都觉得老爷脸色温和。安宁的丫鬟都觉得这很平常,但看在周姨娘眼中却十分的不是滋味,忿怒、嫉妒、抑郁,糅合着翻滚在胸腔间,令人窒息。可她却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近两个月的禁闭让她周身的棱角都快要磨光了,如果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许都快崩溃了。

宋姨娘领着走路顺当的二姑娘过来,二姑娘长得冰雪可爱,红彤彤的苹果脸儿十分可爱,奶声奶气的倒是讨张致远喜欢。大姑娘越发大气了,这当归功于从宫里请来的教导嬷嬷,她对着张致远亲热非常,对安宁反而淡淡的,安宁也不大在意,端庄温婉的坐在张致远右边。

安宁拿起面前的白底蓝花茶杯,一股儿淡淡的清香味儿在鼻尖若有若无的萦绕,她不动神色的放下手,用绣帕擦了擦手,葱白的手指在绣帕上留下极浅的印记,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根本就无法察觉。她不动声色的观察在座的众人,众人神色皆正常,安宁装作不经意间将杯子推到在地上,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道:“手滑了下。”

张致远对一旁伺候地人道:“再给夫人换一套杯碗来。”再上来的杯碗没什么异样,她便放心的用了起来,然而…

第七十七章 也要生了

张致远对一旁伺候地人道:“再给夫人换一套杯碗来。”再上来的杯碗没什么异样,她便放心的用了起来,在第二次在汤里发现胡椒后,安宁皱了皱眉,热汤里放胡椒、姜片等是正常的也就罢了;之后却发现了黑木耳,其实黑木耳在汤里没什么味道,如果不是她眼尖发现了一小块儿碎片…姜片、胡椒是热性食物,因血热易伤胎,使血热妄行而致流产,所以要忌口;而黑木耳又是活血的食品…放在膝盖上的手捏紧,之前的她那一套杯碗若她没猜错的话,一定是用极狠的药泡过,用猪油擦两遍再洗干净,任谁也别想一眼看出来。她在心里冷笑,看来这一顿饭倒成了鸿门宴了,只不过并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她打破茶杯时,宋姨娘和周姨娘神色很正常,而且不似作假,周围的丫鬟婆子并无异常!如果不是内贼的话,那么就是外面的了…虽说她不曾涉及到外边男人的事,但从大老爷的只言片语中也能感觉到外面的波涛暗涌。真是太大意了,以为自己有空间就万事大吉了,更没想到这伸黑手的人会在大姑娘的寿席上做手脚。也不知道那汤里还有没有放其他对孕妇不利的东西!想到这儿安宁不着痕迹的看向周姨娘,见她并没有去碰热汤,不知该舒一口气还是觉得有别的想法…

等到宴席结束,安宁也管不了多少,就和张致远说了声就让碧水搀着回桂院去。周姨娘挺了挺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状似无意间说道:“夫人怕是怀着孩子累着了,可不是故意不给大姑娘面儿。这女人家的怀着孩子确实辛苦,宋妹妹你说对不对呀?”

宋姨娘也不搭话,温柔的替张玫擦了擦嘴儿,让身后的逐月把给张瑶的礼物拿出来,又福了福礼,得到张致远允可后才径自离开。周姨娘被落了面子,脸色有些讪讪的。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抬头就对上张致远不愉的俊脸。不由揉捏着手中的帕子,“老爷…”

张致远对她并没有好脸色,冷冷吩咐她身后的彩霞:“还不把你们姨娘馋回去。”周姨娘面皮子一抖,泪水涟涟也没有换得大老爷半点子怜香惜玉的心思。只好福了福礼被彩霞扶着回她原本的梨香院。

大老爷心里挂念安宁,就陪张瑶说了一会儿话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安宁这边儿回到自己的屋子,把杏儿和碧水打发下去,赶紧的钻到空间里喝了几口灵河水,笨手笨脚的把身上的衣物脱下来。果然这才多大会儿身上就有些淡淡的污渍排出来。引来温泉水清洗干净,才松了一口气。

复而沉着脸,要是自己的猜测对了的话,外人的手已经伸到张家后院中了,这次可能不仅仅只针对她一人。还有周姨娘!毕竟大老爷膝下荒凉,要是他千盼万盼来的嫡子没了,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如此他就无暇顾及外面事务。正好给了那些跟张致远对着干的对手可乘之机、落井下石都有可能的!

就算这个不成,他们也很有可能直接对大老爷下黑手,想到这儿安宁心里一阵绞痛,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没出生。爹就出了意外!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心心挂念着那脾气又臭、在她这儿经常喜怒无常的老男人!然而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反驳着。承认吧安宁你喜欢上了这个比粪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的老男人!不然怎么会记得他喜欢吃什么菜,中意什么颜色的衣服和荷包,会在他不在府里时候挂念他,会了解他话里没说出来的意思,甚至会给肚子的小肉球说他老爹说个不停…

她其实是恋父癖吧?!安宁被她这个想法雷的不轻,咧开嘴角笑了笑,不是苦笑,而是一种轻松的又带着点释然。听到外面的声音匆匆穿上宽松的衣裳,屁股还没坐热就见大老爷进来。不由然的脑子里又冒出来恋父癖三个字,又瞧见正主在,满头黑线,嘴角咧咧。

张致远被小妻子的表情逗得嘴角上扬了好几度,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宠溺的弹了弹她高洁的额头,道:“宁儿在想些什么?”他的动作、他的话无比是透露出亲昵和自然来,就是那句‘宁儿’也叫的无比自然,仿佛已经这般叫过几百次了。

安宁稍怔了下,弯了眉眼,就像是弯弯的月牙,脱口而出:“在想我爹。”看张致远僵住的脸,又解释道:“我是说老爷您比我大一轮,看到你就像是看到我爹…”剩下的话自动消音了,在心里吐了吐舌头,看他黑沉下来的脸,不由接着说:“我的意思是老爷你当然比我爹年轻英俊多了,我爹哪能和您比呢。”

越说越不对劲,张致远不怒反笑,有的时候大老爷还是心细如发的,他几乎是立刻发现了小妻子的转变。像是敞开了心扉,愿意和他说些心里话,而不是以往单单露出温婉大方的一面。虽然她话说的不得他心,再怎么说他这个做姑爷的也比岳家那糟老头好个几倍不止吧!

不过他完全是想差了,此爹非彼爹也!

他把安宁抱在腿上,用手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天性里的父爱散发出来,温和道:“今天孩子没闹腾吧?”也不知是不是小包子想提前出来,最近小家伙更爱活动了,时不时的伸手踢腿伸伸懒腰,就能感觉到她的肚子经常‘嘭、嘭’的往外凸起。这小子人小力大,每次踹的安宁肚皮酸疼,真恨不得马上见到这小家伙,告诉他什么叫孝顺!但大老爷却十分欢喜,心想:多有活力的孩子啊!当年陈氏怀瑶儿和其胞兄时,肚子从有孕到生产一直都不大不小,根本不像安宁这般圆球似的让人见着都心惊胆战的。不过虽然觉得心惊,却给人这小祖宗十分有活力,生气蓬勃充满朝气。晚间时,大老爷每每脱去了面瘫冰山的外貌,像个大孩子似的趴在安宁肚子上听小肉球的动静,头一回儿被踢到时激动的从床上跳了下去。

安宁伸出手来覆上他的大手,抿了抿嘴角才缓缓道:“老爷,你最近行事要谨慎些,莫勉强,要记得家里还有我和孩子们。”外面风雨再大,他作为一家之主在外遮风挡雨,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她自然不会拖他后腿,也愿意做这人身后的女人,让他不必挂念后院。

十指相扣,张致远下巴搁在安宁温香的颈窝处,低沉道:“宁儿是不是察觉到什么?没事,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你近日多多休息,为为夫生个大胖小子才是!”

安宁偷偷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人说到最后就没了正行,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安宁都已经偷偷利用空间灵河水来改善大老爷的体质。排除身体内的杂质,等这人睡着了还会用灵力来帮他疏通筋脉,锤炼体魄,再加上她小厨房所用的瓜果菜蔬十有**都是空间出品。所以已经过了而立的张致远并不显老,反而是有气势越发逼人,有股儿内敛的清华和优雅,身体状态甚至比二十几岁的青年人还要好!额,老男人他只能算中年人,毕竟年龄在那里搁着的,在这平均年龄只有五十岁的时代里。就连她这个才芳龄二十的已经在未出嫁前就被嘲讽为老姑娘了,老姑娘和老男人就是绝配么…

晚间夜风吹,舒云逐月,外面有小丫鬟急匆匆过来通报道:“老爷夫人,周姨奶奶院子里的彩霞来报说姨奶奶肚子痛起来了,可能是要生了!”

张致远眉头一皱,道:“不是才八个多月,不足月怎么就要生了?”

安宁连忙吩咐碧水,其实稳婆和奶娘都是先挑好的,她已经九个半月了,几天前稳婆就被安排住到桂院的后院住着。又因为周姨娘也有了身孕,还为了防止赶到一块儿通共请了四个稳婆,都是经验老道的。赶紧派了两个去梨香院,又想到周姨娘的情况,吩咐杏儿道:“赶紧去把妇科圣手请来,到梨香院候着。”

抓了抓张致远的胳膊,不看也好但听到旁人要生孩子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一反平时淡定的气场,有些焦躁来。张致远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低沉醇和的声音安抚了她。

安宁揉了揉眉头,道:“老爷,我不方便去,你还是去看看吧。”

张致远点点头,毕竟周姨娘怀了他的孩子,大夫诊断说是个哥儿,只不过这孩子出生的时间…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先安抚好安宁后才往梨香院走。

碧水扶着安宁坐下来,担忧道:“夫人,你要不要去躺会?”心道:这周姨娘怎么才八个月就要生了,她赶在夫人生前生下哥儿的话,那就是庶长子,虽说庶子越不过嫡子去,但庶长子却有点不同,同时身份也尴尬。指不定里面有什么阴谋,这周姨娘惯是会耍阴私手段的。

安宁哪能看不出碧水在想些什么,扯出了个假笑,她还真冤枉周姨娘了,想来这周氏中招了!蹙了蹙眉,心有些不安跟杏儿道:“你开了库房,把那颗长白山老人参送到梨香院去!”

碧水虽心里有气,但还是明白安宁的意思,只让杏儿去了,她就专心伺候在安宁跟前。谁知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安宁肚子却开始疼了起来!寸步不离她一步的碧水见了忙担心道:“夫人你怎么了?”

“碧水,我好像要生了!”她肚子痛起来,感觉浑身就像是针扎似的,脸色发白,而且一阵阵的,这是阵痛吧?她难道也是要生了?!

第七十八章 夜半惊险

“碧水,我好像要生了!”安宁肚子痛了起来,感觉浑身就像是针扎似的,脸色也开始发白,而且肚子疼痛是一阵阵的,下身传来的坠落感尤为的明显,她难道也是要生了?!

碧水倒是镇定,她一边扶起安宁,一边喊道:“添香快点去后院把稳婆喊来,杏儿你去盯着其他人准备热水热毛巾!红袖你帮我把夫人扶到产房去,鹊儿,你去通知老爷!”

安宁咬着嘴唇,密集的疼痛让她额头上的汗都滴了下来,抓着碧水的手腕忍不住用力,忍不住叫出声来:“痛死了!”

碧水也不挣扎,出声安抚道:“姑娘,稳婆这就来了!老爷也来了,留着力气生孩子啊!”两个稳婆很快就过来了,见里面的东西准备得齐全,就是伺候的丫鬟下人也是有条不紊,不由心中暗自赞叹。

梨香院内,产房不允许男子进入,因此张致远只得等在门外。产房里传来周姨娘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张致远紧绷着身体,如同一株青松。突然听到翅膀扑棱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小妻子养的那只叼嘴鹦鹉,不知它是怎么飞到梨香院,挥挥手让它边儿去。

“宁宁要生了!”清脆的声音听在张致远耳边就是平地一声雷,炸的他脑袋一下子空白了几息,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迈开了步子往桂院跑去了。出门正遇到清风从远处跑来,不等清风反应过来,大老爷如同一阵风一样‘嗖’的一声略过他身边。清风再欲看的时候,只能看到大老爷衣袍的衣角。暗自咂舌,喘息了几口转身跟上去。

张致远急匆匆的赶到产房前,低吼道:“夫人怎么样了?”

鹊儿只道:“夫人进产房了,稳婆已经进去了,谢嬷嬷和姚嬷嬷也在里头。”

张致远在外面焦急等待,却不知里面也同样惊险。这次请来的稳婆都是事先选好的,保证经验丰富而且身家清白,提前住进了张家。被周姨娘生产分去了两个。剩下的这两个稳婆一个姓徐、一个姓方。俱是扬州数得上名号的稳婆。

两个稳婆被快速的用烈酒消过毒后,方氏见安宁疼的厉害,就拿了事先准备好的软布叠好给她咬着:“夫人,你咬着这个,别伤了自己!”

另外一个徐氏看过后道:“羊水已经破了,夫人使力把产道打开。”

谢嬷嬷和姚嬷嬷在一旁鼓励安宁。安宁如今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女人生孩子最痛,这种痛苦让安宁啊了叫出来,头发都被汗湿了。杏儿和碧水是女孩子家,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却镇定自若的站在一旁,盯紧两个稳婆丝毫不敢放松。

产房外,张致远干巴巴道:“夫人怎么没声儿?”之前周氏叫的凄惨如丧考妣,就是陈氏生瑶儿时也吼的声嘶力竭的,这会儿安宁没了点声音,让张致远担忧更上一层。焦急的在青石路上走来走去,半点没了平时稳重冷静模样儿。

中间大姑娘和宋姨娘听了信过来候着。大老爷看夜已经深了,挥挥手就让她们回去了。

痛死了,小子等你出来,娘让你知道什么叫花儿为什么那么红!虽然痛楚,但她睁开的眼睛却亮的吓人,方氏乍一对上吓的手一咧咧。背后冷汗几乎要下来了,连忙闪避过去。对徐氏说道:“徐家姐姐,夫人的产道开了没?”

“方家妹妹你过来瞧瞧,我看看夫人的肚子。”转过身来对安宁说道:“夫人。来随婆子呼吸,吸气、呼气,对,就是这样,慢慢来…”

安宁痛的叫出来,谢嬷嬷还在一边儿双手合十拜拜,老太爷老太太你们泉下有知可得保佑夫人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哥儿来!

碧水眼中精光一闪,大步上前来拽住手有些哆嗦的方氏,方氏吓的一怔。厉声道:“你作甚么?”

碧水不为所动。直直拽住方氏另外一只手,赫然是一个纸包。方氏脸变得惨白。姚嬷嬷一个箭步上前拿过来,闻了闻脸色遽然大变,“这忒是恶毒,谁指使你的!从三品大员家的夫人嫡子你这贱妇都敢害,等着全家下大狱吧!”

碧水踹了那方氏一脚,赶紧道:“姚嬷嬷别管她了,还是夫人要紧。”另外一个稳婆徐氏在几人炙热眼神下,心里暗骂了方氏一句,只得提起十二万分心神来接生。

“好,夫人产道打开了!夫人使劲,再使把劲!”

“看到头了,啊出来了!”

虽然是头胎,还出了点岔子,但总算顺遂的生下了小肉球。四月六日刚过,迎来四月七日新的一天时候婴儿降生了。张嘴嗓门倍儿响亮,‘哇哇’的声音在屋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张致远悬在嗓子眼的一口气算是回到了肚子里,眼巴巴的在门外往里瞅,真恨不得立马就能见到自己孩子。

“哇哇,生了,哇哇!”四喜悬在游廊上哇哇大哭,惹得众人侧目,不过倒是因为这把刚才的不敢喘气的紧张消弭的一干二净。

稳婆抱着小家伙出来,菊花开满脸,连声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少爷!哎呦老婆子接生这么些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子呢,跟那年画上的福娃似的!声音洪亮一听就是有活力的!”

张致远一听只差老泪纵横了,直接拽了腰间荷包扔给稳婆,小心翼翼的接过襁褓。只见襁褓里的婴儿白白胖胖,不像其他新生儿皮肤皱巴巴的,反而是一点褶皱都没有,眼睛紧闭,睫毛又长又密,隽秀的五官随了安宁,只脸型和红嫩的小嘴儿和高昂的额头和自己很像。

顾不得再看两眼,连忙问:“大人怎么样了?”

徐氏笑的合不拢嘴,只道:“夫人有些累了,看了眼粉雕玉琢的小少爷就睡过去了。”徐氏这会儿子没了半点之前方氏被绑起来的后怕了,刚才老爷赏给的荷包里,她稍稍看了一眼,竟是四五个如意梅花的金银锞子,颠颠足有四五两沉,除却这些还有些碎银子,不消说这些就是这绣工精致的荷包也值个一二两银子了。心里不屑的撇了撇嘴,那方家妹妹怎就不会衡量,平白累及了家人!

张致远听了徐氏的话心算是彻底放回到肚子里了,又看不够的低头去瞧自家儿子。跟着婆子说的一样,真是个粉雕玉琢成的小家伙!他心中升起一种玄妙的感觉,抱着这小家伙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玄之又玄的血缘关系,这是他的儿子!想要放声大笑,又怕扰到了小家伙,依依不舍的把襁褓交给等在一旁的谢嬷嬷。谢嬷嬷道了好几声万佛,好笑的看自己奶大的哥儿眼巴巴的看着怀里的小哥儿,但外面还是有些冷,谢嬷嬷也不敢耽搁就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家伙进去了。

书房,张致远脸色阴沉,目光如同冬日的寒风割在方氏身上,抬头看向姚嬷嬷咬牙切齿道:“嬷嬷你来说那药包是做什么用的?”

姚嬷嬷是上次府里进人时安宁仔细搜罗来的药嬷嬷。说来这位姚嬷嬷也冤枉,若不是主家犯了事,凭她一手识药辨药又懂药膳的好本事,可不得是大户人家供着的人物!偏就因为主家的事情被发卖,若不是沈嬷嬷和她是旧识,上报到安宁这儿来,不然的话不定就被发卖到哪个穷乡僻壤去了。她将那药包呈上来,冷冷道:“这个东西平时用着不是什么坏东西,女子保胎的时候用也是极好的。可关键就是不能在生产的时候用,它有使产妇宫缩的作用,用了它,产道就不会打开…幸而碧水姑娘极有眼色,发现了这方氏的不对,不然…”

这产道不能打开,胎儿不就会活活的闷死在肚子里,成了死胎,若是这样大人能不能活也说不准!

方氏猛的磕头,哭嚎道:“大人饶命啊!,老婆子一家老小的性命都被人拿捏在手里,要是老婆子不照做的话,一家七口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啊!”

张致远眼中寒光迸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冰冷道:“把这婆子关到柴房去,说出指使人是谁,方可能饶你一条贱命!”方氏瘫坐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张致远铁青着脸甩着袖子走出书房,紧抿着嘴唇,旁人却不知他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他万是不能相信,若是被得逞了,他该如何面对…幸好幸好,他的小妻子正在安睡,白胖大儿子也健健康康的,果然澄观大师说的对他这个小妻子是五福俱全、旺夫旺子的命格,亦是他的福分!

大老爷在产房徘徊几步,似乎听到里面小家伙依依呀呀的嫩声嫩语,只觉得软到了心窝里。抬头看到四喜正瞪着乌溜溜眼睛瞧他,干咳了两声,似乎也觉得这平时讨人厌的畜生如今也蛮灵性的。

清风急匆匆的走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张致远又紧抿了嘴角,轻微点了点头。朝出来泼水的杏儿道:“好生顾着你家夫人。”

直到走出桂院,才出声道:“大夫是怎么说的?”

清风亦步亦趋,回道:“大夫说周姨奶奶可能误食了孕妇忌食食品,还有一些别的诱因,才造成了早产。不足月,又有些难产,姨奶奶还有大出血的迹象,如今被大夫用人参掉着,怕是不大好了。” 说着有些小心翼翼,看了下大老爷的脸色,“大夫的意思是怕只能保一个了。”

第七十九章 两相对比

清风说的有些小心翼翼,他窥探了张致远的脸色才道:“大夫的意思怕是只能保一个了。”

张致远抿嘴紧绷着脸往梨香院走,说实话他现在因为得了大胖嫡子的喜悦还在胸腔里萦绕,并且还有被狠命压制住的她们母子被谋害的怒意和冷意。但不管周姨娘以往如何,她毕竟陪伴了他三年,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但是他绝对不允许再有会伤害安宁母子事情发生了。

说起来张致远下定决心的原因除了查明周姨娘再三试图暗害安宁外,还有的就是最开始只把周姨娘软禁起来,是因为周家牵扯到京都皇子之间的权力更迭中,虽然查明的证据足够周家入狱,但张致远却不能轻易处置,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年后却发生了大皇子拥兵造反被镇压的大事,因而大皇子在江南暗中的势力也受到大的波折。开始整顿后,首当其冲的就是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在商场根基都浅薄的周家。毕竟证据确凿,张致远作为忠于今上的纯臣子,自然不会徇私枉法,周家是一定要严办的。其外,在上次的麝香事件中,周家也脱不了干系。综上,张致远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等张致远赶到梨香院,原本喊的惊心动魄的周姨娘也没了声响,稳婆不住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各种手段都使了出来。熬的参汤也强迫灌了进去,“姨奶奶,你可千万撑住了,要想想你肚中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