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今年从开始就不大太平,二月因立太子之事闹得人心惶惶,三月大皇子逼宫之事闹得父子反目,大皇子被贬为庶民,奚家被抄家灭族,梅贵妃被赐死;六月又因江南贺家之事皇上大怒,贺家被抄家主要涉案男子被斩,一干官员落马;八月有官员复提起立太子之事,严明‘太子乃是国本,不得不立’…

皇上膝下除却被贬为庶民的大皇子还余下四个儿子,成年有三人。二皇子本为先皇后所生,为嫡子,身份自然尊贵。自先皇后去后,皇上并不曾在立皇后,如今后宫分位最高者为皇贵妃,是先皇后的同胞妹妹,却不得宠,膝下也无一子。因而二皇子地位最为尊贵,外族清贵,又兼之占了嫡子的名头,呼声甚高。三皇子虽为妃所生,外族不显赫,且身有残疾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储位纷争之外的,他也有自知之明虽因此并不参与储君之争,不过文采斐然又兼之礼部之事颇得士林学子称赞,皇上也颇为喜欢这与大位无缘的三子。四皇子虽是贵妃所生,但贵妃早逝,外族也大多辞官归隐,但在士林朝野中颇有名望,学生甚多,可四皇子生平不显赫亦无多大出彩之处,朝中支持他者不如二皇子。行五、六的皇子皆早夭,如今七皇子为三皇子同母幼弟,如今才不过六岁幼龄,看不出什么,不考虑。

本来二月份欲立二皇子为太子,却因朝中大皇子一派竭力反对,又有皇上正值春秋,立太子一事言之过早,将立太子之事搁浅。如今太子未立,皇上意向未明,而几位皇子已经长成,虽表面上因大皇子之事平静不少,但暗里波涛汹涌,纷争不已。毕竟谁拉拢活动有力,谁就有可能获胜,因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牵连的官员不知道有几,如今战火却从京都燃向了江南…

张致远为纯臣,只忠于皇上,而且深得圣眷,并且日后必定是江南盐政重臣,在江南文人士林中也颇有清名。自然是值了拉拢的对象,偏他立场坚定,油盐不进,并不为之所动,在几派人中便是一根硬骨头。之前碍于他身兼重任,兼之简在帝心,几派人并不敢轻举妄动,但如今整顿盐政沉疴,所牵扯范围甚广。江南盐商虽没有权势,但他们有银子有门路,从‘扬州盐商豪侈甲天下,百万以下者,谓之小商’这句话就能看出盐商有多富裕,做皇子的也需要银钱不是。因而张致远一些动作太大,已经碍了别人的路,成了挡路虎,既然不能拉拢的话,那么…

二皇子对张致远早就非常不满,如今储君他最有可能,需要大量的银子来拉拢朝中重臣。与贺家同谋已久,就是宫中那原本得宠的贺家妃子就是他在背后使了力。当贺家倒了时,二皇子就对一干人等恨极,尤其是好几次不为他所动的张致远更是暗恨在心。原本那巡盐御史是大皇子的人,他与贺家的意思便是让他们一派的人坐上那位子,如今也落了空,怎么不让作为天之骄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皇子恼怒。还有朝堂上的人,他本就是嫡子,老三那个残废不能和我争,倒是老四闷声不吭的得到了他外族支持也就罢了,朝堂上竟还有那么些人想要支持他,好几次争斗下来险些引得皇父猜忌!诸多不满加起来,二皇子便授意江南那边的人手,你不是不支持,又碍着我眼,那还不足消失了才好!便是如此,才有了盐城的闹剧。

至于盐商哄抬盐价之事背后看似是盐商们趁乱打劫,但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有些人便是怀疑到四皇子头上,但四皇子素来给人印象便是不知变通,因而这事就是说了也不怎么会怀疑到四皇子身上去。若是真的话,那之前牵扯出来丝毫没波及到了四皇子半点,皇上也对这个儿子满意了不少,上月还派了工部的差事给四皇子。

再来说张致远的盐城之行,张致远和乌道生也发觉这次情况有险,自然不敢怠慢,带上的下属官吏足有几十人。到了盐城之后没说到驿馆休息,就到了聚众闹事的村庄。不理会谄媚的盐城的都转运使等一干官员,转眼看那些个村民脸色蜡黄衣着褴褛,日子过得定然不好,再去瞧就连跟在盐城都转运使身后随从都是身着上好的锦袍,心里更是恼怒!

待到张致远表明身份后,那些忿怒的村民有些冷静下来的,向张致远精明他们聚集起来的原委。原来盐城的官员收取盐时刻意压低价钱,还缺斤少两,很明显的转眼这些官员就将私扣下来的盐当作私盐贩卖了。待到东窗事发,这些官员却是把无辜的村民们推出来当替罪羊,随意抓了几个晒盐的村门投进牢狱,就当着私盐的事了结了,私底下却中饱私囊,生生的将盐民们推向了死路!苦了百姓养肥了一众贪污的盐政官员!

张致远沉着脸听村民们述说,他身后跟着的盐城都转运使抹了抹脸上的冷汗,朝人群中使了使眼色。

第一百零九章 天花遇刺

张致远沉着脸听村民们述说,他身后跟着的盐城都转运使抹了抹脸上的冷汗,朝人群中使了使眼色。

本来村民都冷静了下来,不知是谁嚷嚷了:“别信那些狗官!他们都是官官相护!他说的怪好肯定是骗咱们的!想想那些屈死的乡亲啊!”还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这些狗官都是拿着咱们的血汗钱吃香的喝辣的,咱们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啊!”

村民们顿时被激怒起来,挤到跟前推搡起来,张致远身边的护卫们赶紧挡在身前,护着他往后退。原本还有些理智的村民看到肥胖的盐城的都转运使还有盐司督办更是怒火中烧,不管不顾的往张致远所在的地方拥了上来!

张致远一看沉着脸就赶紧跟身边的清风吩咐:“人群中有人捣乱,赶紧找出来!”话还没说完就冷不丁的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还不等他稳住肩膀被人推搡了一把,还有人不怕死的往上撞,幸而清风和护卫机灵挡住了。被都转运使带来的士卒们见状就拔了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挤上来的人群乱砍,一时间场面更混乱了!

张致远当即快刀斩乱麻,抽出跟前护卫的大刀往前面的人肩膀上一砍厉声道:“攻击朝廷命官,犯上作乱,不想活了是不是!”温热的液体溅到张致远阴沉的脸上,沾染了鲜血的刀,整个人带来让人心栗的肃杀!“本来还想好好解决此事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你们要是想保全全家性命,就将煽动你们聚集闹事的人指认出来!缉拿了贼首,其余人不予追究!你们好好想想。想好了就来都转运使衙门来找本官!”又转身眯着一双带着寒意的双眼看向盐城的都转运使和盐司督办还有其他几个盐城的官员,扫视了一圈。挺着将军肚的都转运使脚差点软了,就是其他几个官员也战战兢兢全都不敢言语。“来人啊 ,将都转运使和盐司督办绑起来!至于这两人知法犯法之事,本官会依法审理!有冤情者或者证据者,也可来衙门举证!”说完将刀子掷到地上,猩红的鲜血顺着锋利的刀锋留到干涸的地上…

此举镇住的不止是随来的官员还有已经开始畏惧的盐民们!他们纷纷愣住了,一时间喧闹的人群瑟缩了下来!

张致远脸沉如水,在刚才的混乱中他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还被人从前面推搡了肩膀。如今青紫一片,还被刀锋伤到了胳膊。虽然只划破了衣裳。而且这场混乱有人趁机起哄,故意煽动盐民,还有盐城的官员…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

这边张致远大老爷大刀阔斧的要整顿盐城,扬州这边也发生了大事!起先是几家普通人家的几岁稚童全身发热,过了几日身上起了红疹,全家人大骇,这是天花!

这年代人几乎是闻天花色变,当成了洪水猛兽一样!出了花几乎是九死一生。何况天花传染性非常高。躲都躲不及。这古代医术根本就不发达,不像是在现代天花已经被攻克了而且世界上也不存在天花病毒了。但是古代可不一样啊,得了天花。那就靠人的体质,靠运气,熬得过就得活,熬不过就死。

安宁听说了也让家里做好防范措施,但千防万防二姑娘还是得上了天花,第一天开始发热的时候把宋姨娘吓的要死。宋姨娘自从去年以来就一直深入简出,除了做好分内之事其他事根本就不涉及,一心扑在了二姑娘身上,如今二姑娘得了天花,那就是要了她的命啊!扑到安宁脚边哭得不能自已,安宁赶紧让人拉宋姨娘起来道:“你先别慌,看大夫怎么说!别二姑娘没倒下你这个做姨娘的就先倒下了,二姑娘还需要你这个做姨娘的照顾呢!”

大夫请来了,除了最基本治疗他们根本就无计可施,安宁也不能眼睁睁的三岁的小孩儿撑不过去。便将后世牛痘种痘治天花的法子跟大夫透露了,大夫双眼圆睁似乎不能相信。安宁就让他们先去试试,把宋姨娘拉出来,才几天宋姨娘也跟着消瘦下去,整个人瘦脱的快不成形了,双眼红肿。安宁让人泼了冷水,呵斥了两句,待她清醒了就将牛痘种痘治天花的法子给她说了,现在就让她选择。

宋姨娘嘴唇直哆嗦,狠狠掐了自己两下子才道:“夫人说的这个法子能成功的几率有多少?”

安宁也不敢给她打包票,沉吟下便道:“七成。”

宋姨娘眼泪‘哗’的一下子掉了下来,为母则强,她愣是咬牙同意了。大夫们尝试着将痘接上去,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过了一整日,待第二天清晨,宋姨娘去摸二姑娘的额头,铜盆一下子摔在地上,尖叫道:“大夫,玫儿她退热了!”大夫也长叹了一口气,全都围过来把脉,俱是大喜,这热退了之后就是脓痂渐干缩,破裂结痂,终成痂盖。这是好了!

安宁听到这个消息也长吁了一口气,此时距离二姑娘得天花已经过去了十日,这十日府里都很紧张,得了这消息也俱是松了一口气。那大夫出去也尝试着用牛痘种痘的法子救了几个得了天花的病人,一时间被称为华佗再世。也得了安宁的话,不会将安宁供出去,也不敢居功只说从别处得来的土方子,侥幸了。

话说大老爷这边,雷厉风行的处理态度让原本心存侥幸的官员不敢有所隐瞒,另外聚众闹事的民众也发现了这次来的官员的不同,为了他们全家人的小命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将煽动闹事的人指认了出来,奇怪的是这人竟然不是他们村里的人。

接到扬州送来的信,张致远读下来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这小妻子真是太胡闹了!天花是多危险的东西!最后还提到了使用了牛痘种痘治天花的法子,张致远心也提了起来,到最后写到了二姑娘烧退了,天花治好了!张致远心里揪心家里的事,盐城的事快速利落的解决了,这盐城管盐政的官员中三分之一的人都有问题,但最大的问题却是几个中等盐商们!这几个中等盐商虽不是二皇子一派的人,却私底下与京都傅家有来往,如今谁不知道傅家是几个打定主意要支持二皇子的一家了。不过张致远毫不手软,大刀阔斧的处理了,将最后结果上报给了圣上,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张致远这般大的动作,京都很快就知道了,人人都觉得这张致远是个硬气的,处理的干净并不拖泥带水。二皇子被落了面子,他身为皇上元后的独子,也就是如今皇上儿子中唯一的嫡子,占尽了优势,本事也是有的,只是为人傲慢,不免喜欢拿下巴看人,如今再加上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大皇子已经被贬为庶民,半点也没了东山再起的可能性,朝中支持他为储君的人不少,他生平哪有被这人狠狠落过面子的时候。尽管是表面上还和平常一样,但有时候不免露出阴狠的表情,让朝中不少官员都在为张致远担心。

可是没等二皇子歇一口气,扬州那边儿就传来了张致远遇刺重伤的消息,当时正在和下奴说这张清和是多不识抬举的二皇子一下子懵了,手上拿的山水绣面檀骨扇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朝中如今谁不知道那张清和顽固不化落了他的面子,也知道他看那张清和不顺眼,原本盐城的事也是他授意的,如今那张清和遇刺重伤了。这张致远本就是三品朝廷大员,而且深得帝眷,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行刺他!人们头一个冒出来的怀疑对象便是——二皇子!如今皇上一意要将江南盐政的毒瘤摘除干净,肃清江南官风。那张致远敢如此嚣张行事,背后若是么有皇上支持和授意,他也不敢!可以说张致远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的就是皇上,如今他在为皇上鞠躬尽瘁后遇刺重伤了!即便最后查不出来不是二皇子做的,在皇上那里也会存在隔阂,看日后皇上还会那么信任他不成!

二皇子脑子在这一刻快速的转动,挥斥身边下奴:“还不快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一边在想张致远到底是不是装的?另外一边又在想到底是哪个好弟弟在背后闷声不吭的阴了他?!老三那个残废不像,他整日只知道和那些翰林院的酸儒们在一块儿吟诗作对不思进取,难为皇父还那么宠爱他!老七还是个正在御书房读书的奶娃子,根本就没什么可能!老四——老四他一向是木讷不讨皇父喜欢的,就是当初在御书房教授他的老师都不喜欢他,而且母妃早逝,是个贵妃又如何?而且外族不显赫!等等,他恍惚记得老四的外族是江南人士?而且好像自从今年年初开始,这个木讷顽固不通化的老四慢慢得到了皇父的赏识,之前七月还被派到工部办事了?!难道是老四阴了他?!

第一百一十章 有感觉了

不管二皇子在京都如何思索,只说扬州这边张致远遇刺一事。盐城盐民作乱,张致远只去平凡,并且处置了盐城一干知法犯法、贪污受贿的官员还有几个中等盐商。且他有惦记扬州家里之事,因而干净利落做完之后,便是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很平静,但是万万没想到竟是在离扬州不到三里地的路边茶棚遇刺了。

“老爷小心!”清风首先发现了端茶小二的不轨,将小二撞晕,但是匕首还是刺到了张致远,位置就在左肩靠下,几近靠近心窝处!一时间大家唬了一跳,周围的士卒去捉那个歹徒时,那歹徒已经咬塞在牙缝里的毒药自尽了!

众人皆震惊的,这年头谁还敢行刺三品大员的!乌道生立马吩咐人将张致远抬到茶棚休息的地方,张致远被抬到里间,他捂着的手鲜血流了出来,脸色却没什么痛苦之意。乌先生刚想往扬州报信,张致远便拉住他,从衣裳里掏出来一枚玉佩来,那匕首正卡在玉佩上,只是划破了表皮,流了那么多血出来。他和乌先生对看一眼,多年的默契立马让乌先生明白了张致远的意思,张致远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消息传到扬州时,安宁正抱着安康让他好好学爬,只听到外面谢嬷嬷大喘气着进来,脸色煞白道:“夫人,大管家回来说…说老爷他…”

安宁当时一愣,安康小身板儿没翻过来哇哇大哭了起来,连着福生也跟着嚎了起来。安宁顾不得哄两个小的,嘴唇颤了两下,“老爷他怎么了?”

谢嬷嬷过来扶住安宁。趁机塞了个纸团在她手中,哭丧着脸道:“大管家说…老爷在外遇刺伤的不轻!正被人抬着回来呐!”安宁险些晕倒了过去。她紧紧攥住那个纸团,让奶娘把两个小的抱走,脸色苍白颤抖道:“怎么会遇刺!快去请外科圣手来!快快!”

谢嬷嬷赶紧扶住:“夫人你可挺住啊!府里还靠您呢!”

张致远被抬回来,偏巧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裳,先前流出来的血将半个前襟都染红了,看着特别的渗人,原本冷峻的脸色也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唬的众人一跳一跳的!张瑶听了消息哭的不能自已,就是安宁若不是有嬷嬷扶着都要瘫倒下来,整个府里若不是有管家镇着都乱做了一团!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扬州都知道了从三品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遇刺重伤了!

“盐使司大人伤的不轻。那血都流了一地!”

“真的假的?怎么会遇刺了?”

“当然是真的,那张府的下人都像是死了爹妈一样,如今都不出门了!那外科圣手孙大夫都被请去好几日都不曾出来了!”

扬州的各处反应不一,这最开心的当属黄夫人了,巡盐御史却面带愁容半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这黄夫人就诧异了。便问相公:“如今那张清和遇刺重伤,指不定活不过去呢,日后你这位子说不定就能坐稳了,怎么还不高兴?”

巡盐御史脸一沉,大怒:“妇人之见!即便那张大人挺不过去,圣上第一个开刀的就是老夫!”虽说皇上给巡盐御史体面让他在任期到了之期就上折子自己请辞,但毕竟他如今还在这个位子上,在其位谋其政!这盐城盐民闹事,本该作为巡盐御史的他去的!可他称病趁机推给了张清和!如今张清和遇刺是因为他得罪了二皇子。可皇上和二皇子毕竟是亲父子,一向又疼爱这个二皇子,就是查出来能将二皇子怎么样!而他就不一样了,因为大皇子的事皇上早就对他不满,只是看他是老臣给了体面罢了!这个张清和是皇上的心腹…巡盐御史想想后果,立马冷汗就下来了。过了几日就上折子称病请辞,他要告老还乡!

而此刻被外人传的重伤越来越玄乎的张致远却是一副无赖的样子躺在床上,安宁坐在一边气的咬牙切齿。当日她真是被那一摊血给唬住了,若不是谢嬷嬷事先给她的纸团上写明了‘张致远遇刺是真,重伤是假,假戏真做’,她都觉得是她当时在张致远临走前说的‘有个好歹,就带着家产改嫁’的话成真了呢!而府里除了几个心腹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所以在门口张瑶几乎哭的晕厥过去,就是安宁也要被扶着才不会倒下去,周围的仆从全都如丧考妣一般,那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其实说起来,张致远的伤口是伤在了左边肩膀下几寸的地方,怪不得别人会说这伤的严重,那是心窝口的地方。其实只是划了一道子,伤口三寸不足,划破了一丝皮肉,等到伤好了连个伤疤都不会留下来。只不过他如今只能装重伤卧病在床,重伤到底很严重,严重到连那外科圣手孙大夫都连连摇头,这外人可不都是以为这张大人没救了,你不看到人家外科圣手孙大夫都摇头了吗?其实他是想说‘不可说,不可说’哎,其实只是个美好的误会。

这可是恼了安宁,她作为夫人定要伺候在身侧,喂药换药,装也得装的像是不是!大老爷心里就美了,如今他是心境开朗,固然有澄观大师判他的劫数过去了,而这玉佩是安宁送他的,他很珍惜便时时戴着贴在胸口,正好挡住了那划来的匕首。如今二皇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虽然不能将二皇子怎么样,但是短期内二皇子不敢再他如何了!解决了内忧外患,温香软玉在侧,只可惜看的着吃不着…

“宁儿,我想喝水。”

“宁儿,我伤口不舒服。”

“宁儿,你能不能坐过来点?”

“宁儿…”

安宁黑着一张脸走过来,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两下张致远腰侧,然后捏住一点皮肉,轻轻顺时针旋转一百八十度,笑靥如花温柔至极道:“老爷你也该有点重伤病人应有的态度。”手指轻轻用力,再来逆时针一百八十度,“我呀耐心可不是那么好。”

腰间是老男人敏感的地方之一,而且还是腰间的嫩肉被柔若无骨的小手那么一捏一拧,疼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感觉…

张致远头冒红烟低低的声音从胸腔里冒出来,低沉又性感:“宁儿,有感觉了。”

安宁转身就沉着脸出了房间,别人一瞧夫人都悲戚戚的出来了,心里边直打鼓,老爷到底伤成什么样子了?只圣手孙大夫说了老爷的病房不宜多人进去,只能先静养再看看。这话说的就差没说你们还是节哀顺变吧,准备后事什么的了。可惜夫人不放弃,亲自照顾在老爷病床前,这都过了五六日了,屋里突然传来一阵悲切的哭声,众人心里一唬,等到圣手孙大夫出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捻了捻胡须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从来不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哎——”

来探病的几位官员差来探望的管家正好也在,听闻心里一突,这张大人不会真不行了吧?众人也想让孙大夫说快些,又想这显得太急迫了,便沉下来等孙大夫说完。圣手孙大夫捋完胡须道:“也该张大人福大命大,如今这命是捡回来啦。如今张大人还得静养,再看吧。”你说这话是好呢还是坏呢,好吧张大人捡回了一条命,坏吧没说能不能彻底好啊,这回去可要怎么跟家里大人交代啊!

安宁在屋里听着,听到那句‘如今张大人还得静养’,忍不住嘴角咧了咧,回头看那正在大床上和福生、安康玩的高兴的张致远,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

张瑶是个聪明的,她每日过来照顾张致远几回就发现了其中玄妙,并不声张,只将事情埋在心里,第二日和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二皇子派来了解情况的人观察了几日便将张致远真的是重伤的消息传了回去,二皇子满脸阴翳,真恨不得跑到皇父那里揭穿他那好四弟的阴谋,只是他如今半点证据都没有,各处不好的地方全都指到他这一派了!

果然皇上虽未明面上斥责二皇子,但近日朝上连驳了二皇子这一派系的好几个折子!正好巡盐御史的请辞折子也上来了,皇上看后冷笑两声,却留中不发。各派都想争这巡盐御史的位子,之前就斗的厉害,可如今见二皇子受挫,皇上意味不明,稍有些头脑的人便是明白皇上的意思这位子是为张清和留着呢。这张清和为皇上股肱之臣,如今为皇家受了那么大的苦,皇上也不好让重臣心寒,只说留中不发。还有不少人心里暗叹同人不同命,但一想人家还曾命悬一线,也不好再说些风凉话。

二皇子脸色愈发阴沉,三皇子还是一副文雅做派,四皇子一如既往的沉默。宣武帝依旧高高在上,坐在那威严的龙椅上,俯视着朝堂下的众人,脸色波澜不变。

第一百一一章 称职的爹

张致远的伤养了大半月才能坐起身来,只是身体还有些弱,强撑着身子给皇上上折子,曰他有负圣命,请圣上降罪云云的。这折子一上来朝中有好些个官员吁了一口气,宣武帝嘴角扯出一抹算得上欣慰的笑,复将巡盐御史称病请辞的折子拿出来,批了。

九月中旬,从三品的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的张清和接替了巡盐御史的位子。此任命一出,天下皆惊,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各有,纷纷将注意力转到张清和的身上。他一下子从从三品跨过了正三品和从二品,直接升任到了正二品。虽然说越过两级升官也不是没有先例,甚至也有些是一连升三级的。就像是安宁的大哥安和从从七品的县官升到了从六品的扬州州同,越过了正七品,也是连升了两级。但这样的连升大多只存在于低级官职中,到了中级官员升任一般都是按部就班的来,每升半级都是非常困难的。但是像张清和这样高官职的连升绝对属于凤毛麟角,寥寥无几一类的。虽然有些人也知道这巡盐御史的位子八成是张清和的,但是当皇上的任命下来的时候他们还是隐隐吃了一惊,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都在,这实实在在的说明了张清和圣眷之高,简在帝心。

因而这种情况下,随之下来的诰命就一点不惹眼,封安宁为二品诰命夫人,在众人看来这是诰命夫人对张清和本身官途无甚大用。大家的注意力还在他越品级升为巡盐御史上。一下子找他攀关系、套近乎的人多了起来,就连身为姻亲的安家也因此多了不少人上门。

又因张清和还在病中根本就不能待客,来攀交情的人大多是差管家送了礼来,可安家门前本来清净的但这下子人多了起来,让安家的人都不适应。又加上安大嫂李氏还在安胎,最后不厌其烦还是在安夫人的果决下闭门不见客。来的人吃了几次闭门羹才渐渐人少了起来。

装重伤装上瘾的张致远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那二品诰命夫人品级的正装,自家夫人穿上应当是富丽堂皇,端庄大气的。如今家和万事兴,又升官进爵,并且正好以养伤的借口避开朝堂上几乎愈演愈烈的储君之争,何乐而不为也。

安宁眼中流光溢彩,不过她最近完全顾不得无赖升级的张致远,因为福生要长牙了,下牙龈已经有白色的小点点露了出来。他翻身都比一般小孩儿要早。这才五个多月已经爬的很顺溜了。和他同天生的安康要慢一些,他如今才正开始要从小乌龟往爬行动物进化。这会儿福生要长牙齿,因为牙齿要从白嫩的牙龈处顶出来,粉嫩的牙龈痛的通红,福生小哥儿痛的肥嘟嘟的小脸儿挤成一团。皱成刚出锅的包子样儿。没办法长牙的时候会又痛又痒,让原本脾气就打的小爷脾气越来越大,疼的时候扯开了嗓子直嚎。安宁看他疼的直哼哼,又哭的那般惨烈,心疼万分,直抱着儿子亲来亲去。

又觉得他这么早就开始长牙是不是太早了些,福生的奶娘李嬷嬷在一旁凑来笑道:“夫人不用担心,大爷是养的好,五个月长牙虽说比寻常小孩儿早了些。但也是正常的。大爷哭的厉害是觉得牙痒,夫人给准备磨牙的器具来给大爷磨牙就行了。”

安宁看福生屈尊来咬自己的手指头,心疼坏了也不说逗弄儿子的话了,赶紧让碧水找来消肿止疼清凉的薄荷三七之类的,泡出了浓水,再用有沸水消过毒的干净的纱布蘸湿了。裹在食指上,轻轻的擦小孩儿的有些红肿的牙龈、舌头和口腔。想了想赶紧让人用上好的玉做了好几套用来磨牙的小骨头、磨牙棒等做成各种好适合小孩儿拿的类型,就连安康也给提前准备了。

拿到小骨头塞到他手里,让他来磨牙,福生小哥为勉为其难放过了被啃的红肿的小指头,脾气终于小了下来,趴在长榻上蠕动。这小孩儿是个耐不住安静的主儿,自从会爬了之后,安宁的大床已经挡不住他前进的步伐了,好些次看顾他的丫鬟婆子都心提到嗓子眼前。他就想往外爬,等爬到床沿了,看顾他的奶娘就哄着往里爬,还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托着手。可偏他也不动,小爪挥了挥,在众人提心吊胆中悠悠转回身,继续扫荡了。好几次众人都被唬的不敢大喘气了。安宁没办法,就把碧纱橱外将家具什么挪动,铺了厚厚的猩猩毡毯让他在上面玩,可偏他不喜欢,爬了两回直窝在安宁怀里哼哼唧唧不愿意动弹了。最后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得从新打制了一张大些的软榻,周围围上栏杆。如今他磨牙磨的欢,也就不喜欢爬动了,倒是小安康蠕动过来,偏安宁恶趣味偏给他穿了嫩绿色的小衣裳,下面还铺着湖绿色的被褥,看过去就像是个可爱精致的毛毛虫在蠕动。真可爱呀,真可惜没有相机能够拍下来。

小安康吭哧吭哧的终于蠕动到睡的四仰八叉的福生小哥儿前,‘啊’的扯一嗓子,抬起小手儿抓抓这儿,扯扯那里,歪歪小脑袋仿佛在说‘哥哥怎么不和我玩了’,蹭蹭打了个可爱的小哈欠,窝在福生跟前睡着了。安宁把手上的小衣裳放下来,她这几日忙着给两个小的做秋衣。本来她在前世见识过很多衣服,就是童装也做得分外漂亮可爱,稍一构想做出来的衣裳也可爱又不会引起别人惊讶,毕竟是给小孩儿穿的么。给两个小的盖上被子,玉质的小骨头还被小肥手攥在手里,安宁扯了扯没扯动,小家伙睡梦中还哼唧两声。若是搁在他爹身上这声音很有威慑力,但事实上小家伙哼唧两声后,顺便小嘴一咧口水也流了出来…

宝贝,气势什么的不要想了,你太还小。

张致远伤养到如今,已经能下床走路了,明儿晃晃的进了里间。看到安宁正在逗弄儿子,也凑过来。说着弯下腰,掐了把福生的嫩脸蛋。

不得不说张致远在福生小哥儿长牙的期间完美的发挥了他身为父亲的作用,他主动贡献出了自己的手指头给儿子磨牙——每一次张致远跑来对福生的嫩脸蛋左掐右捏的时候,他的手指免不了的被自家儿子咬上几口,就算如此,张致远仍然对这项活动乐此不疲。

更何况对于玉制的小骨头,福生小哥儿更喜欢软软的有嚼劲的手指头,再加上他近来那白嫩嫩的小米粒似的牙齿终于突出牙龈的重围冒出头来,又加上小霸王力气不小。这回儿本来就睡的不大舒服,见到他爹的手指头戳过来,张开血盆小口啊呜一声狠狠的咬在了他爹的手上…手指头的主人也就是福生小哥儿的亲爹如今的正二品巡盐御史,外人面人觉得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张清和张大人发出一声惨叫…

一旁的安宁哄着刚睡醒哭哼哼的安康,见状嘴角不禁抽了抽,抱着安康亲了亲,好哄的小孩儿在母亲的清香的怀抱里安静下来,瞪着如同黑曜石的眼睛看他爹和哥哥。安宁把安康交给耿嬷嬷,上去把张致远的手指头解救了下来,福生小哥儿咯咯的笑,露出一粒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米粒,还有半颗正在努力往外冒的小白点,果然是有齿了。杀伤力不同以往,看张致远差点破了皮有些红肿的手指头就知道了。安宁亲昵点点福生的额头,安置到婴儿车里,顺便给福生擦了下嘴上的口水。

偏张致远还挺高兴,他笑着看了眼无辜吐泡泡的福生对安宁道:“福生这副牙口是越来越好了啊!”说着举起自己的手指头给安宁瞧,也不嫌弃儿子的口水,然后才自己从袖口里抽出个最近才开始准备的绢帕擦拭手上留下的儿子的口水。

安宁看着他手上那明显的小牙印,又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这人明知道福生最近牙痒痒,还非得往上凑,见天的非要去掐福生的小嫩脸…难不成还被儿子咬上瘾了不成?每天不被咬你就觉得缺了点什么不成?!安宁瞥了眼依旧乐滋滋的孩子他爹,这人难道是被^虐^狂不成?!

两个小的被奶娘推出去晒太阳去了,安宁问道:“你这伤打算养到什么时候?”也不怕镇日躺在床上会发霉?!

张致远心满意足的笑道:“过几日我就不装重伤了,左右还是得出去走走。”他举着手指又道:“还真别说,每天不被福生咬上一口我就觉得差点什么。”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很欣慰福生和安康都被你养的那么健康,就是安康当初弱的像小猫崽子似的,我都很担心他可能会养不活。看到福生那么有活力,我都觉得心里满满的,我只希望能看着儿子健健康康的长大,那比什么都让我知足了。”

安宁知道他想起了之前夭折的孩子,也理解他每日这样找虐的缘由,只是老爷您确定您没有受虐症么?

第一百一二章 陈家再来

张致远任命下来没几日,二门上小厮来报:“苏州陈家来人了。”

正好张瑶也在,她脸色不是很好看。在张致远受重伤在家这段时间,来探望的人虽不多,但里面绝对没有陈家的人,就连一封慰问信都不曾有。如今等张致远升任了巡盐御史,陈家的人就上赶着过来了,你说怎么不让人揪心呢。

其实这全是陈母的主意,陈母毕竟也跟在老太爷身边那么长时间,见识还是有的,当时张致远受伤被传的挺玄乎。基本上知道点的就知道张致远这是招惹了二皇子,又一联想到如今二皇子在朝中如日中天,而且还是最有可能的储君人选。那时陈母自然不想和张致远有点联系,若是可能还真可以说如今那张家的姻亲是安家,跟陈家没甚关系!可如今等了一个月,张致远非但没半点事,反而是升任了正二品巡盐御史!一些不清楚如今陈家那点子腌臜事的还凑到陈家去,想要透过陈家拉上点关系。这时候陈母自然活泛开来了,又怕之前不去关照冷了两家的感情,这连忙派人过来了。男人里面陈伯懿不愿意来凑热闹,陈仲懿自从罢官后就郁郁寡欢,偏又舍不下脸面过来。最后过来的是大房的陈嘉,总归是子侄辈,总归是子侄辈,觉得不管如何张清和总归要给几分情面的。

安宁一听来人有些啼笑皆非,这是个什么阵仗?这陈家还真是好大的情面,想当初陈家倒台,陈老太爷一气之下去了时候,旁的不说就是陈家的那些个姻亲哪个不是避之不及,世态炎凉。那时张致远说了什么。并无逃避亲自去奔了丧!陈家是如何对待张家的,还真的以为张致远如今这个正二品大员是他们呼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了!就凭那点子早就被消耗殆尽的姻亲情?!真是可笑之极。安宁挥挥衣袖。转身就回桂院了。

福生嫌弃了啃了几天的玉骨头,做出了高难度的动作,他去啃自己肥嫩的脚趾头,吭哧吭哧的好不乐呵。把自己团成一团,远远看去就像是白白胖胖一个刚出锅的大馒头。安宁好笑着把福生小哥儿的脚丫子拔出来,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掰开小嘴儿看里面牙齿生长状况。哟,下边儿一对新牙萌出了,小奶牙白嫩嫩的,小心伸出手指碰了碰。小家伙儿立马含住磨牙。旁边的安康‘啪’的一声吐出个奶泡泡。翻过身来趴着,四仰八叉的绝对是跟他哥哥学的。

张致远并不待见陈嘉,可想而知陈嘉从他那里吃了一顿闭门羹,再三想攀关系无门后他能如何,只得灰溜溜回苏州了。

陈母问了一应事务。陈嘉都一一说了,陈母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脸上无光。陈嘉见了只道:“不是孙儿多嘴,张姑父家人丁寥落,虽说曾是世袭之爵,但是也多是败落的了,当初若不是祖父多次在皇上面前推举他,他怎会有如今风光。这张姑父如今是高升了,怎会将我们这等无势的亲戚看在眼里,实在是可恨。”

陈母听了。只觉得他说的有理,心中一阵烦闷,又觉得当初实在是看错了这张致远,就不该将唯一的嫡女下嫁给他,闹得如今,真是个白眼狼!又道:“且不说他了。你可是见到了你那表妹?瑶儿怎么说?”

说到这儿陈嘉心中一窘,忙笑道:“表妹她因为张姑父的事伤心的紧,只说要照料父亲,只不能跟着孙儿回来了。另孙儿还听表妹的嬷嬷说起妹妹来年就要学着管家了,只好像是姑妈的嫁妆都让张姑父给表妹了,让她管着。”

陈母背脊一挺,道:“可有这等子事?”又冷笑道:“这才是对极,要是搁到了那小家子气的继室的手上,保不准最后连块破布都剩不下!”心中又是一阵烦闷,挥手道:“下去吧。”

陈嘉忙一溜烟下去了,出了陈母的房间,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这话全是他唬陈母的,其实他连表妹的面都不曾见着,这管家的话儿也只是偶尔听那府里的下人说起来的。想起又是一阵恼怒,可是当日他从外书房那边吃了瘪,想要去找表妹套套近乎,实在是陈母交代了要把表妹带回去。还不等进去就被嬷嬷拦住了,说些男女大防之类的话,即便是表亲也该避着亲戚家的女孩儿方是尊重!怎好踏足后院女眷住的地方,那话说的陈嘉即便是再脸皮厚也只得拔腿就走了。这边陈嘉还没等歇脚和媳妇说上两句话,就被赵氏派来的小丫鬟叫走了。

陈嘉也有些日头没见过母亲了,如今一见竟是被唬了一跳。赵氏一反之前的圆润,如今脸色蜡黄也就罢了偏脸颊也凹陷了下去,宽大的衣裳穿在身上空落落的。见着了陈嘉问了和陈母差不多的问题,陈嘉也就一一答了。

当赵氏听到张瑶要管家时,眼中止不住异彩连连,陈嘉见了忙问何故。赵氏冷笑一声,道:“想当初你那好姑妈极为受宠,那时陈家正值鼎盛,单就你姑妈的嫁妆就足足有九十六抬,还不算老太太私下塞过去压箱底的!虽说你那姑妈平时只懂酸文弄诗,可这么些年再这么着这些个嫁妆只会多不会少!那嫁妆里可都是好东西,陪嫁的庄子都是肥地,只可惜你那好姑妈是个无福的,这么早早的就去了。你说张姑爷的意思是要将这陪嫁给你那表妹打理,真是疼女儿的哟!”

陈嘉讪讪的不言语,他走时不经意间瞥到了赵氏手腕上带着的宝石镯子,好几色的宝石发出璀璨的光…他一愣,母亲何时曾佩戴过这等宝石镯子,也恍惚在哪儿见过这样样式的。

赵氏这边却是思量上了,九十六抬嫁妆,当时十里红妆可是羡煞旁人,如今人都死了,这嫁妆…她爱惜的摸着宝石镯子上颗颗晶亮的宝石,嘴角噙着一抹算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张致远养病期间,大多官家是差人送来礼就了事的,亲自过来看望他的除了安家,还有城守尉蒋云扬、按察使钟毅以及布政使卓锦年。这按察使钟毅的岳父孙阁老是张致远的老师,有了这层关系做契机,再者两家又因孙夫人和安宁交好的关系更亲近了些;至于蒋云扬背后的蒋家可是越朝武将世家,不像是当初的陈家,至今仍在朝堂武将中仍占有重要一席,就是在兵部也很有势力!他家夫人心里看好了张瑶,有意要和张家结亲,因此在有意无意拉动下两家关系。再者张致远也想了,虽说张家算是姑苏大族,但他这一支早就和苏州那边没了联系,就是出仕之人稀少,不堪大用。若想是在江南站稳脚步,光是靠皇上的支持是没用的,而为官者慎独,因而对于蒋家有意交好,张致远也欣然接受,以此和蒋家结成同盟,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如今交情日近;至于布政使卓锦年,布政也是江南之重,再者他们俩本就是至交好友,又兼之张瑶、蒋雪晴和卓静来往亲密,这四家隐隐有抱团的迹象。

因此张致远这会病好了五六成,就宴请这三人,并且也将安宁的大哥安和请来,有将安和介绍给其他三位认识的意思,对此安夫人大为欣慰,直在安宁跟前说起姑爷的好话,颇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感觉。

“这姑爷是个好的,如今你也是二品诰命夫人了,这谁说出来我都觉得脸上有光的。再说了老夫疼少妻,你呀别不知足了。”安夫人越想越觉得满意,又听说如今后院就只剩下一个姨娘了,而且张致远也并无再纳妾要通房的意思,安夫人更欢喜了。一个只有个姑娘的姨娘并不足为惧,更何况自家姑娘这里养着嫡子不说,就是那庶子从小就是养在身边的,感情有了又知根知底,也不会对嫡子造成威胁,日后兄弟相互帮扶也是要得的!

安夫人并不知姑爷受伤内情,如今长吁短叹道:“这两个月我尽是提心吊胆了,姑爷遇刺受伤那几日我镇日都担忧的睡不着觉。如今姑爷否极泰来,还越品级升了两级成了那盐政老爷,真真是大喜事了!这个月你弟弟还去参加院试,全家人更是紧张的不得了,跟上沙场似的,你父亲连他那些个鹊儿鸟儿也不玩了,镇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我倒是被他烦的不行了,平日里也不见他这么紧张过。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就想着等然儿科考玩了,就到广安寺上柱香去,给咱们全家都拜拜,祈祈福保保平安。”

安宁听了,才想起安然去参加院试了,有些不好意思,家里被张致远遇刺装病的事弄的紧张兮兮的。就笑道:“过几天不就是父亲的生辰了,到时候然儿也该考完了,咱们全家一块儿庆祝庆祝吧。”

安夫人也有这个意思,就欣然答应了。

第一百一三章 双喜临门

三皇子府,书房里。

三皇子看着江南送来的书信,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平日里在士林学子面前温文尔雅的脸多了几分凝重。

他的幕僚看着三皇子的样子,便问:“可是江南那边有什么变动?之前张清和一番动作可是将二殿下的人给动了,要说急也是二殿下急。虽说圣上并未对二殿下做出惩戒,但那朝堂上可是连驳了他们那边好几个折子,圣上这是顾念着父子情谊才没在表面上发作呢。”

三皇子却摇头道:“二哥倒是急了不假,他这人一向顺遂惯了,只除了立储君之事,那张清和多次给了他刺头吃,他心有不满是早有的。只是那张清和遇刺之事…”他沉吟一番才道:“有嫌疑的单不止二哥一人。”

那幕僚诧异,想一番才道:“难不成是四殿下?这四殿下…”他有些欲言又止。

三皇子笑笑接过他的话头,“你是想说我那四弟讷憨不通事务?呵,我这个四弟,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三皇子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有一瞬间的愣神,岔开这个话题笑道:“张清和之前的动作太大,折腾的很多人手都缩了回去。若是还这般行事惹怒的恶人可不止二哥了。”这话又似抱怨,心想这张清和这次躲过了其他兄弟的手脚,以后倒还是能重用的。

那幕僚听了这话,以为三皇子是在担心张清和,却不大认同道:“殿下这话是多担忧的,那张清和毕竟是皇上钦点的,就是他遇刺重伤这段期间皇上还赐了药物和物件下去,等他稍一好就任命他为巡盐御史。这就可以看出张清和圣眷之高。不说这点。倒是说他之前动作虽大了点,但是那些个盐商官吏的家抄没下来。可是能暂时缓解国库和内库的空缺。毕竟这段时间河工、赈灾还有边疆战事…处处都需要银钱,户部无钱的话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笔钱上来,可是大大缓解了国库空缺的紧张。再者皇上此次决意要整顿江南盐政,贺家的倒台也在情理之中。这些年贺家盘踞江南,太嚣张了。不能不说张清和那些大动作背后没有皇上授意,他就是皇上在江南的一把利刃。我们不能和他交好,但是绝不能交恶。”

三皇子沉思着,之后点头,笑道:“先生说的极是,我们暂时不要有动作。静观其变好了。”他将书信放回桌上。脸上重新挂上儒雅的笑容。

扬州张府,不管外面血风腥雨的,张致远倒是成了很悠闲的一个。在家里逗逗儿子,和媳妇培养培养感情,整个人容光焕发。整日躺在床上装病,原本消瘦些的脸颊倒是被养了出来。

等到有一天张致远只穿着里衣在床上,拉着福生的小肥爪让福生踩在他肚子上,小家伙儿还蛮喜欢趴在肚皮上颠颠。安宁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突然抱着安康凑过来,戳戳张致远的肚皮,皱眉头:“老爷,你最近躺太多了,肚皮都松了。”以前看的时候这老男人的身材还是很硬实的。虽然看上去比较消瘦,但衣服下面还是蛮有料的,腹部还蛮紧实的,六块腹肌看上去很性感。这一个多月躺在床上没运动,还补了不少好料,大老爷的肚皮理所当然的变松软了。

张致远听了心里立马有了危机感。突然脑海里冒出来安老爷挺着的将军肚,绷着的脸沉了下。抱着福生站起来,伸出手指戳戳儿子肥嘟嘟的肚子,“福生也该少吃些了,现在就那么胖嘟嘟的,长大了还得了,别人会叫你小胖墩的。”

这完全是转移话题,安宁笑了笑,笑着戳破张致远的想法,道:“做爹的要给儿子做榜样,想想儿子他外公。来小安康,踩踩你爹爹的软肚肚咯。”说着抱着小安康踩上张致远的肚子,福生咿呀咿呀的往上爬,露出两颗小白牙粒。然后就听到做爹的一声惨叫,福生小哥儿爬回去,他爹捂住鼻子可怜兮兮的看向孩子他娘。

等到第二天是安老爷的寿辰,除了安宁其他几个人都瞄着姑爷鼻子上明显的牙印,然后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向安宁。心想:看着女儿(妹妹/姐姐/小姑子)是个温柔可人的,怎么那么火辣啊?安宁一看就知道是大家伙是误会了,指了指怀里不老实乱动的福生,“是他干的。”

大家恍然大悟,再去看姑爷鼻子上的牙印也没那么大么,安夫人乐呵的迎他们一家子进来。看到安婉也在,柳姨娘一副开心的样子,见到安宁便凑上来笑道:“大姑奶奶不知道吧,你妹妹她有了一个多月身孕了,海家可是高兴着呢。”

再去瞧安婉,她一反往日鄙夷其他人尤其是她的形象,脸上多了几分温婉。如果不是她低下头的时候眼角露出几分得意,安宁都要以为她转性了。看柳姨娘得意到不行的样子,安宁也不甚在意道:“那真是恭喜了。”

柳姨娘愣了下,这大姑娘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想当初大奶奶怀孕的时候大姑奶奶可是送来了好些个贺礼,如今轮到安婉怎么就只有那么一句淡淡的‘恭喜’,也没其他的表示。她有些不甘,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安夫人瞥了她一眼,她也不敢造次了。只是安婉露出个不甘的笑容,同安夫人道:“母亲,家里离不开我,我就先回去了。”

安宁挑了挑眉,她那家里也就寡母简单的很,怎么还说家里离不开她,也不管她自顾自和李嫂子说话去了。正待安婉要走的时候,可巧今天正好是府衙放榜的时候,一大早的时候安家大管家就带着小厮去候着了。若不是今日是安老爷的生日,安夫人真是恨不得到大门上看回来了没。安宁过来的之前安老爷和安夫人都紧张的不行,就连安大哥和李氏也紧张的不行,唯独安然自己淡定。这会儿到了晌午,去看榜的人也回来了,大管家喜气洋洋的快步来报:“恭喜老爷太太!然二爷中了!是第二名!恭喜二爷!”府里立马欢腾了起来,一家人喜气洋洋的。

柳姨娘拉着安婉不让她走连连欢声笑语道:“恭喜老爷太太!这可是双喜临门啊!先前是婉儿有了身孕,如今二爷也中了,以后可就是秀才老爷了!真是大喜事啊!”

安夫人听了她这话不怎么高兴,感情怎么觉得这柳姨娘的意思是这安婉怀孕的喜气才带着然儿中了是不是?还什么双喜临门,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安婉怀孕也是他们海家的喜事管我们安家什么事!不过又因为儿子中了的喜气让安夫人喜笑颜开,也不想和柳姨娘计较了,连连让去打赏下人,又看了安婉一眼,笑的慈爱:“既然二姑娘想家去,就不留了,家里事忙的紧。”

安婉脸色讪讪的,她万万没想到安然高中了秀才,本来她是想留下来的,没想到安夫人竟然是拿她刚才的话来堵她,在安宁跟前让她下不来台,又恨恨的看了安宁一眼,才咬牙切齿的离开了。

安宁觉得莫名其妙,她和安婉根本再没什么揪扯了,怎么这安婉处处想要找她麻烦,如今她自己想走的又管她什么事,真是无理取闹。安宁挑了挑眉毛看向脸色讪讪的柳姨娘,转身和大嫂到前边儿看热闹去了。

安老爷极为高兴,门外的鞭炮放的噼里啪啦响,安然也被安夫人催着去和他的老师穆先生报信去了。反而是过了没多大会儿,听到信的安家二房也就是安老爷的弟弟一家和旁的亲戚过来贺喜了。安夫人对待这安家二房脸色淡淡的,在安宁的印象里她们家一向和这叔叔家不对付,自从安老太太临去后分了家,两家更是没什么往来了,虽然是住的不算远,也就隔了两个街区的距离。究其原因还是当年安老太太太偏心,这年代哪有长子和次子分家时候财产要平分的,就是当年安夫人嫁进来时候也多受婆婆的刁难,更和二房妯娌不对付。之前安家沉寂时,这二房的没少过来奚落。如今见大房发达了,忙不迭的凑上来,想的还真是美。

安宁颇不喜欢这群极其势利眼的三姑六婆,忙带着福生和安康回到内院去。临了时还听到这样的对话,“这大房如今可真要发达了,那老大成了州同也就罢了,就是那老姑娘嫁的夫家也成了盐政老爷,二姑娘也嫁了官家,如今就连那最小的也成了秀才。放那么响的鞭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喜事呢!”

“可不是呢,想当初大房处处比不上二房,可如今啊可就不同喽!你瞧那程氏气的鼻子都歪了,刚才不还得摆出笑脸来跟大房贺喜,日后还是多和大房往来往来,好让她家提挈提挈咱们这些亲戚。当初就不该听那程氏的话处处挤兑大房…”

第一百一四章 姐妹情谊

安婉从安家回来后,愤懑的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暗道:那安家合该都宠着敬着的都是那安宁这个大姑奶奶,她这个小姑奶奶偏就被他们踩在脚底下不成?一想到安宁如今也是那正二品的诰命夫人了,自己却只能是个六品的敕命。原又想自己好歹还是正室,并不像她那般是个继室,可如今人家有了嫡子脚步站得稳稳当当的。可偏她这时偏才怀有身孕,让那些个小蹄子有机可乘,想到那个只会搔首弄姿偏又摆出一副弱柳扶风模样的醉珠,安婉就扯出一抹冷笑,莫不是以为开了脸成了通房大丫鬟日后就能抬成了姨娘不成?!

偏这会儿绿儿进来同安婉道:“太太,我刚才瞧见老太太房里的柳儿摇曳着端着汤到书房去了呢,瞧她那狐媚子样摆明是要去勾引姑爷的。”这绿儿原本是安宁的丫鬟,安宁不喜欢她打着为主子的旗号偏做一些对主子不好的事,禀明了安夫人就换成了如今的碧水。哪曾想安婉出嫁的时候就将这丫鬟要了来,成了陪嫁丫头。

安婉这么一听,果然三分怒气道:“你说的那个柳儿可是水蛇腰,削肩膀,拿尖性大,一双骚眼睛长到头顶上,很不知个规矩。在老太太房里的时候我就很不待见她,如今竟是骚到老爷那里去了,可见就是个狐狸精!”

绿儿忙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她和那醉珠竟是好姐妹,可不是想趁着姑娘怀有身孕不便时好爬上老爷的床,往那高枝上爬呢。”

安婉心里恼怒,有心想整治这些个看不清眉眼高低的,想了想就抚了抚身上大红色衣裳。笑道:“你随我去和老太太请安去。”待到了海母房里,果然见那柳儿不在。便是同海母笑道:“媳妇儿今日回娘家同父亲贺寿,也是遇到一件喜事呢,便想和太太说道说道。”

海母便问是何事,安婉掩着绣帕笑道:“之前媳妇不说娘家弟弟参加了院试,今个放榜弟弟高中第二名,日后啊就是秀才了。”

海母一听也高兴,笑道:“确实是喜事,呆会儿再去送份礼庆贺下才是呢。”

安婉点头称是,又道:“媳妇儿如今有孕在身,又得管家。因而怕委屈了相公。醉珠那丫头一早都在伺候相公了媳妇儿也是满意的。只醉珠这几日病了,媳妇儿就想再给相公房里添个齐全人儿,偏媳妇儿房里的颜色不大好,怕是相公不欢喜,可想太太是会调^教人的。房里的都是齐整可人儿,就想太太给挑个。相公素来是极孝敬太太的,太太挑的相公必然是满意的不得了。”

这通话儿说的海母心里慰贴,又觉得媳妇贤惠,只考虑到她娘家也不好在这时候让她落了面子,就笑道:“媳妇儿是个贤惠的,翰儿如今醉心公事,别让那些个春花秋月的事分了心神,这再添人的事就先等等罢。”

安婉见目的达到了。笑的清丽道:“还是太太疼儿子呢,媳妇儿今日见着了娘家姐姐,姐姐邀我到张府去说说话呢。”海母听了心里大喜,因而安婉临走时海母还破天荒的让大丫鬟掏出几件极好的私房给安婉。安婉出了海母的正房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心想房姑娘支的招还真是管用,又想那骚狐狸一般的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待绕道书房时。就见着那柳儿鬓发送乱着出来,越发显得面如满月,眼比秋水。

安婉心中暗怒,待到那柳儿走过来只草草的行了礼,安婉怒道:“怎么谁教的你眼皮子这般浅,连上下尊卑都不知道了?莫不是以为勾上了老爷就能开了脸不成?刚才老太太可是说了,不将她房里的丫鬟开了脸给老爷呢。就算你这贱蹄子勾上了老爷又如何,老爷可是大孝子呢,老太太说的话老爷莫没有不从的。”

柳儿大惊,她不知安婉是怎么说动海母的,顿时惊慌了起来,不等她想什么只觉得脸上一疼,摸上黏稠的血,吓得瘫倒在地磕头哭道:“奶奶饶了奴婢罢,奶奶开恩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安婉也不将柳儿如何,只低声道:“滚吧。”待安婉回到她院子,绿儿在一旁兴奋道:“姑娘就该这样,你看那柳儿吓成什么样子了,我看她以后也不敢不要脸去勾爷们儿了。”正说着有小丫鬟递帖子来,原是那房家大奶奶邀安婉去赏花。这安婉本和房姑娘交好,只房姑娘一个姑娘家的也不好下帖子,这帖子便是房姑娘的大嫂房大奶奶下来。

正这会儿安婉心烦,听了也不好回绝,只答应了下来。

这次江南清洗,房家亦受到牵连伤了元气,往日房家在江南盐商中执牛耳,如今也是不敢这么说的,再者他家与贺家来往甚密,贺家倒台之后房家背后便是少了一座靠山。房家自然是要需要寻找更大的靠山,就在这时二皇子抛下枝条来,房家忖思过后自然巴了上去!但房家虽是商户,但也明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搭上二皇子的同时,还悄悄的同三皇子卖好,总归是哪边儿都不要得罪。这边还曾同张致远卖过好,想将家里的姑娘送进来,只不过张致远不吃美人这套,他素来是油盐不进的,更何况在知道皇上一心要办盐商的时候怎么会和盐商扯上关系。另外张致远手边还有房家的半本账册,单就半本账册都让他心惊不已,更不想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

安婉见到了房姑娘,这房姑娘端的花容月貌,不过如今已十三四岁却还不曾说亲,却待人敦厚端庄又大方,安婉是极为喜欢她的,有加之在海家之时多有这房姑娘给她出谋划策,对她也越发信任。见了房姑娘不经意间提起安宁,安婉自是不喜欢旁人拿她和安宁比较的,便有些不大高兴。房姑娘笑的温和可亲,道:“人人都羡慕你有这门子好亲戚呢,怎么还不兴我附和两句?婉姐姐可是嫌我多嘴了,那合该真是我的不是了。只我偶尔听哥哥说起过,你娘家大哥如今可是这扬州州同,越了两个品级呢。虽不是我多想,只婉姐姐倒想想这其中谁给提挈的?”

安婉之前也未曾多想,这会儿只诧异便道:“你的意思是,是那张大人?”

房姑娘捂着绣着艳丽牡丹的绢帕笑道:“婉姐姐何必说的那么生分,那张大人你不是该叫声姐夫的?亲戚家就合该互相帮扶的,何况你们两家还是连襟,总比那些个外人要来的亲切些。”见安婉神色有了动容,房姑娘复道:“婉姐姐总是要为海家着想,只面上巴着又有什么,莫不如下回儿婉姐姐要到张家去,让我也跟着去见识见识。”

安婉也觉得房姑娘说得有理,遂答应了下来。房姑娘笑的和安婉说些闲话,眼底深处是对荣华富贵的热切,还有淡淡的鄙视不屑,只是安婉会她话里的奉承得意起来,哪里会注意到旁边之人的未曾隐藏很好的不屑和敷衍呢。

安宁对安婉算是彻底无语了,算是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之前都对她的不待见是那么的明显,现在跑来她这里算什么,来联络姐妹感情么?别搞笑了,等安宁看到跟在安婉后面的房姑娘,眼中流过一丝异彩。她去打量这房姑娘,只见她粉面俏若盛开的牡丹花,红嫩的嘴唇更是让胭脂点得嫣红如樱桃,大红缎面绣缠枝牡丹的花团,簇簇生辉,宛若那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满身打扮富贵堂皇,又端的娇艳若牡丹。

安宁记起来打从去年起安婉就和房家姑娘交好了,这安婉竟是将这房姑娘待到张府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安宁感官敏锐,亦能从这房姑娘的言行举止中看出那矫揉造作之气,还有那隐藏在眼底的几抹算计,还有那一双艳丽的富贵眼。还不曾和她见礼之前,就已经将她这满屋子的家具、摆件扫了个彻底,她可是没漏看这姑娘眼中的诧异和艳羡。

房姑娘很快就摆正了态度,忙让随身丫鬟将拜礼送上,安宁看她送来的沉香珠、象牙扇、玛瑙枕等物倒还没如何,安婉倒是开口笑道:“青萝送上这些拜礼可是稀罕的,倒是显的我这做妹妹的送的寒酸了,姐姐被介意才是。”

场面有些个尴尬,安宁但笑不语,房青萝只稳稳笑道:“海太太说的是什么话,您和张夫人是亲姐妹,自然是那礼轻情意重。青萝是头回儿上门来拜见张夫人,自然得显出诚意来,还望夫人笑纳。”

安婉自以为隐秘的撇了撇嘴,偏都让安宁看在眼里,暗想这安婉还是原来那副性子,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中间,这房姑娘借口出去了会儿,回来时候竟是有些心不在焉,脸颊绯红更显得艳丽如牡丹,不等再说些什么,就被没好气的安婉拉着走了。

第一百一五章 白日审问

过了会儿,张致远脸沉如黑锅般的迈着步伐进来,碧水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但也识趣的从里间里退出来。

安宁随手将那玛瑙枕、象牙扇等物丢到一边儿,狐疑的看张致远黑沉的脸色,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张致远闻言脸色稍霁,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吃了半杯才将缘由说出来。原是那房青萝借口从正房出去,也不知她是怎么躲过随着她的丫鬟,跌跌撞撞到了张致远修养的东厢房。张致远之前‘伤’的太重,如今也卧病在床,只是近来他都能走动了,但皇上赐下口谕来让他好好养伤,前头的事不急,又因安宁嘲笑他肚皮软了。本来就心里念着他跟安宁相差十二岁,又怕到时候出去又被人家误会,心里也更加注重保养,也就没急着处理前面衙门事务。本来是叫丫鬟进来换茶的,谁知道进来的竟是个陌生的姑娘。张致远心一想就知道这姑娘是谁了,心里恼怒,没曾想这姑娘也不知男女大防,就要往里闯。幸亏倒茶的丫鬟过来了,才没让大老爷做出什么打女人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