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伯知道?”白卿很是意外。

连老爷朗声笑道,“阿九性子直率,从小心里就藏不住事儿,若说现在大了有了心思懂得藏着掖着我还信,小的时候啊,诶,让她守着秘密可是难的。”见白卿微微的笑了笑,连老爷继续道,“皇上厚爱小女是小女乃至整个连家的福气,可女孩子家家的,怎么都比不得嫁户好人家安分守己的相夫教子来的好,白大人你说呢?”

白卿闻言抿嘴沉思了片刻,忽然出乎连老爷意料之外的认同道,“世伯说的对,其实晚辈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说罢便和连老爷相视一笑,两人多少生出了些心照不宣的味道。

第十五章 冒然造访(下)

而另一边,连凤玖根本不知道白卿和自己的爹都说了些什么。

因为当她匆匆赶到连老爷书房的时候,正巧和大姑奶奶、二姑奶奶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世子爷?”大姑奶奶瞪着眼睛看着连凤玖身后的宋谨誉百思不解,“您怎么在这儿?”其实大姑奶奶的惊讶并不奇怪,因为连凤玖的八个姐姐都认为此时此刻在书房和连老爷对峙的肯定就是宋谨誉。

可连凤玖也很惊讶,指着大姑奶奶一行人道,“大姐,二姐…你们怎么都来了?”

两路人对了几句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宋谨誉闻言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听得实在有些绕得他干脆伸了手直接推了一把连老爷书房的门。

“门”吱嘎一声轻轻的开了,众人皆噤了声探头往里看去,却发现碎光满溢温暖融融的屋子里,白卿和连老爷正并肩而立,双手背扣,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赏画。

屋子里两人听到背后的动静,自然的转了身,一个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一个道骨有神老当益壮,站在一起倒也并不突兀。可偏连凤玖觉得满屋子都是蹊跷,眨眼后便是抬着手指着白卿道,“你来做什么?”

“幺妹,不得无礼!”但不等白卿回答,一旁的连老爷已吹起了胡子瞪起了眼,“白大人亲造寒舍,还不是来替你说好话的,你也是,好好的赴个皇宴醉成那般模样回来,醒了也不知和爹爹解释解释,爹爹自然是生气的。”

连凤玖愣了愣,下意识就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宋谨誉。

宋谨誉忙接口道,“皇上昨儿说要赏赐你,结果一问才知道你那天醉的不清这会儿还在家里趟着呢,便让老白回府的时候顺道来看看你。”

顺道!连凤玖一声冷笑,不禁想到和连府只隔了一条春来街的白卿的新宅子,心想可不是顺道么。

“如此便是有劳白大人了。”被素来有冷面佛别称的爹爹大人冷嘲热讽了几句,连凤玖的冷笑也只能藏在了心里,面儿上却瞬间转成了乖乖女。

白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微妙的一颔首,算是领了情。

连凤玖低着头,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却忽然听到大姑奶奶“哎呦”了一声开了白,“这不是北山白君吗?听闻您此番下山,可是咱们阿九亲自去请的,您和咱们阿九还是有缘分的。”

“今儿是大年初二,白大人府上可有宴请?若是白大人不嫌弃,留在咱们府上用了午膳再走可好?”大姑奶奶话音刚落,二姑奶奶那如银铃般的笑声就接着响了起来。

一时之间,八个姐姐的相邀声此起彼伏,连老爷听到最后,也是言不由衷的开口道,“白大人若无俗世缠身,留在府上用了午膳再走吧。”

白卿闻言抿着嘴似思忖了片刻后故作为难的说道,“年节登门造访,本是晚辈唐突,都道礼尚往来,若晚辈一会儿在世伯府上用了午膳,下午可否请世伯一家过府去晚辈的新宅子听戏?”

白卿此话一出,连家几个出阁的、未出阁的姑娘都很高兴,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且他说的有板有眼、有缘有故的,连老爷便是想拒绝也说不出口。

而这一幕看在了宋谨誉的眼中,确是惊得他睁着眼睛直摇头,啧啧啧,所谓扮猪吃老虎,也就是老白眼下这般模样了吧。

第十六章 品茶听戏(上)

隔岸咫尺,品茶听戏,连凤玖只觉得大周永昭二十三年的大年初二过的特别的不寻常。

依水而建的戏台周遭高悬着一圈六角灯笼,将整个台子照得如白昼般通明,台上衣香鬓影,余音绕梁,明艳生彩的戏服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更添欢愉之气。

台上随音开嗓的是小梨园的台柱子覃宝之,连家三姑奶奶点的《琵琶记》正是覃先生的成名作。

台下听戏的多为女眷,这凄美感人的爱情故事刚好合了大多人的心意。从覃宝之一声长音破空开始,众人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十载亲灯火,论高才绝学,休夸班马。风云太平日,正骅骝欲骋,鱼龙将化。沈吟一和,怎离双亲膝下?尽心甘旨,功名富贵,付之大也…”

覃宝之的声音特别的清亮,将蔡伯喈的无奈和踌躇表现的惟妙惟肖,丝丝入扣。一场夫妻离别,生生的唱哭了台下看戏的姑奶奶和姑娘们,就连素来性子清冷的三姑奶奶都忍不住偷偷摸起了眼角。

连凤玖恰坐在她的边上,见状便是连连的递上了绢帕。

三姑奶奶接过了帕子,转头冲她微微一笑,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犹如天上的灿星,忽闪忽闪的煞是好看。

“三姐明儿就走吗?”其实也并非是连凤玖不专心听戏,不过连家九个姐妹感情一向很好,但自从六年前长姐出嫁以后,这些年连家几乎是每隔一年就会嫁一个女儿,眼看着今年过了端午五姑娘也要出嫁了,连凤玖总觉姐妹几个一年一年的已是聚多离少了,是以她才会特别珍惜团聚在一起的时光。

“就走啦。”三姑奶奶看着连凤玖,突然伸出手温柔的将她垂落在耳际的碎发勾到了耳后,然后轻声道,“阿九,过了年你就十九了,常言道女儿九九不中留,今年老五也要嫁了,老六、老七的事儿也都快定了,老八么,其实要许配给什么人家母亲心里也已经有谱了,倒是你…”

“三姐。”耳畔是袅袅天籁,连凤玖只能提着嗓子冲三姑奶奶笑道,“你们一个一个都嫁人了,留我在家陪着父亲母亲不是刚好也帮着你们尽了孝道么?”

“胡说!”三姑奶奶闻言瞪着眼道,“哪儿有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的,你又不缺胳膊少腿,家里也不是出不起你这份嫁妆,搁在人堆里你也是个标识模样,怎能不嫁人!还是你也觉得做个女户不错?”

连凤玖闻言吓了一跳,“女户?”

三姑奶奶点头道,“按着说你现在大小也是个官,大周才女不少,可女官能有几个,虽你不过也只是个闲职,但身份毕竟不一样了,若是能做个女户,也是连家的体面。”

“父亲不会同意的。”连凤玖失笑道,“若去和爹说,爹要骂死我的。”

三姑奶奶闻言眼神一暗,微微的叹气道,“也是,爹爹那性子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不过说着她又忽然抬了头,努了努下巴道,“我瞧着他不错的,不如让母亲去探探他的口风?”

第十六章 品茶听戏(中)

连凤玖好奇的顺着三姑奶奶的视线看去,吓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白、白、白大人啊…”她一张口险些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只觉三姐姐这话说的既荒唐又可笑,“他…他有意中人啦。”

“哦?你怎么知道的,白大人和你说的?”三姑奶奶黛眉轻蹙,好奇的看着连凤玖。

连凤玖一边想着前两日在西花园看到的那一幕,一边忙着摆手道,“不是不是,是皇上说的,好像白大人早就心有所属,是以这些年才一直未见他成亲的。”她说罢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暗自腹诽好险抬出了皇上,不然她一个嘴快肯定是要露馅的。

三姑奶奶闻言不免有些失望,又觉这好像也是情理之中,便轻笑道,“也是,白大人名扬天下,若是你真要嫁他也是高攀,未必合适。”

“呵…呵呵呵…”连凤玖干干的笑了笑,拉着三姑奶奶的手道,“三姐,你也别操心我的事儿,且不说母亲都还没开始着急呢,就说我如今这身份,其实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你瞧,哪家找媳妇,愿意找个在朝为官的?媳妇娶过门,不就是用来传宗接代、相夫教子、孝敬公婆的么,可若是像我这般,只怕大多的人家都会敬而远之的吧。”

“你既知道,当初还一心执意为官。”三姑奶奶瞪了连凤玖一眼。

“这不是…娘娘也有心让我入宫么。”连凤玖装着傻笑道,“咱们快别说这些没劲的了,三姐你看,覃宝之又上台啦。”

聊天这会儿,戏文已过七出,覃宝之一上台,便是声情并茂的开唱道,“飞絮沾衣,残花随马,轻寒轻暖芳辰。江山风物,偏动别离人。回首高堂渐远,叹当时恩爱轻分。伤情处,数声杜宇,客泪满衣襟…”

眼看着三姑奶奶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戏文吸引了过去,连凤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又觉得心里头五味杂陈的。

因为过了端午,不只五姐姐要成亲,宋谨誉的婚事也快要到了。皇上钦定的黄道吉日是六月初六,左右也不过只有小半年的时间了。

可方才三姐的一番话却让连凤玖变得为难了起来,陆南音和白卿的那段过往,她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宋谨誉,这让连凤玖举棋不定。

想到这里,她便下意识转了头去看白卿,却发现宋谨誉正紧紧的挨着白卿,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分明就是在讲悄、悄、话!

可其实,两人姿势虽看着有些诡异的暧昧,但天地良心谈的却是正事儿。

顺着台上的鼓点,宋谨誉道,“小怀王妃要留宣这事儿皇上还没点头,不过看着小怀王却是大有势在必得的意思。”

“湘怀一带他不想要了?”白卿捧着茶,似听得漫不经心。

宋谨誉一耸肩,吹了一记口哨笑道,“湘怀哪儿有宣城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虽即位多年,可小怀王的心思却也是多年未变呢。子承父业,当初怀王大业未成,眼下轮到小怀王有这样的念头也没错,毕竟,他手上还有三分之一的虎符呢。”

第十六章 品茶听戏(下)

“他这是司马昭之心?”白卿似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

宋谨誉道,“管他是谁的心,只要别惹恼了皇上,都是好说的。”

“世子爷此话怎讲?”白卿搁下了茶,如一汪深潭的眸子掠过了宋谨誉,视线轻巧的停在了连凤玖的身上。

宋谨誉浑然不知白卿的一心两用,仔细解释道,“老白你有所不知,三年前皇上就动了心思想派人去湘怀的,可一来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二来皇上也怕弄巧成拙,这事儿就耽搁了。眼下不曾想大有被小怀王翻盘为主的架势,皇上那性子,哪里肯。”

“圣人自当胸怀天下,若是他还惦记着先帝爷那会儿的事儿,当真是没有必要。”白卿收回了目光,分神听了听台上的戏文,发现已经快接近尾声了。

而宋谨誉闻言却摇头笑道,“自古帝王最忌名不正言不顺,当年先帝爷即位本就颇有疑点,高祖皇帝在位的时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他最宠爱最喜欢的便是怀王这个儿子,那时候先帝爷还随着顺贞淑惠先太皇太后住在天灵山,一年半载的才回一次宣城,若论喜欢,先帝爷哪儿是怀王的对手?”

“此乃圣人前史,世子爷也不可妄加揣测吧。”白卿闻似未闻,做足了冷眼旁观的姿态。

宋谨誉见状不免觉得有些无趣,却还是忍不住叹息道,“其实老白你说的没错,帝王家事,岂是咱们小老百姓能随意谈论的。不过先帝爷和怀王的芥蒂却是不假,要不然当年远在湘怀的怀王手里又是如何会有咱们大周那三分之一块虎符的?还不是当年高祖皇帝给的。”

见白卿凝神不语,宋谨誉继续道,“大周自开国以来,从圣祖元帝开始,就把一整块虎符分成了三份。此举无外乎是想分散兵权,不希望各地藩王占州为大,伺机谋策造反。持虎符调先遣,五十万先遣军,换成谁不眼红?若是三符合一,一声喝令下去,自然是什么都不在话下咯。”

仗着台子上的戏文渐入*,曲调高烈,宋谨誉的嘴就像是少了门栓一般,越说越开了。

白卿听着听着就自然而然的接了话,“这些都是皇上要操心的事儿,世子爷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宋谨誉正说在兴头上,冷不丁被白卿这样一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着,好半天才顺了气道,“切,你当我是那好事公么?若非皇上动了心思想派阿九去湘怀,我这儿才懒得管东管西的呢。”

“派谁?”台上鼓点正急,覃宝之期期艾艾吊着嗓子的高音好像是一道道催命符一般在白卿的耳畔炸开了。

“阿九啊。”宋谨誉难得认真道,“其实我也拿不准皇上这是随口说笑呢还是当真的,但阿九刚入宫为官那会儿,皇上确是和我说过这事儿的。”

白卿闻言未见神色波动,半晌才勾着嘴角冷笑道,“昭然若示,必不能成!”

“啊?”白卿这句话说的有点没头脑,宋谨誉愣是没听懂。

“我说小怀王。”白卿难得开口解释,只是谁都没有发现他放在桌沿边的左手已紧紧的握成了拳!

第十七章 皇位之窥(上)

按着大周朝的规矩,文武百官过年沐休只有三日,也就是说过了正月初三,大家就要开始正常的早朝制了。

连凤玖这个年过的有些浑浑噩噩的,大年初二在白卿的宅子里几个姐姐来了兴致便是闹的有些晚,听完了戏文又对桌开始行起了酒令,可她只感觉自己肚子里的辛香还未散尽,便是如论如何也不肯再沾一滴酒。

七姑娘见着没劲,站了起来就说“既然阿九行不了酒令,那咱们就玩藏钩吧。”

几个姑奶奶并了姑娘们听着便是纷纷点头,八姑娘更是快了一步直接取下了连凤玖的耳坠子道,“就拿小九这只耳坠做钩吧。”

众人皆无异议,大姑奶奶便提议从连凤玖开始藏,结果连凤玖不负众望的连赢两圈,宋谨誉又觉得没了意思,耍了赖皮散了桌,拉着大姑奶奶、二姑奶奶还有五姑娘打起了叶子牌。

这一玩闹,大年初二这一日连凤玖是直到丑时方才睡下的。初三一早,她也未能赖床,因为几个姑奶奶都要陆续准备打道回府了,连凤玖要出府去送,折腾的连午睡也未能睡足。

是以到了正月初四寅时一刻,连凤玖几乎是打着哈欠青着眼袋出的府。

可越是如此,就越是悲催,这边连凤玖刚跨出门还未来得及上轿,那边就已有声音传了过来。

“连大人。”

连凤玖只觉后脑勺一僵,下意识的就想躲,可平日里看着不算窄的春来街此时并排停着两顶平头褐帘宽轿倒显得拥挤的很,她不过是才低下了头,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天青墨边的官靴。

“这么巧。”连凤玖只能抬头硬生生的打了一声招呼。

“连大人看着脸色欠佳,莫非是没有休息好?”

连凤玖觉得自己应该是魔怔了,总觉得白卿说话,话里有话。就好比眼跟前这一句,按着说白卿这一问纯属同僚之间的寒暄关心,可入了她的耳,连凤玖总觉得他是在暗讽什么。

“年节繁忙,睡的有些晚。”

“哦,那连大人要注意身子。”白卿微微一颔首,然后径直掀开帘子入了轿。

一阵冷风从连凤玖身后吹来,吹得她的官服下摆瑟瑟作响,那风似带着无数尖儿一般直接灌进了她的袍子里,冻得连凤玖哆嗦得直打颤。

这风,好似白卿惯有的情绪,冷的让人应接不暇。连凤玖一边打着寒颤一边胡思乱想着,随即便也赶紧入了轿。

坐轿代行,从春来街到皇宫,约莫要一盏茶的时间。等连凤玖和白卿到了

暄武门,外头已聚集了不少的大臣,而方才还见微光的天际此时也变得乌云压阵,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

“怎么都站在这儿不进殿?”连凤玖下了轿,看着眼前的人头攒动,不免好奇的拉住了身旁不停在搓手取暖的国子监蔡大人。

蔡大人闻言一跺脚,搓了一下微红的鼻子道,“不清楚啊,我到的时候文大人、韩大人他们几个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说是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皇上就在东暖阁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全公公都挨了骂。”

第十七章 皇位之窥(中)

连凤玖闻言吓了一大跳,“全公公都挨骂了呀?”

全廷方可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大红人,有的时候他说一句话比旁人说上十句话都管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全公公都挨了皇上的责骂?

连凤玖直觉东暖阁里头应该发生了大事儿,正想着不知道今儿这早朝还用不用得着上了,前面就匆匆的跑来了一个人。

“老白,老白!快快,快进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宣平侯小世子爷正火急火燎的穿人越肩,直直的冲白卿跑过来。

“怎么?”面对五官都扭在了一起的宋谨誉,白卿依旧平静到令人发指。

“皇上…”宋谨誉一开口,周围那几十双眼睛瞬间便齐刷刷的看向了他。若是目光真能如炬,那宋谨誉此刻只怕已是万箭穿心了。

“咳咳,皇上传召。”一感觉周围气氛不对,宋谨誉连忙封了口,只尴尬的一直在那儿干咳。

白卿睨了他一眼,迈开了步子就往暄武门里头走。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宋谨誉方才一把抓住了一旁正在看好戏的连凤玖的手轻轻说道,“阿九,你也来。”

他的眼神透着难得的认真,连凤玖的双脚下意识就跟着宋二的步子动了起来。

相比宫门口的人多喧嚣,一入暄武门,连凤玖就感觉到一股肃煞之气迎面扑来,夹杂着纷飞的细雪,有种漠然的萧瑟感。

“皇上真的责了全公公么?”连凤玖几乎是被宋谨誉拽着走的,宋二步子大,她只能使劲迈开了脚才能跟得上,是以不过走了一小段路便已经开始喘了。

“何止啊,连皇后娘娘都在东暖阁里跪着呢。”宋谨誉头也不回只顾往前走,却发现并肩而行的白卿突然停了下来。

“老白,走啊!”宋谨誉顾不得方才的话题,连连催促白卿。

“人多眼杂,世子爷还是放开连大人比较妥当。”

宋谨誉一愣,顺着白卿淡淡的视线看下去,终于看到了自己抓着连凤玖手腕的手,随即“哎呀”了一声,赶紧松了手道,“难怪我觉得走的特别吃力。”

连凤玖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忙着和他耍嘴皮子,而是焦心的问道,“娘娘怎么跪在东暖阁了?”

宋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以后方才压着声音道,“今儿过了子夜,我爹和我就被召进了宫,到了东暖阁才知道,小怀王和皇上摊牌了,说他手里有三分之一块虎符,若是皇上想得到,必须让他在湘怀建国。”

“建国?”宋谨誉话一出口,白卿都吃了一惊。

连凤玖紧接着冷笑一声道,“小怀王这是魔怔吧。”

宋谨誉皱着眉,顿了顿方才开口道,“可不是魔怔了!国中国,换成哪一个万岁爷都不会点这个头的,皇上当场就发了火,说不过是一块虎符,不要也罢。小怀王便说,历代虎符三块分散,古训有云,若不齐,集两块即可号令大军,陛下若是不要我这一块了,那我便也有资格和陛下争一下那真正的皇位了。”

第十七章 皇位之窥(下)

“建国是假,想要皇位才是真吧。”连凤玖一针见血,随即嘲笑道,“可我也从未听闻有什么集了两块虎符就能当三块用的古训啊。”

“有的。”白卿闻言却反驳她道,“这是厉宗皇帝传下来的规矩,传闻厉宗皇帝在位之际御书房曾被盗过,小偷偷走了其中的一块虎符,厉宗皇帝怕那一块虎符从此失传,便下此圣旨,可谁知多年后虎符又重新回到了厉宗皇帝的手中,皇帝心有余悸,这圣诏便就没有废除。”

连凤玖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白卿道,“按着白大人所言,那小怀王想必应该是知道了最后一块虎符的下落咯?不然他为何会如此笃定得来挑衅圣上?”

白卿低下了眉眼,用一种莫名的神情看着连凤玖,半晌才摇头道,“在下不知。”

连凤玖冷笑一声,挑刺道,“也难为有北山白君不知晓的事儿。”

“哎呀!你们是真要在这儿斗嘴么!”宋二在一旁完全听不下去了,急得一跺脚道,“都这会儿了还有工夫管小怀王是真挑衅还是假嚣张啊,皇上都要拿阿九去和亲了!”

周遭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凤玖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睛转了头,半晌才问宋谨誉道,“你说让谁去和亲?”

“你!”宋谨誉怒目而瞪,“你啊!笨蛋,不然你以为皇后娘娘为什么会跪在东暖阁!”

被宋二一吼,连凤玖一颗心瞬间吊在了嗓子眼儿。

三人一行由此变得极为默契,迎着风雪匆匆的就往东暖阁赶,一路再无赘言。

到了东暖阁,连凤玖随着宋谨誉和白卿蹑手蹑脚的进了内堂,果然见着皇后娘娘垂首而跪,看着神色并不婉柔,反而还有一丝戾气狰狞。

皇帝陛下的脸色也同样的不太好看,帝后二人皆是直性子,从前也有因为意见不合而闹过的时候,每一次都是剑拔弩张的开场,剑拔弩张的收尾,谁也不肯让着谁,到后来无外乎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而暖阁南侧的紫檀木雕螭纹鱼桌边,正正经危坐着宣平侯,见了儿子带着白卿和连凤玖入了屋,他先是眉头一扬,随即又立刻严肃的说道,“皇上并未传召白大人和连大人,你个小兔崽子这般擅作主张,该当何罪?”

宋谨誉闻言佯装着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道,“皇上,微臣以为人多力量大,解铃还需系铃人,白大人乃未仆先知,想来应该能帮皇上排忧解难的。”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果然让皇帝陛下的脸色由阴鸷转成了微愉,当下便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是嫌人不够多不够热闹呢还是嫌朕做了个打死结的人呢?”

“微臣不敢!”宋谨誉连连俯下了身子额头贴地道,“微臣愚钝,任凭皇上责罚。”

“责罚便免了,朕还想让你多给朕出谋划策呢。”皇上说罢,忽然笑了笑,转了头盯着连凤玖道,“那么连爱卿可愿意和亲?”皇帝陛下这话转的很快,在场的人皆听了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