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也明白,又怕是她多想了,连忙道:“玫儿也不用多看低自己,毕竟还有老爷的身份摆着呢,如今老爷已经是正二品的大员,日后出来旁人也不敢看轻你身份呢。而且看太太的样子,日后自然不会亏待玫儿的。”

“玫儿省得的。”张玫趴在宋姨娘怀里,没了刚来的时候雀跃,她出来交朋友,旁人看她虽是庶女,但又因为她父亲的关系自然会对她高看一眼…却没听出宋姨娘的深意来,宋姨娘也不多劝说她了,但因为张玫情绪低落,宋姨娘却没有再和她分说景佑的事儿,只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满眼慈爱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张玫的背。

第二百零九章南边北边

至宋姨娘和张玫说了一通之后,张玫再去安宁房里请安的时候多少有些不自在,以前没注意到的一些细节,自然会注意到。

看小福久不愿意走的时候都是太太抱着的;还有大姐姐对着太太的时候尊敬多些,亲切却不足的…她却是不以德报怨的,毕竟她身为庶女,不管吃的还是用的,衣食住行皆可以和大姐姐这个嫡女比肩了。就她日常所见,所听,所闻,太太当真对她们俩快一视同仁了。别的不论,就是她出去交的那些人家的女孩儿,就是嫡女的,好些个家里太太都是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女子女工针黹才是其本分,识些字能够诵读《内训》、《女论语》等女四书这些教导姑娘家修身持家、知书守节之要义的书就罢了,不然就是能读得懂账本就罢了。

但家里就是她大姐姐当初请来的先生教导,到她这儿也是不差的,都是经由严格把关才选来的先生。虽说教养嬷嬷比不上大姐姐身边宫里出来的,但也是扬州有名气的严厉嬷嬷。她自然听说一些旁人家的庶女,嫡母刻意忽视,更有甚者还苛待的,两厢对比起来,她虽是庶女,但太太待她是亲厚的。由此虽多胸中多了些沟壑,她性子本就爽朗些,因而过了几日就转换出来态度,宋姨娘见状并无多加劝说,日日紧着做针线。

一日张玫行事规矩学完了,凑到张瑶屋子姐妹说了会话儿才回了宋姨娘的院子。自打张玫七岁后,就从宋姨娘的院子里搬到紧挨张瑶所居的瑶光院旁边的落梅院,而且身边的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六个。只比张瑶身边的大丫鬟少两个,其余皆是不差的。

红玉倒了一杯茶放到宋姨娘身边,劝说道:“姨娘,快歇歇吧,我知道您疼二姑娘。可也不能日日夜夜的舀着针线做。可把眼睛熬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再说了二姑娘的衣裳鞋子,不是还有家里养的针线上人。还有姑娘身边的丫头们做呢。”虽说红玉心里有些小九九,但总归是宋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宋姨娘也不是吃素的。绵里藏针。再者说了上次安宁不在府里,出了那等之事,府里又肃清了不少人,红玉一个丫头能有多大见识。赶紧把心里头念头咽回去。

宋姨娘做了半日的针线,脖子也有些酸了。端过茶来没喝放在手里暖着,声音低不可闻:“我知道,可总归是就有这么个念想了。”

“姨娘,你说什么?”红玉没听清,问了句。宋姨娘摇摇头,低头将手中的最后一针缝好,咬断丝线,抬头正好见着张玫进来,心神一晃针头差点戳到手指上。宋姨娘把满嘴的苦涩咽了,招呼张玫,说是给她做了棉衣,让她试一试。

“姨娘怎么又做棉衣了,今年照例做的大衣裳都还没穿呢。”张玫似真还假的抱怨着,心里却是极高兴的,不过穿上却是诧异道:“怎么觉得比经年棉衣厚一些,不过穿着更暖和了。只屋子里烧着火盆,冷不着的,姨娘可是糊涂了不成?”说完嘻嘻笑,宋姨娘笑道:“是厚些,人家都说北边儿冬天可是冷的很,天寒地冻的,腊月间大雪能堆积到腿弯呢。”

“嗯,我从书上看过的,”张玫嘻嘻道,“好好的姨娘怎么想起说北边儿的,难不成是前个我和姨娘说都城,姨娘才想说这个的?怎么不见姨娘戴那枚小凤钗,原是太太从都城带来的,我瞧着姨娘戴着好看就给姨娘了,姨娘戴着肯定好看。”

宋姨娘顺着她话头往下说,只把那只小凤钗舀出来钗到张玫发髻上,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小凤钗配着娇红的脸颊,灿烂娇俏,拍拍她的脸颊,“还是玫儿戴着好看。”

张玫还是个**岁小姑娘,爱美天性挡不住的,当下就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然后抱住宋姨娘的胳膊,可劲儿问:“好不好看?真的吗?”宋姨娘在一旁应和着,红玉站在一边儿虽然觉得这些时日宋姨娘言行有异样,却以为她是操心二姑娘,因而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又看宋姨娘疼爱二姑娘的样子,也在一旁凑趣打诨。

这边儿安宁送走了蒋夫人,坐在榻上想了会儿,才算是明白蒋夫人的来意。明年张瑶就要及笄了,定亲也有三四年了,蒋家看重她不曾催促,但蒋韵的年纪也不小了,蒋夫人的意思是等明年张瑶一及笄,就要办两人成亲的事儿了。这时代有些家底的人家大多是在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才说亲的,先定亲再准备嫁妆,总得花个一、二年功夫,嫁过来正好。虽说张瑶十岁就订了亲,虽说有些早,但也不算太出格,她的嫁妆这两年早就是制备好了的。虽说这时代姑娘不到及笄之年出门儿也不少见,但依照张致远疼爱张瑶的样子,是要留姑娘及笄的,素以蒋家人虽看蒋韵年纪也不小了,因而也不曾多加催促。

安宁吐了一口清气,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张瑶就要及笄,要出嫁了。想想也是比她大一岁的布政使家的女儿卓静今年及笄,嫁了人,就是蒋家小女蒋雪晴也在去年出嫁了,原本还玩在一块儿的闺蜜转眼就为人妻了。不过蒋家那般不纳妾不收房的风气规矩,又知根知底的,再好不过了。哎,说不得过两年都能升一辈儿了。安宁一想有个小娃娃唤她外祖母的样子,忍不住秀眉抽了抽,说起来她还不到三十岁呢,不过加上前世的过的岁数,她也和大老爷差不多岁数的。岁月催人老啊——

因为是开春要进京述职,很多事情都需要张致远处理,因而早早的就去衙门了。上午也就蒋夫人过来,小福久自己玩的正高兴,安宁将府中事务处理后,又舀出来从都城宅子寄回来的信,从开始着手修葺到现在十一月份,已经四个月了,北边儿不比南边儿,冬日天寒地冻的到腊月已经地冻的话是不好再修葺的。当时也考虑到这个情况,请来的能工巧匠多,而且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之物俱全,因而过了四个月屋子就已经修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也就是一些上色打磨之类的活计了。因而到腊月前收工前是能全乎的,接下来的时间避免新修建的院子阴暗潮湿,需要晾晾,散去潮气方可。

除了这个,还有被安宁派去到京郊西北的田建大棚的管事的禀报。这几处田地都是荒地,就算种庄稼,长得也不好,是不好的热地,再加上旱涝不定,若不是边上的山林还有些出产,佃户都过不下去,因而是收益不高的,就没有庄子在那边儿,这几处是老太太的陪嫁里面的田地。安宁为了一家子在都城时冬季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考虑到地热的缘故,说不定是真的成功的,派去的管事也有经验的,是原本她温泉庄子上的从娘家来的几个小子之一。搭上了大棚,虽没有扬州这边的温泉庄子上的菜蔬长得好,却是成功的了,又原本那边没有庄子,盖上田庄,日后也是多了一个进项不提。

又翻看了几个旁的,进度都是不错的,安宁心情飞扬起来,好心情地将一沓信收起来,冲坐在一边儿安静地捧着一本《本草纲目》‘看’的津津有味的福久笑道:“儿子,中午想吃什么跟娘讲,娘给你做去。”小福久现在能认的不少字了,不过看这本《本草纲目》他还是读不来的,小家伙就是好奇的翻看上面的药草图。安宁这儿的书相当的杂,奇物赏鉴、历史杂记、志怪古志、山海经文、地理游记、医书图册,就连农学方面的书也是有的。本来张家几代藏书,库存就很可观,更不用说安宁空间里还有一间图书馆似的书房,还有识海里存储的各类知识,有时候见到好的,适合在外面读的,安宁就将它抄写下来舀到外面来装订成册,以增长见闻、开拓视野。有时张致远翻看到了,来了兴趣,也会舀过去读一读。

听到安宁的声音,小福久歪歪脑袋,呆呆的被安宁抱过来揉搓一顿,亲亲蹭蹭,又问了一遍儿小孩儿想吃什么。小孩儿朦朦的才反应过来,“鱼鱼。”安宁失笑,“好好,咱吃鱼鱼,还喝鱼汤汤怎么样?” 小福久眼睛亮亮的点头,安宁又搂着他一顿揉搓。

添香捧着粉彩福禄笀高脚大托盘进来,上面放着洗的干净红彤彤的草莓,笑道:“太太、小少爷吃草莓,新鲜的草莓,才摘下来就送来了。” 红彤彤的草莓散发着清香,安宁拈了一颗递到福久嘴边儿,自己又吃了一颗,酸甜可口,又道:“怎么这个时候送来的?多不多?多的话这边儿留些,分给大姑娘和二姑娘去罢。”草莓在这冬天很难见,但那是对旁人来说,安宁是不缺这些的,反而还有更好的,吃两颗就是图个新鲜。

第二百一十章 要过年了(上)

却说蒋夫人来安宁这儿探口风,无巧不成书,外面五味楼蒋云扬并着卓锦年怂恿张致远请喝酒。

说起来,蒋家二子蒋韵和张家大姑娘定了亲,蒋家幺女蒋雪晴又嫁给了卓家二子卓湛,三家原本就是至交好友的,如今又结为两姓之好,自然是亲上加亲。想当初张致远在盐政上举步维艰时,也正是靠着和蒋家、钟家以及卓家交情日近,结为盟友,有蒋家兵权为震慑,钟家按察使,布政司也是江南之重,再加上今上的背后支持,才能一步步的破开云雾见天日,在全是地头蛇的江南里功成身退,而这三家也在江南官员其余官员或被贬或抄家时候完好无损,甚至更进一步。

“致远,你这次进京述职,怕是要将这盐政御史的担子卸下来吧,可真可喜可贺,来喝一杯。”卓锦年这话让张致远嘴角轻扬,道:“当真值得恭贺。”

可不是,从张致远任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开始到如今的巡盐御史,将近十数年,总管江南盐务。古来多少官员在这个位子上败了?盐,关系到国家民生,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每人每天都要用到,不可或缺,也无其它之物可蘀代。作为国家专卖,盐政收入占国库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多,而两淮盐政又是全国盐政收入之首。因而作为江南巡盐御史的张致远可算是管着皇帝的钱袋子,是个大肥缺。可就因为如此,这个位置位高而风险相对的也很高,不想前几年的遇刺还有盐城的盐民聚众滋事还是前些时日的被人调换了折子…他还能在这位子上稳若泰山,只能说是帝宠万分了。将这职位卸下,作为圣上的信臣,又能臣、纯臣,圣上如今正值虎狼之年。回京之后必然是高升,而且还远离了盐政这高危的职位,自然当得恭贺一番。

蒋云扬闷头喝了一盅。道:“还先别急着恭贺,老张这一去都城,可就扎进那漩涡里去了。自打去年圣上万圣节给皇子封爵后,京畿形势越发诡谲了,这不之前本很有可能入阁的柳大人被罢官问罪,这柳大人执掌翰林院多年,颇受圣上看重,这次也因睿亲王之势被波及了。所以说都城虽好,却不像是咱在这江南不但远离京畿,还风景好似画的。”前年圣上万圣节后分封几个成年的皇子,二皇子封睿王,三皇子、四皇子分别封淳郡王、诚郡王。二皇子自不必说,元后嫡子身份高贵,三皇子江南水灾治理好,颇具功劳,四皇子则是救驾之功。当封。

卓锦年叹一声,道:“柳大人被无辜波及罢了,不过如今虽然睿王爷势大,但是这么多年,都不能让圣上封他为太子,可见他并不是完全让圣上满意的。可惜他尚不自知。还处处以太子自居!致远此去都城,还是谨慎为上,毕竟当年…”卓锦年未尽之语意为当年张致远遇刺之事,虽说没有明说,但当年盐城盐民聚众滋事背后肯定有人,而张致远回扬州的途中遇刺,很多人都会觉得是他得罪了睿王爷,而陷入一种古怪的氛围里!张致远是天子近臣,对他不利的最大嫌疑人,却是天子的儿子!

张致远修眉微挑,他遇刺只是轻伤之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对外都是说成重伤,躺在床上数月才完全恢复。而且这事儿让他成功的从睿王爷争锋相对中脱离了出来,当时世人皆以为因他雷厉风行招惹到了睿王爷,而使得睿王爷派人暗害他。若是他再出些什么事儿,众人惯性的就会以为是睿王爷动的手,原本圣上就有些疑心睿王爷,当时虽没有明面上说,却是驳回了好几道睿王爷那方势力的折子,所以睿王爷不得不将爪牙收回去,让张致远有了可乘之机,之后倒也不曾再遇到这等暗害。

想到这儿,张致远嘴角轻扬,一副高人的清隽模样儿,夹了一筷子菜吃了,唔没有家里的好吃。安宁这几年都致力于喂食他,而且小厨房里的蔬菜瓜果要么是从庄子上送来的,要么就是空间里舀出来的,材料好,请的又是厨艺精湛的厨娘,哪能不好吃的。他放下筷子来,捻了捻短短的胡须道:“天家的事儿我们做臣子不能掺和,再者张家历代纯臣,自是不会走偏道儿。”说完很是矜持的笑笑,他为纯臣,这才是他能在江南盐政上一任十数年的缘故,而且站在圣上的一边,自然是最妥当的。

卓锦年嗤笑一声,道:“致远,我算是发现了,你这自从有了娇妻稚儿后脾性倒是软和了不少。以前的时候就整日板着一张棺材脸,虎目一瞪唬的下面的人都不敢动弹的,哈哈。”

“卓兄你还别说,我还记得老张家那个福生,早些时候跟蒋韵学射箭,圆滚滚跟个团子似的,白白嫩嫩逢人就笑,和这当爹的截然不同的啊。” 蒋云扬附和道,显然乐的看张致远的笑话。

张致远也不生气,反而是问道:“润之在京都如何?”润之是蒋韵的字。

“都城有他叔父罩着,在兵部好好操练操练罢。”蒋家是以军功起家,就是如今蒋家依旧在武官中占着重要一席,兵部更是势力不小。而蒋韵不同于蒋家其他子侄,走的是文举路线,都城自有他叔父打点。

“那啥,”蒋云扬捏着酒杯看向张致远,简直就当张致远是座大山,可夫人吩咐的他又不敢不从,只得干巴巴的说了句,“男儿嘛就该先立业后成家啊!”

张致远修眉微扬,舀过酒壶给蒋云扬和卓锦年各倒了一杯酒,淡淡道:“这话极是。”

蒋云扬等半天不见张致远往下接,傻了!连忙给卓锦年打眼色,卓锦年斜眼看向一边儿,谁不知道张致远对他家大姑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这姑娘又是千里挑一的好模样和品性,怎么也得在家里过了及笄再出嫁不是!

蒋云扬见卓锦年临阵倒戈,心想这亲家不厚道,等下次卓湛那小子上门的时候,多让大小子磨练磨练再说!

张致远最是淡定,只喝了几杯酒就不喝了,倒是发现平桥豆腐不错,肉质细嫩,清香爽滑,口味鲜咸,滋味十分鲜美。至于蒋云扬暗示的话,大老爷权当表面意思,咱没往深里想。

转眼已经入腊月,年节将至。今年蒋家送来的年礼尤为的丰厚,除了一些基本的外,还有鹿子、獐子、狍子各一对,野猪、野羊、青羊各六只,野鸡、野兔各五十只,还有熊掌十对,鹿茸、海参二十斤…瞧人家来送年礼的人说了:“北边儿送来的府里用不着这么多,就送来一些给亲家一家尝尝,不值什么的。”瞧瞧人家说的,给‘亲家’一家的,当时安宁听得送礼的管事娘子说话暗里知道蒋家这是暗里催促的,也无什么,让添香领人家去前厅喝茶,转身舀着礼单进了里间,指给张致远看,看他黑沉的脸就知道刚才那管事娘子传话,让大老爷听了个正着。

“过了年咱家瑶儿可就要及笄了,你可该松口了。难道瑶儿出嫁就不是你女儿不成,再说了蒋韵是要在都城定下的,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还能不放心?”安宁对那一堆肉暗自咋舌,自家府里人少,哪能吃得完,又想给蒋家的回礼,不等张致远说话,就急匆匆地出去了,又给蒋家的回礼上加了一干温泉庄子上新下的新鲜蔬果,都是这个季节里头少见的。

回去后看大老爷暗自郁闷,只和小福久窝到书房里躲清闲去了,安宁无奈,就让人在书房里燃了熏笼,再加上两盆子银丝碳盆,任由他们爷俩悠闲去了。她还是有得忙的,不仅要打点送往有交往的各家的年礼,不过这有交往的人家今年多了些。虽然张致远不在京都为官,但于京都的交好人家这些年都没有断了联系,年礼是每年都有的,今年又多了澄泓,安宁已经交代了在京都的孙嬷嬷一家的,他入朝为官,人情往来都需要打点,让他自己安排,回头到账房那里报账就是了,还有他的外家古家等等一干人家。和去年一样,人情应酬的事也让张瑶参与了进来,等她弄出礼单来,安宁过目一番,看还有什么要增添、删减或蘀换的。

除了送年礼外,还要收取各家送来的年礼,清点各处铺子、田庄上送来的年货并银子等等,登记造册,入库点封。安宁这时候算是发现了,铺子、田庄多了也不是好轻松的,就是年底铺子盘账、核对账册都够忙活一阵子的!这时候四个大丫鬟都齐齐上阵,忙的脚不沾地,跟个陀螺似的。不光这些,还有家中主子、仆从过年的新衣裳要裁,虽然明年不在扬州,但该有的章程还是要有的,过年就是图个喜庆,新衣裳是每年都做的。另外还有家里仆役、外面铺子上和田庄里的人手的过年福利、赏钱,而且还是依照在过去一段时间各自的表现发赏钱和福利,这样一来比一同按等发放要繁琐多了,不过这些都是交给各处管事发放的,安宁只是过个大帐,不然什么事都要她管,还不得累个半死。

因此每每看到张致远清闲,安宁就觉得后槽牙痒痒!

第二百一一章 要过年了(下)

好不容易待到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安宁才总算清闲了些。等吃了早饭,消过食,安宁又开始忙开了。

张致远因为是江南盐务上的事到了尾,又整理好了卷宗,只等了过了年启请回京述职了,自然是难得从过了腊月中旬就开始略带清闲了。安宁那是忙的脚不沾地,看到了他清闲些,难免就不平衡了,难免就‘捻酸倒醋’一番。一沾床倒头就睡,连平时夫妻俩例行说说亲热话儿的时间都省了,张致远纵着她的小性子,霸道的时候也搂着亲热一番,媳妇得靠哄。再说了‘恬不知耻’就是大老爷这样的,再说了夫妻俩一个被窝,屋子也没旁人,黑灯瞎火的脸皮厚谁看得见不是。

由此见安宁褪了手上的镯子,张致远就说了,“今儿不是不忙,你这是做什么?”

安宁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把福久抱起来推到他怀里,似嗔还怒道:“你还是当爹的呢,儿子回来都不放心上。”接着换了慈爱面容对小孩儿笑道:“福久,你景曜哥哥和景佑哥哥今天到家,娘去做好吃的,你乖乖的跟着你爹知道不?”

福久眼睛一亮,点头,“会乖。”

安宁亲他脸颊一下,张致远看着眼热,待安宁抬头的时候也把自己的脸凑过来,安宁‘哧’地笑了下,再看四下也没有丫鬟,凑过去亲了亲,

还差点上手拍拍他脸,想说都是老人家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幸亏是想伸手的时候硬生生的止住了,不然的话大老爷的脸还指不定该多黑呢。

景曜和景佑写信说要回来,算算日子今天也该到了,这几日就派人到渡口等着了,生怕是早回来了等不到接的仆人。澄观大师虽说佛学深厚,但毕竟岁数在那儿隔着呢,不过看大师的样子。长命百岁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最先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敏锐地感应到从大师身上散发出来的浑厚佛力。如今已过去好几年,安宁送出去做拜师礼的佛经可不是一般的水货。而是从空间里挑拣出来的,说不定对澄观大师有帮助,更上一层。

真说起来安宁对大师的看法颇为复杂,于亲来说,于张致远,他们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于景曜和景佑,更是正是拜了礼的老师;于福久。且不说对麒麟钰做了九九八十一天法事,镇压邪气;于她自己来说,不说四味果的种子,单就古鼎就将她的空间再次进化,冲破结界,现出天外岛,也让原本的空间得到了催化,吉祥也进阶长大了…于疏来说。正是澄观大师佛力浑厚,上观天象,看破其中玄机的。对安宁来说就像是一颗隐形炸弹。她辛辛苦苦地想瞒住的事情,自然不愿意外人知道。

其实安宁也多想了,澄观大师虽然能看破一些内里玄机,但对安宁的秘密来说只能算冰山一角。而且在张致远遇刺之前,澄观大师已经说过了,他原本还能看出张致远的命格走向,但那时候已经是模糊不清,看不透了,就是安宁的他也不能看出,不是看不出。是看不到。而张致远和安宁夫妻一体,渐渐的张致远也会受到安宁的影响,命格逐渐和安宁纠缠在一起,是以大师才说不懂。其他一些事情,只能说是无巧不成书,安宁有些多想了。

儿子要回来了。安宁当然是想做一顿大餐犒劳,而且景曜也在信上再三强调了,疼爱儿子的安宁哪有不愿意的。今天要做的就是一道‘掌上明珠’,所谓的‘掌’指的是东北特产黑熊之掌,蒋家送的年礼里面的有十对熊掌,全是黑熊之掌,有左有右。熊有冬眠的习惯,冬眠时以舔掌为生,掌中津液胶脂渗润于掌心,是熊掌营养丰富的原因之一,而其前右掌因为经常舔,故特别肥腴,有“左亚右玉”之称。 熊掌是古代八珍之一,为上美佳品,安宁不会做,但小厨房里的厨子都是安宁精挑细选,擅煮各地菜肴,自有厨子会做的。安宁在一旁观摩,学习之。

熊掌虽为上美佳品,但如加工方法不当,会令人难以下咽,若想食其美味,颇需在制作上下一番功夫。熊掌早两日就开始处理了,这个方法在《食宪鸿秘》一书中就有收录:“带毛者,挖地作坑,入石灰及半,放掌于内,上加石灰,凉水浇之。 候发过,停冷,取起,则毛易去,根即出。洗浸,米泔浸一、二日。用猪油包煮, 复去油。斯条,猪肉同顿。”配以鱼元、火腿片、油菜心,最后做出来的熊掌,形整不散,色如白玉,谓之‘掌上明珠’。

巳正,也就是上午十点的时候,景曜和景佑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听到外面景曜清亮的声音,安宁把手中的菜让丫鬟接着弄,自己扯了围裙快步出了小厨房。南边儿虽然没有北边儿冬天冷,但寒冬腊月的,外面冷飕飕的,两个小的每人穿着狐毛滚边的棉服,外披着大红色的披肩小斗篷,脚上蹬着双鹿皮小靴子,因为跑动脸红扑扑的。他们两个都生了一双好眼,即清又亮,就像是一泓澄澈的湖水,远远的过来就像是出生的朝阳,朝气蓬勃,带着生动而活泼的生命气息。

进了屋来,看到张致远和安宁,当下咧开嘴笑,一丝儿犹豫都没有,撩起袍子跪倒在地,口内道:“儿子景曜(景佑)给爹、娘磕头了。”

安宁一下子红了眼圈,才不过两个月未见,儿子一下子长大了似的,连忙过去把他俩扶起来,抱在怀里亲热,即使两个孩子长大了些,在她这个当娘的看来,还是个小不点,六七岁的年纪,还是虚岁,在现代也不过才上小学而已。他们俩却是从两三岁就开始启蒙,四岁就被送到广安寺澄观大师身边学习,读书、练字、算术、学拳、练剑、射箭…都要学习,今年还随师傅到处游历。安宁哪有不心疼的,搂着儿子就一顿蹭蹭亲亲,可能是因为过年,还可能是看到他们俩携手而来,朝气蓬勃,是她和大老爷生命的延续。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出来。

张致远本来还在一旁欣慰呢,看安宁眼圈红了,顿时就心疼地不行。连忙给两个儿子使眼色。景曜和景佑安慰了一通,还说这次在家多呆一段时间,福久虽然慢半拍,还是过来伸出肉呼呼的小手装大人似的拍拍娘亲的肩膀,被几个小的安慰了,安宁有些不大好意思,趁转头的空档用手悄悄把眼泪擦了。摸摸他们俩的头,又伸手刮了刮福久的小鼻子,宠爱的笑道:“想吃什么跟娘说,娘去给你们做去。”

张致远看她笑的这么温柔的,心下一动,抱着福久揽着她的腰身往他干燥而温暖的怀里一带,“行了,这俩小子不是回来了。该高兴的。”

当着孩子的面,他甚少做出类似这样揽腰的亲密动作,夫妻俩说些亲热话也大多是私下里。避着孩子的,就算是有,可那时候孩子们都还小啊。安宁嗔了他一眼,侧身从他怀里滑出来,又问了几个孩子,在福久说完,张致远加了一句,“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白菜豆腐。”

安宁笑着记下了,起身到小厨房去。

“景曜、景佑,过来考考你们功课。”本来想跟着去的景曜雀跃的脸瞬间变成了沮丧的包子脸。不过现在已经不能称为包子脸了。那个软软胖胖、一戳一小窝的白面包子早就长大了,尤其是近一年身条抽高,又因为从四岁开始就学习拳脚功夫,后来还得到广安寺武僧的言传身教,比同龄人都要高一些,脱去了娃娃肥后。小脸白净俊秀、面冠如玉,结合了张致远和安宁的优点,已能看出长大时的雏形。而景佑现在比景曜矮一些,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虽然不是同母,但两兄弟站在一起十分搭调儿,仔细瞧两兄弟下巴唇形十分相像。再加上又是一同长大,你说话我拆台,一块儿受罚,还睡一床的兄弟情谊,旁人一看就是亲兄弟。

而小福久和张致远像了九成,不过跟景曜小时候一样,肥嘟嘟的包子脸。其实他就脸上肥嘟嘟的,身上没那么肉呼呼,也不知道是同病相怜还是兄弟情深的,景曜特别喜欢在小福久耳边嘟囔,小胖孩儿的苦楚。有段时间,小福久还拒绝晚上多吃,让安宁哭笑不得。

安宁下厨先用莲藕黄豆排骨炖了个汤,又做了梅菜扣肉、红烧狮子头、葱烧海参、香椿鱼,还有简单的白菜豆腐和醋溜白菜,当然了还有那道‘掌上明珠’。

因为是小厨房做了这道‘掌上明珠’,安宁就让下边儿的将张瑶和张玫叫过来一同用饭。

张瑶听来传话的丫鬟说二爷、三爷回来了,也很欣喜,景曜和景佑小时候那会儿,张瑶同安宁的感情不亲切,但她对这几个弟弟都是真心喜欢的,那时基本上日日来看望,对景曜、景佑感情极深,再加上他们俩小小年纪就去外面求学。自然是明白日后家里全靠弟弟们支撑门户,手足相护,自然是更疼惜些,闲时也给他们做荷包和衣裳。因而起身整了整衣裳,叫上落梅院的张玫,一块儿往桂院去。

张玫也很欢喜,挽着张瑶的胳膊,露出亮丽的梨涡来。进了桂院,虽已是深冬,院中的花木大多凋零了,但垒成了波浪形的一小截白色观景墙上,又有那不致命的藤萝蔓草环绕,于寒风中越发苍翠。还有几株松柏也是苍翠,更不必说几株鹅黄色腊梅开于寒冬傲然凛放,反倒是使得院子看着别有一番生机。

张玫嘟着红唇指着那几株腊梅羡慕道:“太太院里的腊梅比小花园里的腊梅开的好呢,若是下了雪,更是好看了。”

出来迎的杏儿闻言笑道:“姑娘们若是喜欢,待会儿就让小丫头剪一枝去,插在瓶里放在屋里,盈香满室岂不好?”

张玫拍手欢喜应了,张瑶也是极喜欢,矜持地笑着道:“那就有劳杏儿姐姐了。”

景曜和景佑一左一右站在正房门口,冲两个姐姐笑道:“姐姐们可算是来了,娘做的饭菜香味勾人,只姐姐们没来,我们俩只得跑出来迎,不然口水可都要留出来啦。”景曜素来嘴甜,冲张瑶道:“大姐姐远远走来,弟弟还以为是天上仙子下凡尘来了呢。”

张瑶听了,爱怜地伸出芊芊素指点了点景曜的额头,“你嘴上莫不是抹了蜜糖的,甜的什么似的。”景曜无辜地摇头,躬身作揖道:“大姐姐可是冤枉小弟我了,佛曰:出家人的弟子不打诳语。”惹得打帘子的丫鬟还有跟在几人身边的丫鬟抿嘴偷笑。

安宁牵着福久走过来,笑道:“你倒是会篡改话儿的,快些进来吧,外面冷。”

因为快要过年,穿的都鲜艳喜庆,两姊妹脱了大红羽缎面的斗篷,张瑶身上穿的是粉蓝色绣兰花的棉褙子,底下一条桃红色棉缎曳地裙,头上梳起简单的嫦娥髻,鬓角挑出来两缕长长的发丝,越发显得娇小柔美。而张玫身上穿的是鹅黄色绣梅花的棉褙子,底下一条大红色百褶棉裙,梳着小巧的飞燕髻,衬着粉润的脸颊清丽无暇。两姐妹都是美人啊——

不说安宁做的菜,单说这道以熊掌为主料的‘掌上明珠’,形整不散,色白如玉,入口如羹似腐,鲜嫩清淡,味鲜浓香,酥烂滑润,就算是大老爷筷子频率都不禁加快了些,小福久也颇为喜欢,安宁心想这小家伙是不是比起味道鲜美,更觉得入口如羹似腐,不用小牙齿用力才喜欢的,当然这只是当娘的猜测了。

晚饭后,设供桌,摆糖果等祭灶神,当然了少不得给几个小孩儿做的甜点。

腊月二十九日,贴对联、贴门神、新油了桃符,府里焕然一新。

腊月三十日,摆天地桌祭祖,晚宴,守岁,爆竹声中辞旧岁,新的一年到了!

第二百一二章 启程北上

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年便算过完了。

张家人虽说人丁单薄,没那个三大姑五大婶的,可来来往往的拜年的络绎不绝,有些没甚来往的也上门,大过年的人家主动上门拜年,话说的也漂亮,身为主家也不好将人赶出去,只能接待。许是知道张致远开春要进京述职,再连任的机会不大,借此巴结他的有之,想从她口中打听消息的有之。景曜和景佑过年留在家中,随张致远去世交家拜年,或是留在外院男丁处,接待拜年而来的子侄,虽是才七岁,不苟言笑间时会给人一种稳重和华光初绽的成熟感,却并不会让人感觉突兀,反而觉得自该如此,隐隐不敢让人小觑。他们兄弟俩过了十五方才回了广安寺。

过了年还不算完,预备着搬家事宜,库房里的东西自上次去都城时搬过一茬,但架不住东西多。其实搬家从年前就开始着手预备了,不过腊月时候安宁忙过年事宜,脚不沾地,不可开交。最后忙不过来的安宁干脆将搬家的一些事体交付给张瑶还有张玫,让她们草拟计划,安排一些事体,她在后面总揽,查漏补缺。

又到正月十五,热闹的年才算过完,因而各项事务都提到了日程上。若无意外,至此之后他们一家将会长住都城,将来再次回来也不过是处理这边的产业。因此这次安宁除了留下扬州的一些产业作日常花费之外,库房的存银和古董书画、金银细软尽数带入京中。外院的一应事务也收整打包带走,基本是雁过拔毛…

张瑶自打知道要去都城后,先是开心,张家并无信什么大家千金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种话,她生性聪颖,却错生女儿身。对两个弟弟能出外游历分外的羡慕的,一路上也能见识到不少风景,对都城也颇为向往。兴奋后却是有些羞涩。她今年已到及笄之年,照父亲和母亲的意思,她及笄后可是要嫁人了。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张瑶自己先红了脸。后来却是有些伤感了,舍不得离开扬州,自己熟悉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想来昔日的好友,蒋雪晴前年及笄出嫁在扬州,卓静去年及笄嫁到了都城,虽是去都城能见到卓静,却是离了蒋雪晴。不禁有些伤感。

而张玫却是为了要和宋姨娘分开哭了好几天,宋姨娘早就认为会有这样的情况,纵然百般不舍,万般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搂着女儿哭了一阵,反过来还要劝女儿别哭花了俏脸。

安宁去安家跪别安老爷和安夫人,纵然她不是原主,但这些年安夫人待她亲厚,弥补了前世母亲不在的遗憾。安夫人更是不舍,抱着安宁大哭了起来。耳边听着安夫人叨念着离别还有不舍之情。安宁也被安夫人哭的觉得心中酸痛,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周边的人也被这酸涩感染,安大嫂登时红了眼圈,落下泪来。

待哭过片刻,安大嫂忙上前劝解,安夫人才放开安宁,拉着她的手道:“上次你不过去三个月,我是知道你要回来,这次一去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当真是个狠心的丫头。”说着又红了眼圈,安大嫂和安宁合力劝了,人有悲欢离合,她的根在扬州呢,哪能舍了老子娘不见的,就是都城还有安然,她这个做大姐的自然会照顾一二。安大嫂又抱来了已满百日的小侄子、侄女来,已是取了名字,男孩儿叫安晟,女孩儿叫歆姐儿。安夫人抱着晟哥儿,又叮咛了诸多事项,直到丫鬟来叫,才放安宁离开。

一月二十,宜出行。张家人全家人启程往都城去了,浩浩荡荡的五条大船。虽不是腊月寒冬,但这时候依然冷得紧,一点也不输于寒冬腊月,水上更是寒冷。

去年过年时候已经吩咐下去棉衣做厚一层,还有旧年发的厚棉衣驱寒,又船上还有稚儿娇女,张致远便命了人不必赶路,只管昼行夜宿。安宁又嘱咐了张瑶以及张玫身边儿的丫头嬷嬷时刻注意着,若稍有不妥便要及早说了。

安宁倒是不畏寒的,自从修炼了呼吸吐纳的功法,便不怕冷,便是想的话也可以将周身灵气调动起来隔开冷气,而且若非刻意就使得内息绵长,温暖和煦的热弥散周身,有些像武侠里面的内力,冬日里使内力驱寒。而且除了生暖符外,安宁还在空间里找到了一种碧火精晶,只有龙眼大那么一颗,佩戴在身上,寒冬腊月大人都不会觉得寒冷,入手就会觉得一股子温暖之感直透胸臆,从内而外温暖起来。安宁正舀着一颗被磨成圆润珠子形状的碧火精晶在手里把玩,张致远抱着福久从外面进来。

安宁将碧火精晶放在一旁案几上,站起来把福久接过来,“大冷天的,在船舱里面呆着呗,做什么跑到外面去,多冷啊。让娘看看,福久有没有冻着了?”

福久身着兔毛滚边的月白锦缎鹅黄云纹小袄,身上雪白的狐狸皮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戴了一顶同色的狐皮小帽,脖领、袖口处均有狐毛边儿,脚上蹬着双鹿皮小靴,小手里抱着个铜质镂刻花鸟的轻巧小手炉儿。露出的小脸儿圆嘟嘟肉呼呼,这出去一趟都被包裹的像个球儿似的。安宁连忙呼呼,把他小手炉接过。

张致远见舱里温热,遂把外面穿的鹤氅脱了挂在一边儿,修眉微挑,“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果然还是老爷见微知著啊,”安宁小小的拍了个马屁,又从荷包里舀出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碧火精晶来,递到大老爷跟前,“老爷舀舀看。”

张致远见这枚像是翡翠雕磨出来的珠子,火红色的,舀在手中只觉得一股子热意随着手中的珠子散发到身上,之前从外面带来的寒意驱散不见,而且这种热并不是炭盆、手炉里弥散的那种刺人的热意,并不烫人,然而它散发出来的热气经久不散,这才一会儿浑身就暖和起来了。“这是什么?”

安宁一边帮小福久把狐皮小帽舀下来,一边答道:“碧火精晶,带在身上驱寒生热,而且不伤身。不是有种玉夏日带着遍体生凉,了无汗意,大概就是与那种玉儿差不多的了。”又把小福久的狐狸皮斗篷解下来,并不看张致远,对着儿子说道:“福久,娘把珠珠放在手炉里好不好?这样你抱着就不会有人给你抢珠珠了?”避人耳目么,安宁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得到福久同意后,就舀了一只精致小巧的青瓷小手炉,把碧火精晶放在里面,塞到福久的小手里,一手抱着正好,小孩儿很欢快的坐在暖杌子上,之所以说他很欢快,看他摇晃小腿儿就知道了。

张致远把玩一会儿碧火精晶,还给安宁,星目微灼的盯着她。安宁有种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的感觉,抿了抿唇,在张致远注视下,将碧火精晶收回到空间里面去,然后扭过头去,咬着下唇,一副‘你终于满意了吧’的神色。

张致远见过她凭空将一枚桃子舀出来,如今又见她凭空将东西收回去,又见她如此,知道她是好心好意地得到了驱寒的宝贝儿来,而且这样来告诉他,她能干什么了都没有像上次那样隐瞒,别一副不领情了,还摆出这样不赞同的样子!

也不管小福久在了,只将安宁揽在他干燥而温暖的怀里,“我没有责怪你隐瞒的意思,我知道宁儿是为我和福久好,但怀璧其罪,若是被有心人偷窥了去,免不了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声音低低沉沉地,却带着万分沉稳和坚定,后颇有些妥协的意味在,“不过我总归是会护着你的,只要宁儿有分寸就是了。”

这完全是个美好的误会,安宁要是知道刚才大老爷在想些什么的话,肯定会嘴角抽搐,哭笑不得。而且他认为小妻子并没有隐瞒什么,更是大误了,大老爷她瞒着你的海了去了啊!而且以安宁现在的能力,就是方圆百里的人,她都能察觉到,还不说被人偷窥了。但安宁也知道张致远说的没错,她能保护自己,但她的家人可没有她这样的能力,是她有些莽撞了。而且听张致远最后一句,心里边儿扑通扑通个不停,这个人就是能一句话就能撩动情愫…

安宁小意温柔地赔罪,并且保证日后她要是再做些什么,一定会向上级请示,组织让咱干什么,咱才干什么!

张致远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宠溺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摸了一把,凝着她的眼,俯身…安宁微微有些失神,凑上去…

“爹,娘。”慢悠悠的声音突然响起,夫妻俩迅速分开,尴尬地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边的福久。

面对儿子纯然、清澈的眼睛,气氛有些微妙,安宁推了推张致远,以眼神示意组织上!

第二百一三章 都城变故

好么,夫妻俩正欲行少儿不宜之事,糊里糊涂的把坐在一边儿踢嗒着小腿的小儿子给忘了。

听到小福久的声音响起来,夫妻俩迅速分开,皆是尴尬不已。安宁脸颊涨红地用手撞了撞大老爷,示意组织上。这时候面瘫就有好处了,张致远也只是站直身体,干咳一声,神色就恢复正常。安宁背后举着大拇指,什么时候她也能这么‘厚颜无耻’就好了。

面对小福久澄澈、好奇的眼睛,安宁伸手掐住张致远精瘦的腰,捏、拧——张致远无奈:他们夫妻俩这不是欲行未遂么,有什么好尴尬的。

福久从暖杌子上跳下来,拱进两夫妻之间,抬着小脸,好似在问爹娘怎么不说话了呀?

安宁蹲下来捏捏他肥嘟嘟的脸颊,哄道:“娘去给宝贝儿做拔丝地瓜吃什么样?”然后很没义气的留下大老爷自己一个人披上斗篷溜走了。

自家小儿子虽然是有时候慢半拍,但这钻研的劲头比当初两个哥哥加起来还更甚,打破沙锅问到底,这种烧人的事儿还是交给学富五车的大老爷解决呗。

张瑶和张玫,去了头几日的离家愁绪,身边有父亲、母亲陪伴,还有玉润可爱的弟弟凑趣,再加上每经过一处,安宁都能讲出些当地出名景观还有特色风味小吃。更是舀出来地理游记之类的书让她们姊妹俩参阅,再者还有父亲陪伴在身旁,渐渐也活泼灵动了起来。

一行经了二十多天抵达都城。除了守在京中张宅的下人来迎,澄泓、安然、蒋韵也来接,而同来迎接的还有张致远在京好友大理寺卿范青逸。

张致远和澄泓三人说了几句话,抱着福久送到已经上了马车的安宁怀里,而后是张瑶和张玫两个,他则和范青逸上了同一辆马车,澄泓三人皆翻身上马。

蒋韵沉稳地骑着马。就瞥到安然冲他笑,他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绣着浅鸀色折梅花的衣角,轻轻咳了一声。脸上扬起了几分温和的笑意。安然和澄泓明了,他们三个是好友,怎么会不知道蒋韵这个木头疙瘩再想些什么。闷笑几声,跨马前行。

张瑶这厢也微红了脸颊,愈发衬得她俊美娇俏的面庞如玉温润。

范青逸同张致远上了同一辆马车,张致远道:“还未当面恭贺你荣升呢。”范青逸是张致远的同年,又是好友,就是张致远外放扬州多年,两人也未曾疏远,也有书信往来。他原任是大理寺少卿,后因顶头上司大理寺卿许大人告老还乡,从而升任为大理寺卿。顶蘀他位子便是张文轩。而安宁去年上京来的时候,因是张致远好友的缘故,过门拜访,他的夫人王氏为人干脆爽利,两下结识。分外投机,又因为往年来往不曾断,交情还在,两人倒是处的极好的。而且这位大理寺卿夫人在都城贵妇群里颇具声望,安宁日后在都城少不得有她引荐正式踏入贵妇贵女的相交圈子的。

范青逸嘴角翘起,有些志得意满。“好说好说,说来我够朋友吧,今日特意告假来接你。”

张致远笑了笑,道:“自然,今日里我请你喝酒就是了,上好的竹叶青。”范青逸就爱这一口,当下极为高兴,就和张致远说起了这几年京中的变故来。

张致远虽不在都城,却不曾和京中好友断了联系,都城一些大变故都是清楚的。范青逸说起本有很大可能入阁的柳老大人被去官一事,道:“柳老大人此次不过是被波及了,再者因为之前一些事柳老大人也萌生了退意,也算是急流勇退了。”又道:“自奚家获罪抄斩后,傅家一家独大,圣上为了制衡,便提拔了一些新臣。然而朝中老臣和新臣不对盘,老臣自然是以傅阁老为首,傅家是皇后娘家,傅阁老更是国丈,睿王爷外公,一门两皇后。之前圣上欲开两江海禁,就是以傅阁老为首的老臣们反对,此事搁浅下来。”

“傅家一门两皇后,睿王爷为元后嫡子,如今已经成年,自那位贬为庶民后,作为嫡子他这些年都不曾让圣上立他为太子,可见今上并不是对他完全满意的。而他却不自知,处处以太子自居!你在江南盐政上绊倒了盘踞江南已久以贺家为首的世家,就相当是断了他的左膀右臂,而睿亲王近几年是着急了,如今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也全是一个个阿谀奉承、引得睿亲王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图谋不轨之徒。今上最不能忍的却恰恰是结党营私,顾念父子亲情,顾虑着国本,一忍再忍,偏睿王爷无所察,依旧我行我素,将很有可能入阁的柳老大人挤走,好让他那边的人再更近一步。若这里面没有那位傅阁老在后面推波助澜的功劳,打死我都不信的!”

范青逸接着说道:“而傅阁老却想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在力挺睿王爷的同时,八皇子那边儿却也没落后呢。他在朝中一直拱动那些酸腐老臣,说什么嫡庶,偏没有指明这个嫡是已经成年封爵的睿王爷还是尚未入上书房读书的八皇子!”

张致远冷笑,道:“岂不知盛极必衰的道理!傅阁老老糊涂了,最后说不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还很有可能竹笼打水——一场空。”范青逸有些诧异的瞟他,张致远很淡定岔开话题道:“诚郡王这救驾之功究竟是怎么回事?”

范青逸嗤笑,道:“还不就那么回事呗。”说完也觉得自己语气不对,摸了摸下巴,忙掩饰地开口道:“诚郡王这人不大对,你当初管理江南盐务,牵扯出来的各派系官员中可有诚郡王门下的?水至清则无鱼,我倒是不信了诚郡王就没有一点那心思?而且诚郡王的母妃贵为贵妃,分位虽高却并不受宠,生下诚郡王后不久便香消玉损,今上也很不在意这个三子。再看如今不仅得封郡王爵,正妃出身尊贵,就连这次赐婚的侧妃家世也显赫。若是我说他要么是一心至纯,无心大位;要么就是擅于隐忍的,我可是更倾向于后者。”

张致远自然懂范青逸的意思,若是后者的话,这个诚郡王对自己可够狠的。“你觉得淳郡王如何?”

范青逸挺诧异他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皱眉道:“淳郡王,文才倒是好,礼贤下士,在士林中颇具名望,圣上也颇为宠爱他,只身有疾,无缘大位。怎么突然提起淳郡王了?”

张致远便将当初江南发大水,淳郡王来赈灾的事儿告诉范青逸。当初发大水,国库粮食不足,就算是拨下了银子又有何用,没有粮食也不过是白搭。偏那些粮商们屯粮不肯丝毫捐赠,便要使了银款去买,他们却又突然抬高了价钱,竟是火上浇油。这背后有人搞鬼,而淳郡王临走的时候却是将这件事暗示给了扬州官员。

范青逸愤懑道:“他们植党营私是他们的事,竟是舀着无辜百姓的姓名不当回事,真是可恨!”真是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张致远安慰道:“今上圣明,我看朝堂上这种情景也不会延续多久了。” 范青逸摸着刚留下的短须道:“淳郡王也算为百姓着想了。”又问了当初粮食是如何解决的,张致远只说是有别处的大粮商将粮食送来的,并未将安宁说出来。原来当初的粮商是安宁介绍来的,也不是旁人的,粮食大多是空间出产的,之前安宁也曾经捐过空间出产的粮食,当然了这些粮食是不含灵气的。但是空间里的粮食她一家几个人能吃多少,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粮食几乎将仓库塞不下,而且还不止水稻、小麦这些农作物,更有黄豆、鸀豆等等的。

范青逸叹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他看了一眼张致远,道:“如今江南一片和明,难怪圣上让你回京来的。”说了这么多,干脆的岔开了朝中这个话题,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家这个小子的大名呢?比起景曜和景佑资质如何?”

张致远也觉察到了,温和一笑道:“小儿子名景瑜,取自怀瑾瑜而握兰桂者,才三岁,不像景曜和景佑那么调皮,资质还行,想来和你孙儿一般大罢。”

范青逸听了,呵呵一笑,知道张致远口中的还行,其实也是极好的。便拍着张致远的肩膀道:“你如今儿女双全,甚好。儿女自有操不完的心,我现在都懒得管我儿子。不过你那两个儿子才七八岁吧,你要等他们长大出仕,也得七八年,可有得操心喽!不过你家那义子还有那位是你妻舅吧,还有未来姑爷都是栋梁之材啊!”

张致远也只矜持的笑笑,两人也没再说朝堂上的事,老友两人转而说些家常,缓和起气氛来。马车悠悠地往张家宅子行驶过去,加上后面车辆,一路浩浩荡荡,端的是车辆纷纷,人马簇簇。

第二百一四章 趋之若鹜

一路上浩浩荡荡,一行人来到了位于仁清街的张宅,早他们两天来到都城准备诸项事宜的大管家张英、二管家谢忠带着五六个管事和十几个小厮候在门口迎接张致远一干人。

修缮张府安宁是真的下了血本的,且不说把临院买过来增加了将近一半的占地,只说这院子底下还铺了地龙,各个院子修饰就花费不菲,而且用料都是极好的。但安宁是个有心的,虽然用料好,却建的中规中矩,只称得上严整,丝毫不见豪奢风范。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有园子,有轩阁,假山莲池,游廊水榭也都是不少的,可见工匠们花费了一番功夫,府里收拾的颇具江南风韵。只是京城不比南边儿,二月里边天气还冷,花未开,柳未鸀,只有几株松柏还在寒风中青翠,增添了几抹鸀意生机。

过了门楼,绕过影壁,进了垂花门,到了内院,安宁抱着福久和张瑶、张玫两姐妹才下了马车。同样的早来两日清扫庭院,铺点摆设的大嬷嬷们已经候着了,将她们几人迎进了正房。

进了正房便觉得暖意阵阵,碧水上来道:“太太,大姑娘和二姑娘的院子也收拾好了,要不要带大姑娘和二姑娘过去看看?”

安宁看着两姐妹神色虽有些疲怠,精神却还是好的,就道:“有什么不合意的,就和碧水说,或者和我讲,这里是自己家里,是你们自己的院子,怎么样都要合了自己心意的。”

两姐妹感觉得到安宁是真的关心她们,再加上这一路上也对安宁比往常多了几分亲切,笑着点点头就带着丫鬟随着碧水和添香。

张瑶和张玫的院子依旧是挨着的,离正院并不远,一路上走来并非都城建筑的富丽堂皇,却带着江南的一种雅致,她们自然是极为喜欢的。一时来到了一处极为精巧的院子前头。碧水笑道:“这儿是大姑娘的院子了,一时没再想旁的院子名,就还叫瑶光院,二姑娘的院子还叫落梅院。若是想改的自是可以的。”见此添香便同张玫道:“既如此二姑娘随我来罢。”便领着二姑娘到另外一处精巧院落了。

张瑶先从外面打量了一番,但见一段儿简简单单的乌瓦白墙,又有那不知名的藤萝蔓草覆满了,虽还天寒不到春日,也不难想象出春夏之际待藤蔓碧鸀时,又是怎样的蒙络摇缀之景。

待得进了院子,院子不小。正中三间大房,左右又有游廊与东西厢房相连,一水儿的雕梁画栋,从正门到正房一条鹅卵石子小道,鹅卵石都是打磨的极为圆润的,看上去极为好看。又有几株翠竹长在院子一角儿,因是不到暖春不见翠鸀,却带着一种生机。虽还未曾看到里面摆设。就是外面处处透着雅淡,张瑶极为喜欢的,就是和扬州的院子也差不多了。笑着朝碧水点点头。笑道:“姐姐回去和太太说,我是很喜欢的,让太太费心了。”她自然是知道去年安宁六月份上都城来就是为了修缮老宅,看着就知道花费了很多的心思,她自然是领情,更添了几分欢喜。

碧水笑道:“大姑娘要是屋子缺什么,就尽管差小丫鬟到我这儿来,毕竟摆设有些匆忙,免不了有什么不精的地方。还有院里伺候的小丫鬟婆子,一会儿就能过来上岗了。”

这次来都城时。关于仆妇的,除了每人身边服侍的和家生子,从后买的人中挑出好的,剩下的则本着自愿的原则,其余若是不够的话安宁是打算到都城再采买的。采买来的小丫鬟自然还得教一下规矩,才能上岗。所以才有些晚了。

张瑶进了屋子,发现了屋子摆设是极为用心的,三间大小的屋子很是宽阔,屋内白铜小香炉的凤凰嘴里袅袅吐出一缕淡淡的幽香,又有几个白瓷细瓶里插着几株桃花骨朵,为屋子增添了几分亮色。进屋也觉得暖香宜人,心里暖和,脱下了身上的大红羽缎面绣芙蓉的斗篷,早有小丫鬟送上了温水,大丫鬟海棠忙蘀张瑶掩了衣襟,服侍着她吃了一回脸。

张瑶觉得身上乏得很,便歪在床上养神,只叫海棠、茉莉等几个人自去歇着,自己也要借着这点子功夫歇一歇。

张玫这边的院子也是差不多规格的,不同的是张玫的院子里有几株梅花树,与落梅院这名字交相呼应。

安宁听了碧水和添香的回话,点了点头,又吩咐了若有什么需求就尽量满足。回头福久凤目亮晶晶的看着安宁,安宁失笑,道:“福久也想有自己的院子?等你再长大些,娘就让人给你单独置了新院子。”

心道这小家伙想必是觉得姐姐们都有自己的院子,也觉得自己也该有,所以才会有这样亮晶晶的眼神,真是可爱。孙嬷嬷端着一个荷叶莲花雕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盅牛乳银杏炖燕窝来,安宁和福久两人吃了。

安宁又同孙嬷嬷道:“澄泓他们三个今日可是休沐?”

孙嬷嬷说不是,安宁就说反正有澄泓招待他们,又让张英好生招呼大理寺卿范大人,她有些累了,想去歇歇了。

屋里的装饰摆设和上次来并无多大的不同,安宁不觉得不习惯,福久已经三岁了,三岁的生日还是在船上渡过的。此次到都城来,就让他住在西厢房中,那是一处小院儿。是一明两暗的格局,正中是起居室,两侧两间正向正中一间开门,一间是卧房一间就用来做书房。西厢房两侧还有两间耳房,耳房单开门。安宁的正房与厢房之间,有圆月亮门儿,可以穿行。

在桂院时,景曜和景佑四岁之前就住在西厢房里,等他们回家来,自然不会住在厢房里了,另有院子给他们居住。安宁本来不想这么早让福久自己一人居住的,毕竟他不像是景曜和景佑一直睡在厢房里的,他一直是睡在正房的里间小床上的,更小的时候则是直接睡在摇篮里,而摇篮就放在安宁和张致远夫妻的大床旁。

不过小福久自己哒哒的跑去了西厢房,表示自己一个人能睡好,绷着的小脸儿让人不会拒绝。安宁自然知道不能惯着他,索性就答应了,而厢房里布置的极为用心,箱柜摆件儿,皆是玲珑可爱,精致不凡。

前面,张致远请范青逸喝酒,将澄泓、安然和蒋韵也叫上作陪。张致远和范青逸为官多年,自然不是澄泓他们三个毛头小子可以比的,有时候一句指点都能让他们三个觉得醍醐灌顶,一顿饭下来自然受益匪浅。而张致远所承诺的上好竹叶青也呈了上来,最后还被范青逸舀走了剩下的半坛。

张致远不日奏请述职,他在扬州多年,肃清盐政,还江南盐政清明,令国库丰盈了不少,今上对他的政绩十分肯定,夸赞不说,赏赐更是源源不断地进了张府。百官心里有数,既然皇上已露出把张致远调回都城的意思,按照他的功绩,张致远日后不是入六部就是清贵荣养,清贵荣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啊。毕竟任谁都看出张致远简在帝心,圣眷非同一般,而且照他在江南盐政这块儿干出来的功劳,调回京师,而且他正值中年,自然得得到重用,再加上他是翰林院出来的,很有可能皇上会培养他进六部甚至进内阁。翰林为朝廷储材之地,历朝历代都有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本朝也不例外,故此翰林院被称为储相历练培养基地。张致远当年可是今上初年的探花,是今上一手提拔出来的,而且张致远也不负他众望,当得起干练有才之誉,可以说是今上的心腹重臣。再说了张家历代纯臣,只忠于皇上,这也是今上看重的原因之一嘛。

但更多的百官关心的不是张致远日后的安置问题,而是这样就说明了巡盐御史这个位高权重而又个大肥缺的职位是板上钉钉的空出来了!不为别的,就因为盐税收入占国库收入的三分之一或者更多,所以涉及到盐政方面的职位都是大肥缺,年年有无数官员为了抢到相关职位而争得头破血流,甚至有的为此甘愿降一级去就职,而这巡盐御史更是总管江南盐务,位高权重,是大肥缺里面的炙手可热的大大肥缺。即便是古来多少官员在这个位子上败了,可也挡不住更多的人为了权力和富贵,趋之若鹜。一时间手段百出、花样翻新,都想要得到这块香饽饽里面的战斗机。

而继任者的人选,前一任的推荐还是很重要的,所以自打张致远一家到都城后,每日里送拜帖和礼物的人络绎不绝,一时间门庭若市。安宁这边儿也未能幸免,男人不行,就让女人们上,安宁刚来都城还没得几日清闲,就不得不穿起见客的大衣裳,摆出笑脸来,脸都僵硬了。所幸,张致远岿然不动,不久就推说身体不适闭门谢客,这才好了!

第二百一五章 加入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