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桓一愣,越发觉得白卿有些古怪,便是草草的点头道,“随大人的意,本宫有些乏了,就不留大人再絮言闲聊了。”她说罢便是摆了摆手,然后不等白卿先行退礼就赤脚转身进了寝居。

第七十六章 相思情话(上)

白卿一出宫门就跨马而奔。

夜色中,墨驹飞驰犹如脚踏飞云,又似剑破沉夜,生生将柔密的月色搅乱在了肃静的皇城中,却是踏蹄声声催,归心如箭羽。

夜色清冷,街道空野,白卿肆意的挥舞着手中的缰绳,呼啸而过的风声中,他分明听到了自己惴惴不安的心跳声。

如果他方才没有看错…如果没有看错,那阿九应该已经被金线门的探子救出了。

说起来他此番只身夜行去找宁桓,不过是使了一招声东击西的把戏。宁桓拘禁连凤玖的心思他知,皇上知,却不能让天下人知,让羌戎知。所以既所遇非君子,白卿也就没有打算用君子之道来解决此事。

因此他很顺利的用自己做饵牵制住了宁桓的注意力,而让金线门的探子借机暗搜雩晓宫。

方才他在窗外看到的那一道转瞬即逝、快如幻觉的银光,便是金线门事成之后的暗号。

其实白卿自认今晚和宁桓的对话有头无尾甚至乱的毫无章法,若是宁桓够冷静,或许真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索性他清楚宁桓的性子,不激则以一激即怒。

想这些年她确是被皇上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有的时候连台面上的文章都懒得做了。公主如她,虽是至情至性到随意洒脱,但却真的不适合卷入官场名利之争。而羌戎虽小,却衣食无忧,权族稳定,其实真的是宁桓修生养性的好地方。

不过白卿方才所谓的耶律征戈说“此生非宁桓公主不娶”的话其实也是顺口胡邹的。但耶律此人却是足智多谋的,乃大周外族异国中为数不多的治国奇才。

所谓才子配佳人,白卿实在想不出这桩婚事有何不妥。

如此一念,良驹奔夜间,白府的宅门已是清晰可见了…

“哟,这是谁啊,大晚上的赶着去投胎呢!”还未到门前,白卿就已迫不及待的纵身跃下了马,随即一甩已有些微微发烫的缰绳,径直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掀了衣摆就往里头走,谁知却巧不巧的刚好和正要出府的金欢颜撞在了一起。

“小白?”

白府的门口悬着宅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烛光将白卿的焦急照得清晰明亮。

“欢颜。”白卿只闻声音,便径直稳稳的拉住了金欢颜纤细的手腕道,“她…可是救回来了?”

金欢颜一愣,忽然轻轻的拍了拍白卿的脸颊,用长姐的口吻笑道,“多少年不曾见过你这着急的模样了,还真是被宫流云给说中了。”金欢颜的手上带着两串叶子银环,手腕微晃,银铃尽响,在这半新不旧的静谧深宅中,显得格外的清脆悦耳。

“所以是救出来了?”虽然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可白卿似一定要问一句肯定的承诺才肯罢休。

金欢颜点头道,“金线门出马,岂有救不出来的道理?你放心,那丫头现在就在述云阁歇着呢,不过说起来那宁桓公主也真是够有意思的,人竟就藏在寝宫里,你方才不是和她聊着天么?其实那丫头和你也就一墙之隔。”

白卿心中压着的一口气此时终于长长的舒了出来,不由失神道,“也不枉我今晚去雩晓宫东拉西扯了这一番。”他说着便是抱拳冲金欢颜作了揖,然后径直就要往里冲。

可是白卿这边步子还没来得急迈开,那边银铃一响,金欢颜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臂道,“那丫头被下了药。”

白卿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金欢颜的时候眼中散着的全是怒意,“药?”

金欢颜点点头,“是无神散,你知道的,那药性子烈,好在那丫头似只服了一剂。不过我不善解毒,所以宫流云现在出城弄解药去了,是以那丫头眼下还说不了话,就等…哎,小白,你等等!”谁知金欢颜话还未说完,白卿就一个箭步冲进了府。

金欢颜只觉手中一轻,眼前素衣一闪,白卿的身影就完全的隐没在了夜色中。

“嘶…也真够急的。”金欢颜说着甩了甩空荡荡的手,银铃声顿时响彻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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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卿脚步又碎又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园子大的惊人,为何他费力疾奔,可述云阁却依然远的可怕。

回廊中,他的呼吸声急促而浓烈,短暂的仿佛随时都会窒息一般。远处有摇曳的烛火透窗而出,不大的述云阁此时透过夜色看去,竟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让白卿下意识的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扣环,推门,掀帘,进屋…

这几个琐碎的动作,白卿几乎是一气呵成的。

屋内烛火暖暖,偶有低语浅笑飘来,伴着糯粥小菜阵阵扑鼻的香味,让人心生恍惚。白卿一言不发,视线却在纷乱的心境中努力的来回细探着。

终于,床上那抹纤细的熟悉身影,让他完全如释重负了。

屋子里,陆南音和宋谨誉也在,看到白卿进来,宋谨誉自然的冲陆南音点了点头,然后二话不说就把白卿拉出了屋子。

白卿的视线在连凤玖的身上流转了片刻,随即又陷入了一片沉暗中。

“我不太懂江湖道儿上的那些个奇奇怪怪的药,阿九…不会一辈子都…”宋谨誉不敢多说,只无声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眼儿,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白卿叹气道,“无神散药性烈时间长,会让人暂时失声,不过等药性过了,就没事了。”

宋谨誉闻言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问也问不出什么,阿九不能说话,我和南音问什么她就只是笑,我还以为她脑子被药傻了。”

白卿心中一紧,却故作镇定道,“宁桓劫了她本是想让她去和亲的,所以也不会故意的苛难她,不过估计是吓到了,在我这儿好好休养两日,应该就没事了。”

“你说,那药,要找个大夫来瞧瞧么?或者,找了裴雁来过来看看?”宋谨誉很是担心连凤玖就这样被药弄坏了身子。

白卿淡淡的摇了摇头,“不用,裴大夫不善解毒,无神散师兄能解。”

宋谨誉有些吃惊,之前他对宫流云的能耐就很是好奇,眼下一听他还会解毒,就更佩服了几分。

不过事情轻重宋谨誉还是拎得清的,当下就轻轻的拍了拍白卿的肩道,“阿九的事儿,多让你费心了,之前绵州一行我多有鲁莽,许杵的事儿我不会再插手了。皇上也已和我说了择日就要出巡南夷,只怕我有一阵子要不在宣城了,阿九…”

“不会有下次了。”白卿目光凝重,似在回宋谨誉的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宋谨誉很少看到白卿这种略显游离的目光,不由一怔,却听他又道,“南夷一行皇上很重视,东夷最近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你也知道,东夷一直想领统整个柔狄,可是北有羌戎,南有南夷,左右也是牵制。但上官梁宇要想坐拥柔狄,虽说不易,可其实也并非办不到。”

“不是还有上官未…”宋谨誉的话在白卿的一记凌厉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上官先生的事儿,十三爷不会同意的,连皇上都已经死了这条心,世子爷也就不要再在人前提起了。”白卿只觉心里焦虑的很,一方面他全部的心思其实已经在连凤玖的身上了,可另一方面,宋谨誉这里他却也是要交代两句的,这是第一次,他竟也生出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我知道,我不会动上官先生的主意的,也动不起。”宋谨誉撇了撇嘴,忽然道,“那此番宁桓去羌戎是去定了?”

白卿默然的点了点头。

宋谨誉深吸了一口气,很是不解,“也不知道宁桓怎么就打起了阿九的主意。”

白卿视线不自然的沉了沉,刚想找个由头打发了宋谨誉,却见陆南音缓缓得走了出来。

“你进去吧,我和世子爷这就回了。”陆南音笑着同白卿道,“你放心,她神色什么都是好的,方才也已经吃过了东西,只要大师兄带回了解药,肯定就没事儿了。”

“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看欢颜急匆匆的出去了,怎么回事?”白卿问道。

陆南音这才抿嘴笑道,“还不是去找大师兄了,应该明日会和大师兄一道回来的。”

白卿无奈的叹了口气,还不忘嘱咐道,“连家的人不知道阿九出了事儿,如今在我府上,也是安全的。回头你们只当她和我还在蓟州办事儿,我明日一早送走了宁桓以后也不会再出府了,一切等阿九恢复了再议。”

“放心。”宋谨誉了然的点点头,见夜色确是深沉寥寥了,便径直带着陆南音就打道回府了。

白卿目送两人远去后,方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又重新回到了述云阁中。

烛火下,连凤玖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她自然而然的睁开了眼。

视线中,两日不见的白卿依旧风染仙韵,落落无尘。他那熟悉的举止神态让连凤玖有些出神,若不是之前已和宋谨誉他们见过了面说过了话,连凤玖至今都觉得眼前的变故仿佛是一场梦。

天知道当她看到有黑衣夜行者从天而降二话不说抱着她就走的时候,她才深觉身为一个哑巴,有口不能言是多无措的一种恐惧,她也突然发现宁桓心思竟是如此缜密,看似将她照顾的很周全,可却夺走了她唯一的出路,不能言,唯有等,连凤玖如今想来都是后怕的。

第七十七章 相思情话(下)

“不知怎么的,就把你弄丢了。”

两人相视对望许久,久到连凤玖手中已攥出了密密的细汗,白卿才忽然开了口,声音沉若坠石,沙哑如波,好像静静流淌着的一汪月湖,却能让人在下一刻瞬间沉没…

连凤玖想好的故作轻松和洒脱都在白卿的这一句话中瞬间崩塌。

她清楚,自己心中有一些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肆意蔓延,这两日来积累的惶恐和不安瞬间溢出眼眶,而就在她晶亮的清泪滑落的瞬间,人已经被白卿温柔的拥入了怀中。

那是一股久违的温暖,加着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瞬间让连凤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她从未想过,在这样的生离后,竟会被白卿如孩子一般抱着,她也从未想过,曾经如此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竟会有此时此刻的温情脉脉,她更没想过,原来自己早已经心动不已了。

连凤玖的脑海中,记忆翻滚如流,呼啸而来。

名动大周的少年如今早已变成谦谦如玉的君子,她曾不止一次的羡慕过白卿,也曾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为何温柔暖心如裴雁来都不曾让她心动点头,可原来,答案就在这儿。

所以,回头看以前发生的种种,她才会这样不顾男女大设的和白卿在一起做这么多荒唐的事儿。他那些莫名的要求,她完全可以摇头拒绝,但或许就是因为在心中她想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所以才会甘愿委身做一个小小的书录,也甘愿相信他的每一句话,更坚信他一定会救出自己…

潮涌的思绪将连凤玖刻意维持的坚强和隐忍一片一片的击碎,她伸出手,紧紧的拽住了白卿的衣袖,脑海中忽然想到在雩晓宫的那两个心慌无神的夜晚,便是下意识的就往白卿怀中靠了靠。

白卿一怔,心疼如抽,却只能硬着头皮云淡风轻的笑道,“回来了,就别怕,明日我让师兄给你解毒。”

这话瞬间拉回了连凤玖远飘的思绪,只见她忽然皱着眉,轻轻的推开了白卿,然后慌乱的就想要起身。

只是她体内的无神散药劲还未完全过,便是脚一沾地,整个人就差点扑在了地上。

幸好白卿眼明手快,拦腰一把将她重新抱回了怀中,心中不由微恼道,“你这是做什么?”

连凤玖心系要事,便是也顾不得害羞,径直冲白卿做了个提笔写字的动作。

白卿浓眉深蹙,却见连凤玖脸上也写满了不妥协的坚定,只能无奈的先将她抱上了床,然后又走到案桌边取了笔墨和紫檀小炕桌,然后端着东西又坐回了床沿。

磨好了墨,沾好了笔,白卿亲自将其放入了连凤玖的手中,却下令道,“只能问我三个问题。”

连凤玖本有满肚子的话要问,正暗中佩服自己想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却忽然被白卿一盆冷水凉凉浇下,不由瞪着大大的双眸看向了白卿,满脸娇嗔不悦的模样。

可白卿本就是加减筹码的高手,见状便道,“不然就一个都不要问。”

见他真的起身要走,连凤玖一个着急,堪堪的张了嘴用力的“啊”了一声,然后连忙提笔落字写道——公主如何?

因为手上力气也没有完全恢复,这几个字连凤玖写的虽算不上吃力,可却是歪歪扭扭的并不周正。

白卿见状叹气的快答道,“没了你,她明日还是要出宣和亲的。阿九,哪怕这一次我们慢了一步,宁桓的计谋真的成功了,你真的被当成她送去了羌戎,这事儿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皇上也不会,宁桓照样是要吃苦头的,所以万幸是提前找到了你。”

连凤玖闻言点点头,又落笔写道——你们如何知道…

可是不等她写完,白卿就开了口,“多方打探,也并非一言两语就能说的清楚,倒是有个朋友帮了一些忙,回头你可以好好谢谢她。”白卿言简意赅,摆明了就是不愿再多说。

可连凤玖却是心中一暖,最后提笔在纸上缓缓落下两个字——谢谢。

千言万语,尽在无言,她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们费尽心思找寻她的下落,她唯有感谢上苍,也感谢宁桓劫她只是利用而并非要灭口。

宁桓…

一想到她,连凤玖下意识的就想到那日深夜,宁桓尊贵而来,言辞间尽是敌态,仿佛她就她的绊脚石,那种决绝的态度,是连凤玖根本没有想过的,是以她握着笔的手不自觉的就颤了起来。

如果,宁桓视她为敌,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连凤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羸弱的呐喊…是不是白卿对她…思绪混沌之际,她双眸染泪,娇而不媚,仰头望着白卿的时候似是泛着浓浓的情意。

白卿见状一怔,嗓子一紧,低头就轻轻的封住了连凤玖微喘的唇。

他从不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如柳下惠一般美人在怀、稳坐不乱,或许正是因为压抑的太久了,也坚持的太久了,所以连凤玖失踪的这两日,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这十几年的佯装和疏离其实都相当可笑。

或许他和她有的并非只有孽缘,更多的还是…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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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连凤玖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白卿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

当窗外的晨曦敲醒她的时候,她只知道自己睁开眼看到的便是露着俏皮的小梨窝正暖暖的冲着她微笑的花言。

连凤玖心中一喜,正想挣扎着起身,却见花言兴匆匆的退了两步以后便跑开了。

连凤玖不禁发了愣,随即便听见门口传来了宫流云的声音。

“醒了就好,再不醒我熬的药都要凉了。”宫流云一边说一边端着一个小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昨晚连凤玖在宫门口见过几眼的那个浑身上下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美艳女子。

“来,丫头,把这药喝了。”见连凤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宫流云忙笑道,“喝了这药,无神散的药效很快就能散了。”

连凤玖闻言,便是不多做犹豫,连连接过了宫流云递上的小碗,将里面浓稠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温汤入喉,除了苦涩,连凤玖还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凉意。汤药里似加了一味薄荷,让她虽不觉得疼但总觉得干涩的嗓子顿时舒服了很多。

“姑娘赶紧漱漱口去去苦味。”花言在连凤玖喝完药以后周全的接过了空碗,然后将一杯温水递给了她,随即笑道,“大先生说了,半个时辰以后姑娘就没事了。”

宫流云闻言也附和道,“放心,这药是我亲自熬的,错不了,一会儿你就能说话了。”

连凤玖依言仔细的漱了口,然后连连感激的直点头,只觉溢于言表的感觉真是不太好受。

宫流云看出她面色上的微难,便是难得贴心的击掌道,“行了,既吃了药,你且再休息一下,等会儿咱们一起用午膳?”

“吃吃吃,你早上刚吃了个水晶肘子这会儿就想到午膳了!”宫流云这话本是为了活络气氛的,谁知金欢颜一听却不高兴了,闻言便是抬了手就掐了宫流云一把,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哀嚎声和银铃声。

“呐,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宫流云一边猛得揉着被金欢颜掐过的胳膊,一边连连的往后退,“阿九的事儿是小白欠你的人情,你别动不动就拿我开刀。”

“你哪只眼睛看着我像君子了?”金欢颜眯着眼,却不忘回头冲花言道,“药性有冲,这半个时辰里头别给她喝茶,若是那丫头口渴了就给她多喝水,饿了也且忍着,过半个时辰想必就能发声了。”说罢她便回了头,可是宫流云早已经不见踪迹了。

“臭小子!”金欢颜一愣,径直冲了出去,确是脚下生风,劲力带得敞开的门扉都瑟瑟作响了起来。

连凤玖愣愣的看着顿时空空如也的门口,便听花言笑道,“姑娘别在意,大先生每次见了金门主都和耗子见了猫儿似的,我听观棋哥说,是以前金门主在比武招亲的时候大先生去捣过乱,结果不小心赢了金门主,从此俩人就成了欢喜冤家啦。”

连凤玖了然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白卿昨晚和她说的那些话,便不由的猜到白卿口中的那个“朋友”指的应该就是金欢颜了。

想到这里,连凤玖下意识就垂了眼帘,脑海中不自觉的又翻腾起了白卿落在自己唇上的那一吻。

这是第二次了,如果第一次在睿王府是意外,那这一次…

“姑娘你怎么了?”突然,花言的叫声拉回了连凤玖的思绪。

连凤玖一愣,抬头就见花言惊慌失措的盯着她的脸,满眼担忧道,“是不是大先生的药有什么不对啊?姑娘你脸都红了!”花言着实着急了起来,连连转身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头叮嘱连凤玖道,“姑娘且忍忍,我马上去找大先生…”

可与此同时,连凤玖却已经看到了门口缓缓而入的白卿的身影。她赶紧伸出了手想招呼花言别再跑了,却忘记了自己还不能说话。

结果可想而知,花言急匆匆的就和白卿撞了个满怀,捂着额头蹲下来的时候,花言疼的一张小嘴已噘得半天高了。

第七十八章 雨过天霁

说起来,宫流云看着有些雅痞不正经,但办起事情来还是靠谱有准的。

他说服药以后半个时辰连凤玖便可痊愈,果不然,半个时辰刚过,连凤玖就能开口说话了。

做了两日哑巴,有口不能言的苦头连凤玖是吃的够够的了,是以无神散的药性一解,她说话便如同开了闸一般,生生的把白卿给烦了个透!

“今儿早上你出府是进宫了吗?”

“公主是不是已经出城了?她有没有闹?或者有没有追查我的下落?”

“皇上知道这事儿吗?不对,皇上应该不知道,那我爹娘知道我回了宣城吗?你且别同他们说我的事,免得他们无端担心。”

“蓟州你还要去吗?许杵的案子你是不是没有查完?咱们何时再动身去蓟州?”

长流轩里,两人隔桌而望,连凤玖站着,白卿坐着。

可惜,不论连凤玖怎样不依不饶的发问,白卿却始终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到了最后干脆屏气凝神得提笔练起了字,写的是墨家狂草,笔墨轻重缓急间,字已力透纸背。

连凤玖眯着眼,看着白卿那淡然不躁的模样心中暗暗的骂了他一句“假正经”,然后也故作迷糊道,“说起来有件事儿师父一定很感兴趣,宁桓公主此番大费周章的把我掳进了她的雩晓宫,却是因为她以为我和师父你之间有什么私情,所以起了嫉妒之心,便想着把我送走以后,刚好也是一石二鸟呢。”连凤玖说话的时候,在“师父”两个字上加重了语调,听着倒像是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白卿微抬了头,却见连凤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不由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就将写了字的墨纸递到了她的面前。

连凤玖错愕的慌忙去接,可轻飘飘的墨纸拎在手中一点分量都没有,又因为香墨未干,所以在连凤玖将纸展开铺平的空挡,白卿已经起身越过她往门口走去了。

连凤玖一愣,连连要去追,视线却不经意的撇向了纸上白卿落笔的那一句话。但不过只那一眼,就让连凤玖静静的站在了原地。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是仓央嘉措的词!

只可惜,那一刻,连凤玖看懂了词,却没有看懂白卿的心思…

出了长流轩,连凤玖的一颗心还悬在那几笔奔放的狂草上,她心中有隐隐的奢望,却又不敢奢望太多,怕自己不过和宁桓公主一样到头来得了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下场。

想到这里,连凤玖不禁恼怒的咒骂了一声,刚准备转进廊子直接去膳厅,却在拐角处和花言撞了个正着。

“瞧着姑娘还未来,先生便让我来看看。”

花言一看就是特意来找她的,惹的连凤玖怪不好意思的,便是连连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然后一边走一边问道,“金…门主也一起用膳吗?”算起来金欢颜也是她直接的救命恩人,连凤玖总想着要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人家。

花言抿嘴点头道,“在的在的,大先生还没走呢,金门主不会先走的。”

连凤玖闻言,了然的笑道,“我瞧着金门主漂亮又有能耐,宫流…嗯,我是说大先生为何不娶了她?”不是都说什么女追男隔层纱吗?她瞧着那金欢颜也已经很主动了,可为何宫流云却总是要躲她?

花言一听,却摇头道,“大先生的心思谁也不知道,不过金门主确是个豪爽的性子,有好两次都是她帮着大先生化险为夷的,想来大先生心里也是感激她的吧。”

“只是感激,却不喜欢吗?”连凤玖蹙眉嘟囔了一句,再抬头,却见已经到了膳厅门口。

连凤玖进去的时候,先到的人已经都落了座,只白卿的右手边空了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