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涯说:“我劝你,还是不要把村里的人牵扯进来。”

说的对。贵重而美丽的宝石,很可能是致命的毒药,不沾也罢。

艰难地收起挖宝的心,一边走,一边问道:“现在这片暗鳞在我身上,那我也有把人变成活尸的能力了吗?”

“是的。你要试一试吗?”

她赶忙摇头:“不了不了,但愿我永远不要启动这邪门的功能。”接着她就记起了重要的事,“对了。有件事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有追在你头上画了一字符,你却并没有被控制?”

“嗯。暗鳞对我,是无效的。”他平静地说。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绕到他面前倒着走:“为什么?”

他抬起左手,把手心亮给她看。她隐约看到了什么东西,努力想看清楚些,不防脚后一绊,朝后跌去。他一把拽住她:“小心点……”

她顺势站稳,把住这只手,拿到眼前仔仔细细看他的手心。那是一个暗红的印子,像是个疤痕,形状隐约好像是个……“这是个啥?”

涂涯眼神微微一黯:“你不记得它?”

“我怎么会记得,又不是我……”忽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昭雅帮你弄上去的!这玩艺能辟、邪、么……”

他郁郁地说:“看不出是双头刀的样子吗?”

“是吗?”她左看右看,“还真是有点像,但双头刀没这么宽吧?”

“是在我小时候弄的,随着手长大,有点……变形了……”他说。

方棠记起看过一个段子:手臂上纹了蝎子的大哥,胖了之后变龙虾……忍不住呵呵呵乐了半天:“原来是这样。双头刀图纹能克制暗鳞的作用吧?那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岂不是太好破解了?”

“当然没那么简单。”

“那到底还有什么玄机嘛。”

“你自己去想。”

她这时才察觉他的语气不对。抬头看去,果然,一张脸不知什么时候又沉得浸了水似的。真是的,莫名其妙又甩脸子给她看,真是一头不好伺候的鹿。

“好好好,不说算啦。”知道暗鳞不会误伤他,放心多了。她放开他的手,迎着阳光朝前走去,小声抱怨了一句:“还是小时候可爱。”想到昭雅的记忆碎片中萌萌的小鹿人的模样,又忍不住微笑起来,笑眼弯弯地回头看他一眼。

她放慢脚步,又凑到他跟前:“哎,这片暗鳞里存的记忆只有一小段,剧情我没大看懂,你给我解释一下前因后果呗。”

他默了一下,总算是没有拒绝,反问道:“你是从哪里开始记起的?”

她说:“从我把你踩在脚底下开始的。”

他的脸顿时又冷了下来,紧紧闭上了嘴巴。

啊!失言了!自尊心极高的鹿又跌面子了!话说,昭雅存了这段记忆,是不是专门用来奚落这头鹿的啊!

她陪着笑脸,拖着他的胳膊,好声好气地哄他恭维他,夸他小时候长得可爱,所以现在才那么英俊,总算是哄得他云散雾开,露出一点好脸色,重新开了口:“那一次,你是跟锡木长老一起,到昭途部落谈判的。”

作者有话要说:喵

☆、制服控

冷血族虽然贫穷落后, 主要生活在贫瘠的戈壁和荒原, 为了得到生活物资,时常进犯元维人的领地, 将冷血人灭族的火焰,从未在元维人的心头熄灭。近一百多年来,不知多少次交锋, 却是败多胜少,领土也被片片蚕食的风险。终究原因, 主要是因为冷血族拥有力量恐怖的鬼兵。

说起来鬼兵也是元维人的杰作,第一批鬼兵是元维人制造出来,当做血肉武器所用, 万不料有一任召唤师造了反,带着全部鬼兵叛离元维人,变成他们最大的敌人……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总之从那以后, 冷血族就是元维人的心头大患,但也不能一味地打下去, 劳民伤财。于是有些年头,尤其是元维人实力空虚的时候, 会试图缓和关系, 串个门, 谈个判。

昭雅和锡木那一次到访元维人的最大部族——昭途部族的王宫,就是受昭途王族的邀请前去谈判的。那时冷血族在局势上占着上风,所以, 当那起小小的冲突发生时,昭途部族的昭远殿下,没有偏袒途涯。

方棠听到这里,原来的伦理人权观念,有点不能接受谁是谁的私有财产,不征求本人意见就可以把一个人送来送去的行为,蹙着眉说:“所以他就把你送给昭雅了?你们这边的人权观念真是落后呀。虽然长着角,也是人啊。”

想到记忆片断中小鹿人哭得一塌糊涂的模样,同情地看了看身边的大途涯一眼:“你也很不情愿吧?这对你的确不公平。哎,要不这样吧,反正我现在是昭雅的身份,就由我代表昭雅,宣布给你自由,从今以后你不再归昭雅所有了,怎么样?”她郑重地朝他举起手,掌心朝向他,“来,击掌为记!”

他的脚步顿住,一张脸又黑了下去,简直风雨欲来。

她的手悬在半空,困惑地问:“这样不可以吗?难道还有卖身契什么的吗?”

他突然伸手,“啪”地一下打在她手背上,把她的爪子打了下去,怒道:“谁准你给我自由的,哪能这么随意!”

转脸就大步朝前走去。她站在原地愣愣地抓头。这家伙动不动就闹脾气,这一次的火气却格外大。“哎?随意吗?那个昭远殿下把你送人的时候不也满随意的吗?”

想了半天,终于想通了。

她一蹦三跳地跟上去:“我明白了,我毕竟不是昭雅,我如果替她做决定,不符合你的鹿生价值观是不是?好吧好吧,我错了。别生气了小白鹿~”

鹿生价值观又是什么破词?途涯觉得自己淡定了多年的心脏,快要被气炸了。

身后那个家伙浑然不觉,兀自喋喋不休:“我还有件事不明白啊。在记忆里昭雅大约十四岁,你大概有七八岁的样子?可是现在,外表看起来你好像要比我……哦不,比昭雅这具身体的年龄要大几岁的样子。是因为昭雅冬眠,新陈代谢缓慢的原因吗?那她现在到底算是几岁?算你大还是她大?啊?啊?你说说嘛?怎么不说话啊?”

前面昂着鹿角走着的人冷冰冰丢过一句:“自己想。”

“……”方棠朝他的后脑勺吐了一下舌头。原来还在生气啊?别扭的家伙。

途涯朝向日光的眼眸却不知不觉柔和起来,有对话声仿佛从时光那头传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才不要你对我好!”

——“哟,这么凶?你几岁了?”

——“八岁。”

——“我十四岁了,比你大六岁。”

——“有什么了不起?再过六年,我就跟你一样大了!再过七年,我就比你大了!”

——“……”昭雅鼓了鼓掌,“算得漂亮。你们骑士家族的小孩,不开算术课么?”

途涯的嘴角抿了一丝笑意。

终于,终于。回忆起那一切的时候,不用心如碎裂,可以笑着想起了。

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人,恰巧抓到她朝他背影悄悄做出的鬼脸。她忙不迭地把鬼脸往回收,变成一个古怪的表情。

他却没有收拾她,低声说了一句:“我真的,比你大了。”

方棠:“???”

*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原打算找高石露宿,却幸运地遇上一支拥有二十头骆驼的冷血人驼队。驼队是来往于元维部族和沉月戈壁之间的商队,通常带着戈壁出产的金砂和宝石卖给元维人和热血兽人,回来时再带着元维人的织物和茶叶卖给冷血人。

驼队此行是前往暗梭城的。见过世面的冷血族商人对热血骑士不排斥,再加上他身边还跟着方棠这个冷血人,于是客气地接纳了他们,允许他们在篝火前取暖,并表示可以提供食物和水给他们,但是要收钱的。

这没问题,途涯有钱。方棠又问商人有没有干净的衣服可以卖。她身上的裙子历经劫难,都破得不成样子了。途涯的制服背部也被鬼兵的手爪划破,浸透了血渍。他们都需要换下衣服了。

长着山羊胡的商人领队解开了一件货包,亮出一堆刺绣精美的男装和裙子。她虽然没真正见过元维人,但在第一暗鳞的记忆片断里至少看过那个昭远殿下,商人的这些衣服显然是元维人的服饰风格,与她前世的那个世界西方中世纪服饰风格很接近。裙子很漂亮,却不适合荒野跋涉。

做工精美的男装外套么——她回头看了一眼鹿人。如果穿在他身上必然衬得他高贵得像个王子。不过……她翻着衣服说:“哎,可惜没有骑士制服,还是觉得他穿制服最好看啦。”

山羊胡回答:“骑士制服在戈壁滩可是稀缺货,这次倒是带回一套,只有一套,价格稍贵点。”

她眼睛一亮,正要问价格,一枚金币已从她头顶落下,山羊胡眼疾手快,一把抄进了手心。不会笑的冷血人,差点笑出声来。他一头扎进另一个货包一阵抠索,找出一套崭新的制服,塞进方棠手中。

方棠看看制服,再抬头看看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鹿人,震惊地说:“这身制服值一个金币吗?扣子都是铁的!铁的!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啊!你就不能讲讲价?”

回头追着山羊胡:“老板,老板,你不找零么?”

攥进商人手里的钱怎么可能再抠出来。山羊胡咬了咬金币,把它装进钱袋子里,慢条斯理说:“骑士制服货源短缺,也不是每次都能带回货的,算你们运气好,还嫌贵吗?”

奸商……

方棠还价不成,忿忿回来时,途涯已经换好了新制服。虽然做工比他原先的那套粗糙,配饰也廉价,但是……身材好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她欣赏地绕着他转来转去看了好几圈,对金币的痛心也缓解了许多。

露宿野外难免有鬼兵或狼群骚扰。当夜鬼兵出现时,商队里的男人们拚死保护他们的骆驼,其中一半用的武器都是双头刀……

途涯自然要上手帮忙,其身手以一当十。方棠跟商人一起留在骆驼群边,牵住它们的缰绳以防它们受惊乱路。她没有上前,一则是人手足,防御力足够,二则怕被他人看出鬼兵不攻击她的异状,以免暴露身份。

山羊胡看到途涯身手了得,十分欣慰,当即就跟方棠说免了他们两人的饭钱……

方棠远远看着鬼兵倒在途涯和商人们的剑下,微微失神。这些家伙原是守卫过冷血族的战士,是昭雅的部下,还曾救过她的命。可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杀死它们。

接下来几天,二人就跟着驼队一起前往暗梭城。商队所带的物资可谓丰富,山羊胡很惦记鹿人骑士的钱袋,闲暇时不断推销各种商品给他们,于是两人又置办了点日用品,还备下了点药品。途涯背上的伤已经自愈得差不多了,无需再用药——真是强大的基因力量。

不过——方棠悄悄瞄他整整齐齐的袖口。不知他手腕上的伤口怎样了?这家伙睡觉时都衣冠楚楚,睡眠很浅,一点动静就会醒,她一直没有机会再查看一下。想开口问一下要不要上药,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腕上伤口虽多,但大都是旧伤了,新伤也很轻,大概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她还是选择了闭口不问,感觉一旦问出来,会触到比伤口更疼的地方。

经过了五六天的跋涉,再次夜宿时,商人告诉他们明天午后就能抵达悬星城了。

然而最后一晚野外露宿,还是没躲过鬼兵的侵扰,而且一来就是二十几只。他们选择的宿营地是半截被埋入沙的土堡,入夜前商人们在土堡外面架了一圈木柴,点起了火,鬼兵们在火外徘徊,不敢不前也不肯离开。

可是天气突变,刮起大风,火圈被吹灭,怪物们扑了上来,大家纷纷拿起武器迎战,保护堡外挤成一团的骆驼。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是个制服控

☆、悬星城

途涯提剑上前时, 被方棠一把拖住。她说:“需要我帮忙吗?”这一役必是一场恶战, 如果她把鬼兵喝退一部分……

“不需要。你给我好好呆着。敢过来凑热闹,我先揍你, 再揍鬼兵。”他说。

“好好好。”怕了怕了,她做了“请”的手势,乖乖跟着山羊胡照看骆驼。

起风了, 沙尘四起,视野一片模糊。她紧张地伏在驼峰后张望着战况。隐约可见无光的刀影和鬼兵卷起的尾。

忽然觉得, 这一幕有些熟悉,是在哪里看过呢?

这一战有些辛苦,她一颗心提在嗓子眼, 忍不住想上前帮忙的时候,途涯和商人们总算是击杀最后一只鬼兵,抬着伤员退回来。

方棠看到途涯也一脸血迹, 吓了一跳, 赶紧拉着他看哪里受伤了。

“我没受伤,是鬼兵的血。”他说。

她松一口气, 拉他进土堡,让他靠着墙坐下休息, 拿水给他喝, 跪坐在他身边, 用布巾给他擦去脸上血迹。他乖乖地一动不动,目光柔软,一瞬间真像一头温驯的鹿, 完全没有了方才恶战时的煞气。

一边帮他收拾,她忽然记起了什么,说:“我刚刚忽然想到一个情形。老锡木暗鳞戒指上存的那段记忆,是昭雅的视角看到的最后一幕。一些影子从冰天雪地里冲过来,激起的雪末像雾气一样遮住他们的影子。再加上昭雅身上剧痛,看向远处的视线是模糊的,所以即使我拥有她的视角,也没看清追杀者长什么样子。但是……”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途涯,猛然住了口。

途涯的脸色变得惨白,眼神空洞,右手重重攥在了左腕上。她倒吸一口冷气——因为知道他左腕的袖子底下藏着伤口。下意识地伸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松手。”

他闭了一下眼,透明的睫把风起云涌的情绪遮住。过了一会儿再睁眼,已经平静无波。握住左腕的右手不着痕迹地松开。问道:“但是什么?”

她扫他一眼,接着说:“但是,我刚刚看到鬼兵们在飞扬的沙尘的身影,忽然跟那段记忆里的有点像,尤其是它们卷起的尾。好像那段记忆里,也有那样的尾,那样的……感觉。”

他猛地抬头:“你是说追杀者是鬼兵?”

被他以震惊的语气这么一问,她犹豫了:“只是感觉像,并不确定啊。”

途涯沉默一阵,说:“不可能,即使你失去所有暗鳞,鬼兵也不会攻击你。如果不是鬼兵,难道是……与鬼兵外形相似的人?”

她一怔:“你是说……是冷血族人?”

他蹙眉说:“冷血王最后是被谁杀死、暗鳞落在了谁的手里,二十二年来一直是个谜,各部族之间因为互相怀疑屡起纷争。如果她是被族人追杀的话,那真是超出所有猜测了。”

方棠说:“本族人为什么杀他们的召唤师呢?说不通啊。”

途涯说:“放在以前有人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也不会信。可是老锡木临走时,告诉了我一些事。”

冷血族有两大长老,一个是锡木,另一个就是召唤师昭雅。二十二年前,热血终点的最后战场,苍触山脉的深处,冷血族两大长老之一锡木长老,深崖下找到了已经失去灵魂、只会无意识地呼吸的昭雅。他把伤痕累累的昭雅藏起来治疗,等她伤势愈合得差不多的时候,用袍子把她包裹起来负在背上,避过各部族的热血兽人骑士的搜捕,历经九死一生,把她带回沉月戈壁,去找驻守悬星城的冷血族长银棘汇合。

还没有到达悬星城,昭雅身体状态不好,担心她无法承受严寒下的继续奔波,就找了个隐秘的洞穴先安置她,独自一人前往悬星城,却发现那个头戴荆棘王冠的银棘,已经变得不像原来的银棘了。

他躲在暗处观察着,嗅到了异样的气息,想悄悄离开,却被发现了,银棘朝他的藏身处走过来,眼里带着莫测的腥膻:“是你吗?锡木长老?”

锡木没有迎上去,而是逃跑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雪霜覆盖的戈壁里被尾随跟踪。在确认摆脱掉追踪以后,才回到昭雅藏身的洞穴。

虽然战后是漫长的十年长冬,但冷血族人的冬眠大多没有那么久,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冷血动物,也有温血人类的基因。两三年后就陆续苏醒,在严寒的气候中努力生存。群居比落单要安全,老锡木带着仍在沉睡的昭雅落脚环臂村。

他之所以选择环臂村,是因为那是个强盗村。

冷血族的王国在沉月戈壁渐渐醒来,散居戈壁的族人却感觉不到来自王城悬星城的恩泽,只感受到BAO~ZHENG的压榨。贫瘠的土地上,族人为了生存愈发野蛮,这样的强盗村到处都是。

强盗村有个好处:每每有陌生人经过附近,负责观望的人会立刻传送讯息,锡木能及时警惕,判断是商队还是追兵。简直是最好的放哨了。

……

听途涯讲了这些,方棠也十分感慨,脱口而出:“老锡木救昭雅的过程真不容易啊,真是太感谢他了。”

她真诚的语气招得途涯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她忽然明白自己心里想着替姐姐齐雅感激,语气暴露了什么。赶忙补充:“如果不是他悉心保护,我怎么能拥有这么一具完好无缺的新身体呢?对了,老锡木既然处在被追踪的险境,为什么还敢用本名示人,也不改个名字?”

途涯说:“冷血族人有个习惯,喜欢模仿敬重和喜欢的人。外界都以为老锡木战死在终战战场,把他视为英雄,不知多少冷血人给孩子起名叫锡木、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锡木以示敬意。其实也有数不清的女冷血人名字叫昭雅呢。所以他改不改名字都无所谓。”

“原来还可以这样!”

他又扫了一眼她腰间的双头刀:“还有双头刀,最初只有昭雅用,后来族人纷纷效仿。”

“……”冷血人哪里是没有感情,他们的感情其实深沉而热烈啊。

她叹一口气,伸手拉过了左手,把他的袖子卷上去。他正在出神,一开始没察觉,回过神时赶忙往回夺自己的手,被她按住了。“别动。”她低声说,平静地看了看他的手腕。

没有新的伤口,只是她赠他的那道划伤竟然还没有愈合,而且在刚刚他用力攥过之后,又张裂着冒出新鲜的血了。这伤都多少天了?这情况只有一个解释:他不断地将它弄裂,导致它总是不能愈合。

她固执地握住他的手指,抵住他往回抽的力道。

过了一阵,他放弃了,别过脸望向另一边,她只能看到他侧脸倔犟的线条。

她也没吭声,只在伤处涂了药,用绷带细心地裹起,打结,把袖子放下,理平,将他的手送回膝盖。

他的绷紧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放松下来,但仍然不看她。她也不敢说话。没办法假装看不到他的自我伤害了,但是对于冒失地暴露他的隐私有点后悔。

又不是致命的伤口,就算是不管也没关系;就算是包扎起来,也不见得有用。毕竟真正的伤口不在手腕上,她没有办法替他包扎。

两人默默地并肩坐着。在她以为他一直在生气的时候,他的身体慢慢倾斜过来,脑袋枕在她的肩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