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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表情和姿态都充满了抗拒,冷冰冰的话音飘出唇角:“我说不用就不用。”

她还想说什么,他的目光忽然投向黑洞洞的残窗。

窗外传来嘶哑的叫声。在戈壁已经生活了一断日子的方棠熟悉这种声音,是乌鸦的鸣叫。原本也没什么稀奇的,可是与此同时,还有其他动静。沙子被踩动的窸窸窣窣声音,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实在不知该怎么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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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讧

来的是鬼兵吗?不对,鬼兵的脚步沉重得多。那就是戈壁狼吧?看到火光还围过来,怕是饿疯了吧!

途涯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原地呆着,他靠近窗口,侧身朝下面张望。突然寒光一闪,细长的刀带着凌厉风声从窗框上方削入,只注意下方的途涯还好躲得及时,刀锋掠着鼻尖擦过。他也看清刀后倒悬的一颗布条缠绕的脑袋。来者竟倒挂在墙外!

他来不及拔出腰间佩剑,身手却着实了得,长腿飞起,正中袭击者面门,伴随着鼻骨断裂的一声脆响,那家伙摔到堡垒下面去了。

与此同时他看到堡垒外的月光下还有几个疾速移动的黑影,刀锋闪着寒光。

是冷血人吗?

他回头对方棠说:“有强盗,快走……”却看到已经有一个黑影从后面的窗口溜了进来,借着火光他看清了来者的装扮。这人身上套着破烂的袍子、头部整个被脏兮兮的布条裹起,缝隙里露出黑洞洞的眼、呲出几颗裹不住的尖牙。

这古怪的家伙挟裹着腐朽的气息,以嗜血兽类才有的速度袭向蹲在火堆边的方棠。

他飞身过去,半途中已经抽出了剑,与对方的弯刀相格发现尖锐的碰撞声。见鹿人扑过来的架式,方棠没有回头也知道有人偷袭,反应也是够快。顺势一滚离开原地,那人第二刀挥下时砍在了地上。

而鹿人得了机会,按着怪人的头埋进了通红的木炭中,呲呲的布条烧焦的声音中,杀手居然只挣扎反抗,也没发出叫声。而途涯和方棠诧异地发现这人袍底露出的腿很异样,干枯的皮肤片覆盖在腿骨上,犹如枯木!

虽然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他还是愣了一下,被怪人挣脱,从火炭中抬起头来时,裹的布条烧断脱落,露出里面的脸。确切的说,是一个骷髅,深陷的眼眶里嵌着没有光泽的眼球,骨头上只附着近乎风干的皮肉!

方棠这一吓非同小可,呆在了原地。这应该是个死了很久的人了吧!这就是他们此行要来找的“僵尸强盗”吗?!可是也没想到这玩艺动作还异常灵活,若不是看到它面目,难以相信是一具干尸!

干尸大张开口,露出参差的牙床,朝途涯喷了一股带火星的黑烟。他厌恶地蹙了下眉,一脚狠狠踹出。

卡嚓一声,破袍子底下的枯骨的脊椎断了。这个活骷髅一样的人以奇怪的角度折在地上,伸出只有黑色干皱皮肤覆盖的手拉扯着自己的腿部,努力想把自己拼起来。

途涯再飞起一脚,将这团乱糟糟的东西踢得从窗口飞了出去,飞出时正撞到另一个爬上来的“僵尸”,一起摔了出去。

堡垒四周有六个窗口,外面还有僵尸从这些窗口纷纷爬起来。被困在这里面十分不利!途涯你伸手向方棠,说了一声“走”。可是吓得腿都僵了,一时迈不开步子。直到他握住她的手拉了一下,她才整个人清醒过来。跟着他从其中一个窗口飞身而下。距离地面并不高,底下还有松散的沙子,方棠即使慌乱,凭着冷血基因的本能,着陆时虽然四脚着地,也还算稳当。途涯横剑劈倒了一个迎而扑来的僵尸,拉着她就跑。

一边跑着,仓皇间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暗夜沙尘里影影绰绰的僵尸们的影子像来自地狱的追杀者。

途涯突然站住了,她也踉跄地停下,看到前方耸立的岩石后绕出了一群黑影。同样的被裹尸部包住的造型,同样的寒利弯刀。堡垒那边的僵尸也尾随而来,足足十几只,将两人团团包围。它们头部的缝隙里虽然只有眼眶,却让人觉得有眼神透露。

它们的眼神不是残忍,不是贪婪,而更像是……恐惧。

被一群饱含恐惧的僵尸,凶残无比地围攻?方棠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背抵着背站着,她抽出了双头刀拿在手里,高声说:“喂喂!各位英雄虽然不是活人,阴阳两相逢,缘分一线牵!有话好好说……”

途涯默了一下,说:“讲这些有用吗?它们又听不懂!”

她答道:“那不一定。它们能围攻我们,就是有所企图!有企图的东西,怎么能算死人呢?”

“……”她说得有点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方棠紧张地喃喃自语:“就是不知道它们的企图是什么……对了,是钱吧?你身上有没有钱?快给他们!”

僵尸群中一个看起来像头目的,手中的刀举起来直直对着他们,看那角度……方棠顺着刀尖所指看过去,那刀分明指着途涯的鹿角嘛!怒了,“过份了啊!怎么连鹿角都要?泡酒喝吗?这么漂亮的鹿角是你们这种丑东西配拥有的吗?死也不给!”原本在寒风中冷透的血液仿佛烈烈燃了起来,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好斗心遏止不住。

她的一番叫嚣使途涯绷紧的呼吸差点乱频。无奈道:“我觉得他们的意思是要我们的命……”

僵尸头目手中的刀挥下,原来是进攻的命令。它们阵形训练有素,刀锋狠辣,透着来自地狱的冰冷杀意。而杀过戈壁狼的方棠可不是吃素的,此时已克服了对僵尸的胆怯,灵巧躲过横削过来的凶器,以双头刀的外侧弯锋划破了一个僵尸的腰腹,发出空空的囊被剖开的古怪声音,只有少量腥稠血液溅出。

而途涯仿佛身经百战,剑术出乎意料的高超,银白的发色如闪耀的光,剑锋带着呼啸声划破夜风,专斩它们的腿部,十多个僵尸顷刻间已被倒地一半,残破的怪物们发出半兽半鬼的嘶叫。浓重的血腥气卷缠进夜风中。

方棠不由叫了一声好。

专心打斗的途涯眼中闪了一下,瞬间有些分心。嘴角努力抿起才保持住气场,直取那个僵尸头目。只要杀倒这个家伙,僵尸们没了指挥者就更好对付了。

他还没有侵到近前,僵尸头目的身体突然竖向裂开。

左右两片身体倒地,露出后面暗色铁甲、腥红双目。一个鬼兵。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了。

顷刻之间僵尸们四分五裂,被这凶暴的家伙像砍瓜切菜一样撕碎。

途涯对方棠低声说了一句:“快走。”

鬼兵的巨脚朝着地上一个僵尸的脑壳踩下去,一声脆响。然后回头看了过来。这玩艺的听力十分敏锐,捕捉到了两个人悄悄撤离的脚步声。

鬼兵由静到动有惊人的爆发力,突然举转身着阔斧朝着两人冲了过来!它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致于两人来不及跑开。方棠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挡在途涯前面,喊了一声“退!”

然而鬼兵的目标根本不是她,而是途涯,杀人杀得正狂暴的家伙半点没有减速,直到冲她的面前来,伸出手爪将碍事的她朝旁边狠狠一拨拉。方棠重重摔在地上,差点闭过气去。

途涯手的中的剑与鬼兵的斧头交错一下,火星四溅!然后狠狠踹了它腰部一脚,踹得它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这时鬼兵暴露了一个弱点:它身上铁甲厚重,一旦倒地,站起来要费些功夫。

途涯趁机去拉地上的方棠:“你没事吧?”她的瞳孔骤然缩小。鬼兵已经站起来了,再次举起斧头,正要朝着弯腰的途涯背部砍下。她用尽力气把他往旁边一推。

那柄沉重的大斧带着呼啸风声朝着她的面门直直劈下。

这一斧原本的目标是途涯,虽然途涯被推开了,势头却已刹不住了。

她没有机会再躲闪。

腥黑的血溅了一脸,斧头跌落脑袋旁边的砂土中,随之掉在地上的还一有一截手爪漆黑的断臂。

若不是途涯当机立断斩断了鬼兵的手臂,让斧锋偏离原来的方向,她的脑袋大概已经裂成两半了。

鬼兵的肩部冒出黑血,看看地上自己的断臂和武器,没有丝毫痛苦,只发出暴怒的低哮。

途涯俯身去拉吓得呆怔的方棠时,狂躁的鬼兵挥起左手拍了过来,他大概是怕它误伤到她,不但没有躲闪,反而伏身护在了她的止方。弯长的尖甲划过他的背部,发出撕裂的声音。他咬了一下牙,没有吭半声,回身一脚将它踹倒在地,拉起方棠朝废弃堡垒跑去。一边跑,方棠看到他制服的后背左边有五道裂口,湿润的痕迹迅速扩大。

跑上堡垒二楼的时候,火堆还没有完全熄灭。途涯先走到窗边张望。远远看到那个鬼兵从地上爬起来后失去了目标,正在困惑地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断臂和武器发呆,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看来这蠢家伙不会追过来了。有它在那里转悠着,有僵尸再过来也会被它干掉。

方棠捡了几根木柴架到火上,然后走到他的身后察看,血迹已经洇湿了他半个脊背。她说:“你受伤了,来我给你……”

途涯忽然回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手劲很大,捏得她生疼。她不解地抬头看他,只见寒湛的目光削到脸上来,眸底燃着盛怒。

她问:“怎么了?”

他突然手上用力,把她整个人扯得飞出窗外,吓得“嗷”地一声叫,以为自己要摔下去了!身体砰地撞到外墙上,一只手被涂涯扯着,两脚悬空。虽然距离地面只有七八米,但摔下去也难免折断手脚!

她惊慌叫道:“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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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残

头顶途涯漆黑的眼瞳燃着怒火,凶狠话音从上面砸下来:“你不是想死吗?”

方棠:“没有啊,我不想啊!”

途涯:“刚刚为什么以身犯险?”

方棠悬在半空,慌道:“鬼兵又不杀我!”

途涯:“它不主动攻击也难免误伤,刚刚你差点死了不是吗?”

方棠怒了:“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还不是为了救你吗?”

他压低的声音像是没有感情:“难道我会感激你吗?无论谁死,昭雅都不能死。你不要以为这是昭雅的命,就可以不珍惜。”

她的声音消抿了下去。

途涯的话音一字一句冰冷生硬地落下:“就算你是方棠不是昭雅,也要给我兢兢业业替她活着,昭雅的这具身体如果闪失,我就是追到另一个世界,也不放过那个方棠。你,没有资格拿她的命冒险。”

有温热顺着他的手滑到她的手臂,是他的血。一刹那有点理解他的愤怒,可是止不住侵袭身心的空洞冰凉。

她平静而清楚地答道:“我知道了。”

他抿着发白的唇,臂上用力,将她提了上来,一撒手,任她滚落在地上。她坐在原地,右手抱着痛得像脱臼的左手咬牙切齿,过了一阵才缓过来。头也没抬一下,就朝旁边溜去。

他蹙了一下眉:“你去哪里?”

她翻着自己扔在地上的小包裹:“找东西给你包扎伤口啊,你个疯鹿。”

他愣了一下,冷如覆冰的脸色如被打破缝隙,一瞬的错愕。

方棠从包裹里只找出了一条裙子。她唯一的换洗裙子。没办法,只能用它了。将裙子撕成条,对着还站在窗前走神的鹿人说:“过来啊,愣着干什么?”

他走到火堆另一边坐下,说:“不用包扎,小伤,没事的。”

她翻了一个白眼:“我裙子都撕了你说不用?”起身瞅了一眼他背部,倒吸一口冷气:“这还叫小伤?你流掉的血要吃掉半个青青草原来能补回来知道不知道?”

他沉默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青青草原是什么地方?”

“一个有很多草料的地方。”

“我其实不吃草……”

“少废话,上衣脱了。”

“真的不用。”

方棠:“怎么这么任性呢?” 伸手就要去解他制服领口的金钮扣。他躲了一下。她恼火地揪住了他的领子,“放着不管变成一头死鹿怎么办?你还要活着保护你的昭雅殿下不是吗?骑士大人?”

他低了一下睫,像头发一样浅色的睫在火光下几乎透明。犹豫地说:“那你转过身去。”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害羞啊。元维大陆风气这么保守吗?”

他小声说:“不是……”

她摆了摆手:“行行行您快点吧。”背转了身去。

身后传来布料□□的制服被脱下的摩擦声,还有浸透鲜血的布料从皮肤上揭离的粘响,虽然很轻,还是听得她心里哆嗦了一下。再回过头来时,他已经用光衣果的背对着她,左肩胛赫然是五道近二十公分长的血淋淋的伤口。血还在渗出。

她深呼吸一下,跪在他的身后用一块布料沾着兽皮水囊的水,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周围擦干净。她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伤口,心中惊悸。而这个鹿人却安静地坐着,伤口被碰到都不带哆嗦一下的,她都怀疑他没有痛感。

用布条一圈圈将他的肩膀裹起,问:“疼不疼?”

“没关系。”他的声线也很平稳,透明的睫没有颤抖一下。

可是,只有鬼兵那种怪物才没有痛感吧。包扎好了,她想帮他把那件一直抱在手里的、破了的制服穿回去,又被他用抗拒的眼神挡住了:“我自己来。”

她只好由他了。

不过这一次她偷看了。不是偷看他线条流畅的背、紧实的腰、光洁的皮肤……

好吧这些也难免会吸引到她,美好的东西谁不想看呢?然而她的目光重点在他的手腕处多瞥了几眼。

哦,怪不得不愿脱衣服,不是害羞,是有不愿透露的秘密啊。

处理好伤口的鹿人脸色依然苍白,衬着银白的短发、无暇的鹿角,因为疲惫渐渐恍惚的表情,使他看上去像一个在雾气弥漫的丛林中迷失的精灵。

方棠跟他说话的声音也不由温柔了许多:“你睡一觉吧。”

他摇了摇头:“躺不下。”伤在背部,躺不下。

她说:“那趴着嘛。”

“没垫子。”

“呐。”她把包裹移过来放在他身边。

他涣散的目光凝起,看看包裹又看看她的脸,眼神都迷糊了。

她叹口气:“热血兽人都这么矫情吗?冷血人都是给个沙窝窝就能睡觉的。将就下啦。你这么折腾下去会死的……”

话未说完,他忽然拉了她一把,扯得她朝他歪过去,脸朝外侧倒在了他的膝盖上。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的上半身就伏了下来,一手垫在她颈下,一手搭在她身上,脑袋也枕过来,碾了一碾,找了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安放他的鹿角,一声模糊话语传进她耳中:“以前都是这样的,你不记得了吗……”

她是不记得,她根本不是昭雅啊。以前他和昭雅,都是这样的吗?这长着鹿角的沉重脑袋,没把他家昭雅压死吗?

他又呢喃了一句:“幸好还能再见到你……”

唉,这家伙已经神智不清,忘记这是他刚刚差点丢到窗户外边的冒牌货,把她当成昭雅,开始说胡话了。

他吐出这句话后就没了声息。她看不到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反手试探地摸摸他的脸。密密覆盖的睫行触到指尖,还有微蹙的眉心,微微急促的呼吸。还有额头略高的温度。

这个家伙简直是昏过去的。真是的。也好,醒着各种别扭,昏了就安份了。趁他睡得乖巧,她不安分的手又溜到了鹿角跟头部的接合处,严丝合缝,还真是自己长出来的啊!真是神奇的物种!不知这鹿角要是卖的话值多少钱……

她赶紧踢出这个念头:想什么呢!一定是被尾尾传染了动不动估价的毛病。

被当了枕头,不敢乱动,一时也睡不着。他搭在她身上的左手垂在眼前,修而,白晰,骨节分明。

她忽然记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袖口捋了上去。

手腕处有道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甚至还渗着血色。这道伤是之前她用双头刀给他划出来的。可是除了这道伤,他的小臂内侧,还有十几道横向伤痕,旧疤叠着新伤,不是一次形成的。

他的手臂到手腕肌肉匀称线条优美,带着这些伤疤,在火光的照映下像有裂痕的艺术品,美丽又让人痛心。

其实这种伤情她在前世见过类似的。曾经有患抑郁症的朋友,躲在阴暗的角落,用美工刀一次次划破自己的手臂,没有勇气划得更深划断动脉,又深得带来足够疼痛感来渲泻压力。

这个鹿人也有抑郁倾向吗?这样的话,她也理解了他受伤时的漠然。或许他潜意识里盼着被杀死吧。

看来,不管是什么世界、什么人种,生存都不是件轻松的事啊。

悄悄地整理好他的袖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身前是温暖的火,背被被鹿人温暖的身体覆盖着,冷血人体质被暖得从内到外散发着舒适,她很快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