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一瞧明白了,忍着笑道:“哎呀,澜哥儿这是尿了啊,老爷啊看来澜哥儿跟你亲啊。”童子尿啊童子尿,私认为大老爷就是和童子尿有缘分,还记得福久出生的第一天,张致远心情激动的去抱儿子,就被赏了一泡童子尿,前襟湿了一片,等后来就是有了福久,也没少跟小孩儿的童子尿结缘,没想到现在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张致远把小澜儿从安宁怀里接过去,这小娃娃就揪住大老爷的胡须,扑腾着藕节似的小腿儿尿了。这又是揪胡子又是尿尿的,对他外公大赏特赏。

张瑶一脸愧疚的看向父亲:“父亲…”

景曜和景佑低着头,抖着肩膀,忍笑忍的很辛苦。安宁还真怕大老爷恼羞成怒了,把澜哥儿接过来递给一旁的奶娘,让奶娘带小娃娃去换尿布,赶忙道:“小娃娃不懂事哈,老爷还是先去换件衣裳罢。”

张致远点点头,转身就进了内室,景曜和景佑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一边儿笑开了,眼泪都出来了。弄的张瑶一脸尴尬。安宁笑道:“澜哥儿有胆量,也怪你父亲跟童子尿有缘啊,哈哈。”想起以前大老爷被儿子们赏童子尿脸黑的情景,安宁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还真是一点不错的。奶娘给澜哥儿换了衣服抱出来,小孩儿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尿了外公一身。露出无齿的笑容,咯咯无辜单纯的在张瑶怀里自得其乐呢。

张致远对张瑶还是很疼爱的,就算陈氏还有陈家的事让他膈应,但张瑶毕竟是他头一个长大的孩子,就算是张瑶出嫁了,父女感情也不曾疏远。安宁自然是懂的这点,因而在同张致远说开后。从不将她这个继母同原配留下的嫡女之间那点矛盾扩大,表面上该做的都做了,很少让张致远难做。张致远也知道这点,因而也不勉强安宁和张瑶能情同母女,如今张瑶嫁得好。又得了健康的儿子,安宁也博了个贤名,就像是安宁和范夫人说的,姑娘们嫁的好,娘家这边也受裨益,一举两得的事。因而和张瑶单独相处时,安宁稍微不自在,恰好张玫来了,便让她们姐妹俩一处说话。安宁进了碧纱橱内,贤惠的把荷包给张致远系在腰间,明眸弯成月牙状。

张致远睨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活自己来,淡淡道:“都是做外婆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稳当些。”一言就戳到了安宁的痛脚。安宁微嘟了下嘴,居心不良的老男人!活该被小外孙赏了一泡童子尿,胡须还被揪下来几根。

张瑶和澜哥儿在张府吃过午饭就回转了,中秋节自然是在自家过的。这时节正是蟹肥味美的时候,偏螃蟹性寒,安宁就挑着张致远夹过来的蟹黄吃了两口就罢了。其实按照安宁的身体还有腹中胎儿的结实程度,再吃几个都不是问题,不过安宁还是小心这些的,虽说喜欢吃螃蟹,又不是吃不着了。只今年的酒不同以往,安宁给张致远倒了一杯,景曜和景佑眼巴巴的看着父亲跟前澄澈如碧的酒,恬着俊脸撒娇。年纪不到就饮酒的弊处安宁早和几个孩子讲过,因而对于饮酒,便规定景曜和景佑未免十六岁不能随意饮酒,就是女孩子及笄前也不能,不经过她的允许是不能吃酒的。节日时才被允许吃一两杯,不过都是度数很低的,像是桂花酒或是桃花酒这类,度数浅些都能做果汁的这种。福久连商量都没有,只能喝新鲜的果汁,他也听话,不同安宁操心。就是景曜,想当初不到周岁过年时偷喝了半杯酒,就醉醺醺的脸蛋儿跟苹果似的,还让一家人以为他发热了呢。

“娘啊,今天中秋佳节,儿子们总不能以茶代酒敬给爹娘吧!”景曜的鼻子向来灵,再看爹的神色就觉得这酒不一般,说什么也得尝尝。

“这不有新榨的葡萄汁么?”

“那不是给福久和二姐姐的么,爹前几日不还说我们兄弟俩长大了,这一两杯酒儿子总能吃吧。”

安宁斜睨了一眼兀自喝酒的大老爷,又看了两眼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儿子,一人给倒了杯酒。景曜和景佑果然是端起来给张致远和安宁敬酒,福久和张玫也不甘落后,端着果汁代酒,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景曜喝了一口,顿觉得清醇甘芳,并不是很辣,回味无穷。景佑好奇道:“娘,这是什么酒?总觉得既有馥郁的花香也有甘醇的果香。”

景曜这熊孩子更绝,喝了一口,赶紧把剩下的全喝下去,恬着脸求续杯,还大言不惭道喝的太快,没尝到味道,见福久好奇的看过来,拿着筷子沾了沾酒,让福久尝尝,然后再安宁的注视下缩了缩肩膀,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张致远唇角微翘,也看向安宁,安宁道:“这酒叫猴儿酒,之前去别院时得来的。”

“猴儿酒?还真有啊,我记得前朝学者李日华的《蓬栊夜话》中写道:‘黄山多猿猱,春夏采杂花果于石洼中,酝酿成酒,香气溢发,闻数百步。野樵深入者或得偷饮之,不可多,多即减酒痕,觉之,众猱伺得人,必嬲死之。’ 当时就挺好奇的,跟随老师游黄山时还特意询问过山下的猎户,他们有所闻,但真见识到的寥寥无几。”景佑娓娓道来,酒杯里的酒可没忘了喝。

安宁笑道:“不过是田庄里猎户讨巧送来了一葫芦,一时没舍得当下就吃了,就留到现在给你们尝尝。”张玫也被允许喝了一杯,原本这酒就甘醇,又听是猴儿酒,就是福久也很新鲜好奇,安宁笑眯眯的给他斟了三分之一杯。景曜和景佑一人得了两杯,本来这酒壶就是个乌银梅花自斟壶,小小的酒壶哪有多少酒,景曜不甘心的把酒壶倒啊倒,挤出来两三滴后终于死心了。

安宁看他憋屈加点哀怨的模样笑出来,小的时候景曜胖乎乎的,最是讨厌旁人说他这一点,就是圆润玉润这类的词都不行,小小的年纪还知道少吃减肥的,可每次吃了**分饱的时候,再看别人吃的香就特别的哀怨,清亮黝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手中的食物,让你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让人哭笑不得。转眼原本团子似的小孩儿就长大了,这两年身体抽长,个头不似十岁的男孩,倒跟十三、四岁般,白皙的肌肤,清俊的五官,还有不耍宝的时候斯文有礼的气质。不过有时候还挺招人烦的,噎的你恨不得掐他脖子让他闭嘴。再看景佑,他唇红齿白,容貌雅致,有温润如玉的气质,虽然跟白斩鸡似的,但他武力值虽然比不上景曜,但也不低,这些年武功不是白练的。他们俩不会老成的像是一块铁板一样无趣的很,性格还是比较开朗的。再看跟螃蟹较劲的福久,小孩儿呆是呆了些,但是脑袋瓜儿聪明,芝麻陷的,自从跟蒋澈混在一块儿后,表情就多了很多,虽然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喜感,但这也是一种进步不是。

看他跟螃蟹奋斗的样子挺好玩,安宁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把蟹黄挑出来放到他跟前的小碟子里。景曜更哀怨了,默默的啃肉,嘀咕道:“娘果然不疼人家了。”

安宁哼一声,笑盈盈道:“景曜是长大了啊。”一句话堵住哀怨的景曜,张致远唇角轻挑,看儿子憋屈,他觉得挺高兴的,有种微妙的平衡感。不过等到安宁夹了个螃蟹在他跟前的小碟子里,这种微妙的平衡感霎时就不见了,脸色软和多了。

中秋佳节张家过的宁静祥和,可对某些人来说就是水深火热了,甚至鸡飞狗跳了。

公鸭嗓一个碰面得罪了傅家最得宠的小少爷,太子的表弟,再一个照面又得罪了太子妃幼弟,太子妃拿公鸭嗓打着太子大舅哥的名头恣意行事做了筏子,就算是另外两位世家出来的侧妃娘家也不敢妄自称呼,也捏住了此事让青萝下不来台,好一顿排头吃,不仅如此太子也有些迁怒,太子最近行事不顺,宗亲朝臣的调动还有九门提督结党妄行牵扯出来的变动还有江南科考舞弊案牵扯的尚书总督,还有宋国公一事,皇上此举不仅仅是整顿吏治朝政,更是在节制太子以及成年皇子的势力而动。在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子党,九门提督、两江总督、漕运总督等,再加上皇帝有意改漕运为海运之事,都让太子势力大损。不仅如此成长起来即将上朝听政的七皇子还有同为嫡子的八皇子,种种不顺让太子有些焦头烂额,中秋节也过的不愉快,让青萝苦不堪言,只能暗恨起哥哥来了。

第二百九三章 阴晴不定

青萝生的鲜艳妩媚,天香风韵,一双水眸尾角微翘,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唇瓣娇媚点点,偏又媚而不俗,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又有柔弱的姿态,我见犹怜,二十岁的年纪正是鲜花怒放,她有着十二分的容貌,再加上十六分的风情,再说并不是蠢笨之人,相反的是胸有锦绣,是太子的解语花,不然的话也不会使得太子破格请封她为侧妃,成为人上人。

原本自傲的娘家如今成为她的累赘,偏因为太子的破格让她成为府中的靶子,后宅的女人们被拘泥于这一方天地,当一个茶壶配的不止几个茶杯,而是一大堆茶杯,这争抢就可想而知了。太子妃做筏子,太子迁怒,府中女人或明或暗的挤兑,青萝满腔俱是悒郁不忿之意。即便是她成了侧妃,府中奴仆敬重她远不如其他两位侧妃,即便是有太子的宠爱。可太子并非独宠她,太子妃费尽心思弄来的江南身姿妖娆如那三月的垂柳,面目明媚如八月的海棠的琴棋书画俱通的女子,有太子妃背后支持,也颇得太子喜爱。这些女子不过是做戏子伶人进的府,偏太子妃和吴侧妃话语间就暗拿这些伶人和青萝相比,这三教九流,士农工商,就是府中的三等奴才,都比戏子高贵些,即便青萝再好的涵养也被这等做比苍白了脸,她虽名不说,但暗地里却将太子妃和吴侧妃嫉恨了起来,这些年青萝在府中并不是白呆的,以黄白之物铺路再加上她的计谋手段。硬是在太子府站稳了脚,还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心思深,有手段。能隐忍,若不是处处受娘家掣肘,这后院怕是少有敌手了。

青萝低头摆弄着衣摆上的绣纹。眼中的厉色寒光一闪而过,不过想起那处处惹事的二哥,青萝就恼怒非常,真是烂泥糊不上墙,便捅到了娘家父亲那里,公鸭嗓被关了禁闭不说,原本说好的由他主事的出海贸易一事也因此夭折了。就算是破了门禁,钱袋子也空了,又张罗着成亲,再加上京城里都知道他得罪了傅家公子和太子妃幼弟,免不了被嘲讽。水深火热不解释。

安宁虽然在家养胎,但消息并非阻塞,就是扬州那边除了安夫人,还有当初交好的几位官太太相互通信呢。安婉怀孕了,在此期间海家并无姨娘通房生下孩子,就是她身边的绿儿开了脸做通房肚子也并无动静。安宁看到信头一感觉就是难道今年是怀孕年不成,怎么一个个都怀孕了,不过到底她和安婉如今就是个面儿情,桥归桥。路归路,谁也碍不着谁就是了。

九月景曜和景佑放了援衣假,安宁彼时怀孕将近五个月了,怀这胎时三个月就开始显怀,到如今快五个月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别说去别院了。就是安宁在院子里走几步都被看的紧紧的。景曜和景佑也没闹着去别院,除却娘亲肚子大起来之外,还有就是上次半路遇险的事让他们兄弟俩耿耿于怀,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哪里舍得让娘在奔波。别看景曜平时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似的,但事实上他们俩学武修炼功法,寒暑不改地每天勤练不缀,再加上资质好,悟性也高,就是福久小小年纪也是如此,比起两个哥哥来他修炼时间早些,但着实进步神速,和景曜、景佑对练起来从最开始的落下风到现在慢慢赶上来,每每让景曜抓耳挠腮蹲在墙角画圈圈,弟弟进步太快,做哥哥的觉得压力山大啊。

也是,比起景曜和景佑来,安宁怀福久的时候灵气滋养更甚,就是出生后好一段时间还是空间的常客,再者从出生到现在,举凡空间里能给孩子吃的东西基本上是天天吃,想当初碧波潭旁边结的有着奶香味的桃果,吉祥都没下过嘴,基本上都是福久吃了。就是如今,安宁每每拿出些诸如玉膏、四味果之类的,仗着年纪最小,景曜和景佑就是再喜欢也不会跟弟弟争抢,如此一来身体里杂质少不说,经脉经久被灵气滋养,也蕴含了不少灵气,练起功法来自然是顺畅得多!不过静曜不比福久差,但景佑就略差些了,但比起常人资质就是上上乘了!

近来安宁和张致远坦白,说由于她修炼功法的进步,能从那桃源般的地方拿出更多的东西来了,而不是像以前似的隔一段时间才会有,而且随着她修炼功法的进步她能控制着取一些东西来了,还能将一些小物件送到那地方去。大老爷对于安宁的主动坦白很是满意,也不计较她以前的隐瞒了,每每这时候安宁总是笑而不语,任由张致远脑补。这样的话,安宁经常拿出些东西来给他们几人吃或用,滋养经脉,通窍穴,或清气宁神,明志祛躁等。

景曜窝在安宁跟前撒娇,道:“娘啊,那司徒翊在国子监里同旁人来往的时候暗示过自己的身份,他和我们俩来往时也曾暗示过。你说他这不是两相矛盾么,最开始去年元宵节时他必然是故意跟着我们的,还透露了真实姓名给我们。司徒是国姓,就算是宗亲也身份不低,到国子监时还假惺惺的跑到我们跟前来,说不要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别人,又是嘱咐,又是不放心的。事实上是同我们宣告他身份不凡,让我们浮想联翩,到底相处起来不自在。只是没想到如今他偏又来暗示,殊不知在我们这里就留下了反复不定,假意不可深交的印象,让我和景佑着实无语。”

安宁掀开茶盖,只见浅碧的水中几朵淡淡黄花点缀,既清且雅,一股儿花香萦绕。景曜皱了皱鼻子,赞了句:“香。”

“是茉莉花。”安宁笑道,见景曜皱眉,戳戳他额头,道:“你和安康是我养大的,虽然师从澄观大师不在娘身边好几年,但你们俩的性子我是清楚的,对你们俩娘都不担心。说实话虽然你有时候不正经,但还是稳重有见地的,要知道有时候糊涂也是一种优点,再说了儿子,不要忘了你们现在才十岁,说懵懂还是懵懂的,哪来的那么多弯弯道道嘛。也是,你和景佑从小长这么大,一路顺遂,唯一吃过的苦头,就是幼年离家到广安寺和澄观大师学习。可是在广安寺里你们也不曾受什么委屈,还混的如鱼得水,因而澄观大师带你们出去游历,爹和娘不曾反对,但就算出去游历,往来都是安排好的,你们俩根本也没经过多少磨砺,单纯欣赏风景居多了,你们俩到底还缺少磨砺。”

“娘——”景曜拉长了声音,拐了七八道弯,跟小时候一样蹭着安宁的胳膊,声音甜了好几度:“儿子一直都很正经啊,再说了儿子就是和娘通通气,让娘给指点一二嘛~”

安宁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指点?我可不敢,这段时间跟随乌先生讲些策论感想如何?”说到底无论是张致远和安宁,哪里能全权放下儿子不管,学业上有张致远这个探花老爷管教,生活中有些问题安宁也会疏通,即便是在生活上张致远不待见俩儿子在安宁跟前晃悠。但他不待见归他不待见,在安宁这里,就算景曜和景佑**十岁了还是她儿子,哪能不关心和担忧的。就像是他们俩鼓捣怎么整公鸭嗓的事中,张致远和安宁私下里都在关注,万一他们俩出了差错,就准备给兜着呢。乌先生为幕僚多年,政治嗅觉非常敏锐,虽然张致远打的是让乌先生给他们讲策论的大旗,但事实上并不拘泥于如此,那对乌先生来说有些大材小用了,在讲习策论的同时还在慢慢的培养他们政治嗅觉,教导他们一些处世经验。

安宁这么一问,景曜沉思片刻,也坐正身体,嬉皮笑脸的态度也改变了,回味刚才安宁说的话,再结合乌先生的教导,自然是明白了些。安宁喝了一口茶,见景曜沉思,一下子见他正经还挺不习惯的,笑盈盈地戳戳景曜的额头,道:“行啦儿子,多想那么多,揠苗助长可不好哦。”

景曜闻言瞬间鼓成包子脸,拉长声音带了点无奈道:“娘,其实最阴晴不定的就是娘你了罢。”

安宁笑的理所当然,道:“景曜啊,你要知道阴晴不定是女人的专利啊!”

景曜泄气,自己倒了杯茉莉花茶来喝,娘还真是会享受啊,也看出来娘懂的很多,虽然娘平时不表现出来,但看看被收藏起来的木雕还有竹雕才知道,那么栩栩如生的木雕还有清雅的木雕还是娘自己做的。还有书法和画画,就是茶道这些,娘泡出来的茶还真不同,还有娘做的饭菜啊,景曜眼睛弯弯,趁着爹不在,撒撒娇卖卖痴,让娘做些饭菜么,就是糕点也不错,或许是奖励么…

第二百九四章 无辜纯良

景佑探头进来,见安宁和景曜悠哉得喝茶吃点心,挑眉牵着福久进来,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好久不见的蒋澈。

蒋澈给安宁请过安,问候过景曜之后,站在福久跟前,安宁笑道:“澈哥儿过来还挺稀罕,别在我这儿拘束了,福久领你朋友去玩罢,厨房有新做的糕点,让春酌给你们端过去。”

等到他们俩离开,景佑笑眯眯的挤开景曜,道:“我说景曜怎么耍赖不去接福久,原来是凑到娘这儿撒娇卖痴来了。”

“还是你了解我,我这般彩衣娱亲,娘可有什么赏给儿子的?”景曜给点阳光就灿烂,恬着清俊的脸凑到安宁另外一边儿,要是背后有根毛茸茸的尾巴,就活脱脱讨吃的小狗了。

景佑不客气的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花茶,他去蒋家接福久回来,看到福久的训练,感慨挺大的,还禁不住上去比划了两下,结果就被蒋澈缠上了,回来的路上硬是被拉着说了一路的话,这会儿觉得嗓子就要冒烟了,见茶杯里浅碧的水中几朵淡淡黄花点缀,既清且雅,一股儿花香萦绕,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被景曜斜眼鄙视了一通:“牛嚼牡丹!”

景佑不客气的回瞪过去,长眉一挑,红润的唇微微嘟起,“什么牡丹,是茉莉,没见识。”

景曜鼓着包子脸拉着安宁的胳膊,拉长音:“娘,你看景佑他欺负人家~”

“咳咳——”景佑把茶杯放下,抖了抖,搓搓胳膊,“你能不能再肉麻一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都。”

安宁拍拍景曜白皙的包子脸,笑道:“儿子你已经过了卖乖的年纪了,东施效颦啊,行了有肉骨头赏你。”

景佑不厚道的笑了,自从上次景曜在饭桌上卖萌装狗狗湿漉漉的大眼睛。安宁当下把一块儿酱骨头丢到他面前的碟子里,而后就特别喜欢把奖励说成肉骨头来给景曜。

在家人跟前景曜完全不在意被娘和弟弟打趣,反而是卖萌上瘾了,声音甜腻腻的。恨不能拐个七八道弯,九曲回肠了,“娘~~~好娘亲~~~~”拽着安宁的手臂不撒手,还摇啊摇,摇得安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直接揪着景曜的耳朵把人拎到一边儿去,骂道:“你再恶心我。可让景佑揍你了。”

景佑闻言嘿嘿一笑,还撸起袖子,景曜小嘴儿微微撅起,眼睛眨啊眨的一派无辜天真。景佑受不了了,看着景曜这样撒娇觉得自己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把人压在榻上狠狠揍了几下,景曜玩心大起,喊疼喊的真叫一个一波三折。九路十八弯,“唉哟,景佑你敢不敬兄长。谁给你的胆子,你给我等着!”

还是安宁受不了,直接一巴掌盖在景曜的后脑勺上,到底是被他恶心到了,“赶紧滚蛋,再这么嚎,晚饭都不用吃了!”景曜嬉皮笑脸的黏上来,道:“娘,儿子这不是卖痴娱亲么,可都是儿子一片拳拳孝心啊。娘可不能这么践踏了!”景佑狠狠的塞了一块芙蓉糕到他嘴里,道:“闭嘴吧你!你这张嘴就是欠揍,一开口就没个正经的。”

此话不假,景曜将塞在嘴里的芙蓉糕咽下去,又赶紧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避免了被噎死的命运。景佑虽放狠话,可还是很有兄弟爱的拍景曜背部,虽然力气有点大罢了。

安宁鸡皮疙瘩消下去,再看他们兄弟俩插科打诨相互吐糟,很是有趣,虽然不知道他们俩在外面与同窗来往如何,但就是内宅见客的时候落下个斯文稳重的评价,就知道他们俩也是演技派,尤其是景曜,难道还有精分的趋势么。

蒋澈来张家也不止一次两次的,随着和福久感情的升温,还有安宁特意的促成,如今福久也在蒋府和蒋澈一起学习武艺,再加上还有张瑶和蒋韵的关系在,两家的交情也随之升温。蒋澈一进来就瞄上了青花白瓷墨彩荷花连年有余立式大鱼缸里的鱼,这小苹果就是个精力旺盛的主儿,带着福久也活泼些。但相比下蒋澈一刻不停息的闹腾,还是文静小孩儿一枚。看他瞄上鱼缸,春酌在一旁就揪心,原本这鱼缸是安宁特意搬过来放在书房里,让福久看书久了看看鱼缸歇歇眼睛的。几条金鱼也也是灵动,没想到蒋澈是个自来熟,第二次来的时候好奇抓着鱼缸里面的金鱼,说什么看看金鱼离开水能不能活着,得亏放回去的早,不然就死了一条了。

福久拦住他道:“鱼早前喂过了,再喂的话,就该把它们撑死了。”

蒋澈笑嘻嘻放下鱼食,献宝似的道:“福久我和你说,昨天我射了一条鱼,厉害吧。”

福久瞪大眼睛,道:“你没事射鱼干嘛?”

蒋澈鼓着包子脸,道:“当然了练射箭了,不过被祖父知道了,要罚我写一百个大字。”都知道他最讨厌写字了,原本见福久读书还兴致勃勃的说也要读书,可惜虎头蛇尾的,如今还被逼着读书了。“哎呀,我最讨厌写大字了,真烦哦。”说着舀起一块儿蝴蝶酥啃的津津有味,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白嫩模样让一屋子的丫鬟抿嘴偷着乐。

蒋澈根本坐不住,一会儿眼睛亮起来,兴奋道:“福久,反正曜叔和佑叔不上学了,咱们一块儿玩蹴鞠吧!”湿漉漉的大眼睛配上红彤彤的脸蛋,哟还真特别的可爱。

福久歪歪头,道:“我要问哥哥们。”

蒋澈嘻嘻笑点点头,又是一个蝴蝶酥下肚,又挑了个芙蓉糕塞到嘴里,喝了两口葡萄汁,酸酸甜甜的,好好喝。福久的包子脸皱成一团,道:“不要吃太多,不然待会儿午饭就吃不下了。”

正好添香过来笑道:“太太说让澈哥儿留下吃顿便饭,让我来问问小少爷和澈哥儿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好告诉厨房,让她们做去。”

蒋澈来的不止一次两次的,高高的举起手来,嚷道:“添香姐姐,我要吃上次吃过的糖醋鱼,还有那个酸菜排骨苦笋煲,还有还有嗯,那个蟹粉狮子头,这个最好吃了!”

“哟,名字记得还挺全乎。”景曜衣冠楚楚的过来,实际上是被安宁嫌弃赶出来了,干脆过来看弟弟,正赶上蒋澈点菜,顺便也加了几道菜。见他们不再点菜,添香就告退了。

福久趁机和景曜说了玩蹴鞠的事,景曜揉揉他的头,一副好哥哥的模样,道:“蹴鞠人多了才好玩,不过看你们小豆丁,别人也施展不开,乐趣就没了。”

蒋澈一听炸毛了,挺着小胸脯道:“曜叔,你少门缝里把人看扁了,我可是很厉害的!”

景曜一听来了乐趣,伸出一根手指戳戳蒋澈的小胸脯,蒋澈晃了两下,气的鼓着脸,眼睛转向福久,气汹汹道:“福久你怎么不说话?曜叔在看不起我们耶,他还说我们是小豆丁!”

福久很无辜道:“难道你不是吗?”

景曜抱着福久亲亲揉揉,咱家弟弟咋就这么可爱咩~蒋澈看看景曜,再瞧瞧自己,哼了一声,道:“我人小志气大,曜叔你等着,我肯定会长的比你高的!”

景曜捏着最后一块蝴蝶酥将它送到蒋澈的嘴边,等蒋澈张嘴咬下的时候,猛的抽回来,让他咬了个空,晃晃手中的蝴蝶酥放到自己的嘴中。气的蒋澈瞪着溜圆的眼睛,鼓着腮帮子,嚷嚷道:“曜叔你欺负人,一点都不知道让着小辈!”

景曜笑的挺得意道:“澈儿不错嘛,都会用成语了。就冲着你这份志气你肯定能长高的,不过嘛——”拉长了声音,果然蒋澈不生刚才景曜虚晃一招的气了,撅嘴道:“不过什么?”

“算了,这是曜叔能长这么快的原因可不能跟你说,不然你知道了,以后长的比我高,那我不就是很没面子,不能和你说。”景曜笑的纯良,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露出十分为难的样子。蒋澈头一扭,气鼓鼓道:“我才不稀罕知道呢!”

“你不稀罕知道啊,那就算了,那我跟福久说罢,以后福久就会比你高了。” 景曜抱过福久开始咬耳朵,蒋澈急了,抓耳挠腮的竖着耳朵慢慢的蹭过去,景曜憋着笑,假装没注意到那蠕动过来的小苹果,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够蒋澈听到的跟福久说了几句话。福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露出狐疑的,他怎么没听娘这么说过啊?

景曜拍拍福久的小肩膀道:“弟弟你听我的就对了,这样坚持两天,记住要坚持,别人怎么问你,你都不能说,不然的话可就不灵了啊!”

福久虽然不怎么明白,但还是乖乖的点头,信不信就两说了。蒋澈的包子脸皱成一团,真的是这样吗?抠手指,可是曜叔不像骗人啊,还有福久都点头了啊,福久和自己同岁,他要比自己高一点点的,就那么一点点的,可是到底要不要相信啊…

第二百九五章 捉妻在床

景曜饶有兴趣的看蒋澈纠结的模样,虽说欺负五岁大的孩子没什么成就感,但蒋澈这抠手指皱眉头的小样儿就特别招人想欺负欺负。

吃饭时,安宁看蒋澈只挑酸菜排骨苦笋煲里的苦笋吃,往常在自家蹭饭的时候最爱大鱼大肉的,怎么今天是变性了?想着夹了一个蟹粉狮子头在他跟前的碟子里,笑道:“澈哥儿不是最爱吃狮子头了,今天没人跟你抢,怎么就不吃了?”

长者赐不可辞,蒋澈本就是小老虎一样的肉食动物,让他突然改学兔子吃胡萝卜那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但今天不一样啊。看到福久根本也没有往狮子头上看,就觉得景曜说的是真的,糊里糊涂的就被走进了景曜给挖好的坑里。安宁不知道这些,景曜还在旁边煽风点火,道:“是啊,来者是客,我们都该让着澈儿的,我可是最爱这道银杏百合炒笋尖了。”

景佑嘴角抽了抽,那是娘喜欢的菜式,听景曜这装腔作势的就知道其中有问题,再看蒋澈小苹果蔫儿吧唧的样子,就觉得其中有诈。席上最后一道荷叶笋尖樱桃斑鸠汤端上来,景曜抢着起身给众人盛汤,略带热情道:“这汤是荷叶笋尖樱桃斑鸠汤,很是鲜香,福久最爱喝了,澈儿也尝尝。”碧绿的清汤中浮着数十颗殷红的樱桃,又飘着七八片粉红色的花瓣,底下衬着嫩笋丁子,红白绿三色辉映,鲜艳夺目,汤中泛出荷叶的清香。

福久点点头。他本来就喜欢这道汤,挑着樱桃吃了,荷叶之清,笋尖之鲜。樱桃之甜,樱桃核已经剜除,嵌了斑鸠肉。自然鲜美。蒋澈见福久点头,也跟着喝汤,就是平时不愿意吃嫩笋丁子也没剩下来,就觉得好喝。本来他点的糖醋鱼还有蟹粉狮子头,除了安宁夹来的一颗狮子头他不能推辞吃了,其他的没吃,景曜在一旁闷笑。低着头肩膀都在颤抖,安宁狐疑的看了儿子一眼,露出无奈的神色来,指不定这熊孩子又搞出什么名堂来,一时又看不大明白。不过看蒋澈小苹果包子脸皱着。想吃偏又做出一副‘我才不稀罕’的傲娇模样,很有喜感啊。

一顿饭吃下来,福久一如平常的‘荣辱不惊’,就是蒋澈朝他挤眉弄眼他瞪着黑琉璃般的眼睛回视,愣是没明白蒋澈的意思,又碍于餐桌上的礼仪,蒋澈鼓着腮帮子,眼睛瞪的溜圆,活像被夺食的仓鼠。让景曜心头都升起了一股儿罪恶感,但好歹忍住了,这罪恶感是忍住了,但看他对着桌上没能吃到的蟹粉狮子头和糖醋鱼可惜可叹眉头皱着的纠结模样,忍俊不禁的转开了脸,就怕喷笑出来。景佑长眉微挑。腹诽这个哥哥就跟白痴一般,傻了吧唧的盯着蒋澈瞧,还憋笑,什么时候能有个正行啊!

差不多吃个**分饱,蒋澈瞪大眼睛看福久夹着蟹粉狮子头吃的欢,再看景曜也是啃骨头啃的正欢,就连景佑也在夹糖醋鱼吃,嘟嘟嘴,心里腹诽:你们再吃,我以后肯定比你们长的高的,了不起!

这顿饭吃的算‘宾主尽欢’,安宁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景曜,景曜跟着打哈哈,说明日带着福久和蒋澈去玩蹴鞠,蒋澈眼睛一亮,转眼就把饭桌上没吃到多少肉的怨念给忘了。安宁也不拘着他们,正好九月天蓝云白,风清气爽,正是京城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景曜和景佑也放了援衣假,索性就出去游玩一番,呼朋唤友的也自在悠哉。

本来安宁都将这日饭桌上发生的事给忘了,忽有一日蒋太太过门来小叙把这事儿当笑话讲了。说起来蒋澈有两日连平日爱吃的肉菜都不沾了,就喜欢吃带竹笋的菜,可把蒋大奶奶唬的不清,可怎么问他他就咬住牙就是不说,本来还想请大夫过来瞧瞧,第三天他又吃起鱼肉来了,再问他他就说吃竹笋节节高,是要呼啦一下长高的,众人听了皆哭笑不得。安宁当下就想起那日景曜装模作样,说起来的几道菜里都有笋尖,回头问景曜,景曜嬉皮笑脸道:“娘啊,这可不是儿子的错,谁让蒋澈断章取义来着,儿子只说吃笋尖能节节高,可没说不能吃鱼肉啊,儿子当真是无辜至极!” 安宁拧他耳朵,道:“你好意思诳个五岁的小孩儿,还能再有点出息成不?”

景曜嘻嘻哈哈的把话题岔过去了,回头从自己的玩具箱子里找出来一套黄梨木的木雕给蒋澈,以表自己的那么点歉意,蒋澈本来还郁闷自己怎么还不长高的事,见到了木雕立马把这事儿给抛之脑后了,曜叔曜叔叫的那是一个甜!景曜摸摸鼻子,这小孩儿欺负起来没甚大意思嘛。

话说安宁自从七月去太行山那边的庄子上,和吉祥在太行山寻到不少天材地宝后,就对这寻宝游戏上了心,虽然说她现在能瞬移的距离最多也就能达到太行山,但这也足够了,方圆里也有些福地可去探寻。不说天材地宝,就是也能为空间增加一些空间里没有的植物种类,但也寻到了一些颇蕴灵气的天材地宝,分门别类放置在空间中。渐渐肚子大了起来,这个寻宝行动频率就小了下来,而且每每还要面对吉祥注视在她肚子上的好奇目光,让安宁只得顾左右而言它,要么就是拿灵果转移吉祥的注意力,况且这招百试不爽,吉祥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安宁这瞬移大多是在午睡时进行的,而那夜黑风高夜,她根本就没那个胆,大老爷警觉性不是一般的高,也是怕晚上安宁有什么需要他也好第一时间注意到折腾出来的,安宁才不敢在老虎嘴上拔毛的,因而就选在午睡或是傍晚大老爷没回来之前这等时候。

俗话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这日大朝会下来,张致远并未和同僚们寒暄。只和好友范青逸说了两句就别过回家来了。回到正房略有添香在外守着,张致远便知是安宁在卧房里安睡,轻手轻脚地进了碧纱橱,添香依旧守在外间。还不忘竖着耳朵听着里间的动静,防着安宁醒来找不着人。

张致远本不欲打扰安宁安睡,换了身上的蟒服。穿了件轻便些的衣裳,坐在榻上随意翻了本书阅读。看来是书坊里新上来的小本儿,大抵是景曜和景佑买来给安宁打发时间,凑趣的,他们俩倒是孝顺。过会儿还不见床榻上有动静,张致远掀开萱草锦帐子,俊脸顿时就沉了下来。跟浸染了墨水似的。床上哪有人,只床踏上的绣花鞋尚在,电光火石之间,张致远想起几日前这小女人坦白来的事情,眉头皱起。紧抿着薄唇,幽深的眼睛紧盯着坐落在一旁的西洋钟,秒针一下又一下的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压抑!

安宁和吉祥这次去了第四十二福地鸡笼山,鸡笼山脚踏岚笼山,怀抱九条垅,群山环拱,一峰独秀,拔地而起。其下盘绵峦,上冠巨石。纵列棱折,状若莲花,高数十仞,斫磴亘铁,引以登岭,俯视群山。林深如海。松涛似曲,山泉淙淙,烟云飘渺,清风阵阵,令人神清志远,心旷神怡。单看景色就是一种享受,更别说还有灵宝可寻,吉祥自从知道多劳多得后,干活很卖力,指引着安宁找到了金兰芝,于鸡笼山之阴,金石之间,上有水盖,茎出,其色如赤;还有黑芝,白盖赤茎,味甘。安宁将这些移栽到空间中,金兰芝食之耳目聪明,黑芝食之身轻齿坚,两者皆可强身健体,增强肉身的力量,对景曜和景佑还有福久他们修炼的功法皆有好处。安宁赞许的拍拍吉祥的脑袋,嘉奖它一颗龙须果,整了整身上的衣裳转念就出了空间,正好对上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骇得不轻。

本来么已近傍晚,没张致远的允许添香也不好进来掌灯,正房后面又是几颗苍翠的树木,光线本就不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大老爷一双眼睛如同黑曜石般衬得其他光线近乎虚无。安宁哪里想到张致远在,还有那如墨水般阴沉的脸,乍然看到,心一突突,说话都结巴起来:“大大大老爷,你你回来啦。”咽了咽口沫,这一激灵把平时对张致远的称呼‘大老爷’给叫了出来。

张致远这才稍微放了下心,这心理承受能力不知不觉地就被锻炼出来了,脸上都能做到‘波澜不惊’了。听了安宁的话,极为平淡的‘嗯’了一声,然而这‘嗯’到了安宁这里就是九曲回肠,里面的意思可就多了,安宁突然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几天前还跟张致远说她的功法又进一层了,隐约能身临其境的感觉到那处桃源般的仙境了!得了,还是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吧!

安宁穿上鞋子从床上下来,挺着微凸的肚子,张致远到底做不到铁石心肠,还是起身揽抱着安宁坐在榻上。安宁弯着眉眼,恬着俏脸凑过来亲亲蹭蹭的,软香温玉在怀,清波流盼,带着讨好的笑意。张致远以拳抵在唇间,隔开两人距离,冷哼道:“别撒娇!给我好好解释,跑到哪儿去了?”

明明就很受用嘛,安宁拿出来十二分的甜腻,眸含春水,亲了下大老爷的唇角,看吧,这唇角都有上扬的趋势了,赶紧坦白从宽,“我不是和说我功法有进步,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了嘛,今天一试竟然真的进去了,我和你说哦,那里面就跟我以前梦到的一样,一片桃源,世外乐园,碧治浮霞,清莲连云,繁花似锦,暖香拂面,还有果圃,看来我能拿出来的果子就是从那果圃里来的!”献宝似的竹筒倒豆子似的跟张致远描述起来。

张致远看她言笑间明媚温雅,明眸波光潋滟,顾盼间华彩流溢,清亮逼人,仿佛就像是浓墨淡彩中突然涌现出来的濯濯华彩,生动鲜明。“有没有危险?”

安宁蹭过来揽着张致远的胳膊,笑道:“向大老爷保证,绝对没危险,跟自家后花园一样,你就不要生气了么,要不要我试着带你进去瞧瞧?我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带你进去看看?”

张致远心早就软和了下来,又听她这般说沉吟了下摇了摇头,不能让她冒险,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又道:“你也不要冒险了,毕竟身子渐渐重了,别伤着孩子。”

“我知道,小东西健康着呢!”仿佛是回应安宁的话,肚子里的小东西伸腰踢腿,张致远抱住安宁手,摊开掌心,与其一同感受腹中孩子活力,小东西踢了几下没了后续,张致远满足地抚摸着安宁的已有些凸显的腰身,道:“小东西倒是活泼,八成又是个小子。”

安宁笑笑,当初有了福久后她就没打算再生孩子,心道家里有了五个孩子已经是够多的了,虽说景曜景佑和福久年岁相差大些,兄弟感情和睦,福久现在都不需要大人多操心,但日后一摊子事哪个不是爹娘要操心的。而且生福久时候那个痛啊,人头说头胎没经验难,一回生二回熟的,可倒她这儿实打实的颠倒过来。还有些把大老爷给吓到了,到底没强求安宁再生一个,没想到安宁难得在床底之事上主动一回儿,还来了点情趣,这一下子就怀上了。小东西是挺活泼的,比起怀着福久时活泼多了,怀福久的时候除了最开始害喜严重些,后来都挺平静的,大家还以为是个文静的女孩呢,没想到是个文静的小子。这一胎,张致远还挺想是个女孩儿的,可看小东西在娘亲的肚子里那么淘气,众人一直觉得又是个男孩儿,安宁也这么觉得,小子就小子罢!生完这胎绝对不要再生了,免得再闹出儿子比外孙还小这样的事来!

第二百九六章 明褒暗贬

绿儿坐在小杌子上,她虽说是被安婉抬出来开脸给了老爷做通房,但到底没能怀上,心里不甘心,然而面上却不敢忤逆安婉,安婉让她来站规矩她哪有不从的。余光看到斜卧在榻上,倚着簇新的秋香色缎背坐褥,头上斜插了只赤金云头合钗,腹部已见微微隆起,旁边脚踏上半跪坐着小丫鬟正轻轻给她捶腿。绿儿低眉顺眼下是浓浓的艳羡以及不甘,凭什么就只有她怀孕了,想起那每次的芜子汤,她就觉得不忿,手指甲几乎掐到了肉里面。

正在此时外面小丫鬟来报:“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喜鹊来了。”喜鹊进屋后,给安婉请过安后,道:“太太,老太太说让您过去一趟,说有事给您说。”喜鹊传完话,不顾安婉的挽留,道了个万福施施然的离去,等喜鹊离开,安婉从她进屋一直维持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嘴角扯了个冷笑,眼皮子耷拉下来,同大丫鬟秋月道:“扶我去见老太太罢。”

来到老太太的房里,看到正凑在老太太跟前卖乖的两个色如春花般女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上去给老太太请了安,那两个女子也过来给安婉请安。海母榻上独坐,待安婉坐下后道:“合该是喜事来着,那房家的姑娘如今得太子恩宠,已是太子侧妃,荣宠无限,到底咱家也沾了些光。”说着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站在一侧的两位,安婉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笑道:“老太太说的是,以我看两位妹妹虽无生育之功,但到底服侍老爷这么些年,这分位该是提一提了,要不明儿办桌酒席热闹一下,老太太看可使得?”心里暗恨这两位不过是沾了点九曲八弯的血缘关系。人家太子侧妃压根就不记得了,老太太说这话不过是个借口,想抬人来压她罢了!

海母知道安婉这是拿肚子里的孩子来,本来海家人丁单薄。海母才给儿子房里塞人,想给海家开枝散叶,哪里想到这些年也就安婉肚子有动静,她怀疑安婉使了什么阴谋伎俩,可里里外外的查点一番,但是并没有抓住安婉的把柄。有心借着安婉再怀孕敲打敲打她,才有了如今的一幕。便道:“你是个贤惠的,既是那通房丫头芜子汤也停了罢,我是盼着享享那天伦之乐的。就算是那庶出,到底也没不过你这个嫡母去。”又让喜鹊开了箱子拿出几匹缎子来给两个新抬的姨娘,说是太太身子重,让她们侍奉好老爷,之后尽是有赏的。又拿了一套赤金头面给了安婉,说她身子渐重。别操劳着了,意思很明显,让安婉把管家之权分散了下去。

海母这一系列话下来。那两位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安婉原本维持的笑脸露出了缝隙,差点没捏碎手中的茶杯,心里更是憋火,一团野火噎在胸口不上不下,直想把手中的茶杯扔到这老货脸上才痛快些。但海老爷最是孝顺,海母积威犹在,安婉好歹按捺下火气,眉眼一转道:“老太太关心儿媳,儿媳哪敢推脱。儿媳也早想有个能干的妹妹来帮我了。我看两位妹妹原商家出身,对这管账理事最是精通,有你们俩帮忙我可是能松懈下呢,还是老太太疼我。”

安婉早已经不是当初莽撞的安家女了,出嫁近十年,虽说海家人口单薄。但上有不愿放权的婆婆,左有一个个娇媚的通房丫头,右有花心不羁的夫君,后有跟她感情不亲的娘家,下有身体有些弱的儿子,为母则强,安婉才不会让一屋子的姨娘丫鬟上了道,踩到她和翰哥儿头上去。这一番明褒暗贬的话出来,海母脸色僵了僵,但到底没再出言维护那两位才封的姨娘。安婉见状道:“原我不该让老太太操心,只今年是我父亲的整寿,我这做女儿的总得表表孝心,我娘家姐姐虽不在扬州,但到底也孝顺,我怎能让姐姐一枝独秀呢。”虽然嫉恨安宁,但如今也拿来压海母,海母自然知道安婉的娘家姐夫已经是一品尚书,主管那吏部官员调动的,自然不能得罪,便道:“你说的对,合该亲厚些,至于寿礼你看着办罢,我也累了,你们下去罢!”

安婉出了门,摆足了太太的谱,瞧着两位新封的姨娘,面上倒还亲亲热热的,回头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回到正房里脸就耷拉下来,将屋里伺候的全部撵出去,手划拉一下就把桌上的茶杯甩到了地上,这个老货,欺人太甚,想抬人来压我,也不看看她们的肚子能有动静么,再想想如今已是太子侧妃的青萝,安婉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没想到这青萝竟是成了人上人,原本那些个情谊倒也复苏了些,只是再想那两位姨娘,还是房家在江南光鲜时送来的旁支女子,皆是体态风流,颜色姣好,惯会在老爷和老太太跟前伏低做小的,若不是这几年肚子没动静,这姨娘可早就抬了!再者还有安宁,这几年安宁不在扬州,身上的诰命却是越来越往上了,早知道就不该把和娘家和安宁的关系弄的那么僵硬,如今倒还靠抬她出来压海母了!至于那劳什子寿礼,安婉心思转了百千回,眉眼狠厉,忽然眉头一皱,算计着能从海母的私房里捞些什么好东西来!

又恨恨的拽过靠枕使劲捶了几下,藉以发泄心中的怒火,正发火时外面大丫鬟秋月小心翼翼的道:“太太,有从都城的来信。”

安婉拢了拢发丝,平了一口气,道:“进来罢。”秋月进来,看到地毯上的茶杯,得亏有地毯铺着,这茶杯没碎,不然这个时候摔茶盅,回头被老太太知道了就不好了。但也没敢多说,只将来信交到安婉手里,安婉挑眉道:“都城?还能是谁的来信?”她可不期望是安宁寄过来的,但端看到有些熟悉的字迹时候还怔了下,喃喃道:“怎么是她?”

草草的看完信,安婉眉头紧皱,对信里提到的情况心念一动,但到底理智尚在,并没有再看一遍的意愿,让喜梅把火折子拿来。秋月一怔,虽然不了解安婉青天白日的要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把东西乖乖的递了过来。安婉拿着信封沉吟了下,到底没将这封信烧了,让喜梅先下去,端看着信封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来。秋月不解的问道:“太太,是谁的来信啊?是大姑奶奶的吗?”

安婉嘴角抿了抿,抬眼看了秋月一眼,秋月知道是自己逾矩了,遂低头呐呐不敢言,安婉收回眼神来,道:“是个飞上高枝儿的旧识罢了。” 让秋月下去,安婉歪在榻上,皱着眉,只觉得这信有些灼手,但瞧她话里的意思有条有理,不过安婉如今也有自己的思量,遂先将信搁在箱笼的底层,皱着眉头,还是先将现在海母的敲打应付过去再说,都这么大把年纪还揽着权不放!

安老爷生日时安婉倒有些放下身段,哄的安老爷高兴,原本被拘在小院内的柳姨娘也被恩准解了禁,安夫人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个不愉,只柳姨娘别在她跟前自讨没趣就行了。不过柳姨娘要是有这个自知之明,也不会被禁在小院里了,去年景曜和景佑回扬州来参加童子试,住在外祖家,那贬低景佑的流言就是从柳姨娘那里传出来的,至于里面有没有安婉在煽火就不得而知了。安老爷对庶务向来不上心,不然当年也不至于被二房欺压了这么些年,但对教养出争气的儿子还是很骄傲的,对小小年纪就出色有天分的外孙爱屋及乌,因而安夫人事后说了一通,就将柳姨娘拘在屋里,好生看守着,安老爷也默认了。

安夫人冷眼看着打扮的簇新的柳姨娘在安老爷跟前夸赞安婉奉上的寿礼,如何的贵重婉儿是如何的孝顺云云的,安夫人嘴角泛起冷笑,她又不是不识货,安婉送来的寿礼看着挺好,都是些华而不实的物件,拢共加起来也不过百两银子罢了。再看柳姨娘嘴角压不住的得意,心头不悦,给陪房的打眼色,陪房的自是应了,转身就将安宁和安然送来的贺礼摆了上来,不说旁的单就是松鹤献寿瑚盆景和如意麻姑爪双螭捧寿鼻烟壶就是价值不菲了,单看安老爷拿着鼻烟壶爱不释手就知道了。柳姨娘脸色讪讪的,被安夫人冷眼一瞧,只得说些儿女都有孝心,大姑奶奶和二少爷不能在跟前尽孝之类的话,平白让原本热闹的上房气氛有些僵硬。安婉嘴角噙着笑,掩饰住眼角一闪而过的得意,安大嫂满是无奈,真不知该怎么说这小姑子和柳姨娘了。今日见安婉不像往日那般来坐一会儿就走了,还以为她转性了呢,没想到性子还是那般,在娘家也不知看嫡母眼色。不过眯眼看安婉有些微微隆起的肚子,不像安宁家后院女人基本是没有,安婉夫家姨娘通房一大堆,她还能只自己有身孕,也不像个见识浅薄的,怎么就在娘家就不同了呢。

第二百九七章 斗法于朝

六部尚书被宣召到了勤政殿,太子、淳郡王、诚郡王以及才开始上朝参政的七皇子,年幼些的八皇子也在。太子注意到依次进来的六部尚书,原本不愉的脸上多了些阴沉,六部按紧要顺序排序,依次是吏部、户部、兵部、刑部、礼部、工部。吏部负责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事,若是想安插人手,务必经过吏部审核,虽吏部中吏部左侍郎还有郎中是太子的人,但到底吏部尚书张致远是个软硬不吃的,在太子看来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偏他仗着帝宠,渐渐接手了吏部,使得原本不过一句话的事变的麻烦,让连连吃排头的太子很不满。

本来江南盐政是块大肥肉,钱权兼具,是太子的钱袋子,只不过这钱袋子被当时身为巡盐御史的张致远在太子看来是个刺头,逮着谁咬谁,虽然知道里面必定有皇帝授意,但实际上也埋怨张致远不会做官,毫不手软。盐城那边的事虽有太子授意,但实际上下面的人略有些会错了意,使得张致远对处理盐城的事情大刀阔斧,盐城的一带失职盐道官员该抄家的抄家,有问题的盐商也毫不手软。虽说这些盐商私底下和贺家往来不说,其他王爷的人也有往来,事实上明面上却是太子最丢面子。而且太子也因此被摆了一道,刺杀张致远并不是他,按说几个王爷均有嫌疑,但因为之前盐城的事,紧接着就发生了张致远被刺之事。张致远作为天子近臣,对他不利的最大嫌疑人却是天子的儿子!虽说皇帝明面上没有发作太子等人。但到底冷待了一段时间。太子暗恼这件事,损了夫人又折兵,等到张致远来都城任职,再想拉拢就难了。京城里谁不知道太子对张致远不满。如今太子没将张致远拉下马,反而是张致远步步高升,眼看皇帝都有意让他入内阁代替内阁六位大学士中的李阁老了!太子哪里会满意。收拢了手,那之前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不都是让他们斗下台了,就不信这张致远能多有能耐!

张致远自从修炼《清心诀》后,五感异常敏锐,尤其是在这静悄悄的大殿里,不用抬头就能感应到太子传来的恶感,脸上没半点波澜。心道:这是勤政殿。四处都是皇帝的耳目,太子自以为做的隐秘,但实际上不知被谁看了去,实在是不明智之举!张致远只眼观鼻,鼻观心。躬身聆听皇帝有何指示!

皇帝蹙着眉头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密折,太子收回隐晦的视线,因为是站在离皇帝最近的地方,便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帝的神色。视线看到站在另外一侧的八皇子,神色不明,心里思忖皇父为何将八皇子带在身边,又想起内线传来的消息,敛下的眼皮下露出一丝不满。再下面,便是淳郡王和诚郡王。还有七皇子,六部尚书个个恭谨的,大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

皇帝积威甚深,再加上最近一系列雷霆手段,让朝堂上的众臣见识到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还有皇帝的乾纲独断。皇帝看完密折扫过殿下。不急不缓道:“江浙一带去年遭了旱灾,如今米价哄抬,有奸民聚众闹事,打劫哄抢富家,抢夺米铺,滋生事端,当地官府却对此不闻不问,朕想问问你们有什么看法?”

皇帝话一出,太子当即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慌张之色,但几乎是一闪而逝,很快就按捺了下来。而淳郡王嘴角噙着笑,这一幕何其熟悉,当初长江发大水,皇父派他去赈灾,却发生了扬州米商却只知道往自己府里积攒粮食,趁机哄抬价钱,火上浇油,此事必然有人在背后指使,暗地里给他使绊子。当初他虽将此事上了密折,然而事情便不了了之了,没想到事过几年,又出现了类似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事要怎么了了。

在场的人知道当初扬州涝灾之事的除了淳郡王就还有张致远,对于当初的三皇子临行时隐晦提出他还印象很深,如今皇帝的意思怕不止于此了…

皇帝目光逐一扫过,先停留在太子身上,不过却是越过了淳郡王,最终停留在最近在户部办差的诚郡王身上,“诚郡王你说。”太子眉头蹙了蹙,却很快舒展开来,淳郡王面色不变,依旧是恭谨的聆听圣训。

诚郡王微微垂下头,不紧不慢的道:“儿臣以为,夺粮打抢之事虽是奸民所为,但所为官逼民反,必定事出有因,朝廷下发的赈灾银两和米粮若非为当地官员贪纳,决计不能闹发此等变乱。为今之计,只有先整治贪官开仓放粮,待今年收成过后,民情安定后,再探访惩治民众里带头闹事之人,以警示民众。再者哄抬米价之商贩,必要时给予警罚,以平定物价,以安民心。”

诚郡王说完这些直直的跪了下去,道:“儿臣当值户部,发生此等事情竟然全不知情,以致事态严重,是儿臣失职,请皇父降罪。”

诚郡王几句话让在场其他人都有了不同的微妙表情变化,六部尚书皆是跪倒在地,尤其户部尚书,虽然诚郡王当值户部,但并非统领户部,户部尚书犹是负责主要事务。户部管土地户口、赋税财政等事,在六部里重要程度仅次于吏部。如今虽说天下承平,但最近几年天灾人害,杂然并至,赈灾、用兵、修建河堤等等无不是需要用钱,各地灾害发生必然要免除赋税,再加上用兵必然需要钱,造成了国库空虚,户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也是皇帝开海禁的一大原因之一,诚郡王几句话让户部尚书冷汗淋漓,张致远眼光留在朝靴上,自古以来官吏的贪污舞弊之风从未停歇过,如今虽然在今上的管制之下,这股风气得到辖制,但水至清则无鱼,贪污舞弊之风并不能得到遏制。想今上上次南巡之时,抄家斩立决的官吏岂非大多是都是贪污受贿以至于治下引起民乱的也非少数。如今这盛世之下,隐伏着痼疾。

不说六部尚书,就是几位皇子,太子掩饰好自己的神色,扫过几位兄弟,淳郡王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七皇子倒是真真与淳郡王是同母兄弟,表情皆是差不多的。还有诚郡王,太子可没有漏看他虽然掩饰的极好却仍然让太子注意到他眼睛里的一丝得意。太子眼中微冷,这个四弟他平时还真是小看了,在皇父面前装的一副为国为民,从不徇私结党的表相,私下里却不知道他最是狠辣不过的了,而且心思很深,使得他们这一派很难找到他的把柄,真的是会伪装啊!还有张清和遇刺一事,一直让太子耿耿于怀,虽然是怀疑这个四弟,但饶是如此却找不到证据,让他十分不甘心。眼光瞟到站在一旁的八皇子,太子眼睛眯了眯,以前觉得这个八弟年纪尚幼,不足为惧,没想到竟然窜缀着皇父让他不去上书房,反而是到国子监读书。国子监多是都城世家贵族的子弟中的中流砥柱,日后必然是要入朝为官的,这么一想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如今皇父又为他破格,竟然商议朝事的时候还让他站在一旁聆听,真是圣宠颇浓啊!

皇帝沉吟片刻,并没有接诚郡王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到了太子身上:“太子你觉得呢?”

太子稍怔,旋即回道:“儿臣认为四弟所言极是,不过开仓放粮怕是来不及,江浙一带地扰民富,可以在民间筹粮以解燃眉之急。”

皇帝又转头问了淳郡王,淳郡王所说也不差,只是说若是在民间筹备粮食,还是酌情给予捐赠粮食的富商减免米盐税的奖励,再者贪官污吏要严惩不贷,再者受灾地区还需减免赋税以渡过难关。

还问了七皇子和八皇子的意见,尤其是八皇子所言也有亮点,皇帝听了点了点头,又问了其他官员的意见,最后却是下旨让工部尚书何叙然为钦差,往江浙查证平乱。皇帝的话一出,众人算是明白过来,几位皇子的话他谁都不信,何叙然是他的人,不在任何党派,而那个密折,其实也是何叙然上的。

从勤政殿出来,众人皆是在太子问礼后在他点头之后才离去,太子却叫住八皇子,八皇子如今还未离宫在宫外开府,还住在皇宫里。太子笑的温和,道:“小八,正好孤和你一块儿去和母后请安。”说道母后时,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母后,不过是姨母而已,比不上当年母后的一半风采,就连管理后宫的权力也被贵妃抢了个协理去。若非他的母后,这个姨母又怎么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如今还摆起了皇后的谱来,当真是讽刺!

勤政殿里,皇帝捏着手中的密折,听着殿下之人的汇报,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第二百九八章 出头椽子

太子问候过皇后,又隐隐从皇后话语中得知八皇子去国子监还是皇商的意思,又听闻这断时间皇上渐渐看重八皇子,有时间还召八皇子入乾清宫亲自教导。太子虽面上不显,内里却十分不愉,毕竟他这个太子之位还未坐稳,而且八皇子也同为嫡子,虽说皇后不过是继后,但到底八皇子也占了个嫡的位置,皇上看重并非好事。

出了宫门,太子想想却并未到傅府去,近日傅阁老称病久未上朝,皇上也看重派了太医来,但毕竟年岁大了。再说了这事怎么能和傅阁老商量,八皇子同样也是他的外孙,一门两皇后,还真是荣宠不断。只回去后和太子妃说,往傅府送了些珍贵药材,人并未亲去不提。

太子妃给太子递了杯茶,道:“半月后是恭母妃的寿辰,礼单妾身拟好了,殿下也帮妾身掌掌眼吧。”恭贵妃乃是淳郡王以及七皇子的母妃,如今握着半个凤印,就连皇后有时也要避其锋芒,所谓风头无俩。

太子对因为身疾不能继承大统的淳郡王观感只比诚郡王好不了多少,更何况如今他们母妃还位居贵妃,硬生生的从皇后手里夺了个协理后宫之权,就算太子对如今的皇后他的姨母并无多少好感,但比起来更不喜欢这个贵妃,因此便淡淡的,接过来看过倒与往年多了一层,到底是升了贵妃,便道:“下月便是皇父的万寿,你多看着些。”

太子妃接道:“房妹妹说简薄了些,妾身倒也觉得还是这样的好。”

“她一个侧室,能有多少见识,问她不过是给她几分脸面,庶务有你和吴氏就尽够了。”太子似乎想到什么,脸色不大好看,正色道,“这些东西就好。”

太子妃略一怔,旋即笑了。道:“妾身明白了。”识趣的没再拿府中的庶务烦扰太子。只略微提了两句太子妃所生的一双儿女,嫡长子颇得皇上喜爱,只和另外几个皇孙一同在上书房读书,女儿也已经九岁了,因为是府中唯一的姑娘,倒也得太子宠爱。

太子只略微在太子妃房里坐了会儿。就起身往外书房了,太子妃看着太子匆匆离去的身影,长长的掐丝珐琅假指甲慢慢划过了衣袖的牡丹刺绣。太子妃的奶娘走过来,低声道:“娘娘。身体要紧,仔细站在风口风吹伤了身子。”

太子妃转身往回走,一面走,一面似低声喃语道:“刚才爷说的话,可听着了?”奶娘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暗自点头,刚才太子说的话保准不过一时就能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太子妃坐下来拿着茶壶慢慢的往茶杯里注水。曼斯条理道:“这杯子就这么大,若是茶水多了,必然会溢出来,就跟人心似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妈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奶娘心知肚明,张了张嘴,道:“娘娘说的是,您可是太子的嫡妃。这宫里啊除了皇上、皇后,下来就是太子妃你了。那房侧妃之所以这么猖狂,不过是仗着生了儿子,再就是肯大把撒钱,让府里那些眼皮子浅的说她好话罢了。再者还那些个蠢笨的受她蛊惑,给她当枪使而不自知。再者说了即便是颜色好,可这颜色能维持几年还说不定呢,早晚太子有腻了的时候,如今可不就是了。再说了如今那侧妃娘家今日不同往时。不过是仰仗太子的鼻息过活。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说到底这府里,能和太子相互扶持的还是娘娘您啊!再说了小孩子本来身子骨就弱。养不养得活还得两说呢。”

太子妃脸色稍霁,只将茶壶放下,道:“她倒是个厉害的,竟然能在我们严防死守下还能偷偷怀上,看来还是有些能耐的,不过…我倒是记得她娘家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前段日子惹上了三弟,这样我写封信,你回去交给我大哥。”她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微笑,奶娘点头称是。

等到奶娘出去后,太子妃满意地勾起红唇,重新端起茶喝了一口,等到晚间听下面的来回报太子今日又歇在了青萝那里,闭上眼睛遮住眼中的冷冽。这么个出身卑贱的女人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倒是要看看失去了依仗后能是个什么表情,再说了这后宅里对她不满的,可不止她一人呢。

太子和太子妃说的关于青萝没见识的话,自然在太子妃有意无意下很快就传遍了府邸,青萝在府中耳目不少,自然是知道的,当下脸色不大好看。她不过是觉得如今恭贵妃贵为贵妃,寿礼自然要丰厚些,统共说了这么一句,就被太子妃在太子跟前上了眼药,还让阖府的看她的笑话,这个女人!青萝倒也没在太子跟前盈盈楚楚做可怜状,反而是有意无意的提了太子妃生的郡主,该为郡主慢慢挑选如意郎君。青萝是个聪明人,自然是不会多说,只避重就轻的看似随意说的,自然地在太子心里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这太子府的女人间的较量就先搁下,再说那日张致远从勤政殿出来就被户部尚书拉去了。六部中户部尚书王绪伦最为苦恼,毕竟国库空虚,户部无余钱,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更何况还有素来以性情刚毅果敢的四皇子在户部当差,得亏当初盐政整顿,盐税比往年增加,才为国库增加了些收入,不然如此皇帝也不会在明知道开海禁存在弊端后,还乾纲独断的开海禁,发展海上贸易,来增加国库收入。这几年来天灾**不断,这么大的国家,哪一年没有个灾害呢!若有灾害若单纯只是减免赋税就能解决的就好了,若是严重的还要朝廷拿银子和米粮来赈灾,还有**…国库空虚,礼部和工部的差事能减免的就减免,就是这两年皇帝的万寿规模都是缩减再缩减。

听户部尚书吐了些苦水,但到底还有几分理智,若是再说下去,那是对皇上不满呢。王绪伦叹道:“皇上还有心改漕运为海运为主,漕运为辅,只怕此举比开海禁还不易。”

若说漕运的弊端朝堂上的人个个心知肚明,但若是真提起来,只怕应者寥寥。还不就是因为漕运上可以牟利之处众多呗!张致远哪里不明白。只是这并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先帝虽然是位仁君,但一生奢华,而且多次游行,留下了许多的积弊。一来是仁君宽厚,所以底下人贪污受贿成风。**连连,当初留给今上的就是个空壳子,国库空虚;二来就是这世家贵族,没有决心遏制。形成了世家贵族尾大不掉之势;再来就是放纵皇子之间倒戈相向,以至于今上登基的前几年都在和几位野心不死的兄弟相争斗。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官员们多是无居安思危的意识,需要的是一个有雷厉风行手段的皇上,不但整治风气,而且还要大刀阔斧的改变一些旧的弊政。然而一个国家的政策并非想改就能改的,就是该漕运为海运。弊端人人知,漕运耗时久,损耗大,运费代价过高,尤其漕运徭役征发既众,服役又长,以至失误农时。还有在漕运上设置的投文过堂种种诸费,还有河兑之苦,河兑法本来为了收交两便。然而仍然发生践踏、偷盗、混等、抢筹等种种难言之弊…因而是存在诸多弊端,然而漕运中‘势要官胥,视运军为奇货,诛求横出,脧剥日深’,即运军在运粮过程中会受到种种名目的勒索。漕运中牟利之处多多,所以即便是知道漕运的弊端,但就算不断克服这些弊病,但未见奏效。

关于国库空虚。张致远也深有体会。他在两淮盐政上呆了这么多年,就是盐税就增加过几次。还有皇帝之所以给他那么大的权力。整顿盐政,抄家所得那些银钱全都上缴国库,用来缓解国库空虚。皇帝不愿意增收赋税,只能在其他地方想办法,不过皇上提出来的政策都是好的政策,要是真的能实施下来,光是改漕运为海运的法子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整顿吏治,减少贪污有积极作用。不过眼看今年是没能了,开海禁之事还在日益完善,且看效果如何,还有江浙之地的民众早饭,地方州县官贪污赈灾所用的官银和米粮之事。今上的目的不仅仅如此,应该是希望通过此事来揪出几位皇子往江南伸手之事,但看被派去的钦差就知道了,何叙然是皇上的人,不属于任何党派,再说了皇上在江南应该还有别的耳目,不然的话去年的江南科考舞弊案皇上也不会推翻了四位钦差大臣的决断,单就相信江苏巡抚张伯行啊!

张致远细细思量了片刻,和户部尚书王绪伦分别后,忧心忡忡的回了家。

原本蒋澈吃了两天的竹笋没见‘嗖嗖’长高,觉得被骗了,就来找景曜理论,景曜笑的好不纯良,只将当日话语间的漏洞来解释,还拉来福久做论断。福久原本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景曜给他说的他自己会判断,当然觉得不可信,当下就和蒋澈解释了。

蒋澈大呼被骗了,红着苹果脸,握着小拳头,福久皱了皱清秀的眉头,道:“是你自己没有判断力,再说了又不是曜哥强迫你相信的,这事赖不到别人。”

景曜在一旁偷笑,哎呀自家弟弟就是向着哥哥,好欣慰啊好欣慰~

蒋澈脸都涨红了,瞪着黑溜溜的眼睛,扁扁嘴有点委屈道:“你这么说都是我自己笨啦!”

福久曼斯条理的喝了一口厨房刚榨的果汁,小嘴儿微启道:“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承认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聪明咩~

安宁忍俊不禁,别看小福久做什么都有些慢半拍,但脑袋瓜儿聪明着呢,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都能把人噎死。再看蒋澈都快成了蒸汽机,耳朵尖都红了,小脸红的快发紫啦,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澈哥儿哪里笨了,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澈哥儿这是通过自己实践知道了景曜说的方法是不对的,格物致知,也是很不错的。是吧,景曜?”敢说不是试试。

景曜连忙忍住笑,娘啊您这安慰哄哄蒋澈这五岁的小孩还行,不过看蒋澈看过来的眼睛,连忙点头,嬉皮笑脸道:“自然自然,蒋澈你还是很务实的,我这不是把那套我最喜欢的木雕给你了。算是我和你赔不是了么。”

景佑笑问:“哪套木雕?”他才不相信景曜会舍得把最喜欢的木雕送人呢。这人惯会说这种话的。果然景佑一问,景曜就含糊其辞,反正蒋澈也很喜欢,脑袋上的烟渐渐被浇灭了,不过还是有些生闷气。福久把装着核桃酪的青花瓷碗推了推,道:“吃不?”

蒋澈鼓着腮帮子。很没出息的不生气了,拿起勺子来开始进食。安宁笑盈盈看着他跟个小松鼠似的一拱一拱的,很不厚道的笑了,正说着话。外面人报老爷来了。

几个孩子连忙整整衣裳,规矩的站在一旁,张致远从外面掀着帘子进来了。看到站成一排跟一窝鹌鹑似的几个孩子,本来还想说两句,但看到有客人在,就忍下了,给景曜和景佑使眼色。景曜耸了耸肩膀。连忙招呼弟弟们到西厢房去玩,父亲还真是占有欲强啊!不过他们几个就今天围在娘跟前凑趣,怎么父亲就这么巧的碰见了,命途多舛啊!

安宁亲自倒了一杯茶给张致远,道:“你一回来,他们就跟霜打的茄子蔫了,看来你积威很深哦。”

张致远接过茶,喝了一口,听安宁似真似假的抱怨。不觉的有什么,便没接话。安宁见张致远紧皱眉头,就问道:“政务上有烦心事了不成?还是遇到什么难题,和我说说,就算我没什么好主意,但也能给你排遣排遣么。”张致远基本上是很少将公务上的情绪带回家的,而且就算有外面的事和安宁说也并不多的,基本上是一些大事件。再说了张致远也不会觉得安宁见识浅薄,而是有见识。只是错生为女儿身。有时候也会主动拿一些事情出来和安宁说道说道,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张致远放下茶杯。苦笑道:“江浙一带又出现旱灾,哄抬米价,州县官贪纳赈灾所用的粮款,灾民打抢富商和米铺,滋生事端。再者不仅江浙一带,还有去年陕西、山西两省发生蝗灾,虽不能说颗粒无收,但也受灾严重,除了减免赋税外,还得拿钱粮赈灾,如此的话这受灾地区今年的赋税,朝廷就不用想了。州县官贪污受贿严重,这些朝廷的蛀虫,简直就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如今国库空虚,就是工部和礼部的差事都是能减免的减免,户部也是难为无米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