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爷陪着你在这里住上几天,回头让木通去看着把春熙院也重新布置了,都照着你喜欢的样子,再把春熙院和前院外书房连到一处,我中午回去看你也方便得多。”

李青怔了怔,抬头看着平王,笑着说道:

“我一年在春熙院连一个月也住不到,浪费这个银子做什么?再说,王府是讲规矩的地方,哪能象这十里庄一样,只讲个舒适方便就行的?对了,还有件麻烦事,正等着爷回来,好请了爷的示下呢。”

李青不等平王说话,就转了话题,“那个苏泰,有了身孕了。”

平王怔了怔,突然轻笑起来,看着李青问道:

“你看,这个孩子,是让她生下来好?还是不让她生下来好?”

李青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道:

“我哪里知道,听爷的吩咐就是了。”

“当然是生下来的好,生下来,最好是放到咱们这儿,咱们给克列部养着,若是儿子就更好了,这可是多罗的长子!”

李青抬头看着满脸笑意的平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平王伸手揽过李青,俯在她耳边,慢慢的低低的说道:

“青青,咱们也生个儿子,好不好?”

李青转过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平王,“你?”

“我今年也快三十岁了,生了儿子,要养他大,要教他权谋、教他功夫、教他理政,要教他的东西多得很呢,等他成了亲,爷就把这韩地交到他手里,我带着你住到玉山去,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好不好?

平王温言软语的哄着李青,“爷,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能……林家存着的那两枚百子莲,都被我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胡话来?”

李青直起身子,有些愕然而气急的说道,平王脸上带着丝疑惑,笑着伸手揽过李青,温和的解释道:

“在陇平府,我见过大巫,说这百子莲,是比木莲令还要贵重的东西,并不是专门用来绝人子嗣的,世人只是不知道它的用法罢了,这百子莲的妙处,木莲自然知道,他留下这两枚百子莲给咱们林家,肯定不是为了要绝了林家的子嗣,青青是木莲传人,必定也知道这百子莲的用法,不然……”

--------------------------第一百六十五章 游园(上)平王顿了顿,“以前的事,是我委屈了你。”

李青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平王,好半天,才说出话来,“那个大巫,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这百子莲还有什么用法?他是听过还是见过?木莲留下的笔记也好,传说也好,你在哪里见过听过这百子莲还有什么不一样的用法的?他既没说过,也没写过,我怎么会必定知道什么别一样的用法不用法的?”

李青说着说着,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平王往后靠了靠,满眼疑云、神情却极温和的看着李青,慢吞吞的说道:

“木莲留在拉井山的那个匣子,青青是怎么知道开法的?”

“我!”

李青一下子噎住了,“匣子里的那枚戒指,那颗金刚石,太过精致,没有哪个能工巧匠能做出那样的物件,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还有,你怎么知道戒指里面有印记的?那个匣子和那个戒指,你好象见过、认识一样,哭得那样伤心,就算大巫不说,你肯定也知道那是木莲大师的东西,是不是?你是怎么认出那些是木莲大师留下的东西的?你和木莲大师,对着那东西,都是一样伤心的痛哭,我不知道你和木莲大师之间怎么个传承法,可木莲大师知道的,你肯定都知道。”

李青呆怔怔的看着一脸好奇、疑惑,却又有着某种笃定的平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她没办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她和木莲之间的传承!她和木莲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传承!她和他不过是来自同一个地方!都是一缕幽魂,不,她是,他还不一定是。李青别过头去,垂着眼帘,半晌才转过头,看着平王,慢慢的说道:

“我和他的传承,和这些没有关系,木莲行医用药的心得体会,都被他记在了木莲笔记里,那本笔记,只记到他离开寒谷寺那一天为止,再往后的,我还没找到,寒谷寺里曾经存过一枚百子莲,老和尚说过,木莲有交待,百子莲能解百毒,只是解毒的同时也会绝了服药人的子嗣,这个药,不过是两害权衡取其轻罢了,至于这百子莲的毒,我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法子能解了去!若要有,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木莲离开寒谷寺之后记的笔记了,也许他这个法子记在那里面了,也许,连木莲也没办法解了去。”

平王直起身子,揽过李青,低下声气慢慢的说道:

“青青,遇到你之前,我是荒唐了些,以前是我做得不对,你要是生气,怎么罚我都行,只是不要委屈了自己。”

李青转过头,眼神凝重冷冽的看着平王,一字一句郑重的说道:

“我已经吃了那两粒百子莲,这辈子是没法有孩子的了,爷不要再生出幻想来!当初娶我时,爷就没打算让我生孩子,这些我都知道!就是因为爷的打算我心知肚明、一清二楚,我才遵从了爷的安排,明知是百子莲,还是吃下了,爷如今再说出这样的话来,硬要把这事说成是我的过错,是我在负气,爷也太过份了些!”

平王脸上青红不定,有些狼狈的看着李青,半晌才说出话来,“青青,你想多了,我不是怪你,我怎么能怪你呢?我就是,想要个孩子,想要个咱们两人的孩子,我以为,你是木莲传人,没有你解不了毒,治不了的病,你不要生气,你若不愿意,就不愿意。”

“不是我不愿,是不能,不能!”

李青有些气急败坏起来,若他真以为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愿,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样的花招来,她一定要和他说清楚了才行。

“好好,是不能,不能!”

平王立即陪着笑脸,安抚着涨红了脸的李青,“你!”

李青瞪着平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恨恨的推开平王,转身下了榻,摔帘子出门去了,平王急忙下了榻,跟在李青后面出了屋。

第二天,李青醒来时,平王已经练完功,回到了院子里,丁三捧着一大束半开的月季跟在后面,竹叶忙上前接过,捧着送进了屋里。

李青坐在妆台前,竹枝拿着根碧玉垂花簪正仔细的给她插到发髻上,平王微微笑着在榻上坐了,水苏奉上茶,平王接过,喝了一口,“刚才经过汲月轩,看见这花开得好,就采了些回来给你插瓶。”

李青转头看着竹叶手里捧着的月季,微微挑了挑眉梢,吩咐水苏取了只白色阔口冰纹矮瓷瓶来,看着竹叶仔细清理干净枝叶,密密的插好,放到了矮榻旁的高几上。

两人吃了饭,平王笑着建议道:

“昨天你也没来得及逛这园子,这会儿,我陪你去逛逛?爷正好帮你看看这园子布置的是不是妥当,怎么样?”

李青有些惊讶的仰头看着平王,“这园子一圈看下来,怎么着也得大半天的功夫,爷那么忙,哪有时候陪我看这园子?”

“官员们还有休沐呢,我难得歇上一天半天的,怎么不行?走吧。”

平王微微笑着,拥着李青往外走去,琉璃忙带着竹叶、竹枝跟在后面侍候着,李青回头吩咐道:

“去叫木通来,这园子他最熟。”

“不用叫他,咱们随便逛逛。”

平王叫住了丫头,小丫头迟疑的看着李青,李青笑着示意她退下,和平王一起,出了院门,往园子里逶迤而去,琉璃和竹叶等人放慢脚步,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园子里林木茂盛,到处是粗大的古树,青石小径在浓阴下曲折蜿蜒着延伸出去,路两边错落有致的点缀着花草藤蔓,两人沿着青石路边走边看,慢慢往前走去。

“爷,苏泰也罢,孩子也好,都算不得什么,苏日娜也说过,多罗不象他父亲,苏泰也没有苏日娜那样的手腕心计,过几年,多罗的后院只怕也一样是妻妾成群,就算苏泰这次能生个儿子,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大用处。”

李青和平王并排走着,歪头看了看一脸惬意的平王,想了想,笑着说道,平王脚步顿了顿,微微低头看着李青,伸手揽在了李青的腰间,温和的说道:

“苏泰的事,你看着处置就行了,这些女人和孩子的事,你自然比我细心,想得也周到。”

顿了顿,平王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李青,看住她的眼睛,“青青,你有什么话,有什么想法,跟我直说,你是我的妻,我的心思不会瞒你,你也和我说实话,你我之间坦诚相待,好不好?”

李青惊讶的仰头看着平王,立即点着头,笑着说道:

“这是本份,我哪敢不和爷说实话,爷不要吓我。”

平王眼睛里掠过丝失望,伸手揽过李青,用力的抱了一抱,才放开她,揽在她腰间继续慢慢往前走,“我十六岁那年,父亲中了毒,奄奄一息,没拖几天就过去了,那一年,韩地远征塔尔城刚刚败回,平阳府一带旱得颗粒无收,大哥驻在军中,紧盯着奚地,一步不敢离,三弟只有十三岁,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咬牙撑着,遵着父亲的遗嘱,秘不发丧,以父亲的名义到庆国请求赐婚,娶了赵氏进门后,才办的丧事。”

李青有些发怔的听着,转过头看着平王,平王低着头,揽在李青腰间的手微微用了点力,让她贴近自己些,慢腾腾的继续说道:

“赵氏怀红敏的时候,安排我收了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母亲也作主抬了文氏进来,那时候,我x常起居都是在春熙院,庆历十九年,我和奚地开战,处处被人占去先机,五万将士,全部折在了奚地,那时候黑衣卫刚建了一年多,也亏得有他们拼死护着,我才逃出条命来,二百名黑衣卫,后来只逃出王大齐和丁勇两个人。”

平王脸色阴沉下来,紧紧抿着嘴,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慢慢往前走着,李青微微仰着头,小心的看着平王,他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这些秘辛事?他要做什么?沉默了半晌,平王声音低沉的继续说道:

“回来我就让赵勇查,查奚地为什么能处处占了我的先机!”

平王停了脚步,转头盯着李青,恨恨的说道:

“你肯定想不到是谁!是赵氏身边的大丫头,偷了我的文书,我一怒之下,杖毙了她身边所有的陪嫁丫头!赵氏大闹起来,砸了春熙院,吵着闹着要回娘家,我就囚禁了她,她当时怀了身子,当天就小产死了。”

李青怔怔的看着平王,平王顿了顿,“我没杀她,她脾气大,闹得太厉害,才小产的,我,拖了小半个时辰,叫的太医,她身子一向强健……”

李青上前半步,轻轻抱住平王,把脸贴在他胸前,平王用力搂住李青,下巴抵着她头顶,两人站了半晌,才慢慢往前走去。

两人信步走到了湖边,湖中轻紫淡粉的各色荷花在碧绿的荷叶间,随风招展着,李青笑盈盈的建议道:

“咱们去水阁里喝杯茶、歇歇脚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游园(下)平王笑着点了点头,两人沿着九曲桥,进了湖中间的水阁,琉璃、竹叶等人忙跟上,在水阁后退间的红泥小炉上煮上水,清洗杯壶,准备茶水。

水阁一面放着高至屋顶的书架,架子上只零零落落的放着几本书,书架对面放着张巨大的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紫檀木笔架上满满的挂着大小各色毛笔,平王看着案上一排几十支毛笔,又看看李青,笑出了声,李青也不理他,走过去把水阁三面的窗户全部推开,微风裹带着荷花的清香扑面吹来,李青笑容满面的转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平王笑着说道:

“爷看这里好不好?里面一间,我已经让郑嬷嬷搬了张床榻进去,若是天气再热了,我就搬到这水阁里住着。”

平王越过李青的肩头,看着外面宽宽的檐廊和满湖随风晃动的荷花荷叶,笑着点着头,“真是处好地方!今天就很热,咱们晚上就睡在这里,这湖里,准备了船没有?”

“有,不过是小船,很好看的小船,就是水阁边系着呢,爷要划船吗?”

平王摇了摇头,李青轻盈的转了个圈,拉着平王出了书阁,檐廊下放着两把紫竹摇椅上,李青拉着平王,把他按到左边的摇椅上,自己坐到了右边的摇椅上,琉璃和竹枝用黄杨木小托盘托了两杯茶和一碟子葡萄送进来,放到了摇椅中间的几上,退了下去。

李青起身端了杯茶递给平王,自己也取了杯,坐到摇椅上,眯着眼睛,摇着摇椅,慢慢喝着茶,轻轻感叹着:

“偷得浮生半日闲。”

平王轻轻笑了起来,转过头,满眼笑意的看着李青,“这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是我,可不是你,你哪天不是闲着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太医院看看?”

李青窒了窒,也不理他,扬声叫了琉璃进来,笑着吩咐道:

“准备纸笔,我有幅对子,你写下来,拿出去交给木通,让他出去请人写了,再找个匠人镌到这水阁前的那两根柱子上去。”

琉璃答应着到案子前,铺开宣纸,研起墨来,平王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走到书案前,舒展着胳膊,笑着说道:

“哪里还要请人写?爷给你写,往后,你这园子里的联匾对子,爷都给你写了!”

李青放下杯子,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平王身旁,歪着头看着他,半晌,才慢吞吞的说道:

“虽说爷这字,不用花钱,可你的字杀伐之气太重,跟我这园子里这份宁静平淡哪里搭配得起来?还是算了吧!”

平王看着李青,眉梢高高扬起又落了下来,转过头,示意琉璃再磨些墨,从笔架选了支狼毫短锋来,拎起笔来,沾足了墨,转头看着李青,带着些笑意认真的说道:

“这园子里花草太多,没爷这点杀气镇着,容易生出妖魅来,我又不能寸步不离的陪着你,爷的字,杀伐气重,倒正好用来镇着这园子,你说吧。”

琉璃忙低下头,忍着笑,磨起了墨,李青眨了眨眼睛,看着平王,半晌说不出话来。

平王写好了对联,琉璃叫了个小丫头给木通送了出去,两人又坐到摇椅上,在水阁里消磨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开水阁,沿着湖边,信步往前逛去,一路上走走停停,又逛了一个多时辰,爬上了园子里的小山,李青额头带着些汗,懒懒的靠在山顶阁子里的竹榻上,招手叫过琉璃,吩咐道:

“你去叫人抬个两人抬来,把我抬回去吧,我走不动了。”

平王挥挥手,斥退了琉璃,侧身坐到榻上,满眼笑意的看着懒懒的靠在榻上的李青,感叹着问道:

“这才走了多大会儿?你这一路上,歇的时候比走路的时候还多,这就累得走不动了?”

李青认真的点着头,“我身子弱!”

“这样可不行,往后要是忙起来,光坐着听人回事,你都撑不下来,从明天起,每天早上还是早一点起来,沿着那湖先走上一圈,要不,你跟着我练些吐纳功夫吧,也能强身健体。”

平王笑着建议道,李青不停的摇着头,“这些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你让琉璃去叫人来把我抬回去。我累坏了。”

“不用叫人,我抱着你回去。”

李青怔了怔,抬头看着平王,古铜色的脸,皮肤很好,五官轮廓分明,沉稳而深邃,眉眼间的笑意,冲淡了那份阴冷和煞气,显得人温暖而安全,这会儿,正温柔而专注的看着她,李青微微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的脸,她一直警惕着,紧张着,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他,原来她嫁的,还是个难得的帅哥!李青慢慢笑了起来,歪到平王怀里,越笑越厉害,渐渐大笑起来,平王也跟着笑了起来,李青笑了半天,才止了笑,满眼笑意的看着平王问道,“爷笑什么?爷可知道我笑什么?”

“我笑,是你笑得让我欢喜的很,你笑什么,说给我听听。”

“我在寒谷寺的时候,有一次听人说,他们那儿有个风俗,成亲那天,新郎要把新娘子从大门口一直抱进新房,中间不能放下来,否则就不吉利。”

“这风俗倒有趣。”

“是啊,有趣倒是有趣,这新娘子若是瘦小些,或者是小门小户的,大门口离新房只有几步路,都还好点,若是这新娘子又胖又大,新郎家又是院子套院子,从大门口到新房要走上一刻钟两刻钟的,那新郎就有得苦了。”

李青眼神有些迷离而怅然的看着平王,又笑了起来,平王站起来,弯腰抱起李青,边缓步往外走去,边笑着说道:

“今天咱们也依一回这规矩,我抱你回新房,那你晚上,可要洗手做羹汤给我尝尝。”

第二天一早,平王就离了十里庄,往金川府去了。

李青叫了郑嬷嬷进来,屏退了众人,低声交待道:

“苏泰的事,还得辛苦嬷嬷,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让她自己作主的好,只是,嬷嬷就多费些心吧,和她好好说说清楚这中间的利害,她这么年青,往后孩子多的是,若她执意要生下来,那也随她去。”

郑嬷嬷笑着点头应了,“夫人放心,我省得了,若是……是不是暂时把她挪到无着庵外头的院子里住上一阵子?这事,在庄子里总不太好。”

“不用挪了,就让她在浣花院吧,也没那么多好忌讳的,若是她自己定下来了,你就打发人来接我回去,这事,还是我看着些好,还有,再让人告诉无着庵,准备着做几场法事超度超度吧。”

郑嬷嬷点头应了,告了退出去了。

隔天,李青就带着人回了逸梅庄,略歇息了片刻,就带着琉璃和竹叶去了浣花院。

苏泰眼睛红肿,面容憔悴的靠在床上,泪眼欲滴的看着李青进来,郑嬷嬷跟在后面,眉梢轻轻挑了挑,这些草原上的蛮夷,一点规矩礼法也不懂。

小红曲膝行了福礼,搬了张椅子过来,李青在椅子上坐下,转头看着小红吩咐道:

“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家姑娘说说话。”

“夫人不用让她回避了,她从头到尾都知道的。”

苏泰声音低落的说道,李青微微垂了垂眼帘,转过头,看着苏泰笑着说着话,“嗯,苏泰姑娘可想仔细了,这主意定下来,可就改不了了。”

苏泰用帕子捂着脸,点着头,低声抽泣起来,李青眼神微微有些清冷的看着她,半晌,才回过身吩咐竹叶把药送过去,竹叶打开手里的小食盒,从里面取了只白瓷盖碗出来,递给了小红,李青声音平缓的说道:

“这是头一遍药,戌初时分,我再让人送一碗药过来,明天辰正时分吃第三遍药,第三遍药过后半个时辰,就能见红了。这药效缓了些,不会太过伤身,也不至于耽误了你往后的生育。”

苏泰抽泣声更大了,渐渐有些泣不成声起来,李青微微皱起了眉头,郑嬷嬷笑着劝道:

“苏泰姑娘且放宽心,就当生了场病罢了,这事过后,就忘了吧,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还长着呢。”

苏泰抬起头,泪眼婆娑,哽咽着说道:

“夫人,我……害怕,多罗,要是他回不来了,要是他,不肯娶我了,夫人,我该,该怎么办?我当初不该应了他!夫人,我后悔得很……!”

李青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苏泰慢慢的说道:

“苏泰,你记着,往后,做事要谨慎,可若是错了,承担下来就是,再后悔有什么用?我答应过你,只要多罗活着,只要你肯嫁他,他就得娶你,若多罗死了,你想嫁,我也让你嫁进克列部做节妇去,若你不想做节妇,再找别人嫁了就是。现在想这个,有什么用?你也是太空了,等你身子好些,跟着郑嬷嬷学学管家理事吧,免得等你以后成了亲,连个家也管不好!”

李青说完,也不等苏泰说道,转过头吩咐小红,“侍候你家姑娘把药吃了。”

看着苏泰吃了药,李青站起来吩咐道:

“苏泰姑娘病了,竹叶这几天就留在浣花院侍候着,郑嬷嬷等会出去吩咐一声,这一阵子,浣花院的大事小事,先都听竹叶调遣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书竹叶和郑嬷嬷曲膝应了,李青转过身,微微笑着看着苏泰告辞道:

“苏泰姑娘且放宽心,好好歇息着吧,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了竹叶就是。”

说完,也不等苏泰答话,转身出了屋,带着琉璃回去桃花源了。

第二天辰末时分,李青带着琉璃到了浣花院东厢时,竹叶和小红正侍候着苏泰在后面净房中,不大会儿,小红扶着脸色苍白的苏泰出来,琉璃忙上前,帮着侍候苏泰在床上躺好,竹叶托着只黄铜盆出来,远远的放到李青面前,李青皱皱眉,用帕子微微掩了口鼻,示意竹叶放得近些,仔细的看着盆里的血块,半晌,皱着眉头,吩咐道:

“竹叶找支木棍子来,拨开些,这样混在一起,看不清楚。”

竹叶转身进了净房,找了支衣架子来,依着李青的示意,慢慢的拨着盆里的血块,李青仔细的看着,直到看到一块指甲大小的一块肉来,才松了口气,赶紧挥手示意竹叶拿了出去,转过身,看着躺在床上的苏泰,微微笑着温和的说道:

“苏泰姑娘,已经干净了,就当是月事吧,过个七八天,身上就能干净了。好好歇息着吧。”

苏泰眼睛又红了起来,李青忙笑着制止道:

“不能再哭了,要是再哭,以后眼睛要痛的,可治不好的,小红,好好开解着你家姑娘,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小红忙曲膝应了,李青看着委靡异常的苏泰,暗暗叹了口气,“你放宽心养好身子,这会儿,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这一个月里,饮食生活要注意的,我都交待了竹叶和郑嬷嬷了,你只安心养好身子,等多罗回来漂漂亮亮的做个新嫁娘就是了。”

苏泰点了点头,李青又嘱咐了几句,才带着琉璃回去了。

隔天,月静赶回了平阳府,带着几辆大车进了逸梅庄,李青急忙接到了二门里。

月静是从呼和城直接回去寒谷寺,又从寒谷寺经金川府赶了回来,这几个月日夜兼程的赶路,人累得又黑又瘦,身量苗条了下来,圆脸上的肉也瘦没了,下巴尖了出来,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了。

李青拉住月静的手,上下打量着她,满身疲惫、风尘仆仆,一脸憔悴,头发有一寸多长,配上黑瘦而憔悴的脸,倒显出几分古怪的时尚味道来,李青心疼的拉着月静只管往里走,也不理会二门里的大车,“……静儿跟着我在庄子里好好歇歇,我让琉璃侍候你好好洗一洗,再让竹雨做一桌子好吃的犒劳你,让她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让竹叶剥松子给你吃,你好好歇上十天半个月的,只管吃好睡好!把肉都养回来!”

月静一把拉回了李青,点着后面的几辆大车,满脸痛苦的说道:

“青青,你先点了车上的书去,先收了这几车劳什子再和我说话!方丈说了,这几车书送到你手里前,你没收好点清楚前,让我睡觉都得睁着只眼睛,人在书在,人不在书也得在,你快赶紧点了、收了!好让我闭上两只眼睛睡觉去。”

李青被月静扯了回来,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看月静,又看看车子,“你说车上是什么?书?什么书?哪来的书?”

“我哪里知道,方丈让交给你,我就交给你,我又不看书!你先赶紧收了,让我也能好好睡一觉!”

月静拖着李青走到车前,一把把车上盖着的雨布拉下来,甩到了一边,车上整整齐齐的码着十几个樟木箱子,用绳子紧紧的捆在一起,旁边侍立着的脚夫模样的人上前两步,利落的解开绳子,把箱子搬了几只下来,李青忙止住了,“先不用急着搬!”

月静从怀里摸出个卷成了一团的本子来,塞到李青手里,“那,这是书单子,方丈写的,方丈说了,让你对着书单子看好了,才算我交清楚了!”