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捷愣了下,接着解释:“我是封卷评阅的,不存在任何偏心的情况。”

周婷挑眉:“偏心没有,徇私总有了吧?要不是看在佳言份上,我早就跑去院办投诉你!”

刚走过的贺佳言恰好听见这句,她戳了戳周婷的后腰:“臭丫头,你活腻了吧?”

周婷作出一副幽怨的样子:“我命苦呀,没有一个当教授的男朋友!”

陆捷难得被逗笑,他说:“那我请你吃饭当作赔罪吧。”

周婷连忙摆手:“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绝对不做电灯泡的。你们好好地玩,这顿饭先欠着,我记性很好的。”

目送周婷离开,贺佳言才上车,她向陆捷解释:“周婷的性子就这样,喜欢开玩笑,但她没有别的意思。”

陆捷应声:“我知道。

吃过午餐,陆捷带着贺佳言到四十公里以外的城中村游访。

城中村是全国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城中村的改造必然会引起各种矛盾和冲突,因此相关的改造方案迟迟也没能落到实处。走在城中村的大街小巷,贺佳言感到格外的压抑。这里的屋群稠密,穿进巷子里,抬头根本看不见天空,明明是白昼,却昏暗得如同黑夜将至。

贺佳言将这里的环境都拍了下来,一个不留神差点就滑到,幸好陆捷眼疾手快地扶稳她。她低头,由于排污排水不畅,脚下的水泥路已经长出小片苔藓。不远处的垃圾桶堆满了生活垃圾,发出阵阵恶臭,而大大小小的苍蝇,正在垃圾堆里盘旋。

随后,贺佳言访问了几个当地的居民,他们多数是从农村到城市谋生的农民工。城市的楼价哄抬得太高,别说买房,他们连一个好点的套间也租不起。而城中村,一所普通的三层住宅就十来户家庭,因此租金比较低廉。其中一个农民工把他们带到门前,指着一排排的水表和电表告诉他们,这里有多少个表,就代表着这房子分租了多少单位。

他们绕着这片地方走了一圈,贺佳言有点累,拉着陆捷走到一户旧宅的青石高阶上,肩并肩地坐着。

抬眼就看到村口的大榕树,它枝繁叶茂,肯定经历过数十载春秋。贺佳言又拍了几张照片,问他:“这棵树迟早也会被砍掉吧?”

陆捷点头:“这虽然是破坏,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来,是文明的进化。”

贺佳言倚着他,茫然地看着往往来来的过来人。

他伸手揉了揉贺佳言的脑袋:“你知道要怎么下笔了没?”

贺佳言站起来,然后将手递给他:“知道。我们回家吧。”

陆捷握着她的手:“好,我们回家。”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贺佳言尽管为了广告提案绞尽脑汁、费劲心神,但最终还是不幸地落选。

经过高层的反复商议和研讨,公司决定使用翁亭的提案参赛。翁亭的作品是一个文化广告,这则广告以微电影作为艺术形式,宣传和推广本省刚刚申报成功的5a景区。她敏锐地找到商品与文化间的结合点与爆发点,广告整体十分和谐,全然不会让受众反感。

当晚她跟陆捷一起吃晚饭,整顿饭都闷闷不乐的,陆捷笑她:“你用得着这么难过吗?不就是提案被刷下来么,又不是失恋。”

回想起这两周的努力,贺佳言始终觉得不忿。她托着下巴问陆捷:“我在反省,你觉得我的提案最致命的缺点是什么?”

陆捷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别只想着缺点。你那么辛苦地做提案,难道真没有一个人欣赏吗?”

贺佳言的眼睛亮了些许,她告诉陆捷:“当然有,我们部分好几个同事都说我的提案不错。”

“这不就行了吗?”陆捷语气平和地说,“你做这个提案,目标是向同事展示自己的实力,证明你不是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

听了陆捷的一席话,贺佳言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不知不觉间,黎绍驰和黎煜已经离开棠海市大半个月了。有晚贺佳言刚躺下就接到黎绍驰的来电,接通后,她听见的居然是黎煜的声音。她又惊又喜,陪着那小家伙聊了足足二十分钟。

提及母亲,黎煜就快活得像只小鸟,吱吱喳喳地说过不停。贺佳言静静地听着,虽然他们相隔甚远,但她仍然能够感受到他的满足和幸福之感。说到后来,黎煜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贺佳言便柔声说:“好孩子不可以太晚睡的,跟佳言阿姨说晚安,然后回床上睡觉吧。”

黎煜乖巧地答应,他说了句“晚安”后,又补充:“我爸爸要跟您说话。”

听筒里传来手机交接的声音,很快,黎绍驰就说:“最近工作怎么样,没有给我丢脸吧?”

“应该没有吧。”贺佳言回答。她是黎绍驰一手提拔上去的,虽然他已经不在耀世任职,但他跟自己的名声仍然是紧密相连的。

贺佳言听陆捷说过他的近况,最近他正筹划着创立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前些天还让陆捷帮他招揽人才。她问及相关情况,黎绍驰回答:“我看过他们的稿件,有部分还是相当优秀的。”

谈起稿件,他们又自然而然地聊到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创意广告大赛。贺佳言频频叹气,黎绍驰知道她对此耿耿于怀,于是便说:“看来你真不懂阿捷的良苦用心。”

“什么?”贺佳言糊里糊涂的。

这下换黎绍驰叹气了,他说:“你试想一下,一家以商业广告为主体业务的广告公司,怎么可能用公益广告来参赛?”

贺佳言从床上坐起来,她记得他们的意思是,用公益广告参赛可能会有所突破。脑子快速地转了两圈,她领悟过来:“你们都不希望我的提案被选中?”

“没错。”黎绍驰很坦白,他接着又说:“你是不是忘记了在关暮欣那里吃过的亏?在职场上,有一点是非常忌讳的,那就是抢上司的风头。在阿捷的帮助下,你要是做一份商业广告的提案,虽然不足以击败翁亭的提案,但肯定可以让她嫉妒。如果她看你不顺眼,你往后的日子应该很不好过。”

跟翁亭共事多年,黎绍驰还是挺赏识这个女人的。她为人世故老练,行事虽剑走偏锋但能精确地把握分寸,更重要的是她思想前卫,创意巧妙刁钻,应该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她有一个相当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心眼小,还妒贤嫉能。翁亭才刚升作创意总监,她亟需在这个比赛上一展拳脚,巩固自己的地位,假如贺佳言这个时候太出位,很容易会被记恨。

贺佳言还是觉得困惑,她问:“翁总监的也不是商业广告,为什么她的提案能被选中?”

“这就是翁亭高明的地方。”黎绍驰的语气里多带了几分赞许,“翁亭刚上任,手头上的可用资源肯定别其他两个创意总监的少得多,为了平衡发展,公司肯定会适当地扶她一把的。这次她标新立异地选做文化广告,其实就是给公司高层一个台阶,名正言顺地让他们把自己托上去。所以说,不选用商业广告,对于你来说是退避,但对于翁亭来说则是激进。这个女人很不简单,你往后尽量不要得罪她。”

“你们告诉我不就好了吗?害得我空欢喜一场。”贺佳言抱怨。

从开始选题到最终定稿,陆捷一直都没有否定过提案的任何细节,还时不时予以肯定,这让她信心大增。她把提案上交后,不过是第一轮筛选,竟然就被刷了下去,这心理落差真的太大。

听了她的话,黎绍驰笑了:“你还不明白吗?这是你男人给你上的课。”

经黎绍驰一点明,贺佳言大致知晓了陆捷的用意。心中有暖流流过,她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

贺佳言沉默不语,黎绍驰打趣她:“很甜蜜吧?”

脸颊隐隐地发烫,贺佳言连忙转移话题:“你跟陆捷早就计划好了?”

“没有。”黎绍驰说,“阿捷建议往公益广告发展,我就猜到他在顾忌什么,之后的更不用说,因为太明显了。”

贺佳言把手机换到左手,等着他说下去。

黎绍驰语重心长地说:“你还是嫩了点。先不说你不知进退,单是你做事那股浮躁的劲儿,就值得被教训了。干我们这行的,只可以做好被挑剔被嫌弃的准备,你倒是相反,就想着一步登天。严格来说你才刚入行,你这种没经验、没口碑的小菜鸟,要熬出头首先要好好地建设你的心理素质,你这点抗压能力,没准三两个月就放弃了。”

顿了顿,黎绍驰又说:“我只是没想到,就算对象是你,他也狠下心把你捧到云端,再松手把你摔到泥土里。不过,反正你都要走这步,他干脆就亲自给你上这一课,以后多摔几遍,你就会习惯了。”

挂电话之前,黎绍驰好心建议她:“受不了就跟他撒个娇,再不行就用用美人计,他肯定会怜香惜玉的。”

贺佳言知道黎绍驰又笑话自己,于是便回敬他:“听说你跟女神夫妻生活不和谐,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不等他说话,贺佳言就狠狠地切断了通话。

事后,贺佳言多番思量,她才发觉自己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陆捷给她留了颜面之余引导她看清现实,而黎绍驰则毫不留情地揭露她的无知懦弱,他们都让她重新审视自己。她确实是急燥了,成功从来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事情,没有谁能够一蹴而就。

全球华人创意广告大赛已经启动,这个比赛的参赛形式很自由,无论个人或团体,只要在官方网站注册认证后,即可上传作品。为了增加比赛结果的公开性和公平性,注册认证账号都有给参赛作品投票的机会,而最终的分数,有百分之五十是原于网络投票的。

比赛启动后,参赛作品每天都数以千计地上升。耀世文华也加紧了参赛广告制作和修改,力求作品能以最好的姿态面世。

贺佳言已经数不清那份设计到底改了多少遍,今早上午又作了调整,随后就拿着修改过的设计找翁亭。

今天翁亭的助理恰好请假,翁亭忙得连办公桌也没空收拾,文件和资料堆得乱七八糟。接过贺佳言的稿件,她指了指椅子:“坐吧。”

贺佳言拉开椅子坐下来,等着翁亭让她重新再改。

设计稿还没有翻完,翁亭的手机就响了。她向贺佳言示意了下,接着就走出办公室接听。

约莫五分钟后,翁亭就拿着手机回来。她继续翻阅稿件,翻到最后,她抬头:“在色彩上还能下点功夫,让整体的视觉效果更协调。没关系,后面的让我来修一修,辛苦你了。”

翁亭的要求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现在终于满意,贺佳言的心情澎湃得不行,她暗自决定要吃一顿丰盛的午餐,好好地慰劳自己。

贺佳言这好心情维持了好几天。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参赛广告即将杀青的时候,比赛官网突然出现了一支与耀世参赛广告一模一样的作品,而发布者,则是一家名为麦田圈的新晋广告公司。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那天早上,贺佳言如常地进入广告大赛的官方网站,浏览最新上传的参赛作品。官方网站的左上角专门设有一个投票专区,上面展示着票数领先的参赛作品。她扫了一眼,却发现连日来稳居第一位的作品居然滑落到第二位。

看到第一位作品的名称时,贺佳言握住鼠标的手猛地一僵,随后连着点击了几遍才进入了作品页面。视频尚未缓冲完毕,她就接到通知,立即到会议二室开紧急会议。

抵达会议室,贺佳言就看到翁亭一脸凝重地坐在里面。进去以后,她跟相熟的同事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那同事用口型告诉她:广告被盗。

这个会议的气氛十分压抑,在场每一个职员都有份参与这个广告的制作,也就是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尽管在这种关头,翁亭的表现仍然是镇定自若的,她没有把矛头指向一个下属,反而将被盗的缘由偏向于公司的网络防御系统不力,因此黑客就借此漏洞盗取机密。

听了翁亭这个猜想,一众职员的神经放松了不少。翁亭信誓旦旦地保证:“公司一定会彻查事情的真相,不会让大家蒙冤的。现在网络信息部的同事已经着手调查,如果大家有什么线索,也向我汇报。”

自从黎绍驰提醒自己不要得罪翁亭,贺佳言对她就分外留心。黎绍驰说得没错,翁亭确实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就这件事来说,作品被盗用后,翁亭第一时间就召开紧急会议,表明自己对下属的信任,这比追究泄密者要重要得多。她毕竟才刚上任,若因此事多作猜疑,整个团队可能会失去凝聚力,往后就很难做出优秀的作品。

散会之前,翁亭十分真挚地说:“尽管这个作品不能代表公司参赛,但我非常感谢各位同事在这段时间作出的努力。”

走出会议室后,贺佳言就听见走在后面的同事说:“这次的比赛,不是用向总监的作品,就是用徐总监的作品,我们组就白忙了。”

另一个同事附和:“对呀,我想上头应该更喜欢徐总监的创意,那简直就是我们公司的风格。”

“不一定,向总监的也不错,况且前年就是用他的作品参赛的,还拿了铜奖。”

贺佳言有点头疼。原来不止是客户部,涉及彼此利益的时候,创意部也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花了两天的时间彻查,网络信息部发出正式通告,证实公司的网络防御系统正常,最近两个月内并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他们也对公司的内部网络进行过监控和分析,但并无发现异常。依照目前所得资料推断,广告之所以泄露,有可能是内部员工依靠移动设备盗取的。

除此以外,这件事很快又有了新进展。周六的下午,有人用代理ip在公司论坛上匿名发表帖子,其大意是,曾经看见有女员工单独逗留在翁总监的办公室,不久以后参赛作品就被盗用,这个女员工的嫌疑极大。

周一上班后,贺佳言就立即被叫到翁亭的办公室。她还不知道公司论坛上有这张匿名帖子,当翁亭把帖子的内容读出来的时候,她怔怔地看着翁亭,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里面所说的女员工,指的是我?”

翁亭的表情很严肃,她问:“那天我因为接电话把你留在办公室,你还记得吗?”

贺佳言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拿这种小事做文章,她让自己冷静下来,理顺思路后回答:“我记得。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我只是恰巧在那个时候去办公室找你,而你刚好又接到电话而已。再说,你接到的电话是特地把你使开的骚扰电话吗?”

沉默了片刻,翁亭说:“电话是我丈夫打来的,我知道跟你没有关系。这一点,我也跟领导们解释过了,但是,他们对这个说法有所保留。”

双手无意识地收紧,贺佳言看着翁亭:“说到底,你们都在怀疑我。每天进出您办公室的人那么多,凭什么我在里头多留了几分钟,就成了可疑对象?还有这个写匿名帖子的人,我觉得他比我更值得怀疑,他既然发现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直接上报,反而偷偷摸摸地用代理ip发匿名帖子!”

翁亭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说:“你先别着急,公司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的。如果你是清白的,我们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就清白的。”贺佳言强压下怒气说。

“但是,那张帖子对你很不利。”翁亭说,“当天在场的员工都会陆续地找去问话,而你,领导们决定让你暂时休假。高层对这件事很看重,毕竟是涉及公司机密和利益,希望你可以理解。”

贺佳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被停职,不就意味着这件事跟我脱不了关系吗?”

“我很抱歉。这是领导们的意思,我作不了主。”翁亭一脸无奈地说,“其实这样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虽然那帖子已经被删除,但看过的员工应该不少,你留在公司必定会听到闲言绯语,这样会对你造成很大的困扰。”

离开公司后,贺佳言怀着满腔怒愤在街上游荡。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路人都是往来匆匆的,只有她漫无目的地瞎逛,像一只失去了方向的小鸟。

接到贺佳墨来电的时候,贺佳言正坐站在超市的促销站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推销员展示洗衣液的去渍效果。她想他应该已经听说这件事情,犹豫了三两秒,她还是选择接听。

贺佳墨带着焦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你在哪里?”

听见这般亲切又熟悉的声音,贺佳言觉得喉咙一紧,说话时连声线都微微发抖:“我没事呢,现在在超市里买东西。”

闻言,贺佳墨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走到比较安静的角落,贺佳言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故作轻松地说:“不用上班就算了,不过,要是我没钱花,你记得要接济我。”

由始至终,贺佳墨都没有问她有没有做过这类的问题,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根本不是这种人。这次被诬陷,她肯定很难受。他正要安慰她,她却以结账为由挂了电话。

春季的雨总是很突然,贺佳言刚走出超市,天就下起毛毛细雨。她从包包里拿出雨伞,雨点被横风吹得倾斜,细细密密地打在她的衣服上。

看见灰蒙蒙的天色,贺佳言的心情又阴沉了几分。她撑着伞站在一家餐厅的遮雨棚前避雨,突然非常非常地想见那个可以给自己力量和温暖的男人。她摸出手机,找个他的号码,刚拨了过去,她又迅速地切断了,因为她记得陆捷今天要回学校授课。

恰好有出租车经过,贺佳言下意识地扬手。上车后,司机问她去哪里,她不假思索就报了学校的地址。

由于天气不好,校道上没有多少往来的学生。贺佳言撑着雨伞往教学楼走去,她的脚步比较匆忙,途中不小心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放学铃声响起,陆捷准时让学生下课。刚走出教室,他习惯性地看看手机,刚划开屏幕,他就看见有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短信。未接来电一个是来自黎绍驰的,而另一个,则是贺佳言的。接着,他把未读短信打开。看完那短短的数十字,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给贺佳言拨电话。

电话还没有拨通,陆捷就看到贺佳言站在走廊,目光平和地看着自己。她明明在微笑,但眼睛里却是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气。他朝她走过去,发现她身上好几处被雨水打湿,他原本锁起的眉头就皱得更紧。

顺着他的视线,贺佳言也低头看了看自己,她告诉陆捷:“只是外面的衣服湿了,不冷。”

陆捷摸了摸她的手,果然是暖的。他将手机举到她面前,声音有点紧:“绍驰跟我说了。”

贺佳言把短信快速地阅读完,接着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捷还是担心她着凉,他说:“什么都别说了,先回家换衣服吧。”

回家以后,贺佳言换了一套浅灰色的家居服。走出客厅的时候,陆捷觉得她的脸色好像又差了几分,他伸手环住她的腰,低声说:“不高兴就说出来。”

温度隔着衣料传来,贺佳言情不自禁地往他那端靠近。她把脸埋在他怀里,没有出声。

陆捷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放得更低:“在想什么?

贺佳言还是没有出声。

此后,陆捷就没有再问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察觉怀里的人正隐隐地颤抖,手顿了一下,继而便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眼泪渐渐地洇湿他的衬衣,陆捷仍然动作轻缓地安抚着她,但他的眼里却泛着寒光。

等她的情绪平复以后,陆捷敛起所有情绪,问她:“饿了没有?我们到外面吃饭?”

“我没有胃口。”贺佳言瓮声瓮气地说。

她一直躲在自己怀里,陆捷担心她闷着,于是想抬起她的脸:“没胃口也不能不吃饭。”

贺佳言不肯,她死死地拽住他的衣服:“不想吃。”

陆捷松手,他很难得地为了这种事情哄贺佳言,“不想吃饭那你想吃什么?炸鸡?披萨?蛋糕?”

静默了一会儿,贺佳言答非所问:“我想睡觉。”

陆捷失笑:“睡觉前也得吃饭。流了那么多眼泪,不用补充能量吗?”

话音刚落,贺佳言就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我就是要睡觉。”

陆捷掰开她的手指,接着把她横抱起来。

贺佳言低呼,她反射性地抱住陆捷的脖子:“你干嘛?”

她的眼睛和鼻子都红红肿肿的,陆捷见着就觉得心疼。他踢开卧室的房门,然后把她放到床上:“你不是要睡觉吗?”

将被子拉到下巴,贺佳言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要走了?”

“不走。”陆捷拍了拍被子隆起的地方,温声说,“我们叫外卖吧,你先睡,等外卖送到了就起床。”

这回贺佳言终于妥协,陆捷原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真的睡着了。在睡梦之中,她的眉心依然没有舒展,陆捷知道她真的很委屈,委屈得说不出话来,只懂得默默地掉眼泪。

走出卧室,陆捷轻轻地把房门带上。正要打电话叫外卖,他想起了什么又收起手机,然后走进厨房。

以前在国内念书的时候,舍友们经常在宿舍里用电饭锅熬粥,陆捷观摩了几次就学会了。贺佳言说没有胃口,他干脆就煮一锅小米粥,免得她难以下咽。复杂又繁琐的菜式他不在行,但熬粥下面煮姜茶这种小事,肯定难不倒他的。

粥煮开以后,陆捷在冰箱里找到一块瘦肉。他把它切成小块,不料肉还没有切完,门铃就响了起来。

想起贺佳言还在睡觉,陆捷连围裙也没有解下来,火急火燎地走出去开门。幸好来访者不是急躁的人,并没有不间断地按门铃。

将防盗门打开,陆捷看到门外的两人,扶在门把上的手不自觉地顿住。

与此同时,站在门外的贺元和陶安宜,在认清楚眼前的人以后,他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千变万化。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不过是半秒,陆捷就恢复如常,接着跟贺佳言的父母问好。

贺元没什么反应,而陶安宜则轻轻地朝他点了点头。

听闻贺佳言工作不顺,还因莫须有的罪名被停职,贺元和陶安宜都非常担心,于是前来了解情况,有必要的话,就劝女儿回家小住。外面的世界再纷扰,家永远是她温暖的港湾,能为她遮风挡雨。

贺元和陶安宜都清楚女儿的性子,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如果不是贺佳墨不小心说漏嘴,他们肯定被蒙在鼓里。上门之前,他们没有告知贺佳言,以免她推搪。当陆捷前来为他们开门时,他们感到意外,内心更是千回百转。

走到玄关,贺元和陶安宜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在鞋柜上。鞋柜上没有男式拖鞋和皮鞋,得知女儿没有跟陆捷同居,他们的脸色才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