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倒是个机灵的,欢欢喜喜的将礼单呈了上来,笑道:“碧水就先给太太报喜了,这年礼姑娘也一并送来了,请夫人过目。”

安夫人最近事事顺遂,也喜听旁人好话,又见碧水这丫头跟着自家姑娘长进了不少,心里边也挺满意,又接过礼单一瞧,分量既足又不失贵重,比去年更厚了两分,心念姑娘孝顺,嘴角上扬起来了。

碧水笑道:“不瞒夫人,我家老爷说他不便过来,因而同姑娘说这年礼要厚上一两分的,且全乎是老爷和姑娘的一片孝心呢。”

安夫人一听,伸手点点碧水的额头,喜笑颜开道:“偏就你这丫头嘴甜。”说着掏出个荷包给她,“拿去吧,尽心照顾你家姑娘和哥儿才是,且去看看你娘吧。”碧水喜乐应了,且去看自家老子娘不提。

安宁大嫂李氏如今肚子已经将近十月,像个圆球,不过气色倒还不错。她娘家二嫂子李罗氏坐在一旁给她剥了个猕猴桃,赞叹道:“这时节还能吃到新鲜的猕猴桃也是难的,你夫家可是对你极好的。这几日我旁边看着,吃穿用度无不是极好的,全家都紧着你用,就差当菩萨供起来了。”

安李氏掩嘴笑道:“二嫂子尽是打趣我,这些个稀罕果子是大姑奶奶差人送来的,她有个温泉庄子专是冬日里出些新鲜蔬菜果子的,极难得的。”

“大姑奶奶?可是嫁给盐政老爷的那位?我瞧着可是个有福气的,进门一年生了大胖儿子,外头爷们儿又升官添禄,再说你家,妹夫越级升官,你进门好几年不曾有孕如今也是个儿子,你小叔子也中了秀才,怎么着好事尽是落到你们家了。”李罗氏语带赞叹的笑道,李氏是未嫁时是家里老幺,两个嫂子皆是脾气爽利的,把她当妹妹疼的,前几年她没怀孕两个嫂子也没少跟着想法子请大夫的。这次她怀孕,母亲年迈不好来,她这二嫂子就过来照顾她了。

听她这么一说,安大嫂也觉得这个大姑子有福气,忽听外面说:“大姑奶奶来了!”让丫鬟出去打听,回来说是:“大姑奶奶带着表少爷过来探望大奶奶,连带着年礼也拉了一车来。”

安大嫂心生慰贴,相比于不曾有过半点关怀的小姑子,这个处处留心的大姑子让人不喜欢都不行。过了会儿就见安宁抱着福生过来,福生小哥儿今日穿着滚火狐毛儿的狐皮马甲,小脸儿被绒绒的狐毛衬得红彤彤的,好似仙童一般。就是生了两个孩子的李罗氏见着了也特别喜欢,福生也不怕生,被李罗氏抱着也不闹,还呲牙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哄得李罗氏亲了又亲。

安大嫂让丫鬟搬了椅子过来让安宁坐在床边,笑着道:“这是我娘家二嫂子,过来看看我,怎么不见安康?”

安宁打量了李二嫂子,见她圆圆的脸庞儿,行事也是爽利的,看着挺和善的人,福生被她逗得咯咯笑,就冲她点点头,同安大嫂笑道:“今天起的早了,那孩子还没睡醒,刚才哄着又睡着了。不像福生,精神好的不行,也没见他安生过。”

安大嫂看福生也透着喜爱,心想自己的孩子生出来也有这般可爱健康可真知足喽!“孩子还是活泼点好,福生多招人喜欢,”顿了顿又道:“安康文静,两兄弟正好互补呢。”

李罗氏听了这话,狐疑的看了自家小姑子一眼,倒也没问什么。过了会儿,安夫人叫安宁过去,她才问出来。安大嫂摸了摸高耸的肚子解释道:“安康是府里姨娘生的,姨娘去了,这孩子就养在大姑子身边。”

李罗氏却是听出她的话外音,便拍拍她的手笑道:“我看妹夫不是好色之人,单你怀孕这段期间也没旁的人,你婆婆也是明理之人,断然不会往妹夫房里塞人的。你快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放宽心啊,生个大胖孩子出来才是。”

“二嫂子说的是。”

这边,安夫人搂着福生又是一顿心肝宝贝外孙的唤,福生安静的时候绝对是天下最好看的小孩儿,就跟那观音座下的仙童似的。

安宁好奇道:“怎么来的是嫂子的二嫂子?”

安夫人笑道:“你嫂子娘家在京都呢,亲家母岁数大了不好过来,她家大嫂子管着家忙不过来,就让她这二嫂子过来了。她二嫂子也生养过两个孩子,经验足照顾起来也贴心,让我好腾出空来准备过年之事。你生福生的时候我就没来得及去照顾你,如今你嫂子有个娘家人在身边也能放松些。”安夫人有些愧疚,幸好还不知道那日安宁生孩子有多惊险。

安宁把福生抱过来,让他坐在腿上颠着他玩,道:“娘说什么呢,福生又胖了些,跟个小猪似的。”福生好似知道娘说他孬话,咿呀两句来做抗议。安夫人给逗笑了,道:“宝贝外孙子哪胖了,这样正好。”

安宁又问到安然,安夫人笑道:“他如今是把穆先生家当家了,穆先生也不放他归家,他急着见小侄子正跟他先生磨呢。估计今、明两日就能回来了。”话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豪和骄傲。

福生在娘亲怀里坐在没一会儿就不老实了,小身子扭啊扭的,安宁拍拍他小屁股让他老实会儿,又和安夫人说到安婉和房家姑娘来往的事。安夫人也知安宁话中深意,便道:“如今倒是不会了,听说那房家国色天香的嫡女被送到京都做贵人去了,大抵是送到哪位殿下后院。虽说房家是大盐商,但还是商,身份摆在那儿,送进去也顶多是个侍妾。安婉她忙着养胎呢,日后也不会跟房家人有牵扯,怎么她做什么错事了?”

原来眼光打到别处去了,怪不得呢…安宁并不说安婉领着房青萝到张家想勾搭大老爷的事,随意扯了个由头糊弄了去。她们还没说多大会话,外门上就有小厮过来报:“二爷回来了。”

第一百二三章 难念的经

娘俩正说着话呢,外面门上就有小厮来报:“二爷回来了。”

福生窝在娘怀里早就不耐烦了,这会子挥舞着小爪子要往外去,安宁抱着他站起来笑道:“你这小子,好歹见着你小舅舅了再出去玩。”

福生撅着小嘴儿在安宁怀里拱着小屁股,待见到脱了斗篷的安然,眉目如画,唇红齿白,清新俊逸,又带着少年特有的洒脱,站在那里宛如芝兰玉树一般。小家伙儿又手舞足蹈的要小舅舅抱,安然心里对这个外甥喜欢的不得了,可这抱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僵着身子不敢动,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软乎乎的小家伙,怕是他一使劲就伤着了。

安宁对儿子的叛敌颇为不满,又见了弟弟的僵硬,不厚道的笑了起来,点点福生的额头笑道:“别看他这般小,都知道美丑了,最喜长得好看的抱他,要不是奶娘一直照顾他,不然也会被这小子嫌弃了。”回答她的是福生小哥儿撅着小嘴儿把他小舅舅的俊脸涂了一脸口水,惹得安宁哈哈大笑,在弟弟祈求的目光下把儿子抱回来,“满意了,臭小子。”

安夫人在一旁笑得慈爱,也乐得见他们姐弟互动,见儿子窘态也笑了起来,“快去洗把脸吧。”得巧照顾安康的丫鬟来报:“夫人,安哥儿醒了,正吵着要夫人呢。”

安宁看向安夫人,安夫人挥手道:“且去吧,我也过去瞧瞧你嫂子。”一旁添香给安宁披上桃红色缎面芙蓉兰草纹样滚白色毛边儿的斗篷,把福生小哥儿给遮在怀里,小家伙还以为是跟他玩呢当即笑得跟疯了一样,那叫一个兴奋扑腾。安宁森森觉得小孩儿太有活力不是一件好事。无法只得把他小脑袋给冒出来,回她的房间了。

待安宁走后。安夫人沉下脸问道:“老爷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让差人去寻了?”婆子微微抬起眼角,小心回道:“已经让小子出去寻了,只回来说老爷正在戏园子看戏,看完一场即刻回转。”

安夫人听了更不高兴,道:“一同看戏的还有谁?怎么越老越没个正行?再去让小子去催,看戏什么时候不能看,非得这般时候。”那婆子只回道是二老爷几人,安夫人听了愈发不愉,挥手让婆子丫鬟下去,坐在椅子上愤愤:“二老爷。哪里来的二老爷!当初合着旁人挤兑我家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还是同胞兄弟呢。这会子倒是腆着脸卖上好来了?老太太那个心偏的没边的,要是还活着那老脸指不定怎么黑呐!呵呵,我家是熬出来了,提挈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想都不要想!”

又想起当年那些烂事,气不打一处来。端起手中的茶盏,轻缀了一口茶,平复一下愤怒而激动的情绪。惹她愤怒还不仅是以往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还有如今二房那长了一双好势利眼富贵眼的妯娌竟是打起了安然的主意,说是什么有一内侄女和然儿年岁相当,也不看看你那副嘴脸能有什么好侄女,怕是一丘之貉罢了!还有那些素来早没联系的三大姑八大姨的也一窝蜂的上来,这安家还是我做主,哪里轮到你们来指手划脚。真是不知所谓!复而想到自己如今三个儿女俱是出息,嘴边不由得绽出一丝笑容,将茶杯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抚平衣摆,才唤了丫鬟进来伺候。

一会儿安然换了衣裳洗了脸过来重新给安夫人请安,安夫人慈爱的拉他嘘寒问暖。暂时将之前的忿怒压回了心里。

过了大半个时辰,安老爷才回转,被安夫人压住说了一通,如今安夫人底气足,加之又是气不过,句句带刺,“旁人捧你两句你就飘飘然了,怎么不想想当初他们是如何贬低你,贬低咱家的?当初分家时老太太拿孝道压咱家,咱打碎了牙活着血往肚里吞,后和哥儿娶亲他们暗讽和儿媳妇儿说的那些难听话,还有宁姐儿嫁不出去时他们怎么说的,这么些年你那好弟弟是怎么对咱家的,你忘了我可没忘!我一笔笔都记着呢!你旁的混些也就罢了,如今咱家好不容易光耀了,可别想让那些个臭虫给扯了后腿,你好好想想罢!”出门就吩咐门房上的,若是那些人再来一律不让进,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罢!

下午时,安大哥也从前面衙门回来了,得知妹妹回娘家也很高兴,抱着福生抛高高,唬的众人一跳,偏就小家伙儿乐的咯咯笑。众人皆夸赞是个胆大的,还不等用晚饭,照顾安大嫂的丫鬟喘着气来报:“大奶奶肚子开始疼了,要生了!”

众人皆是慌张,安夫人二话不说就往产房赶,一边走一边吩咐各处准备起来,准备热水热棉巾的,准备吃食的,请大夫和稳婆的…好在家里从前几日就开始准备了,真弄起来也是井井有条的。

安宁也想过去帮忙,可一想产房里都有安夫人和李家二嫂子了,哪个不比她这个才生过一胎的有经验,只好顾好外面。安老爷虽然也有了四个孩子,但孙子还真是头一个,紧张的在屋里转圈圈。作为准爹爹的安大哥当即愣住,还会安然推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说话结结巴巴的:“我要当爹啦!”

安然反而成了最淡定的那个,他使劲拍了大哥一把,“大哥,还不快去产房外面等着!”看他大哥惊了一下往外跑,连忙追上去喊道:“大哥,你跑错方向了,产房在这边!”

“起名字,对给我乖孙子想名字!”安老爷早开始好些天就开始翻古书了,可取了好多个都不满意,这会儿猛一拍大腿,也急咧咧的往书房去了。

翌日,太阳刚刚出来的那一刻李氏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安家的嫡长孙。

安夫人抱着孙子喜得合不拢嘴,连声说了好几句好,“媳妇儿辛苦了!”有些依依不舍的让稳婆把小婴儿抱过去清洗,早有丫鬟机灵出去给等了一夜的爷们儿报喜去了。

安老爷激动的把墨水打翻,也顾不得了跑过来,欢喜道:“好,好!府里每人多发一个月月钱,这几日饭菜多加鱼肉鸡子…”

安宁便打发人下去协办,便是推开门进去看小侄子了,羡慕的府里几个男人伸长了脖子!因为是寒冬腊月冷得很,众人可不敢将初生的婴儿抱出来,万一冻着了可不是玩的。因而安老爷、安大哥还有安然只有乖乖在外面等着,等产房收拾好了才能看上。只可惜了安大哥还傻了吧唧的眼巴巴瞅着紧闭的房门,真是恨不得盯出一道缝来!

直到大家将初生的婴儿稀罕够了,安夫人才想起来等在外面的爷们儿,才道:“把孩子抱到偏厅给男人们瞧瞧。”

安宁看了孩子又到屏风后看了一眼脸色有些白的大嫂,忙问一旁守着的李二嫂子道:“大嫂没事吧?”李二嫂子也高兴,回道:“萱妹妹没事儿,就是气力疲了,歇歇就好了。”

安宁遂放心,便和李二嫂子道:“李二嫂子熬了一晚上也累了,我已经让厨房熬了粥,吃完早饭再歇会儿,嫂子这儿有丫鬟婆子守着呢。”

李二嫂子心道小姑子的这大姑子心细,做事妥帖,便欣然答应了,有去偏厅瞧瞧外甥才随着丫鬟去饭厅了。

因是太阳刚刚出来那一刻得了金孙,安老爷便拍板给孙子起了名字——安煦,小名就叫阳阳,众人皆无意见。

碧水伺候安宁洗漱,笑道:“大奶奶折腾了一宿才生下煦哥儿,倒是夫人生福哥儿时才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连那稳婆也说夫人是她见过最顺遂的一个呢,还有些生孩子三天三夜的呢,可真是紧人呢!”避而不谈那使坏的稳婆,当时既顺遂又凶险呢。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好比阎王殿里走一遭,安宁抱着福生和安康也熬了一宿,真是同意了这句话。她当时生福生时也痛的很,全身就好像是被卡车压过重组了一遍似的,当即抱着两儿子亲了亲,呢喃道:“知道娘生产的多苦,长大了要不孝顺看不收拾你们!”

小侄子初生下来虽没福生那会儿粉雕玉琢的,但也白白胖胖,没半点褶皱,足有六斤半,可见是在母体里养的好,又结合了安大哥和安大嫂的优点,十分招人爱。在自家爹娘看来绝对是最招人稀罕的孩子了,头一次做父亲的安大哥几乎抱着安煦不撒手,还是小家伙饿了才被奶娘抱回内室去喂了。

安家得了麟儿到亲戚家报喜,半点没避过了那些没什么情分的远亲,当初儿媳妇嫁进门好几年肚子没动静可不还被这些个没脸皮的暗讽过‘不下蛋的母鸡’,可把她气个仰倒,如今金孙有了,还漂漂亮亮白白胖胖的,可是让她扬眉吐气。

安宁原本还打算等小侄子洗三礼后再回家,不想午后,大老爷就策马来了,先是拜见了岳父岳母,然后就直言要接媳妇儿子归家。

第一百二四章 风水轮流

安宁原本是想在娘家待到小侄子洗三后再回家,布料待到午后,她便在正厅里看到过来风尘仆仆而来的张致远,一愣。

安夫人刚看完孙子回来,见着了安宁就笑道:“姑爷来接你们娘仨回家呢,快些让丫鬟收拾收拾跟着姑爷家去罢。”

安宁嘟囔道:“娘这是赶我呢,这才住了一天,好歹等煦哥儿洗三后再回去啊。”

安夫人瞧姑爷黑脸,拉着安宁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教训她:“浑说些什么,正值年关府上还有好些事要你管,哪能几天不着家。”待走远了,伸出手指点点安宁的额头,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姑爷亲自过来接可给全体面了,听他说是直接从衙门过来的,怕是想你们娘仨了。前面要给足爷们儿面子,他那么个大老爷的可不就好个面子。”

安宁翻了个白眼,只揽着安夫人的胳膊,道:“好歹我事先全和他商量好的,家里事务来时全安排好的。”见安夫人作势要教训她,连忙认错道:“我这就让丫鬟婆子收拾东西去,待煦哥儿洗三我再来。”

等到上马车时,张致远体贴的扶着安宁上车,青缎靴子上落了个小巧的鞋印。张致远浑不在意,朝送出门口的安大哥抱拳翻身飒爽的上了马,策马便是向家去了。

待回到桂院,安宁被张致远虎目一瞪有些心虚,让奶娘抱着福生和安康到碧纱橱内安置。张致远单坐在那搭着大毛黑灰鼠皮的椅搭的花开富贵椅上不言语,安宁先进去哄了两个小的睡午觉,才出来看他拿了本书瞧,那青缎靴子上还留着那鞋印,失笑从碧水手上接了杯热茶给他,“喝茶暖暖身子罢。”

张致远也不接茶,安宁就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复而道:“如今这冷的天。你怎么还骑马?好歹坐轿子还能暖和些。”

这人才嗯了一声,安宁无奈这时候绝对要顺毛捋才行,半响才软言道:“我嫂子生了个胖乎乎的小子,叫煦哥儿。她娘家二嫂子过来照顾她呢。”

张致远听了,自己端了茶盏吃了一口,才道:“家里没了女主人确实不像回事,还有好些事都需要你管。”安宁自然知道,顺着张致远的话往下说,直把大老爷捋顺毛才罢了。

安婉这边儿,陪房何贵家的回了几件事。请她裁夺。本来回完事了,何贵家的应该离开,可是安婉不发话,她只能站在下面静等。

安婉彼时怀孕已有三个多月,肚子还不见凸起,她听得娘家嫂子生了个哥儿,一时也没什么感想。头几年安大嫂都随着安大哥在任上,只过节过年时才回来。她和这嫂子没甚感情,只有着面上的情罢了。只这节骨眼上绿儿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道:“太太…不好了!!”见着何贵家的还在,只急忙刹住嘴。站在一边儿也也不说话。

安婉不悦,看绿儿那模样也知道事不大好,只先看向何贵家的,何贵家的心里叫苦,连忙道:“太太,既然大奶奶生个哥儿,您作为姑姑也该去看看,就是身体不爽利不好去看,这洗三的礼怎么也得准备上的,怎么也得给新生的孩子表示点心意才是。还有这年礼也该送去了。”何贵家的本是安婉的陪房。一家子大小的身契都已捏在安婉的手里,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忠心于安婉,他们一家都已经打上了安婉的烙印,被人视为是安婉的心腹。既然如此,自然得尽着一个心腹的本分提醒着安婉,即使感情不深。可是面上的情还得做的。

安婉最近心情不大好,又因寒冬腊月也是不愿意往外跑,就道:“年礼的事先不忙,既然哥哥得了哥儿自然是要庆贺的,将之前家做的小衣裳挑上两件,再加两匹外面送来的布头,再加上四个装着‘笔锭如意’‘状元及第’锞子的荷包当添礼罢。小孩子家家的,不可太厚,怕是禁不起,这样就差不多了,你且去吧。”

何贵家的听了退了下来,心里却有些鄙视,那从外面送来的布算不上顶好,好的都被老太太和太太挑去了。再说了那添盆礼,虽说给小孩子礼不能太厚,怕承不住,折了福,但这也未免有些寒酸了。她也只是个下人,哪能置喙主家的事儿。

等何贵家的退下了,安婉不悦的看向绿儿,皱眉道:“刚才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出了什么事?”

绿儿低下头,小声道:“我刚才到前面去,听说房家来人说太太有孕,怕无人照顾,就…就送了两个丫头给老爷!老爷把两个丫头安排到书房伺候了。”

“什么?!”安婉惊怒交加,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怒道:“哼!这家里做主的还是我,我倒是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丫头!”这房家的欺人太甚,安婉不由将昔日好姐妹房青萝也恨到了心里。

绿儿眼珠子动了动,掩住眼里的艳羡之意,跟着去了。

腊月里一忙活起来,日子过得飞快,等安煦过了洗三,安宁忙活过年一些事宜,就是张致远衙门里事务也不少,一直到腊月二十里,张致远才稍稍清闲了些,安宁倒是还好,顾着孩子又管着家,眼下都打理的好了才清闲些,专顾着两个小家伙了。

这日,正是腊月二十三,张致远去盐政衙门处理完了事务,准备早些时候回家,出衙门时,才发觉天边儿飘起了小雪。

清风撑着一把伞,笑道:“老爷您总算出来了。今天可是过小年祭灶神的日子,夫人还嘱咐我今天一定要劝着老爷早点回家去呢!”

待张致远回到家,去正房才发觉几个小丫鬟挤在游廊下支着耳朵挤作一团,冷道:“这是在作甚?”

小丫鬟吓了一跳,还是鹊儿福了福身笑道:“回老爷,安哥儿会说话了,婢子几个想听听呢,没了形状还请老爷恕罪。”张致远一听,摆摆手掀开帘子进门了,进了内室果然见安宁搂着安康一阵狂亲猛蹭,旁边丫鬟都露出欣慰的神色来,见着张致远进来连忙福身请安。

“老爷回来啦,刚才安康会说话了,开口叫我娘了呢。”安宁笑得见眉不见眼,又是一阵心肝宝贝儿子的唤。“我家安康真是厉害,来再叫一声娘来听听。”安康腻在安宁怀里,瞪着黑黝黝的猫眼儿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娘,发音很清楚,带着一股儿小孩子的奶香味儿,可把这声‘娘’叫到了安宁的心坎上哟。

就连张致远也坐不住了,以拳抵嘴干咳两声,不自觉地带出点期待来:“安康会叫爹没?”

安康歪着小脑袋看了看爹,又瞧了两眼安宁,对着张致远张嘴:“娘!”

众人皆寂静,碧水她们掩着嘴偷笑,安宁半点不给面子的笑出来,搂着安康亲了又亲。

“爹!”干脆的声音…

“哎——”张致远大喜立马答应,才发觉不是安康叫的。觉得脚边一暖,低头一看,原来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众人冷落的福生从炕榻上爬下来绕过障碍物,爬到他爹脚底下利落的拽着他爹的袍子站起来,小嘴儿一张,干脆利落中气十足的叫了声爹…

众人先是惊讶,接着又被唬了一跳,“我的小祖宗啊,这是怎么爬下来的呀!有没有磕着碰着?”

安宁大怒道:“这个臭小子,刚才教了他那么长时间的‘娘’,他屁都没放一个,怎么这‘爹’叫的这么干脆!气死我了…”

张致远大喜抱起福生就啃,这回儿轮到他笑得见眉不见眼啦,喜道:“今日可是个好日子,传下去就说过年喜庆,每人多发两个月月钱罢!”

看顾福生的李嬷嬷还有几个丫鬟先是大松了一口气,若是大爷儿磕着碰着了有个好歹,这年都过不好了。见主子没怪罪的意思,先战战兢兢地放下心来,又听还有赏皆是喜笑颜开,感恩戴德自不提。

安宁一边儿为安康先叫她娘喜笑颜开又为了福生先开口叫爹恨的牙痒痒,连带着对张致远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看不过眼,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赏给福生一顿竹笋炒肉。这会儿安康小哥儿伸出小手儿搂着娘亲的脖子,小嘴儿撅着给娘亲湿漉漉的口水亲亲,脆生脆气的娘叫的欢,安宁被小儿子哄的将那点不甘心抛到脑后面去了,哼了一声就吩咐碧水道:“传下去今年辛苦了,年前的饭菜多加些肉菜。”

众人一听,笑着谢恩的同时,也琢磨出味来了,感情老爷和夫人这是较劲呢。倒也不说,反正最后得利的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府里的其他仆役可不知道缘由,一听俱是眉开眼笑,感念主家仁德,一时更是博得个慷慨体恤之名,自当更是尽心尽力。

福生脆生生叫了爹后,转身就赏了一泡童子尿给他爹,投奔到馨香柔软娘亲的怀里,挤开他弟弟,霸着他娘,不等安宁教他,娘、娘的叫个不停,咯咯的笑,在安宁怀里扭着小身子跟扭麻花似的。

这回儿轮到做娘的得意,做爹的脸黑的像锅灰…

第一百二五章 春意浓浓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了,各色齐备。

早几日张致远已经落了差事,颇有几分闲情逸致的在家里相妇教子,说起来就是宠着两个儿子外加两个姑娘玩耍。张瑶大些本来还按规矩来,后也放得开,拉着妹妹的手在小园子里嬉耍。

腊月二十九这日,张致远亲自写了对联贴到各个主子所居的院门上,安宁也来凑了一回热闹,写了倒‘福’字贴在桂院的树上。相比于张致远字体遒劲,她的字带着隽秀小巧,倒也不难看。

张家内外院落都换了门神,对联,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又因为刚出了孝期并无多久,只在大门处挂了两盏朱红大高照的灯笼。府内也并无太多其他的喜庆装饰,只是到处都收拾的干净整洁。府里一个嬷嬷剪的一手好窗花,‘连年有余’‘贵花祥鸟’‘龙凤呈祥’,大红的繁复漂亮的窗花贴在窗户上也带出了几分喜庆。

没一会儿福生小哥儿见着了,手舞足蹈的去拽,只可惜他那五短身材够不着,只得撅着嘴甩着手边儿上的玩具撒气,一会儿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利落的四肢爬行。打从上次他从榻上爬下来惊吓了众人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幸亏屋里的家具都被磨圆了棱角,桌角椅角都被棉布包裹了起来,地上也铺了厚厚的猩猩毡毯,不然伺候的奶娘婆子心脏可不够用。

越近年关来送年礼的络绎不绝,除了亲戚和交好的几家送了年礼,其余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更有甚者还送美人来,这样的连门都不让进。吃了闭门羹也没人再来碰老虎屁股了,只让管家送了不菲的年礼罢了。

三十除夕这晚。张家早早闭了门,吃团圆饭的正厅也被布置的喜气暖和,焕然一新。大管家张英、二管家谢忠和管事嬷嬷由谢嬷嬷打头领着众人先男后女按照差仆不等行礼不提,散了压岁钱、荷包和金银锞子后,又摆上团圆福宴来,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毕,众人方才散去。除了当值的。其余皆可自去热闹。安宁也让身边伺候的自去热闹。不用在跟前伺候,碧水早得了恩典回安家和老子娘一块儿过节去了,两位奶娘也被放家去,得了安宁的吩咐,杏儿、砚香等大丫鬟才领了小丫鬟们欢欢喜喜去了。

虽说这日扬州城里飘起了大雪。张家却是春意浓浓,一家子围在一块儿吃团圆饭。张致远将今日掏弄来的新奇小玩意儿拿出来让孩子玩,自可挑选喜欢的;安宁也不吝啬,除了压岁钱外,还另选了些精致讨喜的小物件来给几个孩子压岁。除了正规的,每人还得了一串由红玛瑙制成的手串,辟邪保平安不说,玛瑙还是美丽、幸福、吉祥、富贵的象征。

福生腻在他漂亮大姐姐怀里,他说话学的快。如今也能说几个简短的词,而且还挺清晰,加上还存着一股儿奶香味儿,见着了两个姐姐,姐、姐单个字往外蹦,也喜的张瑶和张玫都和他亲密。安康穿着火红的狐皮马甲。精致的小脸儿被绒绒的狐毛儿衬得红彤彤,好似仙童一般,这会儿绷着小脸儿坐在安宁怀里,黑曜石般的眼睛滴溜溜看着安宁手上的描红酒杯。

因是过年高兴,就连张瑶也被允许喝两盅子酒的,到安宁这儿更不用拘束,这酒还是她在空间里一时兴起酿出来的,埋在桃花树下,时间一过就给忘了,昨天才猛的想起来,就拿出来喝了。因空间里时间不同外面,再者材料都是空间出品,闻上去带着股儿浓而深的清香,却也不怎么烈,适合女儿家饮。安宁见小儿子好奇,玩心大起擦了手指,用手指蘸了些酒送到小儿子小嘴儿里,小家伙吮吸两下,许是不习惯这酒的味道还是辣着了,安康皱着秀气的眉毛,小脸儿都皱成了包子样儿,好歹没哭出来。

安宁抵着他额头蹭了蹭,小家伙以为娘亲跟自己玩游戏,小脸儿也不皱了乐嘻嘻的跟娘亲玩额头顶额头的游戏。张致远从头到尾瞧着,也没开口训斥,夹了一筷子菜到嘴里,嘴角也上翘了起来。

福生小哥儿艺没但人胆大,仗着府里他倒数第二小,阖府都当他是小祖宗的,什么都顺着不敢忤逆,就连他爹都是宠着纵容着。因而没什么敢阻拦他的,见着什么都要去分一杯羹,因而看到描红酒盅小爪子伸出来吭吭哧哧的去够,张瑶不敢让他喝,他撅嘴撅屁股的,攥着大姐姐的手不放,哼哼唧唧的用黑水晶一样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向大姐姐。

最终,福生小哥儿用他那双充满了感情的大眼睛,成功让张瑶心软,俏脸红扑扑的。旁边的张玫小姐姐捧着苹果红的脸蛋儿,笑嘻嘻拽了拽张瑶的衣袖,嘻嘻道:“大姐姐,福生弟弟想喝,就给他偷偷喝点,你看福生弟弟都快哭了。”

张瑶抬头瞧了一眼父母亲,见他们正在说话没注意这边儿,拿起小勺倒了些小心翼翼的喂到弟弟嘴里,又赶快毁尸灭迹的把剩下的酒喝了,入口柔,带着股儿竹子的清香又有果子的香醇,虽然有些辣,但回味起来颊齿留香。低头看福生小哥儿,不同于安康小哥儿的轻蹙眉,小家伙正吧唧嘴儿,大眼睛弯弯的像月牙,看他那小模样儿应该是挺喜欢的这甜酒的。又吵着要的时候,疼爱弟弟的两个姐姐又给了他一些,幸亏张瑶还有分寸,只哄着他说没有了,另外拿了新奇小玩意儿给他,小家伙才算作罢。

一家人在一块儿吃团圆饭,摆弄那些新奇小玩意儿,说说话,倒也其乐融融。待到半夜,小家伙都累了,安康早就像是小猫咪似的窝在安宁怀里睡着了。就是三岁的张玫小姑娘被大姐姐揽在怀里打哈欠,张瑶倒还好,正在和父亲说话,不过时不时的擦了擦眼角,福生这个精神终于耗完的小家伙也被他爹抱在怀里睡的香甜。

迈向新年的那一刻,爆竹声声辞旧岁,瑞雪飘飘迎新春。安宁觉得手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掌心中,抬头对上那人深邃的眼眸,她反握住那人的手。无声道:“新年快乐!”

让当值的送了两个姐儿回各自的住所,安宁和张致远一人抱一个娃回到桂院,安宁看福生小哥儿的脸蛋儿红彤彤的,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受了凉风,赶紧摸摸额头也不烫。这时候小家伙吧唧吧唧小嘴儿,安宁当即黑了脸,原来这小子喝了酒。在儿子睡得香甜时候拍打了两下肥嘟嘟的小屁股,旋即笑开来分别亲了亲两个儿子的额头,愿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我亲爱的宝贝们!

张致远沐浴回来,见了,坐在床沿上揽住安宁,那样子就像是把她们娘仨掬在了怀里。他在外面为家人遮风挡雨,筑建繁花似锦的家园,让妻子、儿女们远离争端,只愿平安、和美。

安宁低头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笑靥如花。这个新年她不孤单,有健康可爱的宝贝们,还有挂念她的家人,还有背后为家遮风挡雨的男人。她不再像是无根的浮萍,如果说去年的这时候她还迷茫不知日后去处,如今她的根落在这里,渐渐融入这架空的时代,适应这陌生的环境,留恋这暖心的温情。

白皙圆润的手腕上戴着的鲜红佛珠从衣袖里滑出来,衬着外面的银装素裹,显得越发红艳,像那迎风雪傲然暂放的红梅。床上的福生小哥儿咿呀的翻了个身,像只小猪般拱啊拱了几下,最后把自己埋入一旁安静沉睡的弟弟咯吱窝里,兄弟相拥…

正月初二,张致远、安宁夫妻带着几个孩子到安家拜年,张致远被留下来和安老爷说话,安宁则带着几个孩子到产房里看望还没满月的侄儿。

只不过到了产房里,在外面听到那些个三姑六婆的话,就来了火气,进去后笑道:“各位亲戚太太也是生过孩子,做过母亲的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体谅我大嫂的身子呢?我大嫂为我安家生了嫡长孙这月子还不曾出呢。再说了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啊,往年过年时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的呢,如今倒是齐全。我瞧着好些个都是面生的紧,也不知是不是真跟我安家有点子亲戚关系呢。再说了今个这是来拜年呢,怎么都一窝蜂的跑到我嫂子房里了,难不成你们都是来给我嫂子拜年的?”

几人听了讪讪得不说话,安宁眼光流转处自有一番高傲,把众人都扫了一圈,遂对安大嫂笑道:“大嫂,我今日可是烦了,没个往来的都要到我张家来说劳什子拜年的,这大过年的也不好将人家赶走呢。”

几人尴尬极了,也不多呆就往外走,还不等出门呢安宁笑道:“嫂子也莫太操心,管住自家爷们儿才是真本事。”几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安宁的品级在那儿摆着呢。昔日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如今可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按道理她们都该参拜的。

“娘,漂漂。”福生小哥儿拍拍小肥手,笑得灿烂。

第一百二六章 乌烟瘴气

“娘,漂漂。”福生小哥儿拍拍小肥手,笑得灿烂。

安宁伸出手指戳戳他额头,笑道:“你这小嘴儿倒是跟抹了蜜似的。”说着拉过张瑶和张玫的手,同安大嫂笑道:“这是我家的两个女儿,瑶儿和玫儿。”

安夫人、安大嫂身为长辈,见到几个小辈,虽然每年的四时节礼都有给她俩礼物,但是第一次见面,见面礼还是不能少的,这是礼数,不论亲疏。因而安大嫂便让一旁的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两姐妹皆是碎花如意攒珠簪和一块赤金坠的如意金锁。两小的皆是笑着接过,安大嫂有意要和安宁说话,就笑道:“小厅里有亲戚家的女儿家的,你们俩不妨去和她们嬉耍。”

张瑶侧头看向安宁,安宁便笑道:“去吧,你做姐姐的领着妹妹些,让丫鬟婆子都跟着。”张瑶便领着张玫随丫鬟到安家的花园子去了。

一会儿奶娘把煦哥儿抱过来,见着了还在襁褓里的小娃娃,小哥俩欢喜的要去和小娃娃玩。尤其是福生拍着小肥手,爬上去要去看,最后只得由奶娘护着去摇篮边看小表弟去了。

安大嫂不由有些赞叹道:“还是大姑子会养人,两个女儿家俱是水灵灵的娇花儿,又你家两个哥儿都是聪明伶俐的,这才八个月罢了都会说话了,日后煦哥儿若有他俩一半聪慧我就道菩萨保佑喽!”又想起那些个三姑六婆的话,不免有些黯淡,这点她着实是羡慕起小姑子来了,听婆婆说起如今那姑老爷的后院就剩下一位姨娘,日后也是要送走的…

安宁哪里看不出她的黯淡。笑道:“嫂子你脾气怎能这般软和,照我啊就将那些人轰出去?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安宁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在‘安宁’的印象里这群妇女可没少折腾出些腌臜事。她拍拍安大嫂的手,温婉道:“你莫想太多,娘不是那般不通情达理之人。说实在的。你看前几年嫂子没传出孕事时娘也没动那往大哥房里塞侍妾通房的心思。娘也是过来人吃过这般的苦头自然不会在这方面与大嫂为难,更何况如今还有了煦哥儿。”这话倒是不假,当年安宁的祖母安老太太可是这方面的极品,偏心没边儿不说。往儿子房里塞通房侍妾塞的不亦乐乎,如今在安家蹦跶的最厉害的柳姨娘就是当初老太太房里的丫鬟。安宁对那死去的安老太太无甚好感,甚至于回想起来的记忆并不美好。不自觉的受记忆影响带上了淡淡的厌恶。

安大嫂露出个苦涩的笑,看了一旁被两个小胖娃逗的咯咯笑的煦哥儿道:“我知道,太太待我这儿媳妇是极好的。只怕是如此传出去对和哥名声不大好。”

安宁默然了,她大嫂这算是产后忧郁吧,再者她这般说也并不是不无道理,而且安大嫂是正宗地道的古代媳妇,担忧是在所难免的。安宁安慰道:“这有什么的,那些人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们自己管不了家里的爷们儿。也看不过别人好。嫂子就是心思重,不然你和大哥说说罢。看他是什么想法可好?”

“哇哇…”摇篮里煦哥儿哭了起来,福生撅着小屁股正好把作怪的小肥手缩了回来。煦哥儿的奶娘赶紧抱起煦哥儿柔声哄着,一旁的丫鬟婆子哭笑不得。安宁过来问了才知是福生戳他小表弟吐出的奶泡泡戳上瘾了,等煦哥儿不吐奶泡泡了,就该戳人家的脸蛋了,安宁顿时哭笑不得,拍了福生小屁股一把,“你这霸道性子,看把煦哥儿弄哭了,你说该怎么办?”

福生瘪瘪小嘴儿,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转看向站在一边儿安大嫂,“舅舅…”安大嫂眼睛一亮,连忙道:“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呢,福哥儿这是和煦哥儿亲近呢。咱们家福哥儿多活泼啊…”

也不知花园子发生了什么事,安夫人脸色很难看,连带着一向笑眯眯老好人的安老爷也没了笑颜,安然也是绷着一张脸。安老爷和安夫人亲自送安宁一家出门,等马车离开安夫人脸上笑容隐去,冷着一张脸扫过一群人,冷笑道:“眼珠子都长到了头顶上了不成,偏又眼皮浅,自家姑娘还是领回去再教养一通为好!堂堂二品大员家的姑娘难道是随尔随意折辱的不成?真真是猪油蒙了心,我们安家可供不住你们这些个大佛,管家送客。大过年的倒是晦气了!”说完也不看那些面露尴尬之人的脸色,径自回去了。

知晓其中缘由的人不免脸色讪讪的,虽然看不过安夫人目中无人的态度,但更多的是将这事迁怒到做出这事的人——安家二房的女儿安蔓,又回头瞪了自家女儿一眼,冷冷道:“还杵在这儿作甚,以为自个是个什么身份,回家反省去罢。”虽说在教训自家女儿,但皆是指桑骂槐,二房太太程氏被说得一阵青一阵白的,却又发作不得,只得领着安蔓家去了。

安宁从跟着伺候张瑶、张玫两姐妹的婆子口中得知了事情缘由。这事儿是这样的,张瑶和张玫两姊妹被安家的丫鬟领到小厅里,厅中女孩子们皆是被母亲嘱咐过的,见了两姊妹也是热情非常,便是能说上话的就过来凑趣。女孩家的能谈论的事多,倒也融洽,有个女孩儿对两姊妹手腕上带的红玛瑙制成的手串感兴趣,多问了句。张瑶只笑道:“是母亲除夕送予我们姐妹的,说是能辟邪保平安。”又说这玛瑙是佛教七宝之一,众人皆好奇便问其他,张瑶微笑一一答了。

安蔓一向自认为自己才貌出众,今日偏又见到比她更漂亮的张瑶,便有些不服气,又见众人皆围着她奉承,心有不甘,将母亲告知她要讨好张家姐妹的话忘了,见状便冷不丁道:“竟不知张妹妹懂得这么多?”

张瑶一愣,随即便笑道:“只是平时书看得多一些儿才知道罢了。”

安蔓又道:“平日里只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针凿女工、管家理事为要,不认得字反而好。像张妹妹这般识了字的,若是读书还是读些好书,女儿家还是只读《女戒》《内训》《女论语》《女孝经》之类的书才是呢。张妹妹合该读写正经书呢,别看些有的没的杂书,移了性情那就大不好了。”

安蔓这话说完,两个离她近些的女孩见状忍不住往旁边移一些,其余女孩家的也忍不住皱眉。一向大家脾性的张瑶都有些恼了,又见她是外祖母亲戚家的女孩不好乱发脾气,只淡淡的笑道:“我家原就是,别的没什么,只书籍多,再者本是规矩人家,所读的书都是精挑细选来了的,竟是不知这位姑娘嘴里说的正经书是什么,那杂书又有哪些。再者我性情如何,自然不需你操心,我的教养嬷嬷自会会尽心。”她的教养嬷嬷罗嬷嬷是父亲、母亲费了一番心思请来的从宫里出来的嬷嬷,规矩教养是最好。偏这几日正值新年,母亲放了恩典让罗嬷嬷家去了,过了元宵才能回转。若是今日罗嬷嬷在这里,肯定会为了她这番话大加赞赏的。

张玫虽才三岁,但素来宋姨娘也费心思教养她,虽还不尽然懂,却也明白那人是暗讽她大姐姐呢,临了也插嘴道:“你这人忒怪,我大姐姐看过何书,你竟是知道不成,怎么一口笃定那是杂书?”她这话说得急,但众人也听了明白,便是瞧向那安蔓。

安蔓本就因为张瑶的面色一红,脸色讪讪的,可又听得张玫的话,怒极攻心,冷道:“我倒是怪,偏生比不上你这姨娘生来的罢!”

这话一出张瑶甩袖护住张玫看向安蔓冷道:“我竟是不知你与我姊妹有何恩怨,竟是这般说我姐妹。我妹妹出身还轮不到你置喙,她自当是我父亲的女儿,是我张家的女儿,二品大员的女儿。”

安夫人过来原是那张瑶的大丫鬟砚香看情形不对差了小丫鬟去叫来,原是在亲戚家不好说话,再者那安蔓又是亲戚家的亲戚更是不好说。把安夫人叫来正好,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安夫人自然恼怒,张瑶两姊妹是她姑爷的孩子不说,人家还是头一次上门,好歹叫她一声外祖母的。这安蔓如此不是打了她的脸,还让安宁这个继母不好做,这怎能不让安夫人心生恼怒,心里更是将二房的恨极,当不得要冷嘲热讽一番!

安宁知晓了此事,心里感念张瑶当真是长大了,也知道她们姊妹俩受了委屈,将她们姐妹留在内室。把张玫拉过来摸摸她的头,小姑娘眼圈红红的看来是哭过一回了,安宁软言道:“今日之事我听说了,玫儿和瑶儿都做得很好,尤其是咱们玫儿知道维护姐姐了。”

小姑娘红着眼圈听了这话也露出笑来,狠狠的点头:“玫儿会的!”

安宁摸摸她的发旋,笑道:“你大姐姐说得对,你是咱张家的女儿,旁人怎会将你轻视了去,甭理会那些小性子的。日后你们姊妹也不会和她们有甚交集,不必放在心上。”最后这句话是和站在一旁的张瑶说的,得巧这时张瑶身边的墨香笑嘻嘻的领着卓静身边的二等丫鬟菡竹进来了。

第一百二七章 蓦然回首

得巧这时张瑶身边的墨香笑嘻嘻的领着卓静身边的二等丫鬟菡竹进来了。先朝安宁和两姊妹福了福身,方道:“禀夫人姑娘,卓家姑娘给人送帖子来了。”

菡竹行了礼,就奉上一张帖子。张瑶忙接过帖子,笑着看了,原来是卓静在正月十六那日,想办一个姑娘们的赏梅会。想起这两个交好的闺中密友,加上安宁的解释,她心里那丝不快也散了去,又对妹妹的亲近欢喜,遂笑着应承下了,对菡竹道:“你且回去告诉你们家姑娘,就说到时我一定去的。”

墨香送了菡竹出去,张玫眼巴巴的瞧着张瑶手中上描稀疏红梅的帖子,张瑶见了软笑道:“好妹妹,待你再大些姐姐就带你去玩。”

张玫皱皱小鼻子,童言童语道:“再大些是什么时候?等到和姐姐那般大的时候么?”

安宁忽的笑道:“再过个几年,今天也累了,瑶儿你领你妹妹回去罢。”

待两姊妹出去,安宁收了脸上的笑容,脸色也是淡淡的。碧水见状还以为安宁还在为安家亲戚那边儿的事糟心,坐在小杌子上给她一边捶腿一边道:“姑娘可是再想安家那边儿的事?其实我也知道些其中那蔓姑娘如此嚣张的缘由?”

安宁便问是为何,碧水笑道:“我听我老子娘唠叨的,那蔓姑娘的老娘舅如今成了扬州的知府,听说最是疼爱蔓姑娘的。”

安宁凝眉道:“那扬州知府不是王大人么?”

碧水道:“姑娘有所不知,那程大人是举人老爷不假,但进士科几次落榜,随后就捐了个同知。只那前任知府贪墨钱财被免了官,倒也不知为何这知府官衔就落到了程大人身上。若不是二爷争气,加之大爷和姑娘您,那二房的嚣张跋扈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这次被落了面子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呐!”

安宁自是听出碧水话里的意思,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偏偏那二房没有君子,只有小人。又想安老爷那活面团的性子和安夫人嫉恶如仇的口条,还有安大嫂温和的秉性,日后指不定再吃些什么亏呐!可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自然不好插手娘家之事。日后还是最好不与那些人往来,早些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也怀疑那个程大人是怎么混上知府位置的!

正月里各家均是贺节宴会,语笑喧闹,亲友来往不绝。转眼几日便是到了元宵佳节,张家也一片欢心鼓舞,比去年自是热闹了几分。才吃完白嫩嫩圆溜溜的元宵,安宁听得外面热闹。也想去凑个热闹,出去嬉耍,偏不巧的安康因前两日受了些寒有些发烧,镇日也是蔫蔫的,趴在安宁的怀里垂着眼帘不想动弹。安宁只好作罢,反正灯节什么时候都能看罢。只眼巴巴的看着张致远带着两个姑娘还有急吼吼的福生小哥儿出去瞧花灯去,四喜也随着去看热闹。

偏张致远还刺激安宁,正儿八经道:“会给夫人带花灯回来的。”安宁赌气抱着安康进了碧纱橱。挥手也吩咐院里的丫鬟婆子自去热闹,其他当值留守的必当精心,各有赏钱不提。

安康攥着娘亲的衣襟小脸儿因不大舒服露出两陀酡红。安宁也心疼儿子,偏儿子小也不敢擅自用些药水。见他也只应景才吃了半颗元宵,劳心劳力的抱着儿子去小厨房做些吃的。守厨房的婆子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安宁嫌她碍事,只让她出去吃酒去吧,婆子欢喜的应下去了。没多大会安宁便用空间的水果做了小碗的水果羹,还有一份蛋羹。对于花花绿绿甜甜酸酸的水果羹,安康小哥儿很给面子的吃了小半碗,对于蛋羹,小家伙嘴巴闭得紧紧的。不管安宁怎么哄,就是不肯吃,安宁摸摸他软乎乎的小肚子。小家伙嘻嘻笑着躲了躲,最后忽闪着又长又密的睫毛啵了下给了娘亲一个响亮的脸颊亲亲,坐在安宁怀里晃晃小腿儿精神却是好多了。

两个小的如今虽才九个多月,但从他俩五六个月时候。安宁就慢慢的在他们的食谱上搭配蔬菜水果鸡鸭鱼肉这些食物,做成和着菜末肉末煮成的肉羹、菜粥,或是鲜鱼、蛋羹,有时候用空间出产的茶叶煮羊奶去了腥味给他们俩喝,还有些受俩小喜欢的水果羹、双皮奶还有水果丁之类的辅食。福生不用说,才九个月多的就像是一岁半的小孩儿,前几天还颠颠的站起来拽着他爹的衣摆往前走了两步呢。安康如今也看不出是早产的小孩儿,从娘胎里带来些的不足也别精心调养的没半点了,虽然不及哥哥那般健壮调皮,却精致听话惹人爱。

安宁带着安康在家也不无聊,和儿子玩你亲亲我、我亲亲你的游戏,小家伙精力没那么旺盛,和她玩了一个多时辰就打着小哈欠困了,安宁哄睡他带在身边睡觉。自己则是坐在炕榻上呼吸吐纳,屋外皓月当空,霜华满地,屋内暖香四溢,晕黄烛光下身穿浅粉色棉衣的女子神色柔和,棉衣和棉裙上是一整枝的梅花,随着女子呼吸吐纳间也仿佛觉得这衣服上的梅花好似活了一般,花瓣似玉,色如胭脂,又似乎有一股儿暖人心的幽香散发出来,不似梅花的清冷,反而暖暖的…盖着吉祥如意大红棉被的安康小哥儿小嘴儿睡梦中嘟了嘟,软软的胎发有几缕贴在脑门上,软软的可爱。 话说外面大老爷一群人,元宵佳节,如今江南比以往清明,又少了不少的贪官污吏,百姓生活大有盼头,因而今年的元宵佳节比往年也热闹了几分。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各色精巧花灯,又有各种吃食玩具,有些地方人更多些,不时传来嚷嚷声,怕是猜灯谜得花灯的。元宵节就是深闺太太、闺秀们也覆上轻巧的面纱出来游玩,是以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张致远抱着带着虎皮做成的虎头模样的皮帽,被他娘几乎包成圆球形,就怕是冻着了。他出来似乎觉得不够看,他爹就给说他指的是什么,本来小家伙还学舌呢,后来直接兴奋的在他爹怀里扭麻花,乐得咿呀咿呀的乱往前冲。好在周围还有得力的护院小厮在四周围成一遭,就是两个姐儿身边也有孔武有力的婆子护着、丫鬟跟着,不然就凭福生这横冲直闯的模样儿他爹还真放心不了。四喜倒也精明就飞在福生跟前,凡是福生小哥儿吃不完的零食小吃全都被它包圆喽!

饶是张致远大老爷体力不错,也被自家儿子霸道性子和不轻的体重累得不轻。偏福生不愿意让旁人抱着,就是婆子抱着了当爹的也不放心。有些普通人家的爹就让儿子骑在脖子上,福生瞧了回头,回头就冲他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泛着奶香味儿的喊道:“爹,要!”掷地有声,张致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是一张冷峻的脸也绷不住了,好言道:“福生,你太小,爹抱着就行了。”不是他觉得面子重要不给骑脖子,而是福生如今才多大,身子骨还脆的很,哪能冒险。福生虽然没完全懂,但也知道他爹不让,扁着嘴巴哼哼唧唧的直扭,弄得一向在外人跟前雷厉风行的盐政老爷没了脾气,又哄又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