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惊呼出声,这突然被抱起来,反射性就搂住张致远的脖子,馨香扑鼻而来,更加刺激了想吃肉的大老爷,忍不住低头深吻,堵住小妻子脱口而出的惊呼声。

芙蓉帐暖,颠鸾倒凤。

翌日,张致远醒来,见安宁睡的香,就吩咐了外面守着的丫鬟不必叫安宁早起了,嘴角挂着浅笑,自然是十分餍足了。

张玫来请安,被添香告知,太太还未起,便是不用张玫来请安了,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在张家,安宁这是上面没有婆婆在堂上,左右又没有妯娌掣肘,再加上后院也没姨娘通房,又是掌权太太,后院她最大,便是如此也没谁敢在背后嚼舌根,想睡个懒觉也是可以的。不过当张玫过来的时,安宁已经醒了,瘫软在杏花红绫被子里,想起了昨日旖旎画面,没想到不过喝了两杯菊花酒,那主动的到底是谁啊,腰肌酸软…想来,不由得脸色酡红,又听到外面添香的措辞,呻吟一声,滑入香暖的被窝里,装鸵鸟…

不过却是睡不着了,穿上家常的衣服,慵懒之中,越发多了一股儿娇媚动人的风情。外间的添香听见里屋的动静,知道安宁醒了,赶紧带着三四个小丫鬟捧了脸盆、巾帕、靶镜等物进来。那捧盆丫鬟走至跟前,便双膝跪下,高捧脸盆,那两个丫鬟也都在旁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脂粉之饰。添香接过一条大手巾来将安宁面前衣襟掩了,安宁方伸手向脸盆中盥洗。

洗完脸,擦干净,安宁疑惑道:“怎么小少爷没醒?”这个时代衙门里开衙时间,春冬二季,是清晨卯正(六点),夏秋二季,则是清晨卯初二刻(五点半)。也就是所谓的‘点卯’,老爷起了,做妻子的怎么也不可能睡懒觉,只得起床,安宁这还算是好的,上面没有婆婆,不需要请安侍奉,不然起的更早。而儿女为了彰显孝道,不能比父母起的迟,每日晨昏定省绝不能错过。安宁哪里舍得几个孩子起的那么早,因而在孩子还小时,就不让他们那么早起,等到辰时(七点)用早饭的时候再起。今日是例外,安宁也习惯了早睡早起,小福久作息更规律,便是辰时前一刻就醒了。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得外面一阵喧闹。

第二百三八章 尿床记事Ⅱ

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听声音像是西厢房里丫鬟的叫嚷声,离得远些听不大真切。

添香脸耷拉下来,将两只镂刻着芙蓉花花纹的祖母绿镯子递给安宁,小声抱怨道:“这般家伙,一个个半点都不稳重,不知怎么伺候小少爷的,若是小少爷出了个好歹,就算是她们九条命都不够赔的。太太也是心慈,就这么纵着她们,也不说管管。”

安宁耳力敏锐,听得清楚些,打发了添香出去看看,大清早的咋呼什么呢。

“小少爷,小心些——”

“我的娘啊,小少爷没摔着吧!”

“还不快把小少爷抱起来!”

兵荒马乱地,小福久小脸儿通红,看春酌想要过来将他抱起来,抿着嘴角,“不用。”

春酌伺候福久的时间最长,知道自家小少爷虽然年纪还小,但最是有主意的,只不过今日发生的事让她们屋子的大小丫鬟都抿嘴偷笑…

福久满脸通红地起来,身下还堆着像是衣裳床单地,所以跌跌撞撞地踩到了被单衣角一不小心就被绊倒了,万幸的是绊倒时候跌倒在一堆衣料里,才没摔着。

慢慢的爬起来,满脸红通,就连耳朵上也染上了一层粉红,一向冷淡的小脸儿上露出不知所措来。黑琉璃一样的眼珠不错开的盯着面前的一堆衣料,就像是要把那一堆布料盯得消失不见似的。

春酌还有后面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的春醉眼见小少爷的脸色,心肝儿都在啰嗦,小少爷生气了好可怕啊!

添香过了正房与厢房之间的月亮门,正见着春醉追上去,快步过去连声问怎么回事,二等丫鬟丽月将刚才的奇怪事说了,抿着嘴指了指床铺,添香上前打起了帷帐,一把掀开被子‘噗’的一声笑了。原来小少爷尿床了呀!想刚才的嚷嚷声,沉下脸道:“怎么伺候小少爷的?小少爷跑出去的时候穿好衣裳没?虽是天热,但清晨还是天气凉的,万一小少爷有个什么好歹。你们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这儿使人去给安宁禀一声,又带了二等丫鬟杏月和仲月带着外衣去院子里找福久了。好不容易一阵折腾,小祖宗才在丫鬟的伺候下换洗一番,由添香引着去正房安宁那儿去了。

安宁之前得了小丫鬟的信,没具体说是什么事,这见了小儿子磨蹭的样子,还挺好奇的。小孩儿一向沉稳惯了,少有这样不好意思的样子,忙问他身后的春酌是怎么回事?

春酌看了下抿着嘴仿佛耳朵都耷拉下来的小少爷,踌躇了下,把事情说了。

安宁一怔,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下子就像是在沸水中丢了一颗石子。小福久满脸通红。红透了小耳朵一直蔓延到了领子下,呆站着,黑琉璃似的大眼睛慢慢蒙上了一层水雾。呆站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小炮弹似的钻在安宁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平时性子冷淡,像个小大人似的,即使是摔倒了也不像是其他小孩儿哭个不停,而是自己爬起来的小孩儿,这一哭就像是晴天打了个响雷,炸着满屋子的大小丫鬟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这可把当娘的心疼的哟,也不管自己这以看到小福久变脸为乐的心思了。连忙哄起儿子来。细细安慰道:“乖儿子,咱不哭,你才三岁,说实岁才两岁半,还小呢,再没人敢笑话的!”又肃声吩咐下去:“府里的都不许再提这事!若是让我知道谁敢在背后嚼舌根。立马打发出去!”

谁知越说小福久头埋的越深,无声的抽噎着,还险些噎住,安宁这心肝儿都碎了,抱住一叠声的心肝儿宝贝的叫,好歹把小孩儿哄着把头稍抬起来。安宁一瞅,小孩儿金豆子掉的欢,一抽一抽的别提多可怜了,又是哄又是劝,还不惜将景曜和景佑当初尿床的糗事给说出来,到后来小福久才不哭了,瞪着大眼睛,眼睛被泪水沁过,就像是水灵灵的黑葡萄,好奇的拽着安宁的衣襟,听安宁话说当年。

一旁的添香早就将软帕给准备上了,安宁接过来,轻柔地给福久擦了脸,看自己湿了半截的衣襟还有小孩儿哭红的眼睛和鼻头,无奈又宠溺地点点小福久的鼻头,道:“乖儿子,咱去梳洗梳洗。”

母子来各自换了衣裳,小福久抓着安宁的手不好意思的耷拉着脑袋看脚下,安宁忍着笑。小孩儿一向乖巧又是小大人的正经模样儿,今日可算是大大的不一样了,还掉了金豆子,如今这是不好意思了呢。

一会儿张玫过来,见到一向乖巧的小弟弟窝在安宁身边儿,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来,心里好奇是怎么回事,也没好意思问。“请母亲安。”

安宁这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原因无它,可不就是今日睡懒觉的事,但她向来在旁人跟前都是一副温婉端庄的做派。事到如今外院的人还没有拆穿她的真面目,真是不容易啊!笑道:“既然来了,就一块儿用饭吧。”说着抱起福久,移步正房正厅里吃饭。

这时候染翠、醉雨已经在黄花梨木四季富贵圆桌上摆好了早饭。一锅紫砂锅熬得清香的白粥、一碟奶皮饼、一碟水晶梅花包、一碟椒盐卷儿、一碟小笼包,还有一碟腌黄瓜丝儿、一碟只火腿丝儿。

平常的时候都是福久自己独立吃饭的,饭桌上也有他配套专门定制的小饭碗、勺的,不过今日小孩儿精神不济。安宁哄着他,吃了一小碗清香的白粥,还有一个水晶梅花包,几筷子火腿丝儿和黄瓜丝儿,奶皮饼也吃了一个。

张玫坐在一旁心有羡慕,原来平常太太和弟弟们相处是这个样子,怪不得姨娘会这么说,不过太太对她很好了,有了对比,自然知道。

其实在安宁心里嫡庶并没有分的那么清楚,面上也是如此。相反的,反而是庶出的张玫会守着嫡庶之别,就算是她自己没这个认知,平时行事规矩时候旁人也会处处指点她,让她守着规矩。

吃过早饭,张玫就回自己的屋子,她现在已经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了,自然不能想以前还小些的时候天真浪漫了,有空闲的时候玩乐。

安宁见福久没什么精神,干脆的让他今日不去读书,又拿来景曜景佑寄来的华容道,教给福久玩,趁机也会将里面涉及到的历史知识以故事的行事教给小孩儿。见他打起了精神,安宁才松了一口气。

召来春醉问了下情况,听明白安宁也忍不住笑了,原来是这样的——昨日八月十五中秋节,晚上在院中摆了桂花菊花螃蟹宴,安宁倒了一杯桂花酒给福久喝了。平常晚上的时候小福久要是想尿尿,就会自己醒过来,去净室解决,再不济也会让守夜的丫鬟抱着他去。可昨日大概是喝了那杯酒,小孩儿睡的太香甜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尿床了!

其实福久实岁才两岁半,还是小豆丁一枚,尿床什么的完全可以理解的,然而在小孩儿记事以来,从没有过的创举啊!当即就恼了,干脆的一不做二不休,试图湮灭证据!把自己的湿漉漉的中衣脱下来,还有潮湿的床单都想塞到床底下去…可这会儿丫鬟要进来收拾床铺的呀,等春酌在外面叫了一声,‘腾’的一声小孩儿脸涨的通红,把衣裳床单啊团吧团吧抱在手里,春酌没反应过来呢就趿拉着拖鞋跑出去了。唬的春酌带着酣月、如月去追,索性小孩儿也知道不能过正房与厢房的那道圆月亮门,就在游廊里跑,没跑到垂花门呢,就被不幸的踩到了抱着的那一团‘赃物’绊倒了…

碍着小儿子就在里间碧纱橱外,安宁只能绷着脸,可颤抖的身子出卖了她。亲爱的小福久哎,就算你把‘赃物’抱走,可你留在被褥上的‘地图’可怎么解释啊!屋子的大小丫鬟掀开床帏一看,立马就明白了。也是,小孩儿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有经验,想当初景曜和景佑一块儿睡得时候,景佑尿床了,自己挪啊挪到没湿的那一块儿,把景曜推到他尿的‘地图’上面。还记得湮灭证据,脱了衣裳换了新的一套,把湿了的那一套团吧团吧塞到床底下去了…

想当然尔,等丫鬟过来伺候他们洗漱,景曜证据确凿——衣服湿的、被褥湿的,而且还有前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挨了安宁打了屁股两下。不过安宁火眼金睛,发现了景佑一反平常没来嘲笑景曜,还对恼羞成怒的景曜嘘寒问暖,展现自己的兄弟爱。这两个小崽子是安宁一手带大的,知子莫如母,等小丫鬟闻到味道从床底下搜出来那决定性的证据后,真相大白。景曜嗷嗷的扑上去,兄弟俩在地毯上摔起跤来了,这么想起来,景瑜还是太纯良了,有待于向哥哥们取取经哈。

第二百三九章 似是故人

睿王爷下朝来,内敛的阴翳让他原本的俊美硬生生的少了几分。今日有御史奏请立睿王爷为太子,被夺职杖之。宣武帝对这样的处理表明了他的态度,这让睿王爷一派心里不免打起了九九,也疑惑加深,今上这是什么意思?闹得人心惶惶,加上自傅阁老称病未上朝的,睿王爷一派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似的,渐成一团散沙,睿王爷心情能好起来才怪。

睿王爷并么有回府,这些天傅阁老的身体有些不好,人年纪也大了,着了凉,喝了药总不见好,朝中请了假。今上也派了太医,一直在安养。对这个外公,睿王爷向来感激,便叫人拿了药材,转去傅阁老府上。

傅阁老贵为内阁首辅,又是国丈,睿王爷的外公,自是权势煊赫。府上也修建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睿王爷到的时候,傅阁老正在外书房里,侍从带着睿王爷进来,傅阁老欲施礼被睿王爷双手扶住,道:“外公不必多礼,身子可好些了?”眼中俱是关切,傅阁老满头白发,精神却是矍铄,见皇子外孙如此关心自己,便是多了几分暖意,请睿王爷坐下道:“老毛病了,无大碍无大碍,王爷不必持念。”

睿王爷眉宇间的高傲敛去了几分,道:“外公多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经,我带了些药材来,让太医看着调补些。”

傅阁老点头,一双略带慈爱的眼睛望向睿王爷道:“王爷可是有什么难处,说出来,臣或许可以为王爷开解一二。”

睿王爷便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说了,声音中有几分不甘和急切,道:“皇父这是何意?即是说‘于诸皇子中,众议谁属,皇父即从之’,这朝堂上大部分都支持我了。皇父却是以‘立储君之事关系甚大,众卿家宜各尽详议’为由推的干净,今日又将史御史夺职廷杖,且不是说我没那个资格!外公。你说如今几兄弟中,谁还有这个资格!本王怎么没!”

傅阁老抬手止住睿王爷将要出口的话,皱眉道:“噤声!您是天潢贵胄,王爷,您开府多年倒忘了谨慎儿子了么?”

睿王爷满脸的不甘,眉头紧皱,一脸的阴翳。‘砰’的一声拍在紫檀木案几上。傅阁老不疾不徐道:“王爷,臣同您说过多少遍,此事需徐徐图之,大皇子的事还不够你警醒的吗?放心,在几位皇子中,您身份最为尊贵,如今又为嫡长子,遵循祖宗制度。您该当得储君之位。”

“那为何皇父不立本王?”

傅阁老慈爱中带了丝锐利的光芒,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当年初登大位做事稚嫩的毛头小子了,如今的皇上做事很有魄力。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他相信在皇上的统治下越朝会越来越强盛!若是他再年轻二十岁,不论皇上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然而他已经老了,人老了,考虑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他不管是他自己,还是这偌大个家族的族长,担负着全族四百多人的性命和荣耀,不允许他心软。看着眼前带着几丝桀骜的青年。傅阁老缓缓道:“王爷不要过于急躁,须知欲速则不达,这一次以天罚为借口是我们太过急进了,陛下怕是无意现在立太子——”止住了睿王爷脱口而出的话,款款道:“王爷不必急躁,陛下正值春秋鼎盛。许是不急于立储君来巩固皇权。王爷您想,在您几位兄弟当中,淳郡王爷虽在士林中颇有威信,但他有疾,这点很大折扣,再说他母妃分位不高,虽近年来有些功绩,让他得封郡王,并不足让您忌惮。而这诚郡王爷——”

说起来就让睿王爷咬牙切齿,道:“这个老四闷声不吭地得了救驾之功,近年来还让皇父对他刮目相看!当初那张清和被刺一事中,说不得就是这老四干的,让本王背了这黑锅,使得皇父对本王有了猜疑,让本王动不得那张清和,如今倒是好了,好不容易将一个老酸儒赶走,又来个块臭石头,软硬不吃也就罢了,竟然处处与本王作对!”

傅阁老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派去这么些人也没查出个丁丑来,你还是忌惮他一些,尽量不让他钻了空子。至于那张清和,他倒是有能干之人,只是张家历来纯臣,你约束下手下别去动他,尽量想办法去拉拢他!他身上不行,就去别的地方找空子,这人啊,岂非十全十美,总有他的弱点。”又轻声一笑,道:“王爷,您还年轻,老臣还等得,您就等不得了吗?请您全心全意为皇上办差吧,皇上圣明独照,臣相信您会成为您想成为的,如今您已经是亲王了呢。”声音里有种志在必得的狠戾。

睿王爷阴暗的心情仿佛给傅阁老洒了一把阳光,唇角一翘,道:“我知道了,有外公在,我还担心什么呢?”

“您这般想就好了,明年初选秀还得让皇后娘娘再给你指一位出身尊贵的侧妃才是。”傅阁老若有所指的说道,睿王爷笑意一僵,心里暗道:不知哪个奴才嘴碎将他想给爱妾升分位的事捅到外公这儿来的,要是让他知道,剁了喂狗!心里虽这么想,睿王爷还是笑着点头,道:“外公说的是。”

睿王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傅阁老眼中闪过与他年纪不符的锐利光芒,一名青衣文士从书架后走出来,道:“阁老如此可好?”

傅阁老苦笑,道:“睿王爷性子直,又藏不住事,偏对皇上又有几分儒慕之心。这次未能更进一步,王爷极是灰心。我们怕是想差了皇上真正的心思了,当初大皇子一派是怎么灭的,先生又不是不知道,哎。”

“皇上一心想当个千古圣君,总不会对儿子动手,不看如今世子爷被养在皇上身边,大皇子虽说被贬为庶民,可也是被荣养着的,平时谁敢轻易去动他。”文士有几分急切,道:“您跟着皇上多少年了,何必去触他的逆鳞!皇上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您做大,如今朝堂上的一些布置,谁知道暗地里不是冲着您来的。就像是您说的,如今睿王爷已经是嫡长子,才华权势已经有了,就只差个契机便是能再往上进一步了!”

傅阁老喝了一口茶,冷道:“契机?前段时间的契机如何?我们创造了多少个契机了?若是等那水到渠成的一天,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了?皇上他啊,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是我们太高估王爷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了!还有诚郡王,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发展起来了,不过既然他在朝堂上办差,就有办法让他出错!”

文士叹一声,看没办法和傅阁老说通,便是领命下去了。

且说这边睿王爷心满意足地从傅府离开,回到了睿王府,睿王府比之傅府又过之而不及,雕梁画栋、亭台楼榭、假山莲池、蜿蜒曲栏,更多了几分皇家的雍容贵气。转身回了外书房,没一会儿便是听外面侍从的话,“王爷,青庶妃来了。”

睿王爷心情极好,便是让人进来,但见来人雪肤花容,端庄娴雅,身着雪青色滚浅金边的褙子,下系着宫缎金丝织锦暗花凤尾裙,身段袅娜纤巧,既有风流袅娜,又有鲜艳妩媚,斜插着一支五凤朝阳钗,媚眼如波,更显得风姿绰约。带着侍女提着一个饭盒子袅袅进来,满目柔情地看着睿王爷,脸上挂着浅笑,款款道:“妾身听闻爷儿近日政务劳碌,便给爷儿炖了盅鸡汤,爷不会怪妾身贸然而来吧。”

睿王爷倒是极为高兴的,“又是青萝亲手炖的?不是说让下面奴才去弄就是了!”

青萝知睿王爷便是不怪罪的,心里想到李侧妃上次来外书房送炖汤被拒之门外的事情,眉间多了些得意,不过她不敢外露,只笑的舒雅,柔声道:“王爷镇日为皇上,为百姓忙碌,青萝亲手炖些汤哪敢在爷面前居功,只爷莫嫌弃就是了。”也不用侍女动手,亲自将食盒拿出来,素手轻舀出来放在青花瓷碗里,轻轻绽放妩媚笑容,“爷喝。”

睿王爷心里一荡漾,摆手让屋里的其他人下去,其他侍从见怪不怪了,心道:瞧瞧这青庶妃得宠的!等到人走光了,还很识时务的将门关上,青萝盈盈笑着被睿王爷猿臂一伸勒住细腰坐到了大腿上,吓的差点花容失色。

睿王爷极是喜欢她这小女儿娇态,便是调笑着喝了一碗鸡汤,青萝极有眼色的轻轻揉捏着睿王爷的肩膀,笑道:“爷最近那么忙,不知是什么事揪心,不若说出来让青萝替爷解解忧,即便青萝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让爷觉得舒心青萝就很甘心了。”

睿王爷拍了拍她的手道:“若是王妃也有青萝这般善解人意就好了。”想到外公说的再给指一个侧妃,那他府上侧妃的名额可就满了,想起本来答应给青萝请封侧妃的诺言,便是有些愧疚,算了,下次再补偿她好了。

第二百四十章 爱好龙阳

睿王爷的话让青萝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笑道:“青萝哪敢与王妃比,王妃端庄高贵,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是爷的贤内助呢。”便是岔开了这个话题,笑的温文道:“王爷还没说有什么烦心事呢?”

睿王爷略微沉思道:“本王记得你是扬州人吧,这让本王烦恼的倒也是你的老乡。”

青萝内心‘咯噔’一声,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记得清,只是不知哪位惹王爷不快了呢?”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张清和,软硬不吃。”

青萝稍放下心来,这自然不是睿王爷第一次发牢骚了,心里还会有一些涟漪。因为这张清和的关系,她家皇商的资格没了,虽然家里还存留了气势,但怎么能和以前相比。她自认为自己不管是容貌还是能力都在睿王府后院都是一等一的,只是她从商家出来的身份让那几位侧妃狠狠的压她一头。不过如今凭借她的能力,还不是从最低等的侍妾升到了庶妃,而且她再怀上一儿半女,爷已经答应了,就会给她请封侧妃。若是日后王爷入主东宫,再入那皇宫,她有信心初封至少为嫔的,那是她向往的皇室富贵荣华还有权势!自从来到都城后,她才觉得这里才是适合她的地方,当初她眼界小了。从回忆中转过来,笑道:“爷,可容青萝说几句?”

得到睿王爷的允许后,青萝才款款道:“当初青萝还尚在娘家时。也听说过张家的情况,而且青萝与那张家太太也有些交情,只这些年来了府上,尽是绕着王爷转了,跟那边儿就没什么交情了。再说了,爷如今如日中天,那张大人不归顺。是他有眼无珠呢。不过呢,但凡是人,总会有些弱点。太医看病还讲究对症下药呢,王爷不如细心找寻张大人的弱点,慢慢将张大人笼络过来。让王爷如虎添翼呢。”

“你说的这话倒与外公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男人,总是缺不了那么几项,美人、金钱与权势,本王倒是不信邪了,张清和当真是一样都不动心了。”

不知为何睿王爷的话让青萝想起了她就见过一面的安宁,那时候她放下身段去接近张清和,偏偏那张大人对她丝毫不感兴趣!想到那如同莲花般的张太太,这么些年每每想起来就让她觉得不甘,还有些庆幸。若不是她被送到睿王爷府上,她能有现在的富贵荣华吗?不由得心里那抹高人一等就被激了出来,她从原先的商家女成了如今的主子,那些个官夫人见了不得讨好与行礼,想着如今那张大人和安宁上来了都城。怎么也得见见!媚眼转了转,不经意道:“青萝还记得如今的张太太是张家继室,给张大人生了张家嫡长子,当初满月酒是极为轰动的呢。”

睿王爷似乎抓住了什么,捏起青萝的下巴,霸气道:“爷怎么觉得青萝是话里有话呢?”

青萝如银盘里的脸蔓布上胭脂色。道:“青萝哪敢在王爷跟前卖弄小心思呢?妾身只想给王爷解解愁而已。”

解语花都这么说了,睿王爷自然哄着道:“爷知道你是为爷好,你也辛苦了,等这事解决了,本王自然会好好疼宠你的。”

“瞧王爷说的,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妾身自然也是身心皆属,无论为王爷做什么妾身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只妾身身份低微不能为王妃解忧,只静心在院中多想些王爷,只愿为王爷生儿育女营造一个温暖的家,这就是妾身的一片心意了。”青萝说的这话情深意浓,还不忘将自己的身份提了提,给王妃上点子眼药。

睿王爷虽然觉得有些奉承,不尽实在,但既然说话的是他自己宠爱的女人,也就觉得通体舒泰,好好安抚了青萝一番,才让青萝回去了,晚上就顺势歇在了青萝的院子,让一干千娇百媚等雨露的女人撕破了手中的帕子,咬碎了银牙,心里齐齐将这青萝暗恨上了,明日给正妃请安的时候少不得一阵捻酸倒醋,冷嘲热讽。

安宁自然是不知道这边还有故人打起了他们家的主意,而且青萝这人在她脑海里根本就没留下什么印象。倒是傅家大太太下过几次帖子,都是太太、小姐们的茶会,由此安宁倒也带着张玫去赴会。安宁是聪明人,自然也知道傅大太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今和颜悦色,想必厉害的却在后头。这茶会上冲着傅家来的大有人在,她这明显的偏颇,谁看不出来,虽然明面上她们不会说些什么,少不得背后嚼舌根,说些闲话,尤其以宋夫人为最,这仇恨值啊哗哗的往上涨。

挑衅几回安宁倒是不喜欢了,她生性淡泊静谧,但并不代表没什么脾气,再说了张家的门槛自然不是吏部右侍郎家比得上的。傅家是因为女儿发展起来,并不是老牌的贵族。然而张家是世代簪缨的清贵世家,门风严谨,子孙出息,数代不衰,就算是有爵位的人家也不敢轻视了去。张家既是钟鸣鼎食世家,又是之族,所以既有钟鼎之家的尊贵,又不乏书香之族的高雅。张家虽不显山漏水,却是经世的宗族,纵使在皇家面前,张家在身份上不失臣子的本意,可是在出身上并不低了他们去,自然不会自贬身价。安宁不会自降身份与宋夫人一般见识,然而不说话也不代表是好欺负的,不着痕迹的回讽过两次,倒也回绝了傅家来的帖子,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这傅大太太格外热情,其他人暗嘲时,她高贵冷艳着,而这种态度更是滋长旁人的气焰,尤其是仇恨值血高的宋夫人。

而且还是在安宁的感官十分敏锐的情况下,那种隐晦的恶意让她都有些受不了了,更是让原本对这傅大太太生起来的好感消失的一干二净,倒是那很少出现的神色中总带着淡淡疏离气质的传说中不管事的傅二太太还教安宁喜欢些。

回来后,安宁和张玫细细谈了,有些讲古的意味,让她知道虽说她是庶女,但是当朝二品大员家的千金,祖上又是四代列侯,是清贵世家,虽说张家奉行低调行事的政策,不显山漏水,做事不招人眼。但免不了的那些不长眼的势力小人从门缝里看人,将她看轻了去。只说让她拿出作为张家千金小姐的做派来,摆清自己的身份地位,有张家给她做后盾呢。而且张瑶出嫁后,罗嬷嬷并没有做张瑶的陪嫁嬷嬷,而是在安宁的请求下继续留在张家,来教养张玫的规矩,这无形上自然是给张玫在庶女出身上加分不少。毕竟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本来就少,就是有了,就会立刻被得到消息的都城豪门世家请了去,他们张家能请来罗嬷嬷,而且这罗嬷嬷也是大有来头的,以前教导过**大公主,又当年慧宁郡主是她教养长大的,能请来只能说明张致远简在帝心。

其实原本庶子、庶女养在嫡母身边不仅是规矩,更是抬举,只不过当初张玫出生时陈氏已经去世了,张致远当时并不喜她,就让她养在了宋姨娘身边,等到日后安宁进门,也没有提把二姑娘养在她身边的事儿。安宁也乐的配合,她自然不愿意替别的女儿养着她丈夫的孩子,当然了景佑是个例外,景佑是她一手养大的,她自然相信,只要是在不被养歪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养出一只白眼狼的,如今看来绝对没有这种迹象。

让张玫回落梅院了,安宁懒懒的躺在榻上,眯了眯眼睛,女人间的争斗有时候比朝堂上的争锋相对还有厉害三分,这句话还真的不假。有的时候五官太敏锐了真的不好,那样隐晦的恶意更是让人难受。她原本只想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舒心的日子,当个小米虫还不错,只不过总会有很多事情来插足啊。

明修暗道、暗度陈仓的来了,以各种名义送来的美人,甚至搞笑的是还有人认为张致远不接受或秀美或明媚或艳丽或柔美或俏丽或温婉的美人,可能是好龙阳,转而是体贴的送来清秀小厮,美曰其名贴身照顾么…安宁反应过来后,第一反应先是愣了下,然后爆笑,揉着被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接着大老爷的脸黑的跟锅底般。

她十分的好奇,那些人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大老爷好龙阳了呀,从这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上?!

张致远恼怒地瞪了这得寸进尺的女人一眼,他难道很好笑吗?怎么打从一见到他就笑个不停,想了想近日发生的事,就是一向安定如他都觉得招架不住,身上寒气散发的更厉害,跟那三九寒流似的。当然了这些千娇百媚的美人亦或是那想走旱道的小厮都被张致远打包到福建的田庄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要么就是给钱自行离开。

然后幽深的目光看向幸灾乐祸的小妻子,一反白日温婉端庄,大笑起来多了几分爽利傲然的美,成熟的风华由里及外,像是盛开的蔷薇花…

第二百四一章 引火上身

张致远幽深的目光看向幸灾乐祸的小妻子,一反白日温婉端庄,大笑起来多了几分爽利傲然的美,成熟的风华由里及外,像是盛开的蔷薇花…“福久也大了,我们也要给他生个弟弟或妹妹了?”

这么突兀说出这么句话,安宁停下笑,狐疑的看向张致远。大老爷笑而不语,眼神温柔,手缓缓地解开她的衣裳…安宁脸一红,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引火上身了,再想他刚才的话,连头都晕了。

他温暖的怀抱,轻哑的低语,热情的抚摸…渐渐地让她有一种酥麻的快感。她与他彼此之间是最熟悉彼此的,身体的契合度也随着感情的升温越来越高,渐渐地放开了一切,投入到那男男女女之间永恒不变的游戏中。

张致远将她搂在怀里,久久没有说话,感受着那动人的余韵。安宁闭着眼偎在他怀里,就像是在温泉里泡的久了,全身酥软,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来年,我准备让景曜和景佑下场去参加府试。”温暖又修长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嫩滑的背,说道。“澄观大师也已同意了。”

安宁懒懒的嗯了一声,道:“往后他们俩就到都城来读书,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有家里人照顾,才能多放心些。”在参加正经科举考试之前,考生要先取得入学的资格,即成为生员。入学有两个途径,一是通过称为童试的县、府、院试三级考试;另外一个方法就是进入国子监,成为监生。这监生中有遇到庆典皇帝特赐许进入国子监读书的人,这被称为恩监;还有一种依靠父祖的官位而取得入监的官僚子弟,此种荫生亦称荫监。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到的,这种监生,通称例监,亦称捐监,通常这也是最常见的。

张致远身为二品大员。有一个入国子监读书的名额,另一个名额,以家里的家资为其捐监也很容易就能做到。但是看如今的情况,景曜和景佑。都拒绝这种捷径,想依靠自己的力量通过考试,取得入仕的资格。当然了,对此张致远和安宁都乐观其成。再说江南文风极盛,正经科举路子方是正道。

“景佑的身世?”圆润的指尖调皮地在他白皙却精瘦有力量的胸膛上点点,被抓住了,喑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老实点。”

要说景曜和景佑小小年纪就会抓人错处,还特别识时务,安宁的言传身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不,安宁眉眼弯弯,很听话的老实了。

张致远长舒了一口气,才道:“等他年前回来,你和他说罢。”

安宁想了想,也觉得她同景佑说比较好。不过当初的事实自然不能和景佑说,如今府里的老人大多是放出去了,又不是在扬州。真正知道景佑身世的人就那么几个。只是不知道景佑这小孩儿听了会作何感想,产生点逆反心理什么的,儿女都是债啊…

过了几日,大理寺卿范夫人来玩时候隐晦的提起了明年选秀的事,安宁笑道:“你有所不知,我们家向来单传,原本哪里的女儿家可选,只这一辈多了两个姑娘家。本来就是当眼珠子一般疼的,哪里舍得让她们受那般苦,遂就求了恩典。免了家里姑娘的选秀。”

范夫人一听,诧异安宁话里的意思,反过来想那里就是吃人的地方,哪家的姑娘不是娇生惯养的,虽说能成为那人上之人,可到底是进去就得剥掉一层皮。遂道:“幸好我家歌儿不到年龄。不然的话也得受这般苦。只不过你家大姑娘不消说,是嫡女,现今也出嫁了去,但你家二姑娘,你还真当亲生的了?我听说将宫里请来的教养嬷嬷也留下转而教导她了?出门宴客的也带着的。”

“这有什么的,原本罗嬷嬷就是请来教导家里姑娘的,只当时玫儿小,就只教导瑶儿一人,如今玫儿也大了,教导她规矩行走。不若的话,荣养了也不是会被旁家请走,何不肥水不流外人田。规矩学的好了,带出去见客,也让我脸上有光,还能博个贤名,何乐而不为。”安宁笑的温婉的说道。

安宁自然是知道为何范夫人会有这样的质问,这年代庶女大多是关在内宅等着嫁人,学些女红针黹,好点的再认识几个字,懂得看账本,偶尔能够随嫡母出门见客,那就是最好的待遇了,很多庶女只有嫁人的那一刻才迈出家门。

“博个贤名,你说的倒是轻巧,这贤名就是那么好来的,不说你家大姑奶奶,但就这庶出的二姑娘你看着就不别扭?”

安宁端着茶杯,凝视着杯中清澈的茶水,缓缓道:“说实在的,我嫁到张家时,玫儿已经出生了,当时别扭自然是有,但你转念想啊,一个庶出的姑娘而已,左右不过一副妆衾。再说了教好了庶女,我不仅博个贤名,而且她会嫁的更好。她嫁的好,娘家这边儿也会受益,不是一举两得的事么,还有家里的嗣子都是出自我的肚子,这点子别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范夫人听安宁说起,不由得想到她这堂上无婆婆,左右无妯娌,虽是继室,但张家男丁皆是她生养的,外面老爷也升是正二品大员,简在帝心,比起庶女在跟前的别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日子这才叫舒心。想明白各种缘由,范夫人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其实这个道理最是浅显不过了,只是想得到,和做得到就是两码事了。你这边也没有姨娘在你跟前晃,给你添堵,你待她好点倒也无所谓。可这都城那么多世家大家的,有哪一个像你家这样的,那些个姨娘仗着生育有功,蹦跶、邀宠,不打压庶女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对她们好一点,简直是凤毛麟角,根本不可能的。你这样的真是奇葩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你这样的真是奇葩了’这种默默躺着也中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你来我家就是跟我说这个的?”

范夫人有些尴尬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道:“这倒不是,你想过给你家二姑娘找个什么样的女婿没有?我家倒有位庶子年纪合适,”看安宁狐疑地看过来,赶紧道:“哎,你别误会先听我解释,虽说你家二姑娘德容言功都是顶好的,但毕竟出身摆在那儿,你看看有哪家的高门会娶庶女做嫡妻的?”

这话倒是不假,天下风俗,娶妻娶贤,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出身教养。庶女和嫡女相比,无论是见识手段还是能力气度都无法满足家族要求,因而真正的高门大户是不会娶庶女作嫡媳的,再加上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高门的庶女很容易造成高不成低不就的状况,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管是庶女本身多出色。安宁自然明白,只是不明白范夫人为何会提出来,还在前面做了那么一堆铺垫后。

见安宁不语,范夫人以为她这是不愉了,连忙道:“倒不是说你家二姑娘不好,但毕竟世间规矩皆为如此。你也不妨考虑考虑,她今年都十一岁了,还有一两年相看时间呢。我家那虽为庶子,姨娘没得早,却是养在我身边儿的,今年十四岁了,如今在官学读书,下半年入场考试,若是中了,就有秀才功名了。”

“你至于绕那么大的圈子吗?”安宁放下茶杯,蹙了蹙眉,“前面那些个铺垫做的,让我一头雾水,这事儿得容我想想,单凭你一面之词可不行。”

“这是自然,”范夫人舒了一口气,想想也觉得自己这弯子绕的可真够可以的,想想她听到的话,捡一些话同安宁说了,见安宁一脸沉思,道:“其实这事儿也捕风捉影,没个正经来头。原先人家说出口的话,经过几个人的嘴儿就不知道给曲解成什么样子了,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少你还是上些心。”

安宁自然答应下来,道:“我这些时日没怎么出门,倒也不曾听说还有这样的事,还得谢谢你给我提个醒。旁的不说,若是有侮我家老爷的官声和前途甚至我们整个张家就不好了。”

说完,安宁也为自己这冠冕堂皇的话深深的震撼到了,说的就跟要发生什么天大的事似的。

范夫人轻点了点头,她也算是给安宁卖个好,给自家多增加点分。旁人不清楚,她家老爷和张家老爷是至交,朝堂上的弯弯道道自然是知道比旁的太太们知道的多些,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兴起了想和张家做儿女亲家的念头,当然了这话她是自然不会说出去的。

送走了范夫人,安宁就那么懒懒地坐在花开富贵椅子上,脚蹬在脚蹬上,手无意识地摸着手腕上温润晶莹的佛珠,这是她思考时的惯常小动作。想着范夫人同她说的话,嘴角翘起一个小弧度,虽然是笑着,可笑容里没什么热度,冷漠又冷静的可怕。

第二百四二章 剑拔弩张

彼时,已经进入九月,正是京城一年中最好的时候。天蓝云白,风清气爽。

安宁穿戴一新,带着张玫出门赴约,今日是南安郡王小女儿及笄之日,请了都城的贵妇贵女,场面自然风光。说起这南安郡王,本不是皇室之人,当年太祖打江山时,南安郡王先祖有功,便是封了王爵,世袭罔替,掌兵权,自然是权势煊赫。

到了南安郡王府,便是和刚来的范夫人凑到了一块儿,范夫人低声道:“刚才进来时,似乎听到郡王府的下仆议论纷纷,似乎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倒是不知道一个郡主的及笄礼,还能来什么大人物。”

安宁自然听到了来时的喧哗,笑笑不语,便是挽了范夫人往里走,身后的张玫和范歌凑在一块儿低声轻语。迎面又是碰到了一群人,吏部右侍郎宋夫人见着了,虽然没有往常那样明显的挑衅,却是隐含着怨怼,皮笑肉不笑的道:“哟,这不是张夫人吗?好些日子不曾见过您了,往常傅大太太下帖子都不见您来,怎么郡王府的帖子一瞧,您就来了呢。”

范夫人心有不愉,宋夫人这嘴就是把不住门,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安宁趋炎附势不成,也不看看如今人家是什么样子,自家又成了什么样子,差不多成了那边的应声虫,真是不知收敛。敛下眼帘,遮住眼中里的讽刺,扭过头来看安宁。

安宁淡笑道:“哪里,自然是比不了宋夫人您。就是人家不下帖子,您也殷切凑上去呢。”措辞都是婉转的了,这在场的谁不知道宋夫人殷勤的讨好傅家,可劲的往人家身边凑呢。

宋夫人脸涨红了,冷哼道:“你就虚张声势吧,左右也嚣张不了几天了,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旁人都会高看你三分呢。”

安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原来宋夫人您还有自知之明啊,这一番自我剖析可真是一针见血呢。”

原本簇拥着宋夫人过来的官太太也有忍不住笑出声的。被宋夫人瞪了一眼,便是尴尬的捂着嘴,其他人也是用帕子捂着嘴偷笑。宋夫人没想到安宁这么牙尖嘴利。一时被说的脸上无光,只狠狠的瞪了安宁一眼,顺带着将她身后的张玫也记恨上了。安宁露出一副好害怕的表情,浅笑道:“宋夫人慢走啊。”凉丝丝的语气让宋夫人一僵,仿佛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后背发凉,她也只当是今日没有休息好,将心头的不安抛之脑后,恼羞成怒的离开了。

待到一群人走远,范夫人低声道:“这宋氏有些狂妄了。竟是忘记了这是哪儿了么?只不过他们一家倒向了睿王爷,就狐假虎威起来了,只没想到她竟是一直盯着你不放,好生奇怪。”在范夫人看来,安宁最是好相处不过的了。言语利落,声如莺啭珠落玉盘;谈吐明朗,言之有物,礼数周到,落落大方,就算是继室身份。教养规矩却是极好的,再加上从去年来两人就开始往来,范夫人可谓是对安宁印象极好。却是不懂这宋夫人何来这么深的心结,再说了大家族之间交往向来都是虚以为蛇,不会撕破脸面的,如今宋夫人也太过猖狂了些,引人不愉。

安宁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和宋夫人说话简直就是多费口舌,这人愚不可及,被人当成了枪使还不自觉,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只和范夫人细声细语道:“我也不清楚,许是觉得我家老爷抢了原本该她家老爷的位置罢。”

范夫人轻哼了一声,半信半疑道:“若是如此,我倒是有些明白为何在你家大姑奶奶及笄礼上酒后失德了。”真是个蠢的,当初那‘酒后失德’让贵妇们当成笑料,在场的人都是混迹在后院宅斗中的人精,哪能看不出来这是真醉还是装醉。

她们一行人被管事娘子领着到花厅里去,迎宾自然是南安郡王妃,三十多岁的模样儿,长得并不如何出众,难得的乃是身上那种尊贵气度,笑着道:“不必太多礼。”说话间安宁和范夫人已经福了身下去,又有张玫和范歌往前来拜。南安郡王妃放眼一看,笑道:“张夫人和范夫人好福气,女孩儿家竟真真是一把水葱儿似的呢。”笑着示意张玫和范歌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张玫穿着浅橘色软缎斜襟直身长褙子,胸前绣着一枝粉色的菊花,领口和袖口是细碎的鹅黄菊花,内里是米黄色立领中衣。张玫相貌随宋姨娘,年岁渐长渐渐就有了国色,行礼时流畅大方,就是南安郡王妃知道她是庶女,也不免在心里赞赏了下。

范歌穿着烟霞紫色绣海棠的交领褙子,底下是同色的罗裙,耳边的珍珠耳坠随着行礼轻轻晃动,更显得娇俏可人。

南安郡王妃示意丫鬟送上了两样表礼,笑道:“今儿头一回儿看到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不知道让我怎么夸才好了。”

张玫和范歌忙又拜谢,南安郡王妃摇手笑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你们俩留着玩罢。”安宁和范夫人也都起身谢了。

正说着话,听得外面一声喧哗,来传的人欢喜道是睿王妃来了,南安郡王妃忙出去迎接,安宁和范夫人对视一眼,看来这说的大人物就是这睿王妃了。安宁听得后面官太太低声道:“连睿王妃都请来了,青岚郡主的及笄礼好生体面呢。”

过了会儿迎面一群人逶迤而来,南安郡王妃和几位官太太簇拥着一名贵妇,周围珠围翠绕的,端的是花团锦簇、彩绣辉煌的。

范夫人自然认得是睿王正妃洛氏,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满身虽然是珠光宝气的。但是大红正装使得她更显得雍容华贵了,厅中众人忙上前见过了。

安宁虽然没见过这睿王爷正妃洛氏,却自然是同范夫人上前施礼。睿王妃今日来,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睛微挑,轻轻打量着厅中的众人,目光自然是落在了一旁施礼的安宁以及她身后的张玫身上。心中不由得一紧,但很快就转过视线去,随即娇笑道:“别多礼了。我今儿来就是来参加自家表妹的及笄礼呢。”

众人随即了然,这南安郡王妃可不就是睿王妃的姑妈,想来有这样一层亲戚关系。屈尊降贵而来也说的过去。

安宁虽然低着头,却依然感觉到了这睿王妃投射过来的视线,蹙了蹙眉,许是她多想了,便是站在一旁。打量了这睿王妃一眼,一身大红色的金玉满堂纹样镶金色边儿的褙子,头上簪了金凤朝阳簪,又带了赤金碧玉芍药富贵百蝶穿花的缠枝步摇,襟口挂着珍珠手串,富丽端庄。相貌自然没的说,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凤眼带了丝锐利,再加上本身的雍容华贵。自然是不可逼视的。

既然睿王妃来了,在场的她的地位最高,自然是被奉为上宾,原本还有些喧闹的花厅也因为这睿王妃的到来变得紧张起来,自然是放不开的。几个女孩家的就被迎到了后边青岚郡主的闺房里,好让她们不那么拘束。

宋夫人自然是凑上去奉承睿王妃的。安宁和范夫人站的地方离首座有些远,范夫人听不到,安宁却是能听到那边莺声燕语在说些什么的。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余光看到睿王妃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和蔑视,看来这位才二十多岁的王妃修炼还不到家呢。

吉时到,及笄礼安宁见识过一次,就是张瑶的那一次,如今再一次见到了隆重不知凡几的及笄礼,却也觉得古礼自有它的绮丽与庄严,三加三拜,置醴醮子,南安郡王夫妇殷殷训示,这场及笄之礼,也便成了。

南安郡王府摆下了酒席,男客在外,女眷入内,分开宴请。睿王妃今日来本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待到往内走时,状似随意的越过众位公侯命妇对向安宁这边儿道:“想来这就是吏部左侍郎的夫人和千金了。”

安宁还有些诧异,但既然被点名了,自然是上前来福了身行礼。睿王妃打量了张玫一眼,虽然是小,但隐隐已见长大后的风华,睿王妃心中一紧,随即娇笑道:“张夫人会养姑娘,瞧你家女孩儿倒是个出水芙蓉般的美人儿呢。”

安宁眯了眯眼睛,忙笑道:“家里姑娘不过是蒲柳之姿,如何能与王妃这般日月争辉呢?”

睿王妃笑道:“张夫人过谦了,你家的女孩儿就是连我见了,也不由得喜欢呢。”笑着示意张玫上前来,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镶金芙蓉的镯子,塞在张玫手里,笑道:“仓促而来,也无表礼,这个镯子就暂且今日只表罢。”

安宁眉头微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这话说的在这儿不对,但在场那么多的贵妇、贵女,比张玫身份尊贵的嫡女多有,怎么睿王妃偏偏就对她会另眼相看。这睿王妃虽然没接触过,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好当面推辞,只上前代张玫谢过了,隐隐的有挡住睿王妃看向张玫的视线,敏锐的觉察到了这王妃凤眼中一闪而过的蔑视和不屑。虽然在旁人看来这睿王妃是高贵中带着亲切,然而安宁离得近,却是能感觉出来这睿王妃身上传来的隐晦的恶意。安宁只觉得太无语,怎么他们家还成了靶子不成,来一个都要射上几箭才觉得舒爽。

旁边的南安郡王妃适时地出现了,笑道:“前面儿酒宴已经摆下了,还请王妃移驾。”

心里却是奇怪,看了安宁以及张玫一眼,不懂今日这位侄女又作何感想?虽说这王妃是她侄女,只不过感情并不深,但却知道这位侄女的性格脾性,脾气有些直,眼里容不得几点沙子,当然了却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是不知她看重张家那位庶女什么了,虽说张家门第不低,但不过是庶女,千万分是比不上嫡女的。

睿王妃倒也不多说,便在南安郡王妃的领着下往前面厅中。果然都是一色齐备的,前面还搭建了戏台子,正唱着热闹的戏。

安宁安抚的拍了拍紧张的张玫,细声道:“没事儿,一会儿随范姑娘一块儿坐罢。”说着的时候,如同湖水般静谧的眼睛眯了眯,波光潋滟。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极大的安抚性。张玫无故被王妃叫了出来,还被赠送了玉镶金芙蓉的镯子,旁人也有倒也罢了。偏站在这边儿的贵女们就只有她有,虽然睿王妃和颜悦色的,但张玫总觉得不安。不过听了安宁的话,却觉得内心安定下来,点头称是。

让安宁觉得更奇怪的便是宋夫人的态度了,在傅大太太将手腕上的紫罗兰镯子给了张玫后,这位宋夫人便是眼红不已,更是事事针对起张玫的出身来。然而这次宋夫人却是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来,虽然一闪而逝,但安宁还是抓住了,心里一凛。冲着宋夫人挑唇一笑,虽然是笑着。但温雅的笑容中却是半点暖意都无,如实质性的冷意在明眸中积聚起来,看的宋夫人心中一凛,浑身僵住,有些失态的差点跌坐下来。幸亏旁边的丫鬟扶的快,不然可就跌坐下来了。站起来后又鬼使神差的再去看款款往前走的安宁,只见她笑的温文,还有个梨涡,温雅的紧。

只不过是个没落世家出来的继室罢了,怎么会有那般风华还有压迫力。就是在那睿王妃跟前,她都没有这般觉得压力大。那一眼就像是看穿她的身体,直接震慑到她的灵魂上,仿佛一下子置身于三九寒冬。宋夫人只觉得冷汗淋漓,今天下来都没有再往安宁那边看过。

安宁自然是满意,刚才她不过是将内敛的气势放出一些出来,便是震慑到宋夫人,让她在近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找自己的茬,自然了这个前提还是宋夫人没有愚蠢到没下限的地步。

南安太妃等人见过了睿王妃,方各自归坐。自然是睿王妃坐了首位,南安太妃与南安郡王妃分别于左右首相陪,下面依序便是众公侯命妇。安宁身上有二品诰命,便是坐在左边下手次桌,右边便是范夫人,左边也是熟人,太常寺卿罗夫人。安宁的右手上方主桌上就是南安太妃的主位,张玫等女孩子们安排在了里边跨间里。又凡跟来的丫鬟,早又有人款待别处去了。

花厅里欢声笑语,衣香鬓影,人头攒动。范夫人和安宁对看一眼,眼中的疑惑很深,安宁也回了个她并不清楚的眼神,余光里注意到睿王妃只径自和南安太妃说话,回过视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